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宵

“中原先生先去洗澡吧，我先去處理料理。”

剛到家中，凜就将高跟鞋脫下轉身回房間将禮服脫下，随便拿了一條布裙外面系了條圍裙，想把頭發紮起來，結果一下子沒翻到自己的發帶。

“咦？”

凜一手抓着自己腦後的頭發一邊從房間裏出來，疑惑地掃視着周圍，赤着腳踩在地面上，不知是慌忙沒有穿拖鞋還是就真的這樣随便地跑出來了。

中原中也剛在翻手機裏的信息，看到她匆匆忙忙的動作瞬間定住視線。

“你的發帶現在不小心被我扯斷了…明天我幫你買新的。”

“可，可是我記得我有好幾根的啊……”凜茫然地看着他，總記得應該就在手邊觸之可及的地方，偏偏想不起來。

看上去還有些可愛。

“你不用這麽急，緩一緩。”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就看到凜的視線驀然移到了自己的臉……頭發上。

“中原先生——借我用一下吧？”凜幾步連走帶跳地走上前，湊到他的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嘆了口氣有些無語。

“你不介意的話就用吧？”

卻不想她真的就伸手去解他發中小辮子上的帶子，三下五除二綁到了自己的腦後，深橘紅的結纏在她雪白的發絲，看上去竟給原本蒼白的顏色徒增了幾分活力。

意外的适合她。

其實她紮什麽都好看，只是這樣看上去更…鮮活一些。

她這個年紀就應該帶點活力，不能總是帶着點恹恹的病氣…即使她掩飾得很好。

中原中也站起身來往廚房的方向走了幾步：“需要我幫忙嗎？”

就看到凜驚訝地回過頭：“不，中原先生去洗澡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啊，需要開瓶器嗎，我記得……”

“停！”中原中也比了個stop的手勢，半月眼看着她，“你慢慢來，沒事的，這些我都能解決……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說。”

凜眼珠子動了下，幾乎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沒有哦，中原先生想怎麽樣都可以。”

中原中也：“……”

他心裏忽然冒出來了一個疑問。

說起來以前在路上走動時經常看到人到中年發胖發福的……他狐疑地看着凜。

凜：“？”

中原中也覺得要不是因為自己是自己，随便換個人來給她這麽玩着養，不到一個月就能胖個十幾斤直線外表年齡逼近中年。

他看着凜從容地打開冰箱拿出幾樣包裝完好無損的盒子走進了廚房，如火如荼地處理了起來，動作幹淨利落分毫不拖泥帶水……中原中也還是能理解她拒絕自己幫忙的。

這樣專業的人，要是有個除了最簡單的速食知道怎麽處理外的小白站在旁邊幫忙，多半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處理起來快。

中原中也看了幾分鐘就轉過身，回房間洗澡去了。

……

聽到極輕的水聲響起，原本勻速調着醬汁的凜忽然一頓，确認中原中也并沒有看着自己後，略微彎了彎脖頸，手伏在了桌臺上喘了口氣，沒有流汗，只是看着臉色就不太好，若不是嘴唇上的唇釉顏色偏正，可能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蒼白臉了。

凜皺着眉，眼神飄忽，直到過了個五分鐘才緩過來，直起背。

她的能力乍一看聽起來強，确實也如此，但對她身體的負擔也是成倍的來，所以她平日裏只是用最簡單的，基本上只會頭疼一下的“小操作”，再輔以物理上的技巧來達成刺殺的目标，這一點梅琳最是熟悉不過。

像今天晚上這種直接遠程直接掐斷精神連接的辦法無疑是最費神的，直接影響到了她的生理狀态……這才是她一直看起來病弱的主要原因。

如果說凜的友人齊木君總是說他時不時就會被所謂“漏超能”困擾到，那麽凜一旦開始頭疼也容易發生類似的情況，她剛剛頭疼得厲害還要假裝無事發生匆匆忙忙的樣子雖然讓中原中也感到疑惑，倒也不算演技滑鐵盧，也“不經意”間因為呈立場擴散開來…總之。

她今夜提出“酒”的話題，不過是為了掩飾她因為過多使用能力而造成的副作用。

只要中原中也斷片了也頭疼，那她再稍微掩飾一下問題就不大了。

她吞咽了下，打開冰箱倒了半杯橙汁，冰涼加上微甜的口幹沖刷去喉口的幹澀與苦味，凜這才緩緩地松開眉頭。

醬汁已經調好了，她打開鍋看了看裏面的面，眯着眼計算了下時間和程度，拿起了長筷，勻速挑着攪拌了下，等到水上浮現了點白沫，這才像是挽花般拉了出來轉了個圈放到盤子裏，再順手将剛剛過了一道水的西藍花放到旁邊。

凜凝視着被自己澆了點點油還淋了醬汁的面，最終打開了冰箱，從裏面摸出來一個小番茄，硬生生忍着頭痛開始切。

等中原中也盯着一條毛巾出來的時候，就看着凜正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水果刀的刀鋒在……小番茄上雕花。

中原中也：“……………………”

他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抽着眉毛剛想開口問。

凜雕完了，瞬間眉開眼笑将那朵番茄花放在了盤子邊上，然後端着快步走過來放在了對面的位置上，期待地看着中原中也。

“怎麽了？”

“你……”是不是太講究了？不，不是說講究不好，中原中也平時也是個講究人，但是…沒見就完事在家下個面吃個夜宵還要弄得這麽精致的？他就拿來墊個肚子…好吧。

中原中也覺得不能對一個受過專業廚師教育的人這樣說，不管她是強迫發作還是确實覺得有意思，只要她開心就好。

“等等，你不吃嗎？”中原中也緩過神來盯着她，硬生生把她看得險些腦後流下幾滴汗。

凜笑容逐漸僵硬，很真實地表露出了自己不想夜宵的意願。

她現在還不是很舒服，自帶了厭食buff…雖然她自己是廚師她知道自己做得肯定不錯，但是這和她不想吃沒有關聯啊！

中原中也眯起眼，拿着叉子朝着她的方向點了點：“你晚飯也沒有吃……別和我說你想減肥。”

“……我不想吃。”凜一下子軟了語氣，垂着眼一下子變成了小綿羊的做派，那叫一個說來就來，活靈活現，基本上大部分人看了都會猶豫妥協。

不過中原中也先生不是人，他絕不妥協。

“拿碗……少吃一點。”中原中也稍微退了一小步。

原本他早上就出門出得早，基本上大部分時候自己囫囵吞棗吃完就快步走了，晚飯知道她吃得少，不過一日三餐……直到他感覺這個人好像又瘦了。

問題有點大。

“一點點……”

“你還和我讨價還價？”

凜嘆了口氣，拖着無力的步伐拿了個小碗，又為了自己着想倒了杯橙汁…喝這些倒是無礙，但是就是不太想往胃裏塞食物。

她磨蹭着坐到了中原中也的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中原中也板着臉往她碗裏挑了一小碗…确實不多，照顧到她的情緒，不過還是有樣說樣，不吃不行。

“我知道啦。”

凜抿着唇，拿着叉子一根一根地往嘴裏塞，吃一根還咽一口橙汁。

中原中也開了一瓶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紅酒，拿着杯子也緩緩地喝着，直到凜終于和剪米似的把面挑着吃完了，他自己盤子裏的面也差不多被他解決掉了。

“好喝嗎？”抱着一杯橙汁緩和情緒的凜看着中原中也，輕聲問道。

現在時已至半夜，窗簾都拉上了，燈也開得不刺眼，只達到清晰能正常照明的程度。

“嗯？你沒喝過嗎？”

中原中也手一頓，蔚藍色的眼裏帶了好幾份訝然，不過仔細一想好像也……

凜思索了下，誠懇回答：“我基本只拿酒做過菜。”

中原中也：“……”

無言以對。

于是他擡手抓了抓還有些濕潤的頭發，壓着聲音和凜說：“你去睡覺吧？很晚了。”

看着凜手臂擱在桌上看着他這邊，似乎軟綿綿的任由人擺布，也不知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只是她眼睛清亮，又不像困倦的神态。

“唔？”凜搖了搖頭，勾着嘴角，“我和中原先生一起。”

“……看着我幹什麽？喝酒嗎？”中原中也挑起眉，有些好笑，稍微前傾了幾分，用手指用了點力按了按她的額心。

凜驀然停滞，迅速眨了眨眼，輕聲快速說了句：“那我先去洗澡。”後起身溜進了房間。

而獨自一人留在客廳的中原中也看着手中的酒杯陷入了沉思。

他大概知道自己是在什麽程度會醉，只是隔了好一段時間才得了這麽個機會……他是真的想喝，都在眼前了不喝總感覺哪裏不對勁，怎麽想怎麽難受。

于是他一手橫搭在椅背上，欣然閉眼往嘴裏又倒了一杯。

“呼——”

舒服。

……

而另一側散着頭發，将橘紅色發帶握在手心的少女任由溫熱的水順着頭頂往下流，洗刷着她的身軀。

至于她身上的緋意，就不知道到底是熱水，還是……

“好熱。”

她喃喃道，不知不覺連眼睛都有些發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