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碎了
回到家,我沒有一點睡意,倒在床上,雀躍的拿着甘汁送的筆記本好好地端詳着。
黃色的封面上,左邊是一只有着長長脖子的長頸鹿,也是黃色的肌膚上長了些不規則圓形的斑紋,而右邊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矮胖矮胖的大象,也是黃色的。為了企及長頸鹿的高度,和它四目相對,矮胖大象用兩根棍子綁在了自己的腳上,以增加自己的高度。但是長頸鹿的脖子太長了,還差一截,它倆才能比肩。也許是于心不忍,善良的長頸鹿彎了頭,這才和大象相視。大象彎彎的鼻子勾着一朵粉紫色的花,是要送給長頸鹿嗎?
看着它倆在同一條水平線上的眼睛,看着有些微微顫動的棍子和上面纏繞的絲線,我指着大象笑道:“你真笨。還好這只長頸鹿也不嫌你矮,纡尊降貴。”我又指着可愛的長頸鹿說道:“看它這麽誠心,你就接受好了。”
一個翻身,我翻開了筆記本,頁面上躺着筆直的線條,是沒有用過的痕跡。甘汁的話一直在我的耳邊回蕩“沒有用過的只有它了”。不知笑點在哪,可是我笑了。也許是她沖忙翻找的樣子,也許是她有些擔憂的眼神,也許是她有些在乎我的心。總之,我不舍得濫用這個筆記本。
又翻個身,我把筆記本放在胸上抱着,感覺這是我有生以來收到的最好的禮物。禮輕,情意重。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是我太期待了,我又笑得忘乎所以。以至于淡忘了棍子再長,大笨象終究不會成為長頸鹿。
臨近期末了,甘汁的學校補課,便不來我這兒。
每次到了八點,我的時空突然靜了,讓我好不适應。翻來覆去,我不知道該怎麽消磨這場沒有她在的時光盛宴。
老媽推門進來,看到我一蹶不振的樣子:“在家這麽難受,不如和我出去逛逛吧。”
我正愁怎麽打發時間,聽了老媽的建議,決定采納。
入冬了,兩旁的樹木光禿禿的,一片樹葉都不挂,斑駁的樹幹看得人有些感傷。冷風吹得我一顫一顫的,我有些後悔出門了。
“這不是甘嬸嗎?”老媽向着前面正帶着外孫散步的甘嬸打着招呼。
甘嬸的耳朵已經被冷風吹紅了,聞言轉了身,看見是我們有些急切的高興向我們走來:“怎麽,吃完飯啦。”
“嗯。”老媽眼睛一瞟,客氣着:“這是老三的孩子吧。”
我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子,有些胖嘟嘟的,站在甘嬸的旁邊,面對着不認識的人,絲毫沒有恐懼感,倒是一雙精靈的大眼睛咕嚕咕嚕轉個不停。
甘嬸摸了摸外孫的頭,驕傲的向我介紹着:“是呀。明年就上一年級了。周遠明,喊外婆,阿姨。”
周遠明向着老媽喊着:“外婆。”向着我喊着:“阿姨。”十分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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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很久沒有聽到有人把她喊得這麽老,不免感慨了一句:“時間真是快呀。一晃眼,我都是老外了。”
“是了嘛。再過幾年你也要養孫孫了。”甘嬸說的時候向我瞟了一眼。
我尴尬的笑了笑。
“正好遇到你,就跟你說了,清清假期有事,就不能給甘汁補課了。”回到正題,老媽一本正經的說着。
甘嬸剛才還維持的笑有些僵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是不是我家甘汁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一個老人向我投來了委屈的眼神,我覺得冬日的冷風已經刺骨刺心了,我的罪惡感不輕,趕緊把罪過攬下來,連忙搖首:“不是不是,她很乖。是我。”是我開始對她居心叵測,而我的自控能力下降了,保不準會做出什麽事情,傷了她,毀了自己。
理由再胡謅,再牽強,我也得趁自己還理性的時刻,将我那已經萌芽的惡心扼殺在搖籃裏:“是學校假期有些工作要外出。”
甘嬸聞言笑開了:“沒事,等你回來一樣呀。”
我必須克制誘惑,頂住私欲,狠狠地給自己來一刀:“但是甘汁下學期是最後的沖刺階段,站在老師的立場,我覺得還是專業的老師給她進行系統的補習更好。我在這方面還很欠缺,對她的教授不能達到高考的要求,在我這兒,她也是浪費時間。所以,還不如趁下個學期,系統的鞏固複習,效果更好。”為了展示出我的真心,掩蓋住我的雜念,我扯着笑,硬生生的讓自己看上去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實意。
甘嬸有些糾結,卻又不好否決我的話。
老媽見勢再補了勺油:“甘嬸,你可不要小看了最後一學期。絕對不能馬虎。這個學期可以讓清清給甘汁做些簡單的輔導,但是說到專業、系統,還是得靠那些教了多年書的老師。”老媽拍了拍我挽在她手臂上的手背,嘆息着:“清清還是太年輕了,經驗還是不夠。不然她的學校也不會只讓她上高一。”
這不擺明了黑我,我雖然不開心但是老媽所言不假,而且又是決定性的關頭,我必須頂住,斬斷情絲,不讓自己有後退的路。
甘嬸在老媽的炮轟下終于妥協了,失敗收場的她只能安慰自己:“也是,雖然對她不抱什麽希望,但是還是不能耽誤了她。”
“就是。這個學期最重要了,一分一秒都耽誤不得。”打了勝仗的老媽繼續開炮:“而且我聽清清說甘汁還是有希望的,跟個有經驗的老師,再認真點,考大學很有可能。”
老媽的話就像興奮劑,甘嬸一掃頹敗的氣焰,向我看來。
我雖然心有虧欠,但是對甘汁的未來,我還是抱着極大的期待的:“嗯。她很聰明。只要不浪費時間,她還是有機會的。”
甘嬸聽了我的話,就像吃了定心丸,牽起周遠明的手高興着:“嗯,我再給她打聽打聽,找個經驗老道的。”
“對了嘛。”老媽繼續添油加醋:“誰不希望兒孫好。”
甘嬸笑了,老媽也笑了,我扯着笑,周遠明沒有笑。
監考的時候,我坐在講臺上看着臺下黑壓壓一片人頭,腦子裏在想甘汁開始做了嗎?做得怎麽樣?有沒有戴眼鏡?會不會忘了帶文具?或是遲到?想得太多了,都只能悶在心裏,我有些心不在焉了。
為了讓自己漲漲精神,我起身開始巡視,東看看西瞅瞅,希望讓自己能把着漫長的時間打發掉。但是教室都被我繞了幾十圈了,時間才過去十幾分鐘,我有些懊惱,這也忒無聊了,幹脆對他們的答案,看看哪個命中率最高。反正只要不閑下來想甘汁就好。
但是悲劇的是,我天天都有監考,每場都得找些無關痛癢的事來做。比如看牆上的标語,審視黑板上的要求寫錯沒,欣賞牆上貼着的作品,再不濟看同學們的字。反正怎麽消磨時間怎麽來,最後精疲力盡的我又回到了座位上,茫無目的的看着臺下的莘莘學子,偶爾想想甘汁現在交卷了嗎?她做得起嗎?有沒有在做卷子的時候想起我?
緊接着是忙碌的批改試卷,好在這個時間段我沒有閑暇的時間去想多餘的事,大腦高速運轉,手指揮舞的極快。最後大家都是木讷登着成績,有時候會懷疑自己100以內的加減法是否學好了。
一天終于忙完了,回到家時老爸老媽都吃完飯出去溜達了。我只能靠殘羹剩飯果腹了。好在我已經累的懶得去糾結食材,看到食物就開始往嘴裏送。吃飽喝足,我趴在床上,感覺身上沒有力氣,也許是食物的能量還沒有轉換過來。
突然聽到敲門聲,我有些不想去開門。突然電話響了,看到是甘汁來電,我有些緊張的接通電話,心裏有些膽怯。
“在家就開門。”
聽得出她有些怒氣。
我麻利的起身開了門。
甘汁黑着臉站在門口,看到我,眉頭一擡,就是一句質問:“你為什麽不給我補課了!”
我應該把我的大道理也給她灌輸一下嗎?我覺得我連我都騙過了,當然有必要:“你馬上要高考了。”
還沒說完,甘汁就吼了聲:“我知道。”
我的小心髒一緊,站直了身子,嚴肅着:“那你知道你外婆已經多大了嗎?她陪着你補習,幫你找老師,天這麽冷了,她不冷嗎?”
甘汁被我問的啞口無言。
因為我知道甘嬸是甘汁的七寸。媽媽常年不在身邊,甘汁和甘嬸的感情更深厚,不為自己着想,她也會替甘嬸考慮。
曾經我們讨論過生命裏的至親,誰的逝去會讓自己更加的傷心欲絕,甘汁說的就是甘嬸。或許她很叛逆、自大、無知,但是她有一顆純真的心,不願朋友受難,不願家人傷心。而給她最多關懷的人,無疑更讓她思慮三分。這也就是她會乖乖的聽甘嬸的話,不厭其煩的補課。
“甘汁,你快十八了。”她告訴我二月十九是她的生日,是一只雙魚座的小盆友,心已經污濁的我怎麽好意思去接近她。
“甘嬸真的希望你能考上大學,她是你的依靠,你也是她的驕傲。”我想拉住甘汁的手裏,我知道自己太殘忍了,用了讓她最痛苦的理由來掩蓋自己的真心。但是我才走了一步,甘汁卻向後退了一步。看着她低垂的樣子,我的心突然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 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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