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訊息

“……中原先生，今天我擦的不是唇釉。”

凜抱着中原中也, 把頭死死地埋了下去, 聲音帶着幾分沉悶與不自覺溢出的笑意。

“你把我的口紅吃掉了…”

“再給你買, 想買多少買多少。”

“說起來，中原先生這樣抱着我，有種…被忍者抱着在山裏跑的感覺呢。”

中原中也：“……”

下意識其實想說少看點漫畫少玩點游戲，不過字眼都到了嘴邊他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時不時就出去工作常年不顧家, 她能安靜的做自己的事情已經很體貼了, 他還有什麽可說的。

挺好的, 她什麽都不用改。

“那你呢？是被忍者保護的大名公主？”

凜愣了下，從他懷裏鑽出來，似乎是壓根沒想到他會接梗。

“保護啊…那忍者大人願意抱着可憐的，不願意和鄰國聯姻的公主私奔嗎？”她捧着臉說道。

中原中也挑眉，勾起嘴角。

“好啊，那你做好準備了嗎？既然跟了我那就回不去了。”

太陽将落，懷抱着她的赭發青年臉上帶着不羁的笑, 蔚藍色的眼瞳眼裏裝着她愣神的模樣, 背後是萬丈霞雲……他的發絲比那雲的顏色要更深一些。

凜忽然伸出手抱住他的脖頸，往他臉邊上蹭去, 聲音幾乎要帶了幾分泣音。

“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

“喂，喂？你別吓我，沒哭吧？”

“是的, 沒有。”

他們此刻飄浮在空中，中原中也緩緩松開抱着她的手，一層暗紅色的光芒覆蓋在了凜的周身，他牽着凜的手，兩個人飄浮在空中，如履平地。

銀白發的少女彎着眼笑得十分真實。

何為真實？在看到她現在這個表情時，覺得她以前很多時候的笑容都沒有此時此刻的真切，好像伸出手就可以觸碰到她的心思。

她澄金色的眼裏滿是水光，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眼淚，卻偏偏沒有半滴溢出眼眶，只是緊緊地拉着中原中也的手，好像再也不會放開。

“可不可以對我說一聲喜歡？就算是騙人也好，我真的……”

“凜，你在說什麽。”中原中也擡手稍微用力地按了下她的額頭，留下了一個極淺的紅印，“……怎麽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啊…”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輕聲說了句，接着揚起果斷的笑容。

“喜歡啊。”

啊，日落好看嗎？凜甚至沒有轉過頭去看，只是眼前的人太過于耀眼，奪取了她所有的心神與視線。

她從未那樣的慶幸自己過去的路走得那樣艱難，不然怎會有此刻陰差陽錯的婚姻，她能夠短暫地抓住這樣充滿謊言的幸福時光。

凜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她并非是一個殺手，甚至于真的只是一個堙沒于人群之中的普通人，碌碌無為的度過學生時代之後進入社會……會錯過的吧。*

“好了，看日落，你想看的。”中原中也強硬地架住她的肩膀，接着用手扶住她的臉，往旁邊的方向轉了一下，“好看嗎？”

實不相瞞，那不知從何而起、突然充斥在了眼眶內的淚水仿若一面模糊的鏡子，凜甚至于只能看到遠方太陽的從豔紅到深橘的漸變色，還是扭曲得好像是倒影在泛起波紋的湖面裏的樣子。

但那又如何？

“好看的。”

“那就好，也不枉來這一趟。”中原中也聳了聳肩。

凜擡手摟着他的腰沒松手，悄悄地按下了袖子裏手機錄音結束的按鍵，十分感動。

“中原先生抱我回去吧，我好累不想動了。”

“……這個無所謂，不過你什麽時候用力氣了？上來也是我抱的啊？”

“嗚我就想被抱着嘛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

“停，我沒有說不行。”

然後等兩個人下山後，凜又扯了扯他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高跟鞋輕松踩在地面上看不出半分倦意，感覺她還能再蹦噠幾下。

“中原先生明天……”

“沒事。”中原中也手放在褲子口袋裏随意地跟着她往前走，“…如果沒出意外的話，不過你明天也不工作嗎？”

“我的工作？”凜僵了僵，接着立刻反應過來，“哦，家庭教師啊，那個是我想去的時候就去的，不想去就不去。”

中原中也被她這種全靠心情式的工作模式震了下：“………………你認真的嗎？！不是，雇主就由着你這樣任性？”

“藤堂君家的老爺子我認識啦，原來在美國的時候有一面之緣……他很欣賞我的教育方法。”凜一本正經地說着，“我也覺得勞逸結合是有必要的。”

“是，是這樣嗎？”

中原先生看她這麽認真，感覺有幾分古怪，但他畢竟也沒正經地上過學，就悻悻然姑且信了。

他拿起手機：“你晚上想吃什麽？現在有些晚了，直接找個近一點的地方……”

“我都行。”

反正中原先生也不會把她帶到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去，凜就拉着他的手臂跟着他走。

……直到她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

橫濱這個地界就是這樣，尤其是港黑的高層發生什麽改動，這些企業家總像是帶了什麽信號一樣，總是知道得很快，以至于就會出現凜曾經猜想過但發生在自己眼前還是會很讓人心塞的事件。

“中也先生，知道你要來特意……”

開始打官腔了，眼前明明是十萬火急趕過來還要特意裝作巧合的餐廳CEO.

凜的視線在來人的身上掃了幾眼，之後朝着周圍看了看，環境倒是不錯，重點是近…西餐廳，雖然其實她更喜歡那種充滿煙火氣的地方，不過畢竟是中原先生的選擇。

她感覺到了那人帶着些打量的隐晦眼神，只是并沒有去在意——她等會有的是機會說。

等坐到了位置上，侍者已經熟練地拿上了一瓶紅酒，在他準備給凜的身前也倒上的時候中原中也突然制止了他。

“你想喝什麽？”

“唔…酸奶？”凜想了想，用疑問句來回答了這個問題。

中原中也點頭。

侍者：“我明白了，請您稍等。”

他松了口氣，看了看玻璃窗外，地面的方向燈火通明，咽了一小口酒，只聽到坐在對面看着乖巧了半天的少女驀然開口。

“中原先生。”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仿佛帶着死亡逼近的氣息，“你知道嗎？剛才那位招待你的負責人有個适齡的女兒。”

謝天謝地中原中也口中的酒已經咽下去了，他手裏還拿着高腳杯，難以置信地看向臉上帶着平和笑容，燈光下腳底的影子卻仿佛駭人的兇獸般洶湧着纏住他腿腳的少女……

中原中也眼睛一動。

好，是幻覺……

“你…怎麽知道的？”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吧？”凜歪了歪頭，風輕雲淡道，“‘如果能把女兒嫁給眼前的青年…’他的眼裏透露着這樣的訊息哦。”

中原中也：“不，我覺得…”

“你不覺得。”凜移開了視線，“剛才他看着我的視線仿佛就在确認我和你的關系，想必我身上這件外套透露着讓他糾結的信息吧——想必他很想得到我是中原先生妹妹的‘真相’吧？我甚至都能猜到他在聽說到這令人滿意的真相之後，可能會還試圖讓他的女兒來讨好我的行動。”

“呵。”

中原中也：“……”

“我是不是多想，中原先生最清楚不是嗎？”凜瞳孔動了動，垂着眼擡手撐住了自己的臉，意有所指的說着，聲音難免帶了絲絲埋怨般的親昵，“還是說，中原先生只是不在意？”

此刻，中原中也終于理解了，原來聚餐的時候，那些下屬不經意間提到的關于男女朋友關系之間，女方時不時會提出的送命題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了。

“無中生有的事情，你的身份無可指摘，外人你只管拒絕就是，有什麽麻煩我來解決就行了。”

凜挑眉：“我不，我要自己解決。”

中原中也一噎，接着重重地嘆了口氣：“也就你覺得我像個什麽一樣香饽饽的。”

凜：“呵。”

“……行，随便你，你開心就好，別給自己平白尋些麻煩，有問題找我就行。”

中原中也無奈地擺了擺手。

不過這頓飯凜依舊還是吃得很開心的，想着等會要和凜一起回家，中原中也喝酒的動作也緩和了些。

直到離開的時候，凜拉着中原中也的手臂往外走，突然側了側頭，對着背後用公式笑容揮別的人意有所指地勾了勾嘴角，眼神冷淡。

接着轉過頭去，乍一看還以為是錯覺。

“……中原先生。”

“嗯？”

“他注意到了我的結婚戒指哦。”凜抱着帶着些懶散氣息的中原中也，擡了擡眼，“但是中原先生的戒指藏在手套裏了……”

中原中也停頓了一下，立刻回道：“我是怕掉了…還有工作的時候弄壞了就不好了。”

“我并沒有在責怪中原先生？話說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點……”凜看着他，無言沉默了幾秒，接着才繼續說着，露出了體貼的笑容，“沒關系的，只要在我知道的場合，不會讓懷有觊觎之心的人靠近……”

“是你太緊張了。”中原中也擡手搭住了她的肩膀，深深地嘆了口氣，“不會有的，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的。”

“唔，好吧。”凜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所以你明天還看日出嗎？”

“不……改天吧。”凜猶豫了下，捂住了臉，悶聲說道，“我可能會起不來……可以的話中原先生請和我一起起不來。”

明确地表示自己想賴床的意願。

中原中也僵了僵，從脖子到耳後幾乎都帶了些紅意。

“哦，哦…那現在回家嗎？”

“不，再走一會兒吧…嗯？中原先生怎麽突然緊張起來了？”

“沒什麽！”

Ⅱ

你知道睡到日上三竿的感覺有多麽舒服嗎？

凜眯了眯眼，迷迷糊糊的又往中原中也的方向蹭了蹭。

“……我知道你醒了。”

“所以？”凜施舍地睜開了一只眼。

“不起來嗎？”中原中也慢慢地托着眼睛半睜不睜下一秒就要再繼續睡的凜，揉了揉本來就在一夜之後有些淩亂的頭發。

“再抱一會兒…”凜無力地往前倒去，手慢吞吞地在他背後無邊際的抓着，最後好像終于找準了位置環在他的脖頸周圍，頭枕着他的肩膀，又閉上了眼。

眼前是昏黑的，困倦扯着她的思緒往下墜。

忽然感覺一只手貼上了她的額頭，她“唔”了聲，沒有管。

“暈還是困？”

“困……”

“我覺得再困下去你就要暈了。”中原中也擡手按了按她皺起的眉心，“坐着都能睡着？”

“我可以！”

“……我沒有在誇你啊！起來吧？”

凜沉默了下，感受着自己的肩膀被中原中也扶着推離他的身上，面無表情緩緩地睜開眼，聲音輕松又飄忽，明顯是半睡不醒：“中原先生，你去上班吧，我不需要你了。”

中原中也：“……………………………………”

這個人昨天還在和他糾結別人觊觎他的問題，現在就這個态度？？？

他的眼角抽搐着，又硬生生把往後倒去想回歸枕頭的凜給扯回來，掐着她的腰，看着她皺起眉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盯着自己。

“醒了？起來？”中原中也挑眉。

“……”

凜驀然露出了一個陽光明媚準備當做剛剛無事發生的真摯笑容，拉起了中原中也的手。

“中原先生，我們一起睡吧。”

中原中也：“……你半天就得出了這個結論嗎？！”

凜清醒過來了，毋庸置疑，即使剛剛不清醒，現在也被中原中也攬在懷裏拿手骨頂着額頭的動作下清醒過來了。

“真是的，我只是想再多和中原先生挨在一起啊。”

“呵，你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

知道這個人頭腦清醒就開始睜着眼睛說瞎話忽悠人，中原中也明确地迅速指出，扯着嘴角硬生生扯着凜從床上下來了，半拎半抱着也把她扯到了衣櫃旁邊。

“懂？”

凜：“……哦。”

……

總而言之，經過早上（？）的這一番折騰，凜今天的心情指數整體下滑了≥3個百分點。

在外面先不提她大部分時候還是按照中原中也先前的囑咐，不管是儀态還是行為舉止都還是很矜持的，只是在家裏她時不時就喜歡從後面趴到他身上去，反正怎麽近怎麽來。

今天她冷靜到了心如止水再無波瀾馬上就可以去寺廟當巫女了。

中原中也：“……”

就這麽氣嗎？！明明以前都沒有生過氣？

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哄凜，平時怎麽樣她都溫順到不行，什麽不能抱一抱處理？

陷入僵局。

看着她垂着眼小口吃完沙拉，中原中也這才松了口氣站起身來，在她驚恐抗拒的眼神下露出笑容走到她的旁邊，架住了她的肩膀。

“走，出門。”

凜：“我不！我就想待在家裏，我不想出去曬太陽，嗚嗚嗚我想當一個簡單的家裏蹲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被中原先生這樣對待——”

然後她被捂住了嘴。

所以等出去之後，凜還是一臉恹恹。

“好了打起精神來。”中原中也拍了拍她的頭。

“噫……”

“中也先生？凜小姐？”

中原中也看過去：“啊？你們工作結束了？”

路過的港黑成員：“……是的，結束了…凜小姐怎麽了？無精打采的。”

凜剛想解釋，眼裏帶着茫然，整個人顯得弱小可憐又無助，就被冷酷無情的中原中也打斷了，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帶着威脅。

“她賴床被我從床上拖下來了在和我鬧脾氣。”

凜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閑院先生表情空洞了幾分：“從床上……？”他的思想危險了起來，接着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都一副“啊兄妹這樣很正常的”架勢，又開始懷疑自己——難道真的是他一個人想多了？

“兄妹之間鬧鬧脾氣很正常，中也先生加油啊！”

中原中也：“……行了你們走吧。”接着他轉頭，看到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

“怎麽了？”

“不……”凜緩緩地眯起了眼，“我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難得的，她今天終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接着思索了下，轉過頭盯着中原中也。

“怎麽…了？”

“按照道理來說中原先生是出于好意這樣對我，不過我今天頭有點暈……不是低血糖的緣故，所以早上的時候有些任性。”凜開始分析起來，“……雖然現在還是有些任性，但如果中原先生想讓我解除現在的狀态只要答應我一個小小的條件……”

“我答應了。”中原中也毫不猶豫。

凜：“……”

不她話還沒說你猶豫一下…

“嗯？你說吧。”

凜扶了扶額，垂着眼看向旁邊，有些無奈。

“只要中原先生在的話，我想要早安吻……”

中原中也一僵，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耳根下意識地有些發燙。

“……哦，好。”

現在他知道了，不能抱一下處理的親一下也能處理了，大概。

……

然而今天的中原中也并沒有為她駐足很久，走到一個斑馬線旁邊的時候，他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叫走了，和凜說了聲抱歉匆匆離開。

他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凜緩慢地移開了視線，瞳孔渙散了幾秒，接着平靜地閉上眼，思索了一會兒，轉身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真是的。”她喃喃道，“所以我今天才不想出門啊。”

今天的中原先生，也一定不會回家了。

少女一手捧着臉垂眸嘆息，另一只手從裙擺底下的大腿上解開左側的皮帶拿下了槍，在手中随意地轉了個花，指向了陰影中的人…們。

夫妻同體嗎…真是不可思議的詞。

她眯起眼，嘴角被扯起一個略顯古怪的弧度，顯得她原本純良的臉有了幾分違和。

今天的凜小姐，依舊沒有金盆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