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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
透過主管辦公室的落地玻璃,我很輕易就找到了站在數控車床前的那抹高大的身影。張子健身穿深藍色的襯衣,衣袖随意地卷了起來,正專注地看着身旁的工人作業。他微微點頭,拍了拍那名工人的肩膀,然後轉身往辦公室的方向走過來。
當他看到我在辦公室裏等他的時候,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相反很自然地坐到茶幾旁,自顧自地泡起茶來。“要喝茶嗎?”
“好!”我回頭環顧了一眼辦公室,發現所有的技術人員都不在。心想剛才逛車間的時候也累了,正好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工廠上個月才正式投入運作,早上裝櫃的訂單是新工廠接到的第一筆訂單。”張子健熟練地用開水燙過兩只青色的小茶杯,把其中一只擺在我面前,鐵觀音的清香很快漂浮在車間喧鬧的氣氛中。
我小口地品着杯中的鐵觀音,心情也變得平和起來。擡頭瞄了張子健一眼,發現他正握着一只不鏽鋼樣板仔細地觀察着。
“是新産品嗎?”
“嗯,是GF公司的試樣。”張子健的眉頭輕鎖,似乎對樣板不太滿意。
GF公司是張子健在科隆五金展上認識的客戶,是歐洲一間歷史悠久的工程公司,總公司設立在德國,業務範圍滲透着五大洲,以全球各地的五星級酒店工程為主要項目。羅倩不久前主管這名客戶的所有工作,她在交接工作的時候也向我重點提及過。
我仔細回憶着羅倩向我交待的事情,緩緩道來,“聽羅倩說,客戶有意在中國尋找新的供應商,以減少項目配套材料的成本。這款新産品是他們選擇供應商的第一步,接下來的工程訂單才客觀。”
“沒錯。”張子健把樣板放回桌面上,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點燃了一支,淡淡地說道,“德國客戶是出了名的挑剔和嚴謹,對産品的品質要求很高。而且這次送樣的廠家多如牛毛,想要從中脫穎而出,很難。”
說真,做生意有誰不難?特別是在全球經濟衰退的情況下,中國企業的生存成本高漲,利潤下滑,外貿越來越難以支撐經濟增長的壓力。
“你在新工廠投資了這麽多數控設備,對原有的制度也進行了改革,應該不止為了這次送樣吧?”我頓了頓,看到張子健的臉色沒有轉陰,才繼續說下去,“你以前主營貿易,對工廠運作沒有太多經驗,不覺得這樣貿然投資風險很大嗎…”
我的話還沒說完,張子健就發出了自嘲的笑聲。他看着我,眼神有些贊同,也有些否定。“你覺得我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冒險投資嗎?做生意要穩中求進,你還嫩着,以後會明白的。現在你首先要面對的問題,是如何把羅倩的工作交接好。”
對于由我暫時接管羅倩的工作,公司的同事對我表示了極度的驚訝。他們一致認為像我這種進公司不到一年的新員工,根本沒有能力去兼顧采購主管的工作。
事實上,我至今仍然很費解張子健的這個決定。公司經驗充足的員工很多,為什麽他非要選擇對産品和公司運作不太熟悉的人接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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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健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疑問,随意靠在沙發上,語氣平和。“有時候讓老油條去擔任重要的職位,反而會一成不變、把舊思想帶到新制度裏。你可以懷疑自己的能力,但別懷疑我和羅倩的眼光。路很長,該怎麽走要看自己。”
不知為什麽,張子健的說話總能把我浮躁的內心安撫平靜。我這人的性格有些極端,總喜歡忽略身邊最親近的人的建議。相反像張子健以老板的身份對我說教,我會比較接受。
或許,這就是別人眼中的任性和矯情。
“對了張總,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煩你幫忙。”與張子健這般輕松的談話,讓我不經意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想預支獎金和提成,可以嗎?”
張子健把茶杯擱放在茶盤上,思量了一會兒才應說,“可以。”
聽到張子健這麽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請求,終于舒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說道,“可以預支一萬塊嗎?”
“嗯,等會兒我通知財務。”
“謝謝你。”我心裏暗自高興,擔心一整晚的事情終于塵埃落定。
“不用謝,要知道老板對員工好,都是有目的,所以你今後要更努力為公司做事。”張子健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提議說,“走吧,我送你回公司。”
坐在副駕駛座上,我發現車載的音響依舊循環播放着神秘園的專輯。随着工作上的接觸,我發現張子健比表面上看來還要深沉。回想起他與員工的相處,也是淡淡地保持一種刻意疏遠的距離。
與他相處半年來,我沒有見過他身邊出現過任何女人。每天接聽衆多的電話中,幾乎都是客戶和供應商。那樣神秘的男人,總能勾起我心中無盡的猜測。難道一切像公司同事猜測的那樣,神秘的老板娘就是那些蝴蝶蘭的主人?
沒等我深入八卦張子健的花邊新聞,林浩然的電話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這小子擔憂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林芷晴,昨晚跟你說的事情怎樣了?”
“你姐姐答應的事情,什麽時候會爽約?晚點轉賬給你就好。對了,今天的面試怎樣,聽說那間網絡公司待遇挺好。”我手握着電話,盡量把聲音壓低。
輕嘆了一聲,林浩然的聲音有點傷感。“估計不能進入複試,因為那家網絡公司要求員工經常出差。”
“沒事,繼續努力就行。你的編程專業課學得不錯,欠缺的只是機會。”面對林浩然,我能做的只是好言勸慰。挂了電話,車內沉寂的氣氛讓我感到壓抑。偷偷瞄了張子健一眼,發現他正專注地握着方向盤,側臉的線條勾勒出他臉部剛毅的輪廓。
“你弟弟在找工作?”張子健在我毫無準備下問了一句。
我有點愕然,輕聲回應說,“嗯,剛畢業,與同學在天河那邊找工作。”
“我認識的朋友在那邊開了一間網絡公司,聽說編程的人手不夠,如果你弟弟有興趣可以過去看看。”張子健雲淡風輕地解析說,“主要還是看你弟弟的能力。”
我很意外張子健會主動提出幫忙,但看着他認真的樣子,又不像在拿我開玩笑。想起下午在工廠的談話,我的心豁然開朗。
“謝謝張總,我會更加努力工作。”
想不到張子健的效率這麽快,沒等我回到家,已經收到了銀行轉賬的短信,以及網絡公司人事部的聯系方式。站在地鐵擁擠的人群中,我突然發現生活只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變成想要的樣子。
晚霞如焰火般驚豔了小區的建築,我沿着綠化帶中的小路向公寓走去,發現熟悉的樓層早已燈火通明。當我打開公寓大門的時候,看到陸永城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遠遠望過去,也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那份凝結的怒意。
這家夥怎麽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內分泌失調了嗎?
“回來了?”我像往常一樣把包包往沙發一丢,整個人撲在陸永城的懷裏。“今天裝櫃,累死了。”
陸永城沒有像往常一樣低頭親吻我的額頭,伸手把我從自己的懷裏拉開,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你把錢彙給林浩然了嗎?”
我的心裏有點納悶,連忙回應說,“處理好了。”
“你怎麽處理?”我沒有在陸永城臉上找到往日招牌式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揪心的不滿。他狹長而漆黑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怒意,是我未曾見過的糾結。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打算隐瞞陸永城的意思,理直氣壯地說,“我找老板預支獎金。”
“你…”陸永城把那張綠色的銀行卡甩在白蘭花圖案的玻璃茶幾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同時落在茶幾上的還有一個粉色的藥盒。“林芷晴,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寧願向自己老板預支薪水,也不願意用我給你的錢,你有顧及過我的感受嗎?”
我被他的脾氣吓到了,閃躲到一旁的沙發上小心翼翼地回應他的質問,“我就是顧及你不高興我幫林浩然,才會自己努力想辦法。”
“那這個呢?你每次完事後都吃嗎?你知道這種藥對女人的身體傷害很大嗎?”陸永城這次真的發飙了,悶着一肚子氣跌坐在沙發上,把玻璃茶幾上的東西一掃而空。這次我沒有再火上添油,只靜靜地卷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一臉懊惱地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我真想撬開你的腦子,看看你究竟在想什麽。你真有本事,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能把我逼瘋。”
我看着他失望的表情,連忙上前抱着他的肩膀安慰說,“自己女朋友能獨立是一件好事,我總不能凡事都依賴你,對吧?至于那個藥,危險期才吃,不是每次都吃。”
☆、075.戀愛是兩個人的事
陸永城轉身默默地看着我,失落的表情讓我感到心痛。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笑臉迎人的,鮮有這種憂傷的眼神。他思索了很久,才板着臉問道,“是因為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才不願因為我生孩子嗎?”
“不是。”我把頭枕在陸永城的肩膀上,用小得只有我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解析說,“我覺得結婚以後再有計劃地生寶寶,會比較好。”
“我說過這些事情順其自然,懷孕了就結婚。”
“結婚了,才考慮懷孕。”
男人的思維方式總是直線向前的,相反女人總會顧慮太多。雖然我并不是一名思想保守的女人,可是我依舊想要讓愛情遵循自然規律,像平常人那樣戀愛結婚,然後生兒育女。不喜歡束縛的我,至今還沒有信心去孕育新生命,以媽媽、妻子、兒媳的身份生活。
更多的顧慮,是因為我們還沒有見過雙方的家長,暫時沒有把雙方的人生大事安排在人生的軌道上。
陸永城把我擁入懷裏,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我的下巴,語氣充滿寵溺,“傻瓜,我說過要對你的幸福負責任。”
“我還沒有見過你的父母,不知道他們是否喜歡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心底話說出,其實這才是我最擔憂的事情。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陪伴我一輩子的女人只會是你。”
對于戀愛中的男女,能夠敞開心扉說亮話,是一件對感情負責任的做法。我知道陸永城一直在努力,我也是。
“以後讓我用套,不準你再吃藥。”陸永城很幹脆地把粉色的藥盒往垃圾桶裏一扔,手指抵在我的下巴肆意地挑豆着。“當然,如果你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當媽媽,我很樂意把昨晚的事情重複一遍。”
我反撲在陸永城的身上,呲牙取笑說,“這事以後我說了算。”
一番你侬我侬後,陸永城也把心中的說話坦白地告訴了我。“我後天出差,大約四天以後就回來。我媽已經訂了周末的機票回來,待我出差回來後,周末帶你回家吃飯,見見未來公公和婆婆。我也該找個時間上門拜訪未來岳父岳母,好讓他們放心把女兒交給我。”
“什麽岳父岳母?說不定我父母不喜歡你這種看上去花花公子般的男人,要知道我也是他們的寶貝女兒。”我捏着陸永城挺直的鼻梁故作嚴肅的樣子,剛才聽他左一句公婆,右一句岳父岳母,心裏暖暖的。
別人常說小別勝新婚,可是面對将要出遠門的陸永城,我卻不淡定了。他尚未離開,我的思念已經附體在他的行李上,多麽想把自己也打包跟着他出差。
沒有陸永城的公寓顯得很冷清,雖然他平時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以取笑我為樂,直到把我氣得跺腳發脾氣才罷休。可是當他不在身邊的時候,我一直在懷念他溫暖的懷抱,以及把我氣瘋時笑擁入懷後的甜言蜜語。
曾經在客戶的MSN簽名上看過這麽一句暖心的簽名,直到遇上陸永城,我才深刻體會其中的寓意。
I.love.you.not.because.of.who.you.are,but.because.of.who.I.am.when.I.am.with.you.(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一個怎樣的人,而是因為我喜歡與你在一起時的感覺。)
因為,感覺最真實,心跳亦不能欺騙自己。或許我們沒有走過轟轟烈烈的情路,更沒有經歷過生死與共的坎坷,但我們在這種平淡暖心的愛戀中慢慢磨合,為了對方收斂自己的壞脾氣,只因為我們都懂得這兩個字。
---珍惜---
日後的我,每當回想起這段平淡溫馨的日子時,冰冷的內心總能滲透出點滴感動。
美好的日子總是那麽短暫,突然而來的事情在我意想不到的情況下,還是終結了這種來之不易的平靜。
周日的下午,我把公寓仔細打掃了一番以後,獨自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房東打電話給我,通知我那間舊公寓下周可以重新入住。我有些猶豫,因為陸永城知道後一定不會同意讓我搬回去的,但畢竟那是我待了四年的地方,是我無拘無束的小天地,心中的不舍難以割去。
我挂了手機,準備起來準備午飯的時候,門鈴罕有地響起來。我心裏未免有些奇怪,因為我們是新住客,平常基本沒有客人到訪。
我甩下電視機的遙控跑到門口,當大門打開的那刻,我看到一名笑容滿臉的中年婦女正站在門外。她看上去應該不到五十歲,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沒有化妝卻給人一種很舒服幹淨的感覺。她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挽成了發髻,五官小巧精致,很有大家閨秀的風韻。
當她看到我的那刻,表情有些意外,但依舊保持着得體的笑容。“請問永城在家嗎?”
她的聲音聽上去禮貌而輕柔,可是語氣透出來的那種友善卻讓人感到很不自在。聽她這般親切地稱呼陸永城,我才下意識地仔細打量她的五官,發現她和陸永城的眉目神似。我記得有一次看到陸永城與她上MSN聊天,頭像就是眼前的這名女人。
“我是永城的媽媽,麻煩開門讓我進去”她朝我點頭示意,臉上綻開如少女般純粹的笑意。
我連忙打開防盜門,笑着回應,“陸永城到上海出差了,過兩天就回來。”
“老陳也太過分了,明知道我要回國,還把永城派去出差。”她把手袋擱放在一旁,優雅地坐到沙發上,側頭打量着我,然後笑着問道,“請問你是永城請回來的鐘點工嗎?看上去很年輕。”
鐘點工?阿姨你那裏看到我額頭上刻着鐘點工三個字?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般局促的情況下與陸永城的母親見面。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雖然今天身穿簡單的淺灰色運動裝,頭發胡亂地紮成了馬尾,但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鐘點工呀?
“阿姨您好,我是陸永城的女朋友,不是鐘點工。”我盡量露出自認為最完美的笑容,禮貌地對眼前的婦女打招呼。
她的笑容瞬間凝結了,看我的眼神也變得冰冷。她很認真地從上而下端詳了我一番,保持着非常淑女的坐姿緩緩地說道,“我的兒子是名優秀的男人,想當他女朋友的女人固然很多,你叫什麽名字?家父從事什麽職業?”
這是我第一次見陸永城的媽媽,我似乎有點緊張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如實回答。“阿姨,我叫林芷晴,爸爸是印刷廠的技術主管。”
“家母呢?”
“銀行職員。”
她問到這裏,嘴角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看我的眼神也有點不屑。“那你呢,什麽學校畢業的?”
“X技術學院。”相信我的母校知名度不高,她不認識也很正常。
誰知她笑了笑,搖頭回應,“聽說那間學校的校風不好。”
“阿姨,我…”我被這名女人的說話弄得有些尴尬,很想要出口辯駁,卻被她接下來的一番說話徹底激怒了。
“雖然我們陸家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但至少是書香門第,家境殷實。我從小教育永城寧缺毋濫,相信他也深知這個道理。現在很多女孩子喜歡走捷徑,但我很明确地告訴你,我們陸家并不會随便讓不知根底的女人進門。”
聽她這麽說,我感到一陣郁結從心裏湧出來。“阿姨,雖然我們家不是什麽富裕家庭,但至少身家清白,我也并不是什麽不知根底的女人。”
“喲,還挺牙尖嘴利的,估計永城就是被你這張能會說到的嘴哄到了。”陸母忽然站起來,這名高出我半個頭的女人,以居高臨下的姿态向我表達了心中的想法。“但是很抱歉,永城不在麻煩你先回去,我不放心陌生的女人留在我兒子的公寓裏。”
這下我來火了,很想跳起來反駁,可是思量着她是陸永城的媽媽沒有當面發火。“是陸永城讓我搬進來的。”
“現在的女孩子都不太懂得廉恥禮儀,未婚同居并不是什麽好頭銜。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會賴死留在不受歡迎的地方。”想不到這些難聽的說話可以滴水不漏地從陸母的口中說話,看着她那張精致的臉孔,我的心感到難受極了。
我就這麽站在原地與陸母僵持着,幾分鐘的時間宛如半個世界那麽漫長。我聳聳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她說道,“阿姨,很抱歉讓你增添麻煩了,我現在就收拾東西離開。”
事實上,我并不想在這件事上與她争論太多。畢竟這事他兒子的公寓,以我這樣的身份并沒有發言權,也不方便解析太多。
回到卧室,我從櫃子裏翻出那個紅色的登山包,胡亂把衣服塞了進去。誰知道陸母就站在我的身後,靠在卧室的門上默默地盯着我收拾東西,似乎在監視我,免得我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順手牽羊帶走。
離開卧室的時候我與她擦身而過,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掠過我的鼻尖,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她剛才一番說話,我也會認為她是名優雅迷人的女人。
“鑰匙。”她輕聲地提醒着,笑容淡淡的,看起來卻是那麽的刺眼。
我直徑走到入門口的玄關櫃上翻出鑰匙遞到她面前,努力給自己一個寬容的笑容。“阿姨,鑰匙在這裏,我先走了。”
☆、076.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
離開公寓以後,我越想越氣,心情也變得煩躁起來。可是我還能怎樣,總不能對着長輩發脾氣,一切還是等陸永城回來以後再作定論吧。還沒走出小區,我突然記起自己的錢包還留在卧室的抽屜裏,于是急忙回頭取回。
剛走出電梯,我發現陸母正提着一個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往樓梯間的垃圾桶走去。她折回來的時候看到我,表情有些驚訝,更多的是不耐煩。“怎麽還賴着不走?”
“我忘了東西。”
重新回到卧室取回我的錢包,陸母一臉嚴肅地對我說,“想清楚還有什麽東西忘了,我兒子很忙,沒空給你送回去。”
我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連番回應說,“謝謝阿姨提醒,沒有什麽東西落下了。”
在等電梯的時候,我想起剛才陸母丢垃圾的情景,心裏有些堵,彷佛想到了什麽,慌忙往垃圾桶的方向跑去。
其實聰明的女人,不應該固執地去追求事實的真相。因為看不到,自己的心情反而會舒暢一點。我林芷晴就是愛情中徹底的笨蛋,親眼看到別人看怪物般的态度,也是活該!
黑色的塑料袋子沒有綁好,那套紫色的床單皺巴巴地躺在垃圾桶裏。被紫色床單包裹着的三只趴趴熊玩偶,就像無辜的孩子般盯着我。粉紅色的水杯牙刷散落一地,我不争氣地鼻子一酸,心裏像被野貓抓過般難受。
---豬,我們選一套淺紫色的床單吧。紅色太土,蓋着怪別扭的,結婚的時候我們也不要用。
---你決定就好。
---三只玩偶就像一家三口,很溫馨。
---林小豬,你看這只笨笨的小熊跟你長得好像。
陸永城當日的說話言猶在耳,可是空蕩而冷清的通道裏看不到他爽朗的笑容。我沒有哭,可是心裏比哭還難受。
我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什麽,莫名其妙地讓陸永城的媽媽讨厭了。我彎下身,默默地把三只小熊從垃圾桶中取,然後攬在懷裏。我想,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狼狽的女人了。
離開小區以後,我獨自游蕩在原來的小公寓附近。房東當初裝修房子的時候把我的鑰匙拿去了,說是把門鎖也一并換掉。當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得到的回複讓我抓狂了好一會兒。
“林小姐很抱歉,裝修還沒完工,滿地都是垃圾灰塵,我想你還是過兩天才搬回來吧。”
其實我可以回家呆兩天,可是想起父母擔憂的臉容,又不忍心讓他們牽挂。在他們眼中,自家女兒雖然算不出類拔萃,但乖巧聽話、自食其力,應該得到男朋友的保護和疼愛。如果讓他們知道女兒被男朋友的母親如此謾罵,鐵定會沖到她面前以牙還牙。
所以,我唯一想到的救星就是我的閨蜜。
晚上十點半,姚樂怡終于飙車從深圳趕回來。她走出電梯間的時候,看到我抱着登山包坐在她家門口,怒火一下子飙升。
“林芷晴,你他媽的就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姚靜怡挽着一大堆沉甸甸的戰利品,還有力氣一邊責罵我,真讓我佩服。“你打電話給那個陸永城了沒有?”
進了屋,我把鞋子脫了直接倒在沙發上,用怨婦般的眼神看着姚靜怡,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在上海的工作不順利,心裏也很煩,我不想再給他添堵了。”
姚靜怡也脫了高跟鞋,挨着我随意往沙發上一倒,妩媚的臉上露出嫉惡如仇的神色,“那你打算怎樣?說出來都覺得好笑,那老妖怪憑什麽把你趕出來?如果我是你,絕對跟她扛上了。”
“唉,我的姑奶奶,她是陸永城的媽媽,也是我的未來婆婆。我總不能未進門先與她弄得水火不容吧?”我掏出手機,發現陸永城還沒有給我電話,心裏有些失落。可能工作遇上麻煩,他無暇顧及我了。
“包子!”姚靜怡把背後的靠枕讓我身上丢,“問你一個問題,必需給我如實回答。你對他的依戀是否因為他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我有點愕然,看着表情認真的姚靜怡陷入了沉思。我曾經撫心自問,為什麽曾經灑脫的自己,會在這段感情中變得拖拉和猶豫不決?“也許是吧。”我淡淡地回答。
姚靜怡也嘆了口氣,飄忽的眼神望向天花板,語氣變得有些捉摸不透。“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總會讓人刻骨銘心,但讓你無法忘記的人不一定能天長地久。”
我被她的這番說話弄得有些傷感,連忙反撲在她的身上,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試圖轉開話題。“姑奶奶,這幾天我賴定你了。”
姚靜怡的臉上挂起了得意的笑容,伸手摟住我的肩膀說道,“沒問題,你喜歡住多久都行。昨天跟John分手了,正愁無聊呢。”
分手?如果我沒記錯,他們是上周才開始吧?那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是保險公司的高層,長得俊朗帥氣,重點是體貼細心而且專情。我至今依然無法理解姚靜怡性情大變的原因,是否因為當年淩峰的離開。
“分手?難道你還忘不了淩老師嗎?”我脫口而出,才發現姚靜怡的表情瞬間凝住,憂傷的表情布滿了精致的臉蛋。
她沒有說話,我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痛處。
淩峰是姚靜怡的初戀男友,也是我們的高中語文老師。在那些青澀的日子裏,師生戀是禁忌的話題,尤其是他們的年齡相隔十五年。記得我們的學校依山而建,山上的小涼亭成了情侶們戀愛的聖地。
每天晚自習回到宿舍以後,姚靜怡總是偷偷地把我拉到陽臺上,興奮而羞澀地訴說他們之間甜蜜的小事。她說,淩峰今天拉過我的掌心,在上面輕輕地寫下詩的名字---什麽是愛。
---什麽是愛,
---愛就是籠罩在晨霧中的一顆星,
---沒有你,天堂也變成地獄。
淩老師的溫情和才氣,讓少女般的姚靜怡深陷其中。可是這段忘年之戀還沒到能開花結果的時候,就被他突然而來的離開斬斷了。
高三下學期開始前,淩峰說,“我被調回家鄉的高中任教,忘了我,好好複習然後高考。”
姚靜怡哭得一塌糊塗,抱着他清瘦的手臂聲嘶力竭地挽留,“你說沒有我,天堂也是地獄。”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不能離開誰。”
除了姚靜怡,我們都知道淩老師的離開,是她父母給了學校巨大的壓力。酒店大亨又怎會放任自己的女兒與清貧的老師在一起,這段不計後果的忘年之戀,任憑姚靜怡怎麽掙紮,始終擺脫不了現實的枷鎖。
兩個月後,聽說淩峰在家鄉閃婚了,結婚的對象他的青梅竹馬的鄰居。
聽到消息以後,姚靜怡意外地沒有哭鬧,但我知道她已經徹底地絕望。那天下午她曠課了,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晚上十點。臉色蒼白的她把我和陳婉文拉到走廊的盡頭,雙眼空洞而無神采。
“我把孩子做掉了。”她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冷靜,可是被咬出血的嘴唇出賣了她傷痛欲絕的內心。
那時我和陳婉文還年輕,遇到這種事情慌亂得話也說不出來。從此以後,她的性格從溫婉變成偏激和極端,高考的時候交白卷,最後憑借家裏的關系才勉強上了一所三流的大學。
高中畢業典禮的那天晚上,我們三個人坐在學校的天臺上,姚靜怡看着天上稀疏的星辰,默默地靠在我的肩膀上說,“芷晴,我這輩子也不會再去愛了。”
姚靜怡閉上雙眼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雲淡風輕地說道,“那些陳年舊事,我已經記不起了。John的人不錯,可是在父母的眼中還不夠優秀。我未來的老公,會是爸爸某位朋友的兒子,可能就是上次你見過的那個成熟的男人。”
想起上次見過的那名成熟的男人,我現在還心有餘悸。他的實際年齡只有三十歲,可是樣子看上去有點滄桑,頂着大肚腩,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盡是細紋。“你不反抗?這不像你的性格!”
“芷晴,你在某些時候想法太單純了。”姚靜怡從沙發上坐直身體,一副譏諷的态度對我說,“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結婚卻是兩個家庭的事。正如你和陸永城,如果他媽媽不接受你,你覺得結婚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嗎?”
說真,我确實沒有思量過這個問題,因為我堅信只要兩人相愛,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但是,你們沒有感情基礎,也不會快樂。”
姚靜怡冷笑了幾聲,翻出散落在地上的新衣服,掏出其中一件甩在我頭上笑嘻嘻地說道,“這件挺适合你的,送給你吧。”
“姚靜怡,你還沒回答我的話!”我伸手在她的腰間搔癢,逗得她哈哈大笑起來。
“芷晴,戀愛和婚姻不同。有時找一個成熟愛你的男人,能給你一種穩定的生活,日子也會舒坦很多。激情褪去以後,繁瑣才是生活的主調。陸永城也很優秀,只是他未必能給你最好的生活,因為愛情中投入較多的一方,注定會受傷害。”
---愛情中投入較多的一方,注定會受傷害。
深夜獨自躺在床上的時候,姚靜怡的這句說話不斷地在我的腦海裏回旋。難道我對這場愛情的投入,會比陸永城的要多嗎?我從來沒有推敲過這個問題,因為我一直深信我們是深愛着對方,因為誤會而曾經分開,所以更懂得珍惜彼此的感情。
難道陸永城的媽媽,會成為我們感情的阻礙嗎?
☆、077.變臉
雖然姚靜怡萬般挽留,可是當房東兩天後通知我公寓裝修好的時候,還是驚喜地收拾東西準備搬回去。沒辦法,她的公寓離我公司太遠,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追公交車實在太痛苦了。
“芷晴,你不在沒人給我做飯怎麽辦?”姚靜怡的表情看上去難過極了。
我惡狠狠地捏着姚靜怡的耳朵,真想把她給辦了。這貨的性格怎麽跟陸永城一樣,都把我當傭人了?
當我把所有行李都搬回小公寓收拾好的時候,為自己沖了一杯奶茶,窩在沙發上看韓肥皂。此時,陸永城的電話來了,接通的時候語氣有些急切。
“芷晴,你見過我媽了?現在在哪裏?”
“嗯,見過了。”我把薯片塞到嘴裏,模糊着聲音說道,“我把東西搬回小天地了。”
“等我!”陸永城丢下這麽一句話就挂了線,讓我感到莫名其妙。
四十分鐘以後,門外便傳來了陸永城急促的敲門聲。我慢吞吞地起來開門,看到他的時候一點也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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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