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空氣在一瞬間凝固, 似乎連風都跟着止住了。

桌上不知誰打翻了酒杯，酒水灑出來，聲響格外突兀。

在場除了韓勳之外的人, 都吓得不輕。

曦哥門卡忘帶了, 用初檸的是什麽意思？

而且曦哥說的是——家？裏？

初檸大腦也在一瞬間有點懵掉。

思緒還沒回過神之前，身體已經遵從本能，翻開包包找門卡。

沒找到。

她想起什麽，擡頭看向秦曦：“好像在車子裏。”

說着她起身, 打算跟秦曦一起過去取。

兩人一同離席, 走出人群好遠，初檸才後知後覺地緩過味兒來，腳步驀地頓住：“你剛剛，跟我說什麽？”

秦曦側目, 似乎很不解她的問題。

初檸回憶起秦曦的原話：家裏門卡忘帶了, 你的給我用一下。

腦海中又遲鈍地閃過剛剛所有人聽到這話時的眼神，登時不滿：“他們肯定誤會了, 你怎麽沒解釋？”

秦曦知道她在某些事情上反射弧比較長, 沒想到這麽長, 這會兒才跟他算賬。

他五官舒展開，擡步繼續往前走：“又不是什麽大事, 需要解釋嗎？”

“怎麽不是大事？”初檸跟上去, “他們肯定以為我和你同居, 是那種關系！”

秦曦停在初檸的轎車旁邊, 回頭：“哪種關系？”

初檸拉着臉沒吭聲, 覺得他明知故問。

秦曦思索着說：“剛剛沒想起來，現在我這都準備走了，再回去解釋也沒必要。要不然你回去跟他們解釋一下？”

初檸急了：“憑什麽讓我去解釋？”

“那你不是介意嗎。”

“他們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他們現在說不定都議論開了，我突然跑去解釋這個多尴尬？”

初檸原本只是出來幫他取門卡的，可經過這麽一折騰，她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法再回去，更不想面對大家打量的眼光。

秦曦觀察着她不太滿意的神色，擡手蹭了下鼻子，給她出主意：“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先走，回頭我跟他們解釋清楚。”

初檸想了想，覺得好像只能這麽解決了。

最後跟夢清悠她們發了個微信，借口先走。

暮色裏，秦曦淺淺揚了下唇角，打開副駕的車門坐上去。

初檸情緒不佳，一路上沒跟秦曦說話。

回到星闌灣停了車，她也不想搭理他，直接開門下車。

關車門時，回頭看到副駕上的秦曦沒動靜，歪着頭好像睡着了。

他臉朝着這邊，雙頰泛起紅暈，仿佛打了腮紅一般，似乎是酒的緣故。

初檸想起剛剛在席桌上，秦曦所在的位置她餘光恰巧能看到，所以清楚知道他今晚上一個人喝了挺多酒。

別人說話時他不接腔，筷子也沒動過，就只喝酒了。

本來不太想管他，但把他扔車裏好像也不是個事兒。

而且這是她的車，他吐了怎麽辦？

初檸繞過去，打開副駕的車門：“喂，到了！”

秦曦睡得沉，沒什麽動靜。

初檸擡手扯他的衣服：“秦曦？”

喊了兩聲，終于有了動靜，秦曦緩緩睜開眼，眼眶裏布了血絲，眸色因醉意染上渾濁。

他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孩，鎖着那張精致的臉，一語不發地看着。

初檸被他看得不自在，避開他的眼神：“你看我幹嘛？”

秦曦依然凝着她，視線似乎移不開，只喉嚨幹澀地開口：“怎麽了？”

看他這幅樣子，初檸先前的氣莫名其妙消散了，平靜道：“到了，下車吧。”

他漸漸緩過神兒來，解了安全帶。

秦曦今晚确實喝了不少酒，本來不覺得什麽，如今睡這麽一覺，醒來腦子便有些混沌了。

下車時感覺頭重腳輕，身形有些不穩，忽而趔趄了一下，扶住車身才勉強站定。

他身上酒氣濃郁，初檸有點不放心的擡頭詢問：“你沒事吧？”

“沒事。”他淡淡地應，跟她一起乘電梯。

停在701門口，初檸摸包時想起來，房卡還在車子裏，她忘記取出來了。

正準備下去取，側目看到秦曦從口袋裏取出房卡，滴的一聲公寓門打開。

初檸薄唇微張，默了兩秒反應過來：“你不是說你沒帶嗎？”

秦曦推門的動作僵了下，迎上初檸質問的目光。

後知後覺般憶起先前發生的事，他嘴角微抽，片刻後，他淡定推開門進去，随口解釋：“我起初找不到，以為沒帶，現在突然又找到了。”

初檸：“……”

進客廳，秦曦靠坐在沙發上擡手揉着太陽穴。

初檸走去吧臺，給自己沖了杯檸檬蜂蜜水，仰頭喝盡。

餘光看到沙發上醉意闌珊的秦曦，臉上因酒意紅暈明顯，脖子也泛着紅。

猶豫了一下，又給他沖了一杯，放在旁邊的茶幾上：“這個解酒，你難受就喝點兒。”

瞥見那杯檸檬水，秦曦擡眼看她：“為什麽你每晚睡前喝這個，不是說能提神嗎，喝完睡得着？”

高三那年，初檸晚上幫他補課，他總是犯困。

聽說檸檬水能提神，初檸便讓他泡檸檬水喝。

後來他便習慣了在學習前泡上兩杯，初檸的那份加上蜂蜜，酸酸甜甜的，她很喜歡。

不過那時候初檸在睡前不喝這個，因為會睡不着。

近段時間住在這兒，秦曦發現，她幾乎每晚睡前都會喝上一杯。

既然是提神的，為什麽睡前要喝這個？

初檸神色頓了下，随口道：“只是個習慣而已，我現在體質變了，喝這個才能睡得好。”

見秦曦出神，她沒再說什麽，轉身上樓。

秦曦獨自坐在客廳裏，靜靜望着那杯檸檬水，最後拿起來喝盡，閉目靠在沙發上。

關上卧室的門，初檸靠在門上，想着他剛剛的那個問題。

秦曦不說她都忘了，她以前晚上睡前喝檸檬水會睡不着。

什麽時候開始改變呢？

大概是高考後的那段日子，她整晚的失眠，噩夢糾纏，絕望和恐懼将她吞噬。

那時候，只有喝蜂蜜水心情才會好一點。

舌尖漾起絲絲酸甜時，仿佛秦曦還在。

後來檸檬水成了睡前的一劑藥，再也離不開了，最終成為習慣。

此時閉上眼，她還能記得那年狼狽的自己。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如今這條命，是撿來的。

閉目靠在門上，她深吸一口氣，緩慢吐出來。

再睜開眼，脆弱和傷痛被掩藏，眸底只剩澄澈的清明。

去浴室洗了把臉，她一邊刷牙一邊劃着手機緩和情緒。

“有福同享有難退群”的微信群聊裏不時有消息彈出。

邵歆彤：【小檸檬，我弟說你好像跟那個秦曦同居，不會是真的吧？】

夢清悠：【我今晚看到你跟他一起走的，到底是怎麽回事？那是你男朋友？】

邵歆彤：【如果談戀愛了不告訴我們，那你就不夠意思了！】

夢清悠：【就是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

消息一條條彈出來，初檸看得頭疼。

彎腰把嘴裏的泡沫吐出來，漱了口她回複：【就是普通室友，他遇到點困難，我租了間房給他。】

邵歆彤：【？？？】

夢清悠：【？？？】

夢清悠：【我聽說那是遠商集團總裁啊，還一手創立現在的WHOLE LIFE，這種人能淪落到去你那兒租房住？】

初檸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反正就是因為一些緣故，他暫時住我這兒。】

【我和他只是高中同學，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邵歆彤：【那，你現在到底談戀愛了沒？】

初檸：【沒有啊，我一個人挺好的】

邵歆彤：【我們明天出去玩吧，我和清悠好不容易來長莞一次，過兩天就走了。】

夢清悠：【這個主意不錯，咱們一起聚聚！姜姜呢，要不要一起去？】

去哪裏鬧騰好久，姜吟才回了微信：【你們玩吧，我就不去了，明天要去他家裏跟長輩一起吃飯。】

姜吟不參加，最後幾個人一番商議，決定去清幽谷。

清幽谷地處長莞北郊，是騰瑞集團開發的一處旅游勝地，環山繞水，游樂設施齊全，很受網民喜愛。

為了能睡個好覺，大家一致決定第二天午飯後再集合。

秦曦似乎假期裏也沒什麽安排，次日上午一直在家，還很勤快地做了午飯。

吃飯時，初檸習慣性坐在茶幾前，邊看電視邊吃。

秦曦也沒去餐桌，就坐在沙發的另一端。

群裏夢清悠發了微信電話過來，初檸放在耳邊接聽。

“小檸檬，你吃過飯了嗎，我們已經好了。”

“在吃飯。”初檸想了想，回複，“要不然我發個定位，你們先打車過來我這兒吧。”

挂斷電話後，初檸發了定位過去。

一旁的秦曦朝這邊看了眼，沒吭聲。

飯後初檸把自己的碗拿去廚房洗刷，看時間覺得夢清悠他們快到了，迅速跑上樓換衣服。

剛收拾妥當，夢清悠的電話就來了。

下了樓，她掃一眼沙發上看電視的秦曦，接着電話去門口換鞋：“到了嗎，你們等一下，我馬上就出門。”

秦曦倚在沙發靠背上，把玩着手上的遙控器，看她換了一雙平底運動鞋，打着電話出了門，全程把她當空氣。

把彼此尊重私生活，互不幹涉，各不打擾發揮得淋漓盡致。

——

初檸你直接驅車從星闌灣出來，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夢清悠、劉楊、邵歆彤和邵歆輝四個人。

從車上下來，邵歆輝笑着沖初檸開口：“姐姐昨晚上怎麽沒打招呼就走了？”

“臨時有點事，就先回來了。”

初檸說着，正準備讓她們上車，聽到不遠處有人喊她。

循聲而望，一輛銀色賓利停在路邊，沈柳茹從車上下來笑着沖她揮手。

随之下車的是賈凱澤和韓勳。

三人直接走了過來。

大家昨晚在尹家別墅裏見過，雖然名字記不完全，但好歹也混了個臉熟，此時也能互相寒暄。

韓勳問初檸：“你們這是打算出門？”

初檸點頭，說了要去清幽谷的事。

“清幽谷啊。”韓勳跟旁邊賈凱澤對視一眼，沖初檸笑，“巧了，我們和曦哥也商量了要去那裏，這不來接他來了。”

說着掏出手機，撥通秦曦的電話。

秦曦此時仍舊沉着臉在沙發上坐着，電視上播的電視劇一眼沒看進去，心上沒來由覺得煩躁。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他擰着眉接聽：“有事？”

韓勳捂着話筒離初檸遠了些，故意大聲說話：“曦哥，不是說好了今天一起去清幽谷的嗎，我和老賈都到星闌灣門口了，你怎麽還不出來？”

聽着那邊莫名其妙的話，秦曦頓了兩秒：“你有病？”

直接挂斷。

耳邊傳來一陣盲音，韓勳忍不住為他家曦哥的智商着急。

趁賈凱澤和沈柳茹在跟初檸說話，他走遠了些，再次撥通電話，壓低聲音道：“初檸她們要去清幽谷玩。”

秦曦握着手機的直接微頓：“你怎麽知道？”

韓勳偷瞄初檸那邊一眼，見沒人注意他，才對着話筒輕聲解釋：“原本我和老賈想給你和初檸制造點機會，就說帶着沈柳茹一起過來，讓她叫上初檸咱們出去玩，沒想到在星闌灣門口碰到初檸和她大學室友了，她們要去清幽谷。”

“曦哥。”韓勳說，“我剛跟初檸說咱們也早就計劃好了要去那裏，你趕緊下來。”

“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去了？”秦曦輕嗤一聲，聲音淡漠，似乎很不領情。

“曦哥，在我面前沒必要裝吧？你真不來？我可告訴你，昨晚上那個對初檸很殷勤的大學生也在這兒，你要不去可拉倒，反正人家初檸這麽漂亮，不缺人追。”

秦曦眼皮一跳，腦海中閃過那張不太讨人喜歡的少年的臉。

關掉電視，從沙發上起身，大步走向門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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