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蝕骨第三 16

一晃十幾日，蕭清忙前忙後幫忙處理災情，總算得到了好轉，不日便要回長安。而柳澄厭也做好了負荊請罪的準備，蕭清還是不忍心，讓他散盡家財親自出面赈災，權當将功贖罪。

待真到了啓程那一日，卻不見了唐棠。

蕭清在衙門口等了片刻，蕭泠和唐棠兄弟二人仍沒來，便着人去請，不出意外地收到了蕭泠的辭別信。早知蕭泠靠不住，蕭清也不着急，只是在聽到阮明玉開口時，突然就怔住了。

“唐大人啊？早上我看到他了，他還給了我一封信，說是一會太子殿下找他了，就把信給您。”

蕭清接過信，匆忙打開，險些撕壞了裏面的信紙，信紙上幾行隽秀的字體，上書承蒙殿下錯愛，唐棠無以為報，自知資質愚鈍，無顏跟随殿下，望自珍重。

——唐棠

蕭清表情松怔，來來回回讀了好幾遍，确認無誤，唐棠這一封信，亦是辭別書，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唐棠就走了。蕭清五指收緊，将信紙捏成一團，冷毅的面孔遮住了內心的掙紮不甘。

“不去追嗎？”

蕭清回頭，原是柳澄厭在說話，他的心思，也唯有這個摯友知道幾分。柳澄厭又道：“太子殿下尋找多年，方才找回唐大人，就這樣讓他走嗎？”

蕭清沉默一陣，開口，聲音有些幹澀，“這是他的選擇，孤也不願，如何要他将就？”

“太子殿下，您就不難過嗎？”柳澄厭不解道，心說蕭清就是太沉穩古板了，連追人都不會，萬一唐棠就是鬧着玩的呢？

蕭清不回答，反問：“你難過嗎？”

柳澄厭茫然，看向太子目光所在之處，阮明玉正在忙活着令人準備馬車。

柳澄厭恍然，無奈嘆道：“總不能拖累他。”

蕭清張了張唇，千言萬語終化作嘴邊一聲嘆息，“罷了，緣來緣去，終究不能強求，走吧。”

柳澄厭撇嘴跟上，蕭清的背影依舊冷清，身邊卻少了一人，柳澄厭怎麽看都覺得太子殿下有些蕭瑟之色，真是可憐……他道：“我是自找的，我認。可殿下您，不主動一下怎麽知道結果會不會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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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腳步一頓，長眉微蹙，似乎在思考什麽，還是走出衙門，踏上返程的馬車。

而此時，一輛豪華的馬車背馳而行，出了青州城，向蘇州方向而去。

而車上卻是一片安靜，寬大而舒适的車廂裏，遠遠的坐着四人，莫昕與兄長坐在一側，另外兩個清峻秀美的青年一言不發注目對視，一人潇灑不羁，俊美無俦。一人風雅溫和，溫潤如玉。

目光相接時隐有電光閃過，似乎在呲呲的響。

唐棠沉悶的心情此時一掃而光，輕聲問莫昕，“那個靜王爺怎麽也跟上來了？”

莫昕一聽，臉上表情難看的像吞了蒼蠅，皺着眉回道：“我怎麽知道你這就跟我走了，還以為你要回宮呢。”

莫昕小聲的把自己答應了蕭泠條件的事跟唐棠說了。唐棠聞言一陣無語，所以你這就把自己賣出去了？我的傻弟弟呦！

蘇言見莫昕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移開了眼神，溫柔問道：“子筠，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莫昕搖頭嗔怪道：“沒事沒事，蘇哥哥別擔心，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弱女子。”

子筠？蘇哥哥？居然親密的叫着小莫的字，小莫還管他叫哥哥？蕭泠一聽妒火中燒，小莫還沒喊過本王哥哥呢！扯出個笑容，蕭泠皮笑肉不笑道：“蘇當家也是，小莫功夫好，又怎會連坐馬車都受不了呢？”

蘇言似乎松了口氣，卻都蕭泠的話不贊同，嘴角噙着笑意反駁：“在下也是擔心，子筠自小身子就不是很好。對了子筠，近日來天氣悶熱，你又素來怕熱，一到夏天就要犯惡心犯困，現下如何了？”

莫昕這下倒是乖巧回道：“沒事，蘇哥哥你真的不用擔心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

這話聽到蕭泠眼裏就是格外刺眼，心道莫昕你這麽大個人了撒什麽嬌！怎麽想怎麽氣人，要不是自個緊跟着這小子，怕就要和這個姓蘇的僞君子私奔了吧！？有氣也沒地發，莫昕是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洩氣一般，使勁搖着扇子，虎虎生風。

蘇言眼角一暼，唇角勾起得意的笑顏。

唐棠盡收眼底，心說真是一場好戲，看蕭泠被氣成那樣，莫昕仍不自知。聽了莫昕答應的那個辱國喪權的條件，唐棠對蕭泠可是一點好感也沒有了，倒是那個蘇言，待人有禮，又是真心疼愛莫昕的，唐棠的心自然就偏向了蘇言那一邊。

蘇言親手給唐棠莫昕倒了茶，雙手遞上去，“莫大哥，早就聽聞你的名字了，只是一直未曾有機會見上一面。如今子筠又與你重逢了，當真是可喜可賀。”

唐棠接了茶，輕抿一口，笑道：“蘇當家客氣了，這些年來也多虧蘇當家照顧莫昕。”

蘇言搖頭道：“莫大哥這話就太客氣了，我待子筠好是應該的，子筠我自小便認識，心裏早将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了。”

唐棠笑了笑，眼角掃了一眼莫昕，心說只是親弟弟嗎？莫要讓我誤會了。

蘇言給幾人都倒了茶，已是禮貌之極，唯獨蕭泠沒喝，反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親弟弟哈哈哈，也不錯，小莫性子也不好，做弟弟就夠了。”要真娶了他，那就是自己這個下場。

莫昕不高興了，一腳踹過去，“蕭泠，你說我什麽？！”

“哎呦！”蕭泠故作疼痛的大叫，“你看你，你這樣暴躁哪裏招人喜歡了？”

“你！”莫昕說不過他，揮着拳頭就要去教訓他。蕭泠作勢要躲，卻處處吃着莫昕豆腐。

“哎呀，你別打了，我認輸了成不成……”

“你……你放手！我打死你！”

唐棠暗自失笑，這樣看起來才像伴侶的樣子，斜眼看去，卻見蘇言目光雖然一直溫柔寵溺的追随着莫昕，放在膝上的手卻已蜷縮起來，捏得指尖發白。唐棠搖頭推翻了方才了推斷，蘇言看來也是能忍的，想來莫昕最近是不能安寧了。

湖光山色，風景迷人，蘇州向來是許多詩人的向往之地。唐棠也沒少來過這，只是這幾年後再來，心境卻是不同了。以前是與同窗好友來游玩，現今只是路過罷了。再一次望着眼前的美景，唐棠反倒感覺一身輕松的釋然感。

沒有再被感情牽絆，沒有利益牽扯，連呼吸都是清新喜悅的，這才是唐棠想要的生活。唐棠深吸一口氣，唇角揚起了淡然笑意。莫昕從院外進來時，便是看到這幅景象。

在唐棠身邊坐下，望着湖邊的一大片接天連葉，鼻尖嗅着蓮花清香，身心亦是愉悅輕松。莫昕笑說：“還以為大哥你會難過一陣，才想到在蘇州多留幾日。看來大哥最近心情不錯。”

唐棠一看是他，便笑道：“你怎麽過來了，蕭泠和蘇言呢？”

莫昕聞言翻了個白眼，托腮埋怨道：“那個死蕭泠，見不得我和蘇哥哥下棋，非要自己搶了去，哼！蘇哥哥也不幫我，就讓他們自己玩去吧！”

唐棠噗嗤笑了，“這可熱鬧了。”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這幾日唐棠也看出來了，蘇言确實是對莫昕有些心思，與蕭泠一對上，那可不是什麽都要比上一比？卻不知莫昕是這麽看他們的。

莫昕不知道他笑什麽，只接着說：“蘇哥哥也變了，蕭泠一來，蘇哥哥就什麽都依着他，還不讓我玩了，過分！大哥你說，是不是蕭泠給他下了什麽迷魂湯？”

唐棠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毫無形象的捧腹大笑，“哈哈……小弟，你這想法，也真是絕了。”

莫昕莫名道：“你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唐棠待冷靜下來，認真的問道：“小弟啊，若是讓你在蕭泠和蘇言之間選擇一個人，你選誰？”

“為什麽要選擇？”莫昕想都不想，直接道：“那我選蘇哥哥。”

唐棠有些緊張，“為……為什麽呀？”

莫昕理所當然的說：“因為我讨厭蕭泠啊，你知道的。”

身後傳來突兀的啪的一聲，似乎是什麽東西掉落了。

唐棠不忍看去，扶額低頭，莫昕回頭，蕭泠與蘇言皆是一臉神不守舍的樣子，莫昕下意識的捂了嘴，剛才說了什麽？我怎麽啥都不記得了？

蕭泠很快反應過來，撿起掉落的扇子，臉上少了往日的嬉笑，平靜的說：“聽說街上有一家店糕點做得很好吃，我去看看。”

“喂！”

莫昕還沒說話，蕭泠掉頭就走了，莫昕感覺有點不妥，卻被蘇言笑着拉住，“子筠，方才是蘇哥哥不對，為了下棋就不顧你了，我讓廚房做了冰鎮蓮子羹，給你消消暑。”

一聽見吃的，莫昕雙眼就亮起來了，也忘了蕭泠那副不對勁的樣子，點頭笑道：“好啊好啊！”

唐棠悠悠的品着茶，論讨好莫昕，蕭泠比起蘇言還差得遠。

蕭泠也不知道受什麽刺激了，也不去刻意讨好莫昕了，買了糕點回來孝敬唐棠。

唐棠笑得很尴尬，“靜王爺，您不必如此……”

蕭泠很為難很委屈，“莫大哥，之前是我做了對不起莫昕的事，我知錯了，可是莫昕他氣長得很，就是不肯原諒我。我是沒辦法，你就幫幫我嗎？”

唐棠萬般推辭，最終受不了蕭泠磨人的功夫，找個機會就跑了。

往後幾日只要遠遠的看到蕭泠，唐棠都心有餘悸的躲起來，但是蕭泠還是賴在唐棠身邊，因為他發現了莫昕的一個小毛病，這家夥不管多大了，還是個特別黏哥哥的壞小孩。

只要他跟着唐棠，莫昕就會每天都過來守着他大哥，擔心蕭泠要做些什麽，什麽吃的，什麽蘇哥哥，都被抛諸腦後了。

蕭泠小小地扳回一城。

唐棠無奈的很，終于忍不住提出了離開蘇州的想法，他們說好的回杭州老家去看看，卻在蘇州玩了數日。原本是怕觸景生情，誰知留在蘇州更麻煩，莫昕最怕麻煩了，一提出去杭州就立馬點了頭。

蕭泠樂不開支，蘇言還有一大幫生意要忙，為了讨好莫昕亦是堆了好幾日了，哪裏還能離開蘇州，這下莫昕又是他一個人的了，往後決計不能讓他來蘇州了。蕭泠暗暗的做了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