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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教室了怎麽不開暖氣?氣溫這麽低。”裴星洲順手開了空調, 眼中含着笑意,“這一切應該都快結束了,委屈你了。”

“我剛跑完步, 身上不冷。”沈荔回答說,“什麽快結束了,什麽委屈?你是指競賽——還是別的什麽?”

裴星洲:“當然不是競賽,競賽這件事上, 我當然希望你走得越遠越好。”

沈荔:“那你是指?”

裴星洲眼神爍動了一下,淡笑道:“沒事。”

見話題被避過去, 沈荔沉默了會,心裏有些不甘,再次提起:“你是不是在說傅嘉延。”

裴星洲臉色溫和, 沒有否認:“……對,情勢或許發生了變化,你以後不用再和他在一起了。”

沈荔嘗試着理解他的話:“你覺得這是一件值得解脫的事情嗎?”

裴星洲緩緩道:“難道不是嗎?”

沈荔也放慢語調,目光探究:“為什麽會給你這種感覺, 是因為校園裏的那些流言蜚語——還是說,其實你知道些什麽?”

傅嘉延人間蒸發,茶柔忽然轉學, 嘉年中學的任何一位校友,任何一名吃瓜群衆,聽到這兩件事, 可能都不會聯系到一起。

——蝴蝶效應的影響下, 劇情線緩緩偏移, 逐漸帶來巨大的變化。茶柔走的是迂回路線,在傅嘉延沒有主動的情況下,他們在校園中的交集顯得過于寡淡。

但若知曉這個世界是一本書, 而他們是書中男女主的人,可能無法不對此多想。

沈荔慢慢回想起來,現在的時間節點,正是原劇情線中男女主在一起的時候。

她也逐漸能解釋前段時間傅嘉延所有異常的舉動:

急于把學習方法傳輸給她;破天荒地沒有拒絕自拍合影;執意在緊迫的備考時間裏出行——那是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天;暫時寄存在她這裏的巨額轉賬。

以及從大寫的張揚,到不再讓她把他們的關系訴之于衆,或許是因為一旦發生什麽變化,她會被推向一個難堪的境地。

傅嘉延的離開其實一直有跡可循,是她在溫水裏待的時間太長,把這些痕跡忽視掉了。

他必然預見過會發生的事情,才把一切安排打點妥當——除了什麽都沒有告訴她。

她的信息來源确實狹窄,僅有原主不完整的記憶,還有穿書之初導入腦海的粗略的原著信息。

那麽傅嘉延以外的其他人,會有可能知道更多嗎?

比如眼前的裴星洲。

沈荔望向他,坦言心底的猜測:“你之前讓我和樊玲打交道,其實是想幫我對不對?你知道七班人的好感,對于茶柔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這意味着裴星洲不僅知道茶柔的系統,還知道她的系統與外界好感度直線挂鈎,比她了解得更為詳盡。

裴星洲沒有否認。

“裴星洲,我好像知道你是誰了。”沈荔看着他的眼睛,做了個無聲的口型,“對不對?”

裴星洲愣了一下,輕笑,“是我。”

沈荔釋然:“我真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

裴星洲:“這是一種緣分。”

沈荔:“其實你可以早點同我說的,你是什麽時候……”

後半句可能說不出口,沈荔習慣這一點,自動切換語種,用食指比劃了一個動作。

“比你早一些,之前還有點擔心,直到看着你一步一個腳印成長起來。”裴星洲似乎在進行着一些回憶,眸光閃動,“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嗎,替你開心,也感到自豪。就算到了這裏,你也同樣可以開拓出自己的容身之地。過去你都能走過來,現在原有的那些可能正在或者即将被打破,以後就更沒有後顧之憂了。”

沈荔在他的話辨出了什麽,認真道:“但如果所有規則一板一眼,我躲不開那些命運,能夠走到今天、取得這樣的進步,個人努力只能居于第三,更重要的是運氣,還有身邊人帶給我的幫助。其實你不用擔心,傅嘉延對我很好,沈家人也待我很好,他們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你知道傅嘉延的下落,能不能告訴我?雖然可能會被屏蔽,但還是能找到表達的辦法,我之前研究過這些,可以教你。”

裴星洲把她的細微表情納入眼底,緩聲問道:“我知道他對你很好,那麽你對他,是什麽想法。”

沈荔把這當作日常的聊天,像過去一樣敞開心扉:“可能你不知道,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之前傅嘉延不讓我告訴別人,離奇的版本就傳了出來,可能誤導了你。其實沒有勉強為難,我也沒有傳聞那麽冷漠。”

其中最多有一些欺騙,可惜她還沒來得及行事跪榴蓮的特權。

裴星洲斂了斂眸,靜默了一瞬,然後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是嗎?”雖然希望本來就很渺茫,沈荔還是感到失落。

裴星洲搖了搖頭:“那些都是我根據已知信息的猜測。給我的感覺是,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離開準備,恐怕沒那麽容易找到他。”

沈荔嘆氣,連不在傅嘉延身邊的人,都能觀察出他離開的跡象,她最近是被什麽蒙蔽了雙眼。

“希望省選的時候,他會回來。”

裴星洲:“嗯?”

沈荔沒由地多了幾分肯定:“省選的時候他應該會回來,因為說過會拿金牌,也一直在為這件事情努力。”

長久的堅持,不可能棄之不顧。

裴星洲頓了片刻,淡笑道:“好,我也相信。”

日子在遞進,裴星洲于沈荔而言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有他幫忙分憂,幫忙探聽傅嘉延的下落,她便能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在備考上。

沈荔依然像過去那樣早出晚歸,有時晚上也不會離開機房,直接趴在桌上睡,但是第二天醒來還是會去鍛煉身體。她知道在競賽這條路上,注入了他們多少心血,澆灌了家人多少愛意。她沒有時間去傷春悲秋,那對于現狀的改變無濟于事。

時間很快滑到省選之前。

沈荔領完準考證,準備去北門的超市置備一些考試用品,剛出校門沒多遠,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雙肩包。

傅嘉延那晚之後就沒再回來,東西一直放在寝室裏。但現在,他的黑色雙肩包出現在了另一個男生手裏。

之所以排除同款的可能,是因為側邊的網兜裏,放置着一個十厘米左右的娃娃。

轟趴那日,她抓完天使玩偶後,在鄰兩臺的娃娃機裏發現了它。雖然不是同一個系列,風格差之甚遠,但大小差不多大,而且表情是玩偶中罕見的冷酷和不羁——和傅嘉延還挺搭。

她便抓來給他看了,沒想到傅嘉延把那個玩偶買了下來,并塞進了一個同樣……冷酷不羁的包裏。

沈荔瞬間激動起來,她一直覺得傅嘉延會在省選前回來,而且這種感覺很強烈。

直到穿過馬路,走到那個男生面前,看清楚他的眉眼後,沈荔微微一愣。

少年年齡不大,五官和傅嘉延有相似之處,但不夠精致,像是傅嘉延的低配版,眉眼中的戾氣卻很重。

他雖然拎着傅嘉延的包,卻對其毫不愛惜,書包帶時不時曳在地上,沾上肉眼可見的塵埃。

沈荔有輕微潔癖,這一幕看得尤為難受,開門見山:“請問你為什麽拿着傅嘉延的包——”

少年停下腳步,歪着腦袋打量過沈荔,似乎覺得好笑:“想拿就拿了呗,他的就是我的。”

他說着,玩世不恭地把書包打了個三百六十度的轉兒。

沈荔皺了皺眉:“你是誰啊小朋友?”

“我誰?我是傅嘉延的弟弟。”少年又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森冷,勾着書包帶的手指絲毫不安分。包裏放置了一些書本及生活用品,因上下颠覆震動,傳來嘩啦啦的聲響。

傅嘉延愛惜書,雖然不會明着說出來,但哪怕是刷完的習題冊,封皮依舊是嶄新如初的。

“你是有多動症還是缺乏教養?”沈荔命令道,“把包給我——他沒有親人,我是他的朋友。”

“沒有親人?”少年聞言,笑得肩膀在抖,“這是他同你說的?”

沈荔好笑:“不然是你同我說的?”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和你這麽說嗎?”少年湊近她,一字一句地道,“肯定不知道吧,因為他把他親人殺了。噢對了,就是我爸爸。”

他的語調極為平靜,眼中卻有冰冷的狠意。

沈荔面色不驚:“不好意思,你這種素質的人,說什麽我不信什麽。”

“不相信?那你看看這是什麽。”少年娴熟地打開手機,調出網頁,是很多年前的一則弑父新聞。

沈荔掃了一眼,嗤笑道:“這不是什麽正經的新聞媒體,報道的一面之詞又能說明什麽問題。”

之前歌手大賽的時候,她的視頻在網絡上的小範圍內有了讨論度,還有媒體寫她和沈淮年是情侶關系,在決賽舞臺上大放異彩,看着就令人啼笑皆非。

少年見沈荔不為所動,躁從心起:“你憑什麽相信他不信這些新聞采訪,他就是個騙子更是個瘋子,我是他弟弟還能不了解他?你是不是腦子有病要和這種人做朋友,不過我也能理解,傅嘉延最擅長的就是僞裝和話術,你放心,我很快就會把他虛僞的面具拆下來,讓你們全校都知道他的風光過往。不介意向你介紹一下,我叫傅嘉準,嘉獎的嘉,準時的準。”

他說得一氣呵成,說完憤恨地把拖曳在地的書包帶子踩了幾腳,鞋底重重碾壓。

“我看腦子有病的人是你。”沈荔忍不下去了,蓄力對着他膝彎就是一踹,傅嘉準吃痛力道一松,她順勢把包拿了過來。

就在這時,一輛失控的汽車突然鳴着笛向路邊的人行道沖了過來,對準的正是他們的方向——

沈荔感官靈敏,本來有避開的一線生機,緩過神來的傅嘉準卻以魚死網破之勢瘋了一樣地拖住她,想把那個包搶回去,陷入極端的情緒中,連鳴笛聲都沒有聽見。

“沈荔!”世界黑暗之前,沈荔摔進了一個有着草木淡香的懷抱。

與其說裴星洲救了她,不如說沒救成,反而成了倒黴鬼,和她卷入了同一場時空的變幻。

沈荔再次醒來的時候,身處一片遠郊的荒地,周圍沒有建築,更不見人煙,只有被風揚起的漫天沙塵。

直到聽見轟隆隆的聲響,她擡起頭,看見銀色的飛機在高遠的天空中劃過弧線。

至少讓她确定……自己還在人類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九夙寶貝兒昨天和今天的營養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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