36

莊沭火速下線, 關閉手機、投屏和一切與游戲有關的東西,來到樓下大客廳。

賀蘭打開微博,到處都是對邊琸不懷好意的嘲笑。

笑他混日子混到溝裏, 連個小主播都拿不下。

笑他逃避現實,玩游戲玩到腦子有病。

笑他堕落、無能、二十登頂,三十而終。

人啊, 如果一輩子都在做別人認為對的事情, 偶有随心所欲的差池,便是原形畢露,過往那些贊美與傾慕, 猶如耳邊響屁。

賀蘭是很善良的孩子,看得心驚肉跳:“你、你不用跟他說一聲?”

他并不讨厭邊琸,甚至有點可憐他, 因為莊沭對他莫得一點感情啊。

“說什麽?”莊沭抱臂歪頭,“不要随便給人虛無的希望。”

賀蘭試着去理解邊琸:“我感覺他就是個笨蛋, 他好像只是想接近你。”

“他想什麽不重要。”莊沭喝口水, 冷靜得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他做了,就要承擔後果。”

賀蘭覺得有點冷,磕磕巴巴問:“那……那個,如果、如果今天是老賀呢?”

“你哪兒來那麽多如果?”莊沭突然想到“無我”, 剛剛他鬼使神差看了眼竹林方向。

賀蘭怕挨揍, 直接蹿到與他對角線的沙發上:“我就問問, 你怎麽還急眼呢?”

“如果是老賀,我就砍死他!”莊沭對着他做了個手起刀落。

賀正滿身疲憊, 推門進來就聽見老婆要砍死自己, 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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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賀!”賀蘭站在沙發上大呼小叫。

賀正把西裝遞給費蘆雪, 仍舊一絲不茍地走進來:“坐好了再說話。”

賀蘭看一眼莊沭,後者心虛捂臉。

“我們剛剛在說游戲,你別誤會。”莊沭滿臉無辜地解釋。

“我知道。”賀正正襟危坐在沙發上,好似要開會,“賀蘭,上樓去寫作業。”

賀蘭不服氣:“我都寫完了。”

“那就再寫會兒。”說話的是莊沭,他看出賀正有事講。

賀蘭:“……”

行,你們了不起!

小藏獒甩着拖鞋,噼裏啪啦上樓。

那動靜聽得老賀直皺眉。

待到拖鞋聲逐漸遠去,賀正率先開口:“需要幫忙嗎?”

邊琸游戲求婚這件事,全網沸騰,他沒必要裝作一無所知。

“哈?”莊沭沒明白。

“我是說,如果外界聲音讓你覺得困擾,”賀正的語氣永遠是公事公辦,“可以叫陶微去辦。”

莊沭了然,有點不好意思:“我倒是沒啥,就是有點意外。那個……沒有打擾到你吧?”

“不會。”男人斬釘截鐵。

莊沭差點被噎死,這就是愛上星辰大海的男人啊,牛逼!

“邊琸和陳總那邊都會有行動,外界聲音不會太久。”像是安慰他一樣,賀正補充。

莊沭微妙撲捉到“陳總”兩個字?

“陳總是誰?”他疑惑不已。

賀正心裏“咯噔”一下,不知不覺卸下防備,居然說漏嘴了。

“沒什麽。”他臉色如常,“既然沒事,那就好。晚安。”

然後起身,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留下莊沭風中淩亂:“他、他這是,這是跑了嗎?”

“邊琸、陳總?邊琸和陳總?”手指點着唇尖,他自言自語。

想要壓住這件事的,現在有三夥人,邊琸公司、游戲公司、其他品牌方,最急的是前兩者。

“陳總代表游戲公司……”莊沭眼神一暗,“賀正認識游戲公司的人?”

賀正不會在家提及工作的人和事,只能說這個陳總是私交,并且很熟。

他的眼神遠遠落在展櫃裏的胖“無我”身上:“你可千萬別讓我逮到!”

賀正壓住腳步,保持平常節奏上樓、關門,卻長呼一口氣。

洗完澡,他完穿着浴袍在露臺抽煙,夜晚起了風,吹得煙燃起橘光,明明滅滅。

沒有月亮,星星在夜空裏游蕩,莊沭房間的燈也還沒滅。

賀正不知在看哪一片光。

長久凝視,直到指尖香煙燃到底,變成長長的青色煙灰。

隔壁的燈滅了,他也終于做出決定。

……

第二天早上,賀正沒有去上班。

莊沭和賀蘭剛吃完早飯,祝修來了。

“祝叔叔好。”賀蘭打完招呼,背上書包準備出門。

時間掐得剛剛好,賀正西裝領帶穿戴整齊地走下樓梯:“正好順路,送你去學校。”

“老賀,你要去哪兒啊?”賀蘭微愣。

學校和賀正公司是兩個方向,和南郊機場是一個方向。

“早。”賀正先跟莊沭問好,再回答他的問題,“回香港。”

他用了一個回字,顯示在此只是暫時停留。

“現在就走?”莊沭不意外,書中賀正就不常回家。

他更在意的是這個決定,好似臨時做出的,有着濃濃的逃避意味。

“香港、香港、香港!香港到底有什麽?!”賀蘭先炸了。

賀正整理袖口,眼皮都沒擡:“有工作。”

祝修趕緊站出來拉走賀蘭:“少爺,我們先去地庫等吧。”

賀蘭見老賀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給莊沭使個眼色:快上!不能放跑他,放跑一次小半年不回家!

莊沭:“……”

祝修帶着賀蘭出門等電梯,面上是職業性的淡定,心裏面感慨萬千。

大半夜接到老板要回香港的電話,還是頭一回。

賀正雖然是個工作狂,但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晚上折騰人。

他這位老板,禮儀教養挑不出毛病,是守着方圓規矩做道場的人。

這次走得特別匆忙,文件、衣物、人員都沒準備,只身逃難似的。

“抱歉,突然有工作。”賀正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

如果有人對不需要解釋的事情過多關注,那只能證明他心虛。

莊沭不知說什麽好:“沒事,你、你忙你的。”

作為一個擺設,賀正完全不必要解釋,氣氛尴尬得叫人腳趾摳地。

賀正站在玄關處,穿衣鏡映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對鏡雙影,孑然一身。

“謝謝。”他聲音低沉動人,總是不緊不慢的,“賀蘭不懂事,還要你多費心。”

“不客氣,你放心吧。”莊沭回應。

事發突然,他手裏還拿着水杯,清晨溫柔光線打在他背後,柔和又美好。

賀正看着他,眼神逐漸起了侵略性,又及時避開:“好,那我走了。”

“等等!”莊沭叫住他,飛快從客廳櫃子上取下胖“無我”,再返回來。

他們保持着極其禮貌的距離,莊沭将“無我”遞給賀正:“送你了。”

賀正接過來,有意錯開他的指尖,不碰分毫。

“無我”只有他掌心大小,閉着眼睛,睫毛長長的,眼角下一顆淚痣,還有嬌俏起飛的發梢。

“很好看,謝謝。”男人高大英俊,氣質成熟穩重,手裏握着個娃娃,确實有點可笑。

莊沭仰頭看着他的眼睛:“他愛吃橘子,你呢?”

他明顯看到賀正臉色未變,胸口卻有不同尋常的起伏。

“我不吃。”賀正一本正經回答。

莊沭一瞬不瞬盯着他,一根手指找到賀正手指的空隙,虛搭在“無我”身上:“收好了,他會保佑你的。”

“好。”字出口的同時,賀正決然轉身,毫無留戀地走出大門。

莊沭的手指在陽光下落空,劃下一道金色的線。

賀正關上大門,用力閉了閉眼,才發現下颚繃成一條線。

他緊了緊領帶,沉默收拾情緒,再摁下電梯按鈕。

逃避可恥,但有用。

地庫裏賀蘭已經等的不耐煩,祝修快哄不住時,賀正終于出現。

黑色的賓利慕尚緩緩駛出,陽光灑進車內,賀蘭微眯起眼。

“老賀,你喜歡莊沭嗎?”他突然問道。

祝修在副駕慌忙升起前後座隔板。

賀正把問題抛回去:“你呢?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了。”賀蘭坐沒坐相,胳膊搭在車窗上。

賀正眼神溫柔下來,拍了拍他的臉,故意模糊問題:“你喜歡,就是我喜歡。”

這問題算是白問了,老賀狡猾狡猾滴!

“老賀,你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吧?”賀蘭皺眉,臉上已經有了帥氣逼人的模樣。

賀正笑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操心?”

賀蘭的變化很大,雖然還有刺,卻是軟軟的小刺,順毛撸一撸,就可愛起來。

十六中離軒玺很近,筆直道路盡頭,已能看到嶄新的教學樓。

“祝叔,給我停路邊,我走過去。”賀蘭提起書包。

車緩緩停在路邊,他打開車門認真又嚴肅地對賀正說:“你認真考慮考慮吧,莊沭挺好的,近水樓臺先得月,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兒了。”

“你在學校都學了些什麽?”賀正被說得一愣一愣。

賀蘭背起書包:“唉,我也是為你好。”

“那我先謝謝你。”賀正關上車門,眼不見心不煩。

車子再次啓動,賀正看着賀蘭變成街邊的一個小點,才收回視線。

“是挺好的……”他看着手心裏的“無我”,清淺地笑了笑。

……

影帝游戲求婚事件,像是一陣龍卷風,來得快去得也快,正如賀正所言,一天半後銷聲匿跡。

沒過兩天,有人在機場拍到邊琸過vip的照片,說是出國散心。

而他的游戲名,也從“邊琸已退休”改成“邊琸已退游”,同時傳出幾位流量大咖争搶《武戰》代言合作的消息。

莊沭看着手機信息推薦,搖頭感嘆,一個莫名其妙的求婚,搞跑兩個男人,無敵是多麽寂寞。

生活似乎又迎來平靜無波,連老賀都銷聲匿跡,視頻都不發一個。

莊沭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這種微妙的波動從未有過。

今年初夏來的猛烈,毫無過渡氣溫直接沖上三十多。

賀蘭這種火氣旺盛的半大小子,熱得恨不得像哈士奇一樣去剃個毛!

周邊消暑古鎮游熱火朝天,被熱浪逼得好久沒出門的莊沭,決定帶上賀蘭、丁姍姍和周琳,周末也去涼快涼快。

一來是為感謝丁姍姍,在賀蘭被污蔑的時候仗義相救,不是每個十七歲的小姑娘都能做出這種壯舉。

二來是謝謝周琳發現卷子答案有問題,還有她時常幫賀蘭講題。

莊沭大可拿錢贈予她們,但那是亵渎孩子們的友誼和感情,一起出去玩,順便準備些小禮物更好些。

于是周六早上八點,莊沭開車帶着大家向吉龍古鎮出發!

吉龍古鎮是古老的水路渡口,已荒廢多年,最近兩年被開發成環水路生态游項目。

周邊原本破敗的街道,被修繕一新,臨水遍布樓臺軒榭,十步一噴泉,五步一潭景。

是夏日休閑避暑的好去處。

只是通往古鎮的路還未修完,有段地方坑窪颠簸,塵土飛揚。

“賀蘭,腦袋收回來,窗戶關上!”莊沭戴着墨鏡開車,餘光瞥見小藏獒趴車窗邊眯着眼吹風。

賀蘭慢吞吞關上車窗,呸呸嘴裏土腥味:“這破路可真夠嗆。”

“賀蘭喝水。”周琳從後面遞給他礦泉水。

莊沭嘲笑他:“吃點土,來點水,和成稀泥咽下去。”

賀蘭砸吧一下嘴裏的味兒,當場yue了一嗓子。

惹得後座周琳、丁姍姍笑得咯咯咯,像兩只快樂的小母雞。

過了路況不好的地方,就能看見古鎮的迎客牌坊,高大的石門牌,套着色彩斑斓的仿古木門牌,周邊山清水秀,一路開過去心曠神怡。

賀蘭舉起手機拍攝視頻,然後發給老賀。

爺倆終于互通微信,這是賀蘭發給他爹的第一條信息。

賀正早上有個早餐會,是香港商業的慈善活動,相對來說比較輕松。

他很快回了信息,一個古董笑臉表情。

賀蘭搖頭,這只爹還是別要了吧!真沒意思!

他突然想到什麽,黑亮眼珠骨碌骨碌轉,舉起手機又拍了段莊沭開車的視頻,發過去。

想了想又補句話:漂亮嗎?

賀正被人圍在早餐會中間排隊寒暄,突然手機震動,出于禮貌沒管,繼續和其他人說話。

賀蘭等半天,車都開進鎮子裏了,老賀那邊全無動靜。

他垂頭捂臉低吟:“老賀……不會想出家吧?”

他不死心又發了條過去:有沒有想你老婆?

賀正總算從人群裏脫身,走到露臺才掏出手機,然後愣住了。

那是段很短的視頻,視頻裏莊沭戴着墨鏡,目不斜視地開車。

雪白修長的手指搭在黑色皮質方向盤上,不是那種軟綿綿的感覺,帶着一股力量,能看到指尖緊繃,骨節處有着生動的粉色。

陽光很好,照在他臉上好像落了層金色的雪絨,冷峻裏的俏皮。

賀正握拳掩嘴,不知是在掩蓋什麽樣的情緒。

他回複賀蘭:嗯。

賀蘭正準備下車,聽見手機響,連忙把襯衣系腰上,拿起來一看懵逼。

“嗯?嗯!嗯……”他咬着後槽牙指導他爹。

賀蘭:删了重發,說非常漂亮!我拿給莊沭看!

手機屏幕都沒滅,賀正就又收到消息。

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晨光裏,長久注視着手機,哭笑不得。

莊沭漂不漂亮不用別人說,賀正知道,深埋于心。

他回複兒子:玩得愉快,注意安全,謝謝莊沭。

禮貌的疏離感,永遠是他的保護色,在此之內所向無敵。

賀蘭站在車前搖頭:“老賀啊老賀,你會後悔的。”

“幹嘛呢?”莊沭手搭在他肩膀上,兩人幾乎一般高。

賀蘭“啪”得關掉手機,有點滄桑地說:“沒啥,這周圍環境挺好,看能不能給老賀找個出家的地兒。”

莊沭:“……”

“丁姍姍、琳琳姐,等等我啊!”沒滄桑夠一秒,賀蘭原形畢露,沖着水車奔過去。

莊沭望着他屁颠屁颠的背影,感慨:“小崽子,可真孝順啊!”

……

白加道別墅裏,慈善早餐會正熱鬧,而炙手可熱的賀正,卻在露臺花園躲懶,時不時翻看手機。

祝修站在不遠處,阻擋了幾波想要上前的陌生面孔。

賀先生看起來心情很好,沒必要的人和事最好不要打擾。

岑樂心被衆人擁簇着走過來,一眼便看見賀正的背影,孤傲的灰色,生人勿近。

但今天似乎有點不同,高大深沉裏有些許放縱的自我。

這個男人他看了十六年,至今還深深地吸引着他。

岑樂心起了個稍等的手勢,頭都沒回說道:“改天再聊吧。”

周圍都是人精,紛紛作鳥獸散。

岑家在香港的地位不低,攀附者無數,岑樂心作為岑家二少,風光多年,卻至今未婚。

他走進的時候,祝修擡眼看了看。

岑樂心敏感停住腳步,問道:“怎麽?連我也不能過去嗎?”

“哪裏,二少請。”祝修聲音微微提高,正好是賀正能聽到的,算是提醒。

賀正的背影陡然挺直,為數不多的輕松感瞬間彌散殆盡,又是一副刀槍不入的模樣。

岑樂心瞥祝修一下,不便發作,徑直走過去。

“聽說你結婚了。”他與賀正少年相識,說話非常随意。

賀正收起手機,表情冷淡:“是。”

“閃婚?”岑樂心看他,疑惑裏透着些許不清白的質問。

賀正站得筆直,如一杆鋼槍:“是。”

岑樂心眼神複雜起來,張了張嘴,想到對方的脾氣,不爽的話轉個圈又吞下去。

知道賀正中意同性後,他就是賀家老頭子聯姻名單上的翹楚。

為此,岑樂心在內地住過一年多,甚至部分生意都跟過去。

奈何賀老頭兒指東,賀正打西,賀老頭兒要城門樓子,賀正送他胯巴軸子。

岑樂心在香港要風得風要雨,追他的男人能從彌敦道排到蒲臺島,而且各個身份顯赫。

他畢生受過的委屈,全在賀正身上!

他是個生意人,這麽高的沉沒成本,哪有說丢掉就丢掉的。

“也沒見你帶過來。”岑樂心把玩着金屬點煙器,“就這麽見不得人?”

祝修倒吸一口涼氣,眼神不自覺轉到賀正臉上。

賀正并無表情,或者說他不在意這個問題:“沒必要。”

“也是。”岑樂心低頭笑了,“反正……我不在意。”

他的話模棱兩可,既是不在意賀正帶人來港,又是不在意賀正已婚。

結婚嘛,又沒規定一人只許一次,岑樂心的父親、大哥都是三婚,不要太快活。

“收購的事情還順利嗎?”篤定賀正的婚姻不過形式而已,岑樂心心思又活絡起來,“FXV那邊我大哥有熟人,改天我同他講。”

岑樂心仰頭瞧着男人俊美無俦的側臉,越發欣喜:“其實我建議,你不如跟我回家,見見我大哥,沒準有更好的思路呢……”

“抱歉。”賀正根本沒在聽,掏出手機背過身走向遠處。

是賀蘭發過來的一張照片。

背景是古鎮簡易開放的寵物樂園,裏面有許多可愛的小動物。

莊沭和賀蘭一人抱着一只睿智的哈士奇,開心合影。

陽光明媚,哈士奇熱得耷拉着舌頭,有一只還是對眼。

莊沭可能是曬的,也可能是剛運動過,摘掉墨鏡臉頰微微泛紅,健康又可愛。

賀正骨節分明的手指,遮擋住賀蘭的部分,又看了看,這才回複信息。

賀正:和小動物玩完要洗手,提醒你爸噴防曬。

岑樂心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吃驚,賀正居然會發信息?

印象裏男人掏手機的次數屈指可數,他更像一臺沒有隐私的機器,家裏什麽問題都可以丢給助理處理。

像這樣在公開場合,低下頭顱,滿臉認真地手機打字?

岑樂心沒有見過!

“他在給誰發信息?”岑樂心扭頭問祝修,一點不覺得自己越界。

祝修心裏苦啊!

“二少……這我怎麽可能知道。”他是賀正的助理,任誰都要給幾分薄面,很少見這種刁難。

岑樂心臉瞬間垮下來,陰恻恻的,而當賀正轉身瞬間,他又挂上一副好面孔。

祝修将一切收在眼中,非常理解賀正冷落莊沭的選擇,無論是賀家還是香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有些人的感情沉重不堪,命格太輕壓不住。

“心情不錯,親自發信息啊?”岑樂心用調侃來試探。

賀正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回到收購話題上:“FXV的事,找了華盛頓的游說律師團,問題不大。”

“那就好。”岑樂心有些尴尬。

不知不覺賀正已今非昔比,他哥的那點交情,放在這連個添頭兒都不算。

而賀正之所以願意向他透露這種消息,不過是想岔開私人話題。

岑樂心的成本又一次沉沒了。

“聽說你前陣子回家了?”他堵着賀正又起了話頭。

賀正像個機器人,不肯給他一點情緒:“是。”

“怎麽沒有回老宅啊?”岑樂心不爽他的敷衍,估計刺他。

賀正似乎心情不錯,居然笑了:“你的消息比我助理都靈通。”

他的笑映在岑樂心眼中,變成濃濃的嘲笑,嘲笑他看不清賀家的勢,還妄想老頭子賜他一個門當戶對的包辦婚姻。

“我沒這意思,只是關心你。”岑樂心嘴硬。

賀正準備離開,與他錯身而過時停下腳步:“內地如今變化很大,有空去看看新鮮的東西,待在香港過于封建了。”

說罷,男人邁開長腿,大廳立時騷動起來,簇擁而上,新貴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岑樂心心情複雜,他憎恨賀正對他的刻薄,又真心仰慕男人的一切。

他極度慕強,只有強者才能讓他奉出真心。

“去找人查一查,賀正在海京藏着掖着什麽寶貝了。”岑樂心對助理吩咐。

……

老賀那邊一頓早餐吃得硝煙滾滾,莊沭、賀蘭在吉龍古鎮玩得不亦樂乎。

他們玩了寵物樂園,看了接龍王、水上迎親表演,在大水車玩過水,四個人累得不行,準備找地兒歇歇,順便吃點小吃。

吉龍古鎮有一點設計不好,為了保護水路環境,臨水街道沒有吃飯的地方,頂多有幾個連鎖便利店,都是成品加工太難吃。

莊沭看地圖,帶大家往裏面專門的美食街走。

“莊沭!我聞到飯味兒了!”賀蘭皺着鼻子,在空氣裏撲捉香味,“好香好香的!”

莊沭低頭一查,果然快到了:“狗鼻子!”

“來,我給你們帶路!”賀蘭尋找味兒往前跑,後面跟着周琳和丁姍姍。

莊沭在來往人群中牢牢盯着他們,這裏人太多了。

很快他們來到美食城,這裏各色小吃、飲料應有盡有。

賀蘭像掉進蜜窩裏的小狗熊,口水滴答,這個也想吃,那個也想嘗。

莊沭先給女孩子找好位置,問了她們想吃的東西,便和賀蘭一起去買。

美食城有家冷鍋串串,味道相當正宗,很快排起長龍。

莊沭抓着小藏獒掃碼點單。

“我要吃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嗯……”賀蘭興奮,“土豆、土豆要兩份,無骨雞爪也要兩份!”

莊沭像個無情的點菜機器:“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可真能吃啊!你吃一頓,丁姍姍能吃一天!”

“我個兒高呀。”賀蘭用肩膀撞他,黏黏糊糊的。

莊沭踩了踩鞋裏的增高墊,扔給他一劑衛生球眼:“腿給你打折!”

“對了!我一會得給你買防曬。”賀蘭想起一件大事。

莊沭皮膚皙白,暴曬在陽光下不久就會變得粉紅,還有點癢,是陽光過敏的表現。

“沒事吧?”莊沭撓了撓臉頰,不以為然。

賀蘭扇開他的爪子:“別動!老賀吩咐的,叫一定給你塗上,否則打斷我的腿。你們真是兩口子,都跟我的大長腿過不去。”

莊沭頓了頓:“你啥時候跟老賀聯系的?”

“剛才拍照,就跟那倆哈士奇,發給老賀了。他說讓你塗防曬。”賀蘭在手機上搜超市,說得理所當然。

“幫我說聲謝謝。”莊沭說不上什麽感覺。

賀正并不是個細心的人,能在一張照片上注意到陽光過敏,實屬意外。

他的世界不容許在一處逗留太久,永遠在向前,也是永遠錯過和遺憾的。

“你怎麽不謝謝我呢?”賀蘭眼看手機,嘴上也沒停,“你老公就動動嘴皮子,使喚的還是我啊!”

“啧~”莊沭想給他嘴堵上。

賀蘭叫好送防曬的跑腿,非常識趣兒地閉嘴,心裏面得意:老賀,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耿小燕抱着滿滿一桶蘸料,遮擋住視線,只能大嗓門吆喝:“麻煩您讓一讓啊,別蹭身上,讓一讓了啊!”

莊沭眼疾手快,摟住賀蘭肩膀往回拉,堪堪錯過身。

“怎麽樣孩子?沒事吧?沒蹭着吧?”耿小燕滿頭大汗,抱着沉重的料桶,還是停下來問賀蘭。

賀蘭是個乖崽,看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趕緊說:“阿姨我沒事,你快進去吧。”

耿小燕轉身瞬間瞥到一張熟悉的臉,礙于力氣耗盡,桶又太大遮擋視線,只能匆匆忙忙離開。

她疾步走到檔口,放下料桶,不停向外張望,奈何生意好檔口人山人海,怎麽也看不見剛剛那個人。

“小燕兒,別愣着啊,還不趕緊把料拌好。”老板娘見不得空工錢,一刻不停地盯着每個人。

耿小燕撸一把汗濕的額頭,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走過去:“老板娘,我剛碰見個熟人,好久沒見了,您看能不能請一小時假啊?”

“現在這麽忙,你還要請假?”老板娘捏着手機提高音量,“我請你來是會客的呀?”

忙碌的員工偷偷投來眼神。

耿小燕十分難為情,小聲說:“您、您扣我錢吧,一個小時,真的,就一個小時。”

“現在很忙,一個小時頂三個小時呢。”老板娘翻白眼,“要不扣你半天工錢,你快去快回,我最多這樣了。”

耿小燕一口氣卡在胸口,難上難下,她不甘心地望着檔口外的人群,她找莊沭找了很久,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行、行,只要能請假,我……都行。”她不住點頭,深呼吸承受下一切。

老板娘像偷到燈油的老鼠,得意地笑着擺手:“去吧、去吧,不能太晚哦。”

“欸、欸我知道。”耿小燕摘掉圍裙,洗了手,整理好衣服,這才快步離去。

老板娘吐了口瓜子皮,跟親戚八卦:“小姑娘會相好的吧?”

“帶着個五歲姑娘呢,不能吧?”親戚舌根兒也不短。

老板娘抓把瓜子,放一顆在嘴裏:“長成那副模樣,玩得花着呢,不是什麽好貨的。”

……

耿小燕緊趕慢趕走出檔口,莊沭已不見蹤影。

她粗糙冒着油汗的手,牢牢抓着一張銀行卡和一張紙條。

小小的個子站在人流湧動,偌大的美食城裏,像只擱淺的船,絕望着張望。

女人其實很年輕,只是長期從事體力勞作,腰背塌着,脖子前傾,更添怯懦。

但她有一雙倔強的眼睛,閃着不屈服的光。

耿小燕把銀行卡捧在心口,順着美食城卡座,一點一點的尋找。

終于在靠窗的角落裏,看見熟悉的側臉。

“莊沭,是莊沭!就是莊沭!”耿小燕激動得又哭又笑,雙手合十念叨幾句,“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莊沭一行坐在陽光充足的窗邊,一整張大桌子擺滿琳琅滿目的小吃、飲料,四個人有說有笑,期間還有閃送小哥跑過去,特地來送防曬噴霧。

幸福在被陽光染成金色的空氣中跳動。

耿小燕低頭看看自己,自慚形穢地并攏雙腳,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再把紛亂發絲繞到耳後。

能看出來,他現在過得很好,自己是否還要打擾呢?

耿小燕雙手托着銀行卡,看了又看,不行,以前家裏花了莊沭那麽多錢,逼得他不得不欠下巨額債務。

就算生活過得下去,那也得還債,這錢雖然不多,也得給!

耿小燕下定決心,忐忑不安地走過去。

周圍環境再安全,莊沭習慣性警覺,他和周琳坐在外邊,把年齡較小的賀蘭、丁姍姍圍在裏面。

他很快發現有人帶有目标性地接近:“你有什麽事嗎?”

耿小燕頓住腳步,滿臉驚訝,莊沭不認識她了?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短短一年不至于醜陋到認不出的地步吧?

不過,她又想想被家人抛棄的莊沭,被送進醫院的場景,醫生也說過他精神狀态不好,萬一失憶了呢?

失憶啊……多好,如果可以她也想,失去有關莊家的一切記憶,從未認識過莊淮。

女人用憐憫善良的眼神盯着他,莊沭放下筷子,用紙巾擦嘴:“你……是想找我嗎?”

她的眼神太過悲怆,緊抿的嘴角微微抖動,用力點點頭。

“你認識我?”莊沭猜測。

很正常,他在書裏只有二百個字,原身沒留下任何線索,但他不是活在真空裏,王茂也說過,有爹媽還有哥哥,從公司借貸沒少給家裏花錢。

只不過當看見魔石合同時,他就知道爹媽把他買了,就像在花鳥市場賣一只貓,一條狗。

未免不必要的麻煩,莊沭先下手為強,指着腦袋:“我腦子不太好。”

旁邊賀蘭一口酸辣粉噴出來,嗆得涕淚橫流說不出話,只能使勁用手扒拉他。

周琳、丁姍姍面面相觑,見鬼一樣的表情。

沒想到耿小燕接受良好,點點頭說:“我知道。”

莊沭:不會吧?不會原身真的腦子不好吧?就離譜!

“莊沭,”耿小燕準确叫出他的名字,“我是耿小燕,我是你……”

“嫂子”這兩個字被她和血吞掉。

是啊,她已經和莊淮離婚了,哪有資格再做莊沭的嫂子。

他倆都是被莊家欺負成破爛的孤魂,只要莊沭過得好,她也就安心了。

“我想、我想,給你一筆錢,可我到處都找不到你。”耿小燕小心翼翼展開一直握在胸口的手,一張郵儲銀行卡綠油油地躺在陽光下。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賀正日記:

賀正:正在出家勿擾!

影帝日記:

邊琸:正在出家勿擾!

小狐貍日記:

莊沭:無敵是多麽寂寞~~

小藏獒日記:

賀蘭:他倆什麽時候能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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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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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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