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秦曦還在原來的位置坐着, 周圍的人比剛剛又多了幾個，熱鬧勁一如方才。

一個穿着露肩裙，打扮靓麗的女人走過去，彎下腰來笑盈盈跟他說話, 含羞帶澀, 眉目含情, 瞧着像是搭讪的。

秦曦坐姿沒變，平淡的臉色漸漸沉下去, 眼睑微擡，性感的薄唇吐出幾個字。

女人笑意僵在臉上片刻，一臉歉意地說了什麽，轉身離開。

看到這一幕，邵歆彤有點擔心：“那人看上去不好接近啊，小檸檬過去行不行？萬一這人不給面子怎麽辦？”

“就是就是。”邵歆輝跟着插話, 比他姐還不滿，“清悠姐你這主意不好玩，要不換一個吧。”

夢清悠見那邊搞得不愉快, 也覺得這個點子不太好：“那算了, 咱們換個人。”

她目光從那桌人上掠過，道, “就那個戴眼鏡的吧，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看着還不錯, 小檸檬把酒敬給他。”

這廂搭讪的女人剛被打發走, 柴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調侃：“曦哥還真是到哪兒都有美女惦記着，不過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說話一點兒不給人留面子。”

“就是，我要是那位美女，被這麽對待也太傷心了。”

“想讓曦哥憐香惜玉，那可太難了，反正我是沒看見過。”

幾人正說鬧，有男生眼尖，吹了聲口哨：“曦哥，又有個美女，應該是朝咱們這邊來的。”

大家順勢望過去。

“這個才是真漂亮。”

“我注意這女孩好久了，她們剛剛好像在玩游戲，現在端着酒杯朝這兒來，這是輸了游戲大冒險吧？”

“你們猜她的目标是誰？”

“朝我們這兒來，那除了曦哥還會是別人嗎？”

聽衆人七嘴八舌，韓勳掃一眼走過來的初檸，胳膊肘撞了秦曦兩下。

秦曦散漫掀起眼皮，見初檸手裏端着酒杯緩步而來，氣質優雅，精致的臉上平靜無波，頭頂星星燈的光線流瀉下來，在她微卷的長發上掠過淡淡的光澤。

秦曦眉尾上揚，指尖輕敲着桌面，饒有興味地看她款款向這邊而來。

“曦哥，這酒你若不喝，多少也給人女孩點面子呗。”

“就是，你不心疼，我們還心疼呢。

”

“滾。”秦曦懶懶開腔，掃了眼起哄的那幾個人，視線重新移向初檸。

她人已經走近，最後在所有人注視下，繞過秦曦，最終站在柴修跟前。

“你好。”她勾唇淺笑，聲音柔婉，“請問我能敬你一杯酒嗎？”

秦曦輕叩桌面的手頓住，唇角剛剛揚起的弧度逐漸下拉。

在場所有人都不免詫異，逐漸安靜下來，不可思議地看着突然的變故。

柴修更是受寵若驚，從位子上緩緩站起來，整個人都結巴了：“可，可以！”

他接過初檸遞過來的酒，仰頭飲盡。

杯子還給初檸時，眼睛都看直了：“你好，我叫柴修。”

初檸微微點頭，報了自己名字，又坦白跟室友在玩游戲的事，讓他不要介意。

秦曦冷着臉，悶頭喝了杯酒。

韓勳望一眼，笑着出聲打招呼：“初檸，好巧，在這兒碰見你。”

初檸其實早就看到了秦曦和韓勳，原本想着他們不說話，她就假裝沒瞧見，敬完酒直接走人的。

此時韓勳開了口，她轉首：“是啊，好巧。”

她旁邊的秦曦臉色很臭，跟沒看見她似的，初檸索性也裝看不到，含笑離開。

望着那抹背影，才有人好奇地問韓勳：“你跟剛剛那位美女認識？”

韓勳：“高中同班同學。”

“你高中不是跟曦哥一個學校嗎，你倆還一個班，那曦哥也認識？”

秦曦目色陰鸷，又飲了杯酒，從椅子上站起來。

韓勳望過去：“曦哥你去哪兒？”

“抽煙！”

——

初檸開車來的，不能飲酒，果汁倒是喝了不少。

游戲又玩了幾輪，她起身去洗手間。

洗手間在別墅的客廳，今晚來尹家的人挺多，初檸在門口等了會兒才輪到自己。

出來時，她依照來時的路往後院兒走。

及至院門口，意外看到兩個熟悉的男人背影。

一個是秦曦，另一個……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喬繼恒。

許是以為這邊沒人，兩人此時正旁若無人地聊天。

喬繼恒：“奶奶最近總唠叨，說我跟你關系這麽近，也不想着給你和喬染牽線，我這耳朵都快出繭子了，你們倆自己都不積極，我牽個什麽線？”

秦曦手裏夾着根沒點燃的煙，聞此輕哂：“得虧你沒牽，不然你以為我現在會心平氣和站在這兒跟你聊天？”

喬繼恒乜他一眼：“你這語氣，我們喬家的女兒有那麽差嗎？”

“差不差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說既然兩家長輩都這麽想聯姻，大不了你就相處下試試呗，反正你也單身一人。”

說到這兒，他尋思着開口，“倘若覺得喬染比你大不合适，我倒覺得另外那個與你年齡相當，挺合适的，我爸也支持，要不然改天找機會我安排你們見個面？”

“喬繼恒。”秦曦淡淡喚了一聲，側目看他，“給我做大舅子，你能撈到好處？”

喬繼恒好笑地反問：“我能撈什麽好處？”

“沒好處你積極個屁！”

“……”

喬繼恒無語地看他，“你不樂意拉倒，我還不願管閑事呢。”

他說着轉身要離開，一扭頭卻猝不及防看到站在門邊上的初檸。

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盯着瞧了好一會兒，喬繼恒才很是意外地開口，“阿檸，你怎麽在這兒？”

秦曦捏着手裏的煙，投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側目打量喬繼恒的表情，有些困惑：“你認識她？”

“當然認識，她……”

“是池鳶。”初檸攔住喬繼恒未完的話，看向秦曦，“池鳶介紹我們認識的。”

初檸從不在外人面前承認自己是喬家人，如今她這麽說了，喬繼恒讪笑兩下，跟秦曦解釋：“對，我們家跟池家關系親近，她是池家千金池鳶的朋友，所以認識。”

秦曦眉頭皺了下。

池鳶介紹喬繼恒給她認識幹嘛，想給初檸和喬繼恒牽線？

想到這個可能，他臉色黑了幾分，沒吭聲。

喬繼恒察覺出二人的不對勁來，狐疑地瞥了秦曦一眼，又看初檸：“你們倆也認識？”

“高中同學。”

“我前女友。”

初檸沒料到秦曦居然這麽介紹，一時有些怔愣。

一般情況下，前任這種關系比較尴尬，介紹的時候不都會選擇避開的嗎？

他怎麽，這麽直白……

喬繼恒跟秦曦認識這麽多年，還是頭回聽他這麽介紹一個女孩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倆人以前有過關系似的。

反應兩秒，忽而挑眉笑了，意有所指地開口：“這麽巧。”

一陣風吹來，初檸将散落的碎發挽在耳後：“你們聊，我先過去了。”

步履匆匆的離開。

秦曦側目去看喬繼恒，語帶警告：“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了，有點兒自知之明，你倆不合适。”

面對他的人身攻擊，喬繼恒不怒反笑。

一抹拖腔帶調的慵懶男音自門內傳來：“好大的醋味兒。”

尹遂自裏面闊步而來，西裝革履，長腿筆直。

他站在兩人跟前，深邃的眼眸裏染上調侃的笑，唇角勾勒起淡淡的弧度：“你們倆，怎麽來我這兒争風吃醋起來了？”

喬繼恒覺得好笑：“我跟他争什麽醋。”

他擡眉看秦曦，笑意漸濃，“我跟初檸不合适，但我覺得你跟我妹妹挺合适的，你叫我一聲大舅哥，我給你們牽牽紅線？”

秦曦冷這張臉，拍拍喬繼恒的肩：“行啊，下輩子一定滿足你。”

說完轉身就走。

喬繼恒搖着頭啧啧兩聲，沖着他背影喊：“別呀，這輩子我就等着！”

秦曦沒聽見似的，大步離開。

尹遂走過來，看向喬繼恒手裏的車鑰匙：“你剛來就要走？”

喬繼恒看了下腕上的時間：“今晚這飯是吃不上了，臨時要去出個差，下次再小聚吧。”

——

尹遂和姜吟講過場面話後，宴席才真正開始。

初檸和邵歆彤、夢清悠她們在吧臺坐了會兒，準備找席位時，耳畔聽到有人喊她：“小檸檬！”

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初檸看到一個女孩沖她招手：“初檸，真的是你！”

女孩一頭黑長直，長相秀氣，笑容可掬。

初檸恍惚了一下，想起這是高中同學沈柳茹，倆人在宿舍裏是上下鋪。

沒想到在這兒看到她，初檸挺意外的。

沈柳茹招手道：“這邊還有位置，要不你來這兒吧。”

那桌都是男方的朋友，有兩個是高中同學，一個韓勳，一個賈凱澤，都是富二代，讀書那會兒是秦曦的狗腿子。

這桌秦曦沒在，不知是提前走了，還是去了別處。

邵歆彤和夢清悠她們選擇坐在了旁邊那桌。

初檸原想跟她們一起，沈柳茹已經走過來挽住了她的胳膊：“雖說在一個城市，長莞還真大，我好多年都沒見你了，不過我在電視上見過你，都做主持人了，真厲害。來呗，咱們坐一起，還能說說話。”

初檸高中那會兒跟沈柳茹關系最好，當初因為一些變故，跟秦曦分手後，也與所有的高中同學單方面斷了聯系。

沈柳茹沒提過以前的事，還這般熱情，初檸不好抗拒，只能跟室友打了招呼，被沈柳茹拉過去。

剛坐定，沈柳茹另一邊的賈凱澤跟她打招呼：“初檸，真的是你啊，乍一看我還不敢認。”

初檸笑了笑，看到他手上戴着婚戒，跟沈柳茹手上的是一對兒，不免訝然。

沈柳茹有點不好意思：“還沒跟你說，我們倆去年結的婚。高考後你的聯系方式換了，也沒法通知你。”

初檸笑着開口：“恭喜。”

這倆人讀書那會兒關系很差，沒想到居然湊成了一對，還挺讓人意外。

正聊着，耳邊有人打招呼：“初小姐，你好。”

初檸聞聲偏頭，才發現坐在自己左手邊的，恰好便是剛剛玩大冒險時她過來敬酒的那個男生，柴修。

柴修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有些拘謹地笑了笑：“你是長莞衛視的主持人吧，我其實看過你的節目。”

他旁邊一個男生接話：“哦我想起來了，上期那個《客座零距離》我看了，你是裏面的主持團成員吧，坐在紅姐後面那個，我記得你全程沒說話。”

上期節目前兩天剛剛播出。

當初錄播的時候恰好初檸感冒，嗓子不舒服，所以全程沒有開過口。

聽此人提起，她禮貌點了下頭，沒有解釋。

話匣子逐漸打開，桌上其他人也開始熱絡地跟初檸攀談。

對于不熟悉的人初檸随意附和，大多數時間仍是跟沈柳茹和賈凱澤閑聊，韓勳時不時插上兩句嘴。

沈柳茹沒有過問初檸當年的事，只撿了讀書那會兒的趣事來說。

倏然，不知誰高喊一句：“曦哥剛剛怎麽跑了，總不至于怕我們兄弟幾個找你灌酒吧？”

初檸擡起頭，看到秦曦嘴裏叼着根煙走過來，坐在韓勳旁邊的位置上，脊背放松地往後靠，翹起二郎腿痞笑道：“結婚的是你們遂哥，關老子什麽事？”

說話間他餘光朝這邊看了眼，對上初檸的視線後平靜移開，嘴裏的煙頭不着痕跡地取下來，掐滅。

有人接腔：“遂哥一結婚，大夥不得盼着你領個嫂子讓我們見見？”

“就是，誰不想看看咱們眼高于頂的曦哥這輩子到底還有沒有成雙入對的機會。”

一群人笑着附和。

柴修給身邊的初檸舀了碗甜湯：“初小姐，這個我剛剛嘗過，很甜的，你們女孩子應該會喜歡。”

面對柴修的殷勤，對面男生啧啧兩聲，跟初檸道：“美女你剛剛那杯酒敬得好啊，這麽木讷的小子現在居然開始關心人了。”

他旁邊的人也跟着接腔：“美女有對象了嗎，我們柴修也是單身，有沒有興趣？”

柴修臉上一熱，擔心初檸聽到這種話不自在，瞪了那兩人一眼：“你們別亂說話。”

“怎麽亂說，我們這不是想做件好事？”

“就是，你一大老爺們兒，在女孩子跟前害羞個什麽勁兒？喜歡可得大膽的說！”

“差不多行了。”

秦曦修長指尖捏着高腳杯，唇線拉直，下颌的線條越繃越緊。

聽着耳畔的哄鬧聲，他飲下手裏的酒，喉結滾動，聲音淡淡而自帶威嚴：“沒別的話可聊？”

周圍靜了一秒，韓勳笑着接話：“就是，聊得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不是都早吵着說餓，倒是吃東西啊，巴拉巴拉個沒完，不嫌聒噪。”

這時，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搬着凳子湊過來，夾在了初檸和柴修的座位中間。

邵歆輝帥氣的臉上笑容清冽，沖初檸道：“姐姐，我姐嫌我煩不讓我跟她坐一起，我坐你這邊你不介意吧？”

初檸确實因為剛剛那群人的起哄有些不悅，此時看到邵歆輝插過來，她頓了頓，點頭。

邵歆輝很高興，過去把自己的碗筷拿過來，直接坐在了初檸旁邊。

被這麽一打岔，再加上秦曦突然的發火，大家起哄的勁頭逐漸散去。

恰好尹遂和姜吟夫妻二人過來逐個敬酒，先前的話題就此揭過。

輪到初檸時，她站起身，以茶代酒說了些祝福的話。

坐下時倏而起了陣風，涼飕飕的。

邵歆輝迅速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姐姐，天氣涼當心感冒，你把我衣服穿上吧。”

初檸忙推拒：“不用，我不冷。”

“你穿那麽薄怎麽會不冷呢。”說着主動把衣服搭在初檸身上，“最近天氣轉涼，你可得仔細着點兒，感冒很難受的。”

初檸不習慣被人這樣照顧，又感覺好像桌上的人都在朝這邊看，她将身上那件外套扯下來，重新遞在邵歆輝手裏：“我真不冷。”

邵歆輝見她堅持，也沒再說什麽，主動給她夾菜：“那姐姐你吃點熱菜，暖暖身子。”

一晚上下來，秦曦跟前的筷子動都沒動一下，酒倒是喝了不少。

周圍人的閑談他也不參與，冷眼看着那邊的互動，看邵歆輝不停殷勤往初檸碗裏夾菜。

這少年他有印象，就是在機場上跟初檸談笑，坐上她副駕駛的那個。

來的路上，初檸接到的那個電話，也是他打來的。

看着這小子的殷勤勁兒，他莫名覺得渾身不爽。

邵歆輝對秦曦的注視毫無所覺，還熱情地跟初檸說着話：“姐姐，待會兒結束就很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要不然我和我姐送你回去吧。”

初檸還沒接腔，秦曦放下手上的杯子站起身，表情冷酷：“走了。”

他存在感十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過去。

“曦哥，你還沒吃呢怎麽要走？”

“對啊，咱們不是商量好待會兒要把遂哥灌倒嗎，現在走哪兒成？”

“你們玩。”他已經離開座位，徑自轉身。

望一眼遠去的背影，桌上的人讨論：

“曦哥這是怎麽了，今晚上瞧着情緒不高啊。”

“我看曦哥這幾年就沒情緒高的時候。”

“但今天情緒格外不高。”

……

大家正讨論，賈凱澤眼尖，看到秦曦又折了回來，笑問：“曦哥，你不走了？”

秦曦神情淡淡，在衆人的注視之下繞過幾個人身後，最後在初檸跟前停下。

光線被遮擋，有黑影攏了過來。

初檸狐疑着擡起頭，見秦曦站在了自己跟前，一只手搭在她座位的扶手上，彎腰迎合她坐着的高度，眉眼低垂，桃花目裏淡然無波：“初檸。”

周遭突然安靜下來，大家不約而同看過去，面帶驚詫。

秦曦似乎毫無所覺，在衆目睽睽之下，朝初檸伸了手，聲音不輕不重地開口：“家裏門卡忘帶了，你的給我用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