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縱火

半夜,秦子揚趴在舒淮身上睡的正香,就因為身下的動靜而醒來。

他揉着眼睛翻身坐起,一臉茫然,“怎麽了?”

舒淮站在床邊穿衣服,“我聽到外面有聲響。”

秦子揚還有些迷糊,“是小偷?”

“……”這麽窮的地方,小偷都不稀罕來。舒淮揉了下秦子揚毛茸茸的腦袋,“不是,聽聲音,有點像隔壁的。”

一聽到隔壁的,秦子揚一下清醒過來,臉黑了一半,“這麽晚了他們兩個還不睡,鬧騰什麽呢。”

看舒淮要出門,怕他對上兩人吃虧,趕緊套上衣服褲子,忙不疊跟出去,臨出門還抄了根燒火棍,氣勢洶洶跟在舒淮身後。

舒淮瞥了他一眼,“你是想打架呢還是打架呢。”

本來沒多大事兒,拿了武器就和專門幹架一樣,沒事都要惹事。

秦子揚氣哼哼地撸袖子,“白天沒教訓夠,晚上還要打擾小爺睡覺,叔能忍嬸子都不能忍!”

舒淮:“……不會用,就不要亂用俗語。”

秦子揚死皮賴臉,“我這也是俗語啊。”

兩人壓低了聲音幾乎耳語,動作迅速地從前門轉到聲響發出的地方,竈房後面。

一眼便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拉扯着什麽,秦子揚一聲大喝,“你們幹什麽!”

少年清脆的嗓音劃破夜空的寧靜,如同石破天驚一般。

那兩人徒然一僵,就看到秦子揚和舒淮幾步間來到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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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淮拿着燭臺一晃,南源和王翰保持着奇怪的姿勢。南源費力地扯着王翰的手,似乎想把他拉走,而王翰一手推阻,一手似乎提着什麽東西……

秦子揚眼尖,“咦,王翰你拿的什麽?”

南源小心地盯着舒淮手裏飄搖的燭火,聲音緊繃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沒事,我們睡不

着出來遛彎。”

一邊趁着夜色,悄悄扯王翰的手臂,示意他把另外一只手提着的東西藏在身後。

王翰掙了下沒掙脫,滿臉不耐煩,轉身想走。

舒淮蹙眉,兩人只覺眼前一花,一道影子迅猛地撲過來,鐵掌如鉗一把抓緊王翰的手臂,

将他提在手上的東西劈手奪過,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冷峻如霜,厲聲呵斥,“這是菜油。你想幹什麽!?”

南源心頭一緊,連忙辯解,“不是……”

“菜油?”秦子揚一聽反應過來就炸了,沖過來手速飛快地往王翰口袋裏一摸,果然摸出個打火機。走近柴堆一看,一股菜油味撲面而來。頓時鼻子都氣歪了,飛起一腳,直接踹倒王翰,攥着拳頭一頓猛揍,“卧槽!你竟然想燒死我們!”

王翰極力反抗,但他本來實力就不如秦子揚,被揍的鼻青臉腫,嘴裏還叫嚣個不停,“就是要燒死你們!我說了不會放過你們的!”

話語裏的憎惡和惡意,濃稠的都要溢出來。

“弄死我?好啊,看誰先弄死誰!”秦子揚怒火中燒,一腳狠踢在他肚子上,這一下踢的重了,王翰捂着肚子痛苦呻/吟,蜷縮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別打了,”南源想去勸架,可舒淮一手拿着蠟燭,一手提着菜油,冷漠而銳利的視線鎖定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連聲勸道,“王翰只是嘴上說說,也沒有動真格的。”

舒淮一針見血,“是你拉着他,不然現在火早就燃起來了。”

南源在舒淮冷如冰霜的目光下,不禁心裏打了個顫,心中也是委屈--

他是父親的私生子,小小年紀慣會汲汲鑽營,一心想從他大哥手中搶走家裏的産業。這次也是聽說C市舒秦兩家的獨生子要來,才極力報名參加活動,就是為了和兩人搞好關系,方便他借力上位。

沒想到室友卻是個沒腦子的暴脾氣,分分鐘把人得罪。他想着就算這次沒能和那兩家搞好關系,至少認識個王翰也将就,沒腦子更好當槍使,所以也就跟着對方形影不離,想趁機收服對方。

但真沒想到,王翰能夠沒腦子到這個地步!

南源現在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心下一轉,順着舒淮的話頭想把自己撇清,“我真不知道他竟然想這樣做……我半夜聽到動靜起來,看到他出去,手上還提着東西,疑惑之下就跟了出來。沒想到他居然……”

“拿着。”話還沒說完,就被舒淮冷硬地打斷,猝不及防手裏被塞進一根蠟燭,舒淮把裝滿菜油的油桶放在地上,面無表情朝着地上的王翰走過去。

看到舒淮的模樣,他明明和往常表情也沒什麽不同,背脊挺直,步伐不疾不徐,一身白衣如雪,可南源莫名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秦子揚雙目赤紅地瞪着王翰,哼哧哼哧喘着粗氣,胸口急劇欺負着,看得出憤怒難平。此刻看見舒淮過來,攥着的拳頭松了又緊,輕聲喚他,“舒淮。”

月光下,那張俊秀的小臉慘白如雪,緊緊抿着唇,身體繃直,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眼裏滿是驚懼和後怕。

舒淮安撫地摸摸他的後頸,如同貓科動物被順毛一般,秦子揚僵硬的身體才慢慢放軟下來。

舒淮言簡意赅,“沒事,有我。”

只是幾個字,卻奇妙地安撫了秦子揚暴怒到快要無法控制的情緒。

“呼……”秦子揚長長吐了口氣,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離死亡那麽近過。

王翰直奔屋後而來,将堆滿的柴火澆上了油,如果不是南源阻止,他想必早就引燃看,這天幹物燥的,又有油又是幹柴,輕而易舉就能燒起來,并且正對着的屋裏就是竈房的位置,裏面也是堆滿了幹柴,屋子本身又是腐朽的木頭所築,一旦燃燒就會跟個火籠子一樣,要是今晚舒淮沒那麽警覺,那麽兩人說不定會被活活燒死在裏面。

他感到一陣害怕和憤怒。從沒想過,不過是一次口角和打架,竟然會上升到縱火殺人的地步。

甚至三觀都受到了強烈的沖擊,這人怎麽想的,竟然會這樣做?!

王翰捂住肚子坐在地上,滿身泥濘,鼻青臉腫,鼻血淌了一胸口都是,他卻渾然未覺一般,眼裏惡狠狠地瞪着兩人,嘴裏罵個不停,“狗X養的!給我等着唔--唔唔!”

秦子揚只看到舒淮在王翰面前半蹲下,擡了擡手,一身清脆的咔噠聲後,王翰再發不出聲音。

舒淮站起來,嫌惡地把手在褲子上蹭幹淨,居高臨下俯瞰被卸掉下巴的王翰,“吵死了,給我閉嘴。”

王翰沒法說話,口水滴答,颔關節劇痛無比,只能從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呻/吟。

舒淮擡腿,一腳踩在王翰足踝上,輾轉碾壓。他的動作極富技巧性,既讓人痛不欲生,又不至于留下明顯外傷痕跡。

王翰哀嚎不止,偏偏被卸了下巴只能唔唔叫喚,抱着腳痛得滾來過去。

南源在旁邊看的眼珠都快掉下來了,卧槽,好兇殘!

偏偏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臉上平靜的一絲波動都沒有。

而旁邊原本還盛怒難消的秦子揚,觀看着這一幕,臉色竟然一點點緩過來了,甚至嘴角還帶上了看好戲的笑意。

南源:“……”忽然覺得,自己沒有招惹上這兩尊大神,實在太好了。

這邊南源打算敬而遠之,而舒淮對王翰的教訓還沒有結束。

舒淮重新蹲下,王翰這個時候終于吃一塹長一智,眼中露出了害怕,身體下意識想往後縮,再沒有片刻前張狂的模樣。

舒淮淡淡道,“只是一雙鞋,就能把瘦弱的少年揍成那樣;只是被牽制住還沒被打,就要縱火殺人。誰給你這個膽子,以為做了事不用承擔後果?”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規定,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更不用說年滿16周歲的中國公民,則已達到法定刑事責任年齡,放火殺人,你猜會判多少年?”

冷清的話語一字字吐露森嚴威武的法律,聽到判刑,王翰一下睜大了眼睛。

不遠處已經有了騷動,和飄搖的燈火漸漸靠近,是附近的村民和成長營的工作人員聞聲而來。

王翰不禁向黑暗中遼遠的點點火光投去求救的視線。

舒淮自然注意到了,“想向他們求救?你猜,等他們過來,我告訴他們事情原委,他們會怎麽樣對你?”

他的語氣平平常常,卻讓人聽得心裏毛骨悚然。

“村裏的房子都是木質的,一家燃起來很容易引燃別人家的房屋,你的縱火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十惡不赦,憤怒的村民會把你打的半死;然後我才會報警,你就等着坐牢吧。”

“唔唔!”王翰掙紮着想辯解,舒淮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有讀心術一般,“想說你并沒有真正放火?”

“咔嚓”

他點亮從王翰兜裏摸走的打火機,朝着被淋了菜油的柴火虛晃了下,“信不信,我能讓你從未遂犯,變成既遂犯?”

王翰不可置信,面前這個人簡直是瘋子!

舒淮冷漠地掃了縮着脖子、極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南源一眼,繼續對王翰說,“南源一直想和我和秦子揚套上關系,你猜他會怎麽錄口供?還有憤怒的村民,被你牽連的工作人員……你不是說我們仗勢欺人嗎,我就告訴你,什麽是真正的仗勢欺人。”

南源心中一寒,見識過舒淮的不動聲色的狠辣後,他完全相信對方能夠做得到。

王翰更是萎了大半。

舒淮熄了打火機,睥睨着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你憑借一時沖動,完全沒考慮到後果。”

“你應該慶幸是南源拉住了你,否則,”他嘴角彎了下,那笑容在王翰看來宛如地獄惡鬼森然恐怖,“如果我和秦子揚任何一個出事,我們家都不會放過你和你的家人,你就等着來陪葬吧。”

他的話冷厲陰狠如一桶冷水兜頭淋下,澆的王翰渾身刺骨遍體生寒,打了個寒顫。

就憑剛才舒淮對他做的事情,他就能夠想象對方的報複有多麽狠毒。而且,看上去舒淮不怎麽動手,但一旦動手,比秦子揚還不好惹。

王翰的氣焰已經被滅的差不多了,此時宛如受驚的鹌鹑,聳拉着腦袋,胸口淌了一片的口水,狼狽又難堪。

他眼中帶着哀求地看向舒淮,又焦急地時而望向越來越近的來人,聯想到舒淮描述的後續,心中恐懼越發濃重。

舒淮這才“咔”的一聲給他接回下巴,王翰捂住痛到麻木的嘴巴,再不敢開腔。

看舒淮把人教訓的差不多了,秦子揚上去從後面勾住舒淮脖子,倨傲地揚起下巴,“我們沒閑心管你的破事,之後幾天就給我安安分分的,大家相安無事。否則--”

他眯了眯眼,威脅意味濃重。

而舒淮任他搭着,眼眸低垂,手中把玩着從王翰那裏搜繳的zippo打火機。

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銀色的打火機,點燃又合上,合上又點燃,反複幾次,發出規律的咔噠聲,火苗一閃即逝,映照着他如皚皚冰雪般毫無感情的眼底。

王翰握緊拳頭,縱使心氣依舊不平,可在絕對實力的對比下,早已心生懼意。

他踉踉跄跄爬起來,南源過去扶他,這一次沒再逞強把人甩開,兩人攙扶着,一瘸一拐朝着他們的屋子走回去。

舒淮将留作證物的打火機放進口袋,秦子揚整個人都趴在了他背上,湊近了耳朵笑道,“原來你嫌人聒噪的時候都是這樣兇殘地直接卸下巴的。”

舒淮反手摸摸他的臉,“也不經常。”

秦子揚笑眯眯地朝着他□□在外的脖頸呵氣,“那個時候我們住一起,你煩我煩的要死,怎麽沒卸了我下巴?”

舒淮頓了頓,淡淡道,“舍不得。”

秦子揚跟吃了糖一眼甜到心底,頓時喜笑顏開。

作者有話要說: 猝不及防被撒了一把狗糧,汪。

話說看變形記的時候,真的覺得,有的人天生就帶着犯罪因子。有一些叛逆的少年頂多打架罵人什麽的,但有一些,三觀都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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