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背負
旁邊的秦子揚撞開工作人員,猝不及防撲了過去,“舒淮、舒淮!”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看秦子揚輕拍對方臉頰,泣血呼喚。然而過了一會兒都沒反應,有人心下嘆息,正準備去拉開喊的撕心裂肺的秦子揚,就驚詫地看到,一直垂着腦袋毫無動靜的舒淮,忽然有了反應。
“咳……”舒淮皺着眉咳了幾聲,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蒼白的臉上都是塵土,虛弱的朝秦子揚笑了笑,和平時高傲冷漠的樣子截然不同,唯獨一雙眼睛依舊黑白分明,沉穩冷靜。
“舒淮!”秦子揚抓着他肩膀,又哭又笑。
舒淮緩緩擡手,一個尋常的動作他卻做的很是艱難,秦子揚趕緊握住他的手,急切道,“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舒淮,“……我的腿,大概是被壓斷了。”
他說話語調都沒什麽起伏,說腿斷就像說別人的腿一樣。
衆人:“……”這反應不對啊!
舒淮又道,“房梁砸下來的時候我護住了腦袋,現在除了腿,身體其他部位沒有什麽傷。”
原本衆人因為他說斷腿而懸着的心,終于穩定住了。看他還是個少年,卻能這般冷靜地述說自己的情況,心下不禁有幾分欽佩。
舒淮目光從在場救援人員臉上一一掠過,在南源和王翰身上停頓了幾秒,輕聲道,“謝謝你們了。”
!所有人愣在那裏,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這位太子向來冷傲的很,沒想到會從他口中得到一個謝字,真是連想都沒想過。
秦子揚差點沒跳起來,“快快!我們接着幹!”
忙不疊地招呼人繼續清理現場,力争盡快把舒淮被壓在房梁的下半/身給解救出來。
衆人又開始忙活,秦子揚借着忙碌把頭壓的很低,不想讓舒淮看到他難過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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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想到,原本身手矯健的舒淮,以後再也不能打跆拳道,他心髒一陣一陣抽痛。
如果不是他……
他別過臉,在肩膀上蹭了蹭眼睛。回頭就看到趴在地上的舒淮一直凝視着他,視線下落在他手上,跟着一低頭,才注意到自己雙手指甲都摳翻了,手心手背都是被廢墟剮蹭出來的傷口,看上去血肉模糊的。
連忙把手往身後背了背,不想讓舒淮看見。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舒淮也不好說什麽,只是目光溫柔如水的注視着他。
又忙活了大半個時辰,在天亮之後,五六個人一起使力,才終于把那根重逾兩百斤的屋梁給挪開,把舒淮給救出來。
有個稍微懂點醫術的人檢查了下他的傷處,“小腿骨大概是粉碎性骨折,幸好出血量不大。”
有個工作人員沮喪的收起手機,“不行,還是打不通。本來這邊在山區,平時信號就不好,更不要說現在地震之後了,真是一點和外面聯系上的辦法都沒有。“
南源推了推眼鏡,”可舒淮傷情又這麽嚴重,村裏連個衛生院都沒有,現在的情況是早一點得到治療,腿就能多一分痊愈的希望。“
困境擺在面前,秦子揚斬釘截鐵,“我背舒淮出去。”
”啊?“話音未落,所有人都震驚了。
工作人員不可思議,”背他出去?對了,也是個辦法,“想想路途遙遠,忍不住道,”可從這裏到溜索那邊平常走路都要一個多小時,要背個人出去起碼時間翻倍,過去橋那邊後要是沒接應,硬生生走下去還要幾個小時。”
秦子揚道,“沒事,我體力還可以。”不知想起了什麽,他朝舒淮投去目光,四目相對,兩人會心一笑。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狀,想想也別無他法,只能這樣了。其實嘴上不說,雖然在場工作人員年齡都比他們大,但經歷這麽多事看兩人處事成熟,也隐隐以他倆為首了。
秦子揚這樣說,舒淮也沒有什麽意見。
于是在給舒淮腿上綁了根樹枝,做了簡單的固定後,一行人踏着晨曦,出發了。
他們總共6個人,除開南源、王翰、秦子揚、舒淮他們四個參加活動的以外,另外還有兩個工作人員陪同。原本安詳的小山村歷經地震,簡直變成了地獄般,恸哭如影随形。他們這邊也是自身難保,沒有辦法參與當地的救援,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和村長溝通後,也背負着出去尋求外界幫助的重任。
山路因為地震的緣故,處處有裂痕,一行人走的小心翼翼,加上餘震不斷,一路上提心吊膽。
幾人換着背舒淮,連和舒淮不對付的王翰都沉默地幫把手。輪到秦子揚背的時候,他總是盡力背很長一段,直到自己都快撐不住了,才和其他人交換。其他人體力都不怎麽樣,南源更是根本背不動舒淮。
這一次又輪到秦子揚,他蹲下把舒淮背起來,小心不要碰到他的腿,每一步盡量走的又穩又快,生怕颠到了舒淮。
其他人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他的小心翼翼,舒淮雙手環抱着他的脖子,湊近他耳邊低聲寬慰,“我沒事,你不要勉強自己。”
秦子揚脖子上全是汗,頭也不回,笑着道,“我也沒事。幸好跟着你鍛煉了身體,不然就只能眼睜睜在旁邊跟着,卻搭不上手了。”
要是舒淮這樣,他自己卻跟以前一樣廢材,幫不上一點力,他才要自責死。
舒淮輕聲道,“你已經很好了。”
秦子揚咧嘴一笑,喘着氣道,“我想起那次我被蛇咬,你背我下山了。”
他和舒淮關系真正改善,還是那一次。那一段路現在回想起來,因為中毒的關系都有些記憶模糊,但始終沒法忘記的,是身下人堅實的背脊,不假他人之手的照料,一步一步朝着醫院進
發,生生将他從死神的手裏搶救回來。
舒淮擡手抹去他額上的汗,聲音裏帶上幾分笑意,“沒想到今天,風水輪流轉了。”
秦子揚挑眉,面露幾分得色,“是啊,我那個時候說,你要有難的時候,必定上刀山下火海。你還嫌棄我說,我不添亂就好。”
舒淮道,“是嗎,我居然這樣說過?”
秦子揚抱怨,“喂喂,說過的話不認賬啊。”
舒淮頓了頓,“嗯,以後再不這樣說了。”
秦子揚喘了口氣,笑道,“對吧,事實證明,我還是有用的。”
舒淮嘴邊浮起笑意,嗓音低啞而鄭重,“嗯,幸好有你,謝謝。”
聽到舒淮這樣說,秦子揚反而笑容收斂了,垂眸扯了扯嘴角,低聲道,“該道謝的是我才對。要不是那個時候你把我推出去,被壓在下面的就是我了。”
想到那一幕,秦子揚眼睛又濕潤了。都說患難見真情,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逃離才是本能。鮮少有人能夠在危機關頭,護着別人的。
那個時候,他真是形魂俱震。他知道舒淮對他的感情,卻沒想到能夠深到那樣願意為他去死的地步。
而他自己,以為舒淮死了後,肝膽俱裂的絕望恸哭,至今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
“舒淮……”礙着身旁有人,秦子揚聲音很輕,幾乎耳語,可話語中透露出從未有過的認真懇求,“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好不好。”
他背上的舒淮翦羽低垂,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沉默無言。
秦子揚心裏一緊,想追問舒淮不說話什麽意思,但旁邊都是人,又不好繼續追問。只能壓在心裏,一路遐想連篇,提心吊膽。
沒多久舒淮因失血過多而陷入半昏迷狀态,秦子揚更加心急如焚,好不容易過了溜索橋,一行人又累又餓,但好歹終于有了點信號,工作人員連忙和外界取得了聯系,挂了電話興奮道,“救護車已經出發了。“
秦子揚盤算着救護車過來都要大半個時辰,一咬牙,”我再背段一路。“
越早把舒淮送進醫院,舒淮就能多一分幾率活下來。
其他人雖然累的腿都要斷了,但看一個少年那麽努力,他們也不好眼睜睜看他們兩個出發,只能拖着腿跟上。
幸好這一次救護車來的很快,當把舒淮送上車後,秦子揚心中大石放下,頓時腳下一個踉跄癱倒在車上,加上脫水的厲害,一下就昏了過去。
昏倒後的他不知道,由于他和舒淮的手牢牢攥着,醫護人員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分開兩人。
秦子揚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爸媽的臉。
”爸、媽“嗓子幹澀的厲害,他喚出聲,母親滿臉心疼的撲過來,”子揚!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秦子揚搖頭,“我沒事……舒淮呢?他怎麽樣?”手心空落落的,如同他的心,他急切地問。
父母互相看了看,面露遲疑。
秦子揚驀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不可能……舒淮!”掀了被子光着腳就要下床。
秦父連忙把他攔住,勸慰道,“你放心,舒淮沒大事,只是……”
秦子揚心裏一緊,“什麽只是?”
秦父道,“他的腿傷的有點嚴重,又耽誤了點時間。”
秦子揚倒抽了口涼氣,“不、不會是要截肢吧?”他完全不敢想象,失去腿的舒淮,那麽完美的舒淮……
眼淚噴湧而出,自責愧疚如石頭沉甸甸壓在心底,秦子揚捂住臉,“都怪我、要不是為了救我舒淮也不會……”
秦母手忙腳亂,“你別這樣,沒那麽嚴重!”手肘擊了下秦父,責怪道,“你說話直接點,別委婉了。”
“啊?”秦子揚愣愣的擡頭,眼角還挂着淚珠。
秦父道,“醫生說他右腿粉碎性骨折,現在做了手術打了石膏,半年內下不了床,幾年內恢複不到以前的運動水平。”
秦子揚還沒回過神,“沒截肢?”
秦母補充,“沒呢,就是你不是說舒淮練跆拳道的嘛,這下幾年都練不成了。我爸怕你自責,所以說的委婉,沒想到你自己想那麽多。”
秦子揚一顆心真正被他父母給弄的一會兒地獄一會兒天堂,又哭又笑,“沒截肢就好、不能運動算個什麽!”
舒淮又不是專業的運動員,就算瘸了也沒關系……“呸呸!”連忙吐掉突如其來的念頭,秦子揚圾拉着拖鞋,他爸媽還沒回神,一眨眼人就沖出了病房,只有餘音繞梁。
“我去看舒淮去了!”
留下父母面面相觑,心下感慨,兩個孩子真是過命的交情。
作者有話要說: 風水輪流轉╮(╯▽╰)╭
大概還有一章,這個故事就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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