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想

“算我求你，不行嗎？”甘汁說完，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她的驕傲讓她從未低頭，此刻卻已經卑微到了塵埃裏。

我感覺自己赤腳正踐踏在自己破碎的心上，冰冷的尖銳刺破我的腳心，疼得我咬牙切齒，卻只能看着滿地的鮮紅一片，無能為力。因為黑暗已經籠罩着我，讓我開始窒息。我，不能，自私到用她的未來來賭，賭自己能按兵不動，賭自己能安分守己，賭自己能守住欲望。

狠狠地讓心的碎片刺進皮肉裏，我毅然決然的回到：“不行。”

甘汁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轉身離去。

走廊裏還殘留着我的破音。

從窗戶邊看着甘汁大步流星的背影，我的熱淚滾燙而下，一路灼傷而下，滴在我那卑賤的心田上。我想，哭吧哭吧，明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都會好的。

但是，我估量錯了，我并沒有好過，一夜輾轉難眠，眼睛哭紅了，幹澀的痛。閉上眼就是甘汁被黑夜籠罩的背影，睜開眼，還是她落寞的背影。我想，也好，記得個背影總比記得樣貌好。背影總會被遺忘的。

但是，我又想錯了。一夜的無眠讓我更加清晰了她的樣子，她的笑，她的嚴肅，她的兇狠，她的認真。我的頭頂就好像映了一灣清水，她的時光被剪輯着，在波瀾不驚的水面略過，每想起一個點，當時的笑，當時的苦悶，當時的心酸，當時的平靜，我都想哭，一想便真的哭了出來。哭到最後，鼻子堵着出不了氣，思緒昏昏沉沉，感覺自己的靈魂出了殼，漂浮在冰冷刺骨的寒風裏，上摸不到天，下落不到地，橫在天地之間，沒了歸處。

第二天醒來，眼睛很疼，但是站在以前守候着甘汁的窗前，淚不知怎麽地又開始嘩嘩而來，止都止不住，咬着唇，不能讓嗚咽聲跑出，免得害老爸老媽擔心。

看了會兒，有沖忙的大人，有悠閑的大人，有調皮追逐的孩子，就是沒有那一抹熟悉的影子。我想，我們的緣分應該盡了，所以我怎麽等候，她也應該不會出現了。趴着陽臺，來來往往的人帶走了我的朝氣，暖陽出來，卻照不暖我已經冰冷的心。我想，她是不是已經不用上學了，不用早起了，不想再偶遇我了。是不是，我們的偶遇注定是個悲劇。若是知道是這個結局，當初的我是否會果斷推辭這份工作。我想，我已經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現在的心好痛，比哭紅的眼睛還疼，疼得沒了呼吸的理由。我想，我是不是過低的期待了她在我心裏的位置。我以為不過三月，不過一小屁孩，不過迷戀，我應該能應對自己，調适自己。我應該掀了鋪蓋，大喊一聲“真好”，像往常一樣和老媽打趣，然後和朋友們閑逛，最後調戲下丸子，給新生的自己一個完美的開始，只是沒想到，我連睜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自己會倒在地上，就像被掏幹靈魂、血肉的驅殼一樣，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等待着被自然分解，最後揮發在空氣裏。也許連老媽都要驚嘆是否有過我這麽個不孝女的存在。但是我不敢讓自己倒下，因為倒下了，會有聲音，吵醒了老爸老媽，讓他們看見我這麽窩囊，他們定是會傷心的。好不容易把我養大，看到我立業，就差成家了，他們已經完成了做父母的幾大任務，他們應該是欣慰的。但是因為我的失誤，我的過錯，我不想讓他們再為我的過失蒼老。我得為自己的失心買單。

我穩住窗棂，把窗戶打開，讓冷風鞭打我開始渙散的樣子。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老媽伸長着懶腰，看着我站在窗邊有些詫異：“怎麽這早就起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冷空氣，把五髒六腑的多愁善感統統清除，穩定着心緒：“餓了。”

“想吃什麽？”老媽啪嗒啪嗒拖板鞋的聲音讓安靜的家更安靜。

我把窗戶關上，轉身，笑道：“随便。”我不能哭，再疼，也只能忍着。為了老媽，我也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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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站得遠，看不見我紅紅的眼眶，依舊是一派前妻良母樣：“做好了叫你。”

趁着老媽去廚房，我閃進屋子，抵着門，忍着已經開始泛濫的眼睛，安慰着自己：要忍住，忍住，不能穿幫，不然老媽會比我更傷心的。

這個理由很好的說服了我自己，我盡量和往常一樣，穿衣洗漱，使勁揉着眼睛，讓自己和往常一樣，還是那個不問世事的小姑娘。

把面放下，老媽一瞬就發現了我的異樣：“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我沒心沒肺的笑着：“不知道，早上感覺很癢，就揉了揉，就被揉紅了。”

老媽指着電視機：“櫃子下面有眼藥水，以後不要揉。”

我聆聽着老媽的教誨：“嗯。”便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面。

“不夠再煮。”老媽知道我喜歡吃面，我在家的早上，她就煮面給我吃。

有些感情比情愛更重要，我擡首，沖着老媽笑着點頭。

心境太差了，便約了蕭靈，正巧沈君如出差回來了，好久不見，我們仨又坐在一起閑話家談。但是這次主要是沈君如在噼裏啪啦的講出差順便游玩的經歷，連帶給我們看她自拍的美照。我沒有心情跟着她們一起嗨，只是在一邊默默地聽。

“外面真不一樣。放假了我還要出去。”我們仨中沈君如是第一個出省旅游的，自然是自我膨脹，分分鐘張揚。

蕭靈附和着沈君如，心裏也是想要出去的，但是苦于沒有假期。她的領導是個出了名的“愛崗敬業”，生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自然而然，她的手下幹将——蕭靈只得作陪。節假日、周末，她從未按時休假過。

“不要再推脫了，你請個年假不就可以出去了。”沈君如展示着她身上的那件外套，是在外面買的，比我們這兒便宜了好幾百：“去游山玩水還可以shopping，算一算，還省了不少。”

蕭靈見我意見激情不高，打趣着：“還是東方老師最潇灑，放假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哪像我們，三五天的假還得看領導的臉色。”

我“嗯”的一聲，其實心思早已不在這裏。

“看吧看吧，我們在這愁假期，她也在愁假期。我們愁怎麽有假，她是愁怎麽用假。想想就心酸。”沈君如一雙抱怨的眼睛向我射來。

我無奈一笑。快放假了，冗長的假期，我真的要呆在家裏自怨自艾，躲在被窩裏發黴發臭嗎？

蕭靈看出了我心思：“第一個假期，當然要好好玩玩。連沈君如都出去潇灑了，你還不緊跟時代的步伐。世界那麽大，不出去走走。”最後，蕭靈揶揄着：“有時間有錢的人。”

沈君如糾正着：“我是出去工作好吧。正事幹完了才去逛的。”

蕭靈看都不看沈君如，重申着：“你的正事就是不把正事當回事。”

“噗。”沈君如恨了蕭靈一眼，然後向我開炮：“怎麽，東方老師想去哪兒玩兒？”

看着她倆賊兮兮的眼睛，我有些後怕：“這個。。。”有些人說喜歡某座城市，是因為那有你喜歡的人。而逃離某座城市，也應該是那有你喜歡的人。喜歡所以想要靠得更近，喜歡所以選擇逃離。我想此刻，任何一座城市都可以成為我臨時的栖息地。

“我同事說廣州不錯。這個天也不冷。那裏東西還好吃。”

“嗯，這個天去北方簡直活受罪呀。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流個鼻涕都怕被凍住了。麗江也不錯。那裏的客棧很有名。”

“北海吧，我看他們的照片挺好的。”

“三亞呀，又是沙灘又是美景的，也許還可以。。。哈哈。”

“你怎麽不說馬爾代夫，再過幾十年就消失了。”

她倆讨論的甚歡，但是我還在徘徊着是否要出門。暫時離開這個被情傷籠罩的環境。也許，換個地方，換個心情再回來，會好很多。

“不如我們去看看吧。”我決定讓自己沒有後悔的餘地。

她倆帶着憧憬和我一起在旅行社裏讨論。我想我想要飛的心已經在揮動的翅膀，迎接不一樣的天空。可能是藍藍的大海，可能是藍藍的藍天，可能是柔軟的沙灘，可能是迷人的山景。不管是什麽，我淌血的心開始被強制結疤。

出除了旅行社遙望天際，我有些釋懷昨日的感傷。

左邊是蕭靈挽着我的胳膊，右邊是沈君如挽上我的胳膊。

蕭靈主持着大局：“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由東方老師請我們吃餞別宴。預祝她人生裏的第一場旅行順順利利。”

沈君如在一旁吶喊。我在中間嘆氣，又被坑了一頓。

“君如妹妹想吃什麽？東方姐姐請客喲。”蕭靈敲竹杠的本領越發的利索了。

沈君如一貫的喊着：“不吃好的，只吃貴的。”

我對她倆的逼迫行徑卻無可奈何。

“走。”她倆也不在乎我是否願意，便架着我離開。

我想，有些人注定了是生命的過客，再怎麽留戀，也只留下一串噠噠的馬蹄聲。而有些人，叽叽喳喳的叫嚣聲卻充斥着整個流年。為了朋友，我亦不能壞了她們的好意。

作者有話要說： 《錯誤》遇上你~~~~~~~~我不是歸人 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