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現在, 好朋友,請你帶着雪橇上無辜那個孩子的和狗子,盡快到我們身邊來,我們不想誤傷你。”
漫天冰雪中,女祭司對他伸出了手,那是一個友好的姿勢,“姜司受了傷,不是嗎?我們會給他最好的醫生和藥品, 請相信我的誠意。”
看着滿天對準他的箭矢,蘭懷特有些不合時宜的出神了。
他坐在雪橇上恍惚着回頭,似乎是在看着郭鍋,無聲等候他的選擇。只是此時他瞳孔的焦距不再集中, 不知道他的思緒飛到那個九霄雲外去了。
但哪怕到了這個程度, 他臉上依然沒有什麽驚慌的表情。
遠處訓練有素的弓手整齊的拉滿弓弦,蓄勢待發的随時準備祭出殺招。
而他們身處火力交叉的必殺區,若是硬逃,生還可能性極低。
只是……人們避之如瘟疫的“災厄之體”,聽了這麽多年, 他已經聽膩了。
這些卑微的蝼蟻來來去去,就會這麽幾句話,十幾年了依然沒有翻出新花樣,還是同樣的荒唐可笑。
蘭懷特散漫的看着郭鍋。
他該做怎樣的選呢?當前的局面……無論怎麽看, 都是把自己交出去最合适了。
如果他拒不交人, 那麽這雪橇附近所有的活人, 等下箭雨齊發,所有人都會一起遭受滅頂之災。
明哲保身,才是郭鍋最合理的選擇。他特地救回來的姜司,估計好人做到底,他也會想辦法一同保住……或許還有那些狗,也會願意跟他走。
如果他想放棄自己,那也是頗合情合理,只是自己連狗都不如,着實有點丢人了。
如果他假裝放棄自己,争取隔日公開處刑的機會,那麽今晚上就是唯一可以逃脫的機會,且看他會不會幫助自己。
如果當場格殺勿論……
蘭懷特無聊的擡起臉,觀望天上的月亮。
他活下來幾率還是很大,但很難保證完全不受傷,而且還要從今晚開始在這島上隐蔽行動,伺機找船離開。
只是……那他就吃不到郭鍋做的飯了啊。
那原本做給他的那一份飯,會便宜給誰?
夜風很冷,蘭懷特非但沒有被風吹得冷靜些,反而渾身血液愈發滾燙。
他眼神重新有了聚點,瞳眸深處一點如狼的幽幽綠光,鎖定了郭鍋的背影。
那就……把他一起帶走吧,是死是活,都叫他陪着。
但凡自己活着一天,就要吃一天他做的飯,把他拿繩子綁在自己身邊,只能看到自己一個人,也只能給他一個人煮飯。直到他們彼此死去,才算完事。
……或許這樣也不錯?
這個念頭出現時,蘭懷特的腦海裏産生了無與倫比的強刺激和強興奮感,幾乎在失控邊緣的蘭懷特的在自己唇上狠狠一咬,才讓血液的味道換回自己的一絲神智。
他逼着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在腦海中,迅速盤算各種脫困可能的策略和路線……只是每一個預動作的藍圖裏,都有了郭鍋的身影。
他的眼神,追逐着站在前面的郭鍋的背影,在祭司提出要求後,郭鍋就一直這樣沉默的站着。
好一會後,郭鍋的背影終于動了,他出人意外的笑了一聲,“什麽玩意,怎麽又是災厄之體?”
郭鍋回過神後,就叉着腰開始了普及教育,“封建迷信是真的不可靠,知不知道?我之前就想,既然還能在你們村子裏多呆兩天,那就找個機會和你談談,既然沒機會了,那咱們就現在說。”
“你這個神跡預言真的準嗎?如果準,你敢不敢确定明天的天氣是陰是晴?”
祭司:“……哈?”
“你看,你自己都不确定自己預知能力對不對,其實之前不是每一次都準的,是不是?”
祭司被繞進去了:“……是,可是這和現在沒關……”
郭鍋搶先打斷道:“前兩天你們說我是災星,才過了多久就在改口了,你真的确定又說我、我……”
他回頭看了看蘭懷特,一時間找不準他們之間關系的合适定位,于是點點頭,“和這個幫我串羊肉串、削蒸架的店外編制臨時工,是個災厄之體?不可能,他明明親手參與了你所說的‘大自然的食材饋贈’的火鍋制作,你們怎麽吃了就能轉頭不認人呢?”
祭司:“……!?”
看着祭司陷入混亂,郭鍋立刻走到雪橇前,解開了那些趴在地上精疲力盡的狗,迅速将缰繩套在了姜司自己養的狗上,“再撐一段,帶着你們主人和我們間唯一的水手走,跑過這個山坡,你們就安全很多了。”
蘭懷特神色詭異,“……那你呢?”
“等會追上來,快走!”
郭鍋放開手,那些狗立刻掙紮着開始加速,帶着雪橇跑遠。
祭司見到蘭懷特在眼皮子底下脫逃,當即神色一凜,舉起手揚聲道:“準備——”
郭鍋大聲打斷:“等等,你看這是什麽?”
祭司本不想理他,然而還是控制不住的給了一個眼神,這一看,果然又擾亂了她的思緒。
她看到郭鍋手裏拿着一疊紙,在寒風中被吹得簌簌作響。
見到自己吸引了注意力,郭鍋大聲道:“這上面是你喝的‘麻杏石甘湯’的藥方,還有我根據這島上常見的草藥,默寫的幾張極為實用的藥方,拿到這些藥方後,有幾種對你們來說難以治愈的頑疾,從此之後都不再是問題。”
祭司眉心重重一跳。
“除此之外,還有我根據你們島上四季食物,所特意編寫的五種不同口味的火鍋做法,可以通過火鍋的方式發揮食材的自然味道,這其中包括豆腐的制作配方,其實我已經看見你找人嘗試去做了,但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真正的成功,對嗎?”
郭鍋将手中寫滿了字的紙,一張一張亮出來,遠遠的給祭司瞅一下就收回去,“豆腐的制作竅就寫在上面,其實這些東西,我本來想親自教給島上廚師的,不過現在沒這個機會了。它們都是我之前就寫好了,當時就準備交給你,讓你代為翻譯後發放出去。”
這一沓紙的價值不可估量,祭司舉起的手,終究是沒有壓下。
那雪橇已經跑遠了,沖進了山坡另一側的樹林。
郭鍋終于呼了一口氣:“……我以這些交換,你別追他了,他人好看又能幹,不是什麽壞人。”
“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樣簡單。”祭司搖了搖頭,“這次的神谕,比往常來的都要強烈。我可以不要你的這些東西,我們的村人再過幾十年,總會慢慢摸索出來相似的配方,但這個災厄之人——他的一命,卻可以換來蒼生萬物的福祉。”
郭鍋并沒有輕易被她帶跑節奏:“可是你已經放他們走了。”
“只是暫時。”祭司斬釘截鐵道,“把你手裏東西給我,我讓他們先跑一個小時,然後再派我的人去追捕。我說到做到。”
“才一個小時?不行,給一天時間?”
“一天不可能,別想了。”
“十二小時?”
“兩小時。”
郭鍋:“行了,三個小時,給個痛快話?”
“成交。”
祭司親自走過來查看了郭鍋手裏的文字,确認字字準确屬實,才點點頭信守諾言:“大家先去休息,三個小時後,全村勇士出動抓人。同時派人告知所有村落的首領,叫他們随時準備協助追擊。”
她的村民領命而去,祭司終于轉過身來,面對着被自己的村民團團圍住的郭鍋,嘆息道:“我的朋友,你的雙眼已經被魔鬼所蒙蔽,哪怕他擁有着天使的外表,靈魂的味道依然充滿邪惡。三小時後的追捕行動必然會成功,只是那個時候……我不想再看見你出現在敵對者的陣營。”
“等烈火燃盡一切罪惡後,你仍然會是我的朋友,但現在,你已經失去了我的信任。”
祭司收好手中的資料,轉身離去,“把他帶到地牢去,嚴加看管,但不許虐待。”
郭鍋被壓進了地牢,地牢的門被上了一把兩斤重的鎖,關他進來的人說着他聽不懂的咕嚕語,重重帶上了門,到了這地牢外的唯一通道口守着。
這地牢近乎于無堅不破,被關在裏面,似乎除了牢門唯一的通道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的出路。
但郭鍋不慌不忙,在确定地牢裏沒有別人後,他在原地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只火鍋。
他變成的火鍋最大體型是一米七,可是他從來都可以縮小自己的身體,就比如說現在。
一直精巧的小火鍋,從地牢的栅欄縫裏蹭啊蹭的,蹭的鍋都都紅了,才從兩根栅欄中間把自己拔出來。
在他解鎖“鍋是可以飛的”這個技能後,在一片茫茫大雪上非常實用,是郭鍋可以選擇的最佳行動方式,只是之前因為種種陰差陽錯,他一直沒能實現。
如今鍋可以飛了,必須要抓緊時間去通知先行逃跑的姜司和蘭懷特。
這三小時之約,現在大概已經過去了半個點,他需要盡快找到他們兩人,說明下一步的計劃。
整個島上即将進入戒嚴狀态,無處可去的他們,必須做好立刻尋找船只、離開島嶼的準備。
雖然時間緊急,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局面。他、姜司與蘭懷特三個中,姜司是要和自己去陸地上開火鍋店的,但他們對航海一竅不通,若是想平安離開這個島,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唯有蘭懷特有水手出海的經驗,因此他是必不可缺的出行成員。
只是此時……
郭鍋飛出地牢後,看着自己留在牢裏的衣服,陷入沉思。
衣服在裏面,怎麽都拿不出來了,這叫他一會飛出去再變回人時,怎麽辦?
直接雪地裸奔嗎?
……他不要面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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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