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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幾分鐘前。

牧悠根本就不想管這些人,但是又怕月楚看到他不盡心盡力的模樣,便裝模作樣地給他們換了換姿勢、擺了擺造型。

輪到江泉時他不耐煩地皺起眉:“你能不能把手擡高點!”

剛剛受過傷的江泉因為失去自愈能力還沒有完全恢複,此時肩膀疼得鑽心,又哪裏擡得起胳膊。

不過見牧悠生氣,他還是咬緊牙把手臂擡了起來。

牧悠不爽地冷哼一聲,一邊側過頭偷瞄着月楚,一邊粗魯地給他整了整衣領。

然而再一轉頭,一陣煙霧突然噴到他臉上,讓他暴怒地站起身後退兩步,想要把江泉的頭擰掉。

幾乎是瞬間,酥麻的無力感襲來,竟讓他沒辦法發動攻擊。

牧悠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身體朝後倒去。

就在這火石電光之間,剛剛還癱軟的江泉突然暴起,将手中的藥劑注she進了牧悠的血管裏。

牧悠只覺得心髒砰地一聲巨響,震得他頭皮發麻,有什麽東西從他的細胞中無聲地剝離出去,裹挾着靈魂一起散出體外。

他瞳孔緊縮,一滴鮮紅的色彩緩緩沉澱在中心區域,又融入到黑色中消失不見。

牧悠無力地張開手指想要抓住那些珍貴的東西,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在空中僵硬垂落。

砰的一聲,他倒在了地上,手重重地打在了地上,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

他開始劇烈地抽搐,疼痛讓他面部猙獰地扭曲在一起,又在一個大力抽動後驟然一停,仿佛死去般雙瞳渙散開來。

江泉粗喘着氣,仔細查看着牧悠的情況,确定藥劑已經充分發揮作用後,轉身走向藍弈和藍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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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耀目光陰沉,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聲音沙啞地問:“為什麽?”

他一直以為江泉是他們之中最正常的一個,因為感染不完全,江泉還保留着大部分人性。可是現在看來,他竟跟牧悠那麽地相似,那雙清冷眼底裏蔓延出來的瘋狂令人心驚。

江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把藥劑打進了藍耀的身體。

藍耀突然笑了,俊美冰冷的臉上閃過自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吐出嘴裏的鮮血,目光陰狠地盯着江泉:“我竟是小看了你。”

藍耀一直以為整個研究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江泉更是在他眼前無所遁形,可是現在看來他還是太自大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江泉竟然研究出了初級疫苗,并完美地隐藏住意圖,直到此時發動致命一擊。

江泉無動于衷,見藍耀也被放倒,便立刻來到了藍弈身邊。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很少,必須盡快把這幾個人全部處理掉。

藍弈的反應遠不如前兩人激烈,那雙桃花眼甚至還帶出些許笑意,只是不知道是在笑江泉還是在笑他自己。

藍弈:“我一直以為我們幾個人中,你是受影響最小的,現在看來不完全感染似乎也并沒能讓你逃脫命運。”

江泉的手一頓,他擡眼看向藍弈,鏡片微微反光,帶出一片晃眼的白色,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他淡淡地說:“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發自內心地愛他,并沒有受病毒的影響。”

藍弈笑了,仿佛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笑得肩膀都在顫抖。

片刻後他才停下笑聲,任江泉将藥劑注she進體內,桃花眼裏一片深沉地盯着江泉清冷的臉:“別太自以為是。”

江泉沉默地任他眼睛裏星光散去,靜靜地看向滿臉焦急地朝他走來的月楚,嘴角微微揚起。

剛剛推針時堅定無比的手都興奮地微微顫抖起來,鏡片後面的眼睛染上一層波光潋滟的水光,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緊張地等待着月楚的到來。

月楚心急如焚,蹲在藍弈旁邊試探了下他的呼吸和脈搏,還好,還活着。

他擡頭看向江泉,依舊是自己熟悉的模樣,卻又有了些不同。

此時的江泉就像是蒙塵的珍珠終于被拭去塵埃,開始發光發亮。正如他一開始所想,作為世界主角之一的江泉絕對不會是尋常之輩。

源卻是怒不可歇地想要弄死江泉,他能夠感受到自己與藍弈他們的連接被徹底切斷了,不是單純的封閉五感,而是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對他們的控制。

還有就是江泉手上的藥劑,那裏面蘊含的危險才是讓他真正警惕的。

來自億萬光年外的博拉星人第一次認識到偏僻藍星的種族智慧。

月楚被這一個兩個搞得頭疼,這次他真的深刻地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腳踏兩只船是不可取的。以前還有點躍躍欲試,現在算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什麽?”

他當然希望江泉研究出疫苗,這是對付危機的好方法,但絕對不是用在藍弈他們身上,至少在藥劑還不穩定時不能用在他們身上。

系統的警報還沒解除,這就代表藍弈他們還沒有徹底跨過危險邊緣。

江泉認真地看着他,猶如飄着三月春雪的微冷眉眼有着獨屬于他的堅定執着。

那份執着就像是埋在土壤裏的種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卻悄然無聲地破殼發芽,直到成長成美麗的植物,綻放出絢爛花朵。

“因為這是你所期待的。”

所有人都以為月楚潛入實驗室是想要竊取病毒本體,可是他在認真觀察後卻明晰,月楚的真正目的是害怕病毒洩露。

他拼盡全力地維持着藍弈幾人那微妙的平衡,明明能夠輕易帶走病毒卻還是選擇回來,因為他知道直到疫苗被研究出的那一刻,不論把病毒藏到哪裏,整個世界依舊面臨着被感染的威脅。

想到這,江泉忍不住心下柔軟,大概也只有像月楚這樣溫柔的人才會舍棄一切甘做無名英雄。

不論成功與否,沒有人會感激他、銘記他,可是他卻還是願意浸身于黑暗中,與魔鬼起舞。

江泉這一生見過太多黑暗,幾乎抹去了所有溫暖,只餘下心中一片清冷。

他很聰明,但就是因為太聰明才容易看透一切、冷心冷情。

藍耀對他的利用他早就看在眼底,沒有去揭穿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江泉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會一直死寂下去,卻沒想到竟然還能幸運地碰上月楚。

月楚帶給他的溫柔是純粹的、不求回報的,那樣溫暖、那樣明亮,引領着他走出冷寂的黑暗。

月楚語塞,恨不得把這四個被蠢貨源感染的傻子給暴打一頓。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他看江泉幾人比女人心還難琢磨。

整天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每次都把他弄得措手不及,驚險無比地看着任務在失敗邊緣擦過,只覺得心驚肉跳、頭皮發炸。

他臉上浮現出無奈的苦笑,幹脆地承認:“是,我是有這個想法……”

聽到這話,源呆住了,只覺得心碎成了一片片,剛才被藥劑刺痛的感覺都比不上此時的一分一毫。

他從來都沒想到,自己傾心相愛的伴侶目的竟然是為了殺死他。

小球體內的紅紗停止了轉動,絕望地緩緩沉澱,宛如源痛到麻木的心。

月楚深吸一口氣,柔聲說:“但是我從沒有想過讓你們死。”

他早已看透了江泉心中的死志,被病毒感染的不只有藍弈他們,還包括江泉自己。

月楚握住江泉的手,将留給他自己的藥劑拿了過來,放進口袋裏,又用手指搓了搓已經被自我想象逼入絕境、渾身僵硬冰冷的小球。

他看着江泉,那一眼似山間輕霧,看似柔薄無力卻又厚重情濃,将江泉卷入無底旋渦,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如果我想殺你們,有幾百次的機會可以動手,包括源、包括藍弈他們,也包括你。”

“但我沒有,我舍不得。”

“所以,也請你再多在乎一點自己可以嗎?”

江泉只覺得心頭一酸,似有眼淚想要墜落。他趕緊擡起頭睜大眼睛,不讓自己如此脆弱狼狽的模樣暴露。

原來連他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命卻被人如此在意。

月楚走過去,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又輕輕放開。

“藍弈他們不會有危險?”

江泉這才恢複了冷靜,推了推鏡框,淡淡地說:“不會,只是會有一點小小的副作用,但于身體無礙。”

直到江泉說出這句話,系統刺耳的警報聲才徹底停歇。

月楚微微松口氣,目光閃過幽光,真是沒想到,原來真正的**oss竟然是主角江泉。

然而江泉又目光冰冷地看向小球:“但是,只要源在一天,人類的危機就無法解除。當他始終無法找到合适的寄生體後,為了生存他會無理智地進行擴散。所以,源必須死。”

源微微一顫,竟沒有反駁江泉的勇氣,因為江泉說的一點都沒有,當饑餓到了極點後,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來。

他安靜地看向月楚,目光深深地想要将他的模樣映在心底,永遠都不會忘記。

愛一個人,就是要保護他。

為了月楚,他願意選擇死亡。

【讓江泉把藥劑給我。】

月楚微愣,低下頭看向手裏的紅色小球。

【我只希望在這最後的時刻你能夠一直陪着我。】

【月楚,你不會忘記我,對嗎?】

源甚至不敢要求月楚以後都只愛他一個人,因為他知道在相對人類來講漫長的歲月裏,總會有人出現取代他的位置,更好地去愛月楚。

嫉妒,不甘,絕望,像螞蟻一樣啃食着他的心,讓他恨不得立刻反悔,推翻自己那看似大度無畏的豪言壯語。

憑什麽!

他不怕死亡,卻害怕失去月楚。

他根本就不想讓任何他代替他去愛月楚,因為他只會嫉妒那個人、憎惡那個人。

月楚卻是笑了,點了點小球圓圓的殼,白皙如玉的修長手指在那熱烈紅色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精致美麗。

“那就寄生我。”

什麽?!

江泉和源同時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卻在那溫柔的笑意中一個化為無盡絕望、一個變為瘋狂喜悅。

“我不知道我能承受多少,但是我願與你一起化為灰燼,可以嗎,源?”

不,不要,江泉無聲地吶喊着,清冷如水的眼角流出眼淚,卻只化為無言。

他卑微地看着月楚,顫抖着無色的嘴唇,想要請求他收回這句殘忍的話,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這是月楚的堅持。

月楚微微一笑,對他說了句“照顧好自己”,便義無反顧地捧着小球走進了存放室。

他一顆顆解開扣子,将小球放置在胸口,任那紅紗穿透自己的皮膚,緩緩爬進他的血管、細胞、基因。

月楚閉上了眼睛,猶如聖書中獻祭的天使,虔誠又聖潔地和源一起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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