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對方突然上門, 面色又如此沉重,廖清歡忍不住問了一句,“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找到了我母親留下來的房子, 曾經在我母親身邊伺候的故人一直守着房子, 她得了痨病,不願意去醫院治病。以前她經常會到廖家酒樓吃飯, 說是你以前每月月末都會在門口派送清湯豆腐花,她很想吃再吃到那時候的口味。如果吃到的話, 就答應我上醫院治病。”

陸長纓也沒藏着掖着, 大大方方的告訴廖清歡自己又重新回來的原因。

廖清歡神色漸漸凝重, 她沒多說什麽, 只是将手裏的桶放下, ”既然是這樣, 那我現在就去做。”

“謝謝廖小姐, 我給你幫忙吧!”

廖清歡沒拒絕, 指着水井邊上的幾個木桶,“那你打幾桶水進來吧。”

她原本想着洗個澡就睡覺的, 現在要做豆腐花那這個覺估計就睡不了了。

“對了,那個脆皮銀魚恐怕是沒辦法做了,現在不像以前, 以前出高價還能收到,現在出高價恐怕都弄不到銀魚來, 菜場那邊就算供應, 不等去搶估計也沒了。”

陸長纓大概也知道現在的社會規則, 物資緊缺得厲害。這些食材不是想要就能拿到的,也不好為難廖清歡,正要說只需要一份清湯豆腐花的時候。對方往廚房方向看了一眼, 又說了一句。

“人年紀大了,估計也嘗不大出來,我用海米加面粉來做一道假銀魚吧,味道估計差不了多少。若是老人家真嘗了出來,那我可就沒辦法了。”

她只能想出這麽一招,食材有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當年那銀魚都是從太湖裏撈出來的,鮮活着就往各大酒樓飯店裏送。現在可不比以前,若是要等到銀魚,還不知得到什麽時候呢!

陸長纓愈發的感激了,他以為沒有這道菜了,沒想到對方還想到了其他的辦法。

做豆花需要慢,快了做不了。索性飯店裏還有一袋子黃豆,豆花是能做的。廖清歡将黃豆倒進水裏泡着,這東西最少得泡兩小時,若是想做得更好一些,那就泡一整晚。陸長纓也說了,明早端過去,那廖清歡就索性讓黃豆多泡一會。

這邊把黃豆泡好,陸長纓一手提着一桶水,步伐穩健的進入廚房,倒進廚房用水的大缸裏。

對方還是穿着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跟叫花子沒什麽區別,又因為來回趕路,看起來別提多狼狽了。只是他身材确實高壯,獨有氣質讓他站在那就讓人忽視不得,走進廚房這裏面空間仿佛都小了不少。

說實話,陸長纓會為了伺候他母親的人,特意回來拜托她做對方想吃的東西,這點讓她非常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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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經常在報紙上看到關于他的形容,廖清歡對陸長纓的感覺并不是很好,哪怕在接觸過後,對方表現得還比較紳士,只除了他要挾自己做飯這點。

但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倒是稍稍有了些改變,在對方說要離開後,廖清歡是松了口氣的。也不是她忘恩負義,她記得對方是怎麽沒的,跟自己有關,所以對方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在她感覺中,對方知道自己是他的未婚妻,那麽多年卻沒有任何動靜。是要娶她還是不娶她,就說句準話嘛,她一個無父無母無親人的孤寡女人,實在是沒能力跟堂堂陸家悔婚。

可他愣是沒消息,就這麽一直拖着。拖到倆人都到了四十年後,才終于見上了面。

但他能為了伺候他母親的人做到這份上,又說明他也不是那麽沒心沒肺的人,更何況,他還能為了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奔赴千裏呢!

可為什麽,當初就能一直拖着她呢?但凡是他來信寫上各自婚嫁幾個字,自己現在沒準都兒孫滿堂了。

想當年,她身後追求者可是不少的,只是因為婚約,确實讓她沒法發揮。

陸長纓拿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察覺一道炙熱的眼神盯着他,他轉過身,就看到廖清歡似怨似憂的表情。

她那張小肥臉肉那麽多,也不知道怎麽就出來了這麽多表情。

眼看着對方勾了勾唇角,廖清歡一撇嘴,冷不丁的問了句。

“陸少帥你既然知道婚約的事,當初為什麽一直沒來找我?”

陸長纓愣了下,“我當初……托人帶了信,若是你有心許之人,可自行婚配。”

他不知道廖清歡這邊是個什麽想法,只是他自認為戰場上槍炮無眼,又因為他父親的原因,更是沒有結婚的打算。如果他沒了,那也是耽誤人。只是如果廖清歡一心聽從長輩的話,一定要嫁給他的話,他也會娶。只是對方一直沒有消息再傳過來,他也不好說什麽。

“你放屁呢吧?什麽信?我怎麽不知道?”廖清歡人都要跳起來,這會倒說什麽帶信了,要真帶了信,她怎麽從來沒收到過?

“我是讓人僞裝帶到海城的,當時海城裏人多眼雜,我身邊的人不好出現,就讓人喬裝打扮進入海城,對方說親眼見你收了信。”

陸長纓一字一句,其實還隐瞞了一些,比如對方還在她身邊潛伏了一段時間,将她平時的動向和喜好都告訴了自己。

見對方說得還真有那麽回事,廖清歡眨巴眨巴小眼睛,仔細回想了下。

自己經營着一家酒樓,每天食客滿座,一天就能掙不少錢。再加上她喜歡打扮自己,長相身材也很不錯。經常來店裏吃飯的就有一些文人詩人,還有些什麽報社的。瞅着她一個獨身女郎,又能掙大洋,就想各種辦法來追求自己。

那些年她每天都能收到各種表達愛慕的信,不用打開就能知道裏面是什麽消息。這些人還會托各種人來送信,來店裏吃飯的食客啦,報童啦,賣花的小女孩啦。因為實在是收得多,她都是不看的。

所以,對方送來的信,很可能被自己随手扔了。

越想廖清歡越生氣,“你就不會打電話?親口跟我說一聲,你知道你耽誤了我多少年嗎?”

也不是沒碰到合心意,可因為婚約的事,她也只能拒絕對方。守着那個婚約,想着自己若是嫁給了他,也是過一輩子罷了,誰知道人居然是送過信的,只是被自己扔了。這消息她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見廖清歡氣得眼眶都紅了,陸長纓一個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男人愣是有些手足無措了。

他歉疚的看着廖清歡,微低着頭走到對方面前,“廖小姐,是我的錯,你要打我罵我都可以。“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頭雄獅趴在了地上,還低下頭将自己的長鬓毛送到廖清歡手邊。

廖清歡一扭身,腰上肉有點多,差點沒能驕傲的扭過去。

“誰要打你罵你,算了,也是我自己沒看信,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在你頭上。”

她臉頰一鼓,原本就肉多的臉蛋更顯得圓潤了。

廖清歡這身體雖然胖,可陸長纓個子那麽高,從他的角度看他倒是圓乎乎的挺可愛的。剛剛還手足無措的陸長纓微微抿唇,眼眸柔和的說道:“那你這裏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對方如此善解人意,自己則不能這麽輕輕擡過,總要想法子為對方做點事。

廖清歡正要搖頭,又想了想,手指向自己原來住的房間。

“那你去把我房間清掃幹淨,再給我搭一個床吧,那裏有木板凳子這些。”

本來劉紅星要幫忙的,但她想着晚上自己來弄的,因為自己還要去密室裏拿被子這些東西,劉紅星在這不大好。索性陸長纓已經知道了密室的事,讓他來弄倒是正好。

等陸長纓點頭往房間方向去的時候,廖清歡又喊住了他。

“你吃晚飯了嗎?”

陸長纓看着站在燈光下那圓乎乎的身影,搖了搖頭。

雖然他面上沒什麽表情,可廖清歡卻覺得這會的陸長纓還挺可憐的。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年代,原本意氣風發的陸少帥這會沒軍隊了,沒副官了。甚至還沒錢,就連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飯都吃不上,倒是想着要給旁人要吃的。

“那,那我給你做碗面。”

一說完,廖清歡就扭開頭,她純粹就是看陸少帥可憐,身為廚子最看不得別人餓了。

陸長纓眼眸輕閃,冷峻的面容柔和了下來。

……

拿過來的豬肉還有一些,已經腌上了挂着,準備明天來做熏肉的。知道對方愛吃肉,廖清歡便切下一塊,想着給對方做個大肉面。

雖說他們是在飯店做事的沒錯,可吃飯也是交錢的。不能仗着自己是飯店的人,就能随便吃喝。只不過他們在吃食上更自由一些,不比其他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方。

她這邊給陸長纓做大肉面,這麽大塊的肉明天得記到賬上,算她的。

一整塊瘦中帶肥,肥中摻瘦的豬肉下鍋先油炸一遍,随後再調好鹵汁,倒入冰糖和醬油再加上一點香料,把炸好的肉放進去,加入泡過幹香菇的水,這樣味道會更鮮美一些。

原本她做的大肉面加的醬油該是自己做的,那種醬油的味道不止是醬油味,更添了幾分鮮甜,做大肉面做合适不過了。

鍋中浮起的雜質撇開後,就轉小火慢慢的煮,讓醬汁在小火鹵煮的過程中慢慢滲入到肉的每一層縫隙裏,吃起來的時候才會每一口都讓人驚豔。

這個過程中她快速的擀了一份面條,大肉面配的面得是不粗不細的那種,豆芽粗的倒是正好。

這次面裏面倒是沒加什麽蛋黃,就普通面粉擀出來的。

面條擀好後稍晾一會,讓它變硬一點,再直接下清水鍋裏煮。面下鍋的時候還得團着,不能随意翻攪,這樣出來的面口感不會松散,更有韌性一些。

面煮好後放入一口大碗裏,沒有高湯就只能倒入煮面的水,然後再澆上一些鹵煮肉的醬汁。這時候豬肉也入味得差不多了,廖清歡将肉撈出來放在面上,燙了幾根青菜做點綴,一份簡易版的大肉面就做好了。

她端着碗來到後院,将碗放到後院的石桌子上,就看到陸長纓頂着一頭的灰從房間裏走出來。

“正好,先過來吃面吧。”

陸長纓看了眼那碗面,又看了看面容帶笑的廖清歡,微一颔首,“床我已經弄好了,你進去看看還有什麽要弄的。”

“這麽快?”

廖清歡有些驚訝,這房間裏雜亂的東西太多了,她還以為對方得忙一段時間呢。

她依言走進房間,原本雜亂的房間角落放着一張簡單拼起來的床,還擺了張桌子,正好在密室上方。陸長纓倒是個會幹活的,窗臺桌子床都擦了一遍,就連地上都清掃得幹幹淨淨。

廖清歡摸了一把桌子,手上都沒沾灰。她還以為像對方這樣的,不會做這種活,結果幹得還挺好。

想到對方一身破爛衣服,她将桌子挪開,進入密室裏,搬出了一床被子,還帶着一身她爸以前的衣服。

外面的陸長纓一口面條一口肉,他沒吃過這種面條,在北方吃的面食都是加臊子的,不是像這樣一大塊肉放在碗裏。

而且北方的面條更粗一些,要麽就是大面皮。再就是北方是吃鹹口的,這碗面則是甜口的。

不過陸長纓這人倒是不挑,帶兵的時候吃不上飯都是常有的事,哪有那麽多可挑的。

他知道廖清歡手藝好,昨天到今天吃的三頓,每吃一口都能讓他暗暗驚嘆。在吃了一口面之後,他心中就出現兩個字。

果然。

還是非常好的味道,面條很有筋道,将力道完全揉進去了,吃起來也不軟不硬,很容易入口。根根面條都裹着鮮濃的湯頭,燙,卻又足夠的香。再咬一口肉,他雖然是不講究吃的,可這一口肉下去,還是被驚到了。他愛吃肉,對肉的口味則稍微有些講究了,也吃過不少大廚做的。他的口味跟他父親一樣,家中也請了廚子專門做菜。

像這樣的大塊的肉,他們北方倒是經常見,南方實在是少。

這一口肉下去,外酥裏嫩,大約是炸過的,肥而不膩,瘦肉和肥肉不同的層次在口中融合,鮮美醬汁裹在肉中,在咬下去的時候争先恐後的湧出來,在唇齒間流動。不同于北方那種鹹口,這肉中更多的是甜,卻不是純甜,而是甘美。

享受着這碗面的時候,就看到廖清歡手裏拿着東西出來,他放下碗,對方把手裏的東西伸到他面前。

“這是我爸的衣服,沒穿過的,我給他定做的,但他不愛穿,就一直留着了,四十年了居然還沒壞。被子倒是被蟲咬得快不能蓋了。”

都四十年過去了,能有身衣服還好好的已經算不錯的了。至于被子,索性今晚也沒想睡,倒也不用太着急。

“你吃完了洗個澡,看起來真的很像叫花子。”

陸長纓低頭看了看自己,他倒是沒什麽感覺,也不講究這些。今天走在路上的時候,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補丁,到也沒什麽。

這下再看,原本深色的衣服這破一個洞,那破一個洞,也不知道哪蹭的灰,好好的黑褂子都成了灰褂子。再低頭一聞味道,讓他冷峻的臉都變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在這股味道下還把面給吃完的。

廖清歡被他的動靜逗笑了,死死的咬着唇将衣服塞到他手裏,“快吃吧!”

黃豆還在水裏泡着,廖清歡把衣服遞給陸長纓後又回房間繼續整理。被子抖抖放在一旁,好好的棉被被蟲子咬得七零八落。

又從密室裏拿出幾件厚棉衣,被子壞了,放在箱子裏的棉衣倒還挺好的,就是陳朽味很重。

她将門掩上,屋裏點着油燈,開始将厚棉衣一件件拆開,把裏面沒被蟲咬爛的棉花掏出來,再把棉布全拆開,想着趁這個時間,做一件簡單的厚衣服。

她離開廖家離開得非常爽快,身上除了飯店的鑰匙,什麽都沒有,連衣服都只有這麽一身。下面倒是還放着她以前穿的衣服,可以前她什麽身段,現在又是什麽身段。

更何況那些衣服一旦穿出去,不馬上被抓起來批評教育才怪呢。所以她這會只能把以前冬天穿的棉襖翻出來,這些衣服顏色都比較暗,又是放在箱子裏封存着的,倒是還保存得不錯。

冬天的棉衣本來就會做得寬大一些,修修改改這身體能穿的。

拆開的棉花倒可以送去打一床被子,商店裏有專門打被子的地方。

廖清歡在裏面認真的給自己拆衣服做衣服,外面陸長纓吃完了面,将碗洗洗幹淨,接了幾桶井水,就在院子裏沖洗。

天上月亮落滿了銀霜,晚風微涼拂過,後院只有他沖洗的聲音。

廖清歡耳朵動了下,想到了中午看到的一幕。陸長纓露出半個胸膛,手臂處鼓鼓的,充滿了男子氣概。跟那些給她寫詩歌的文人倒是完全不一樣,爺們多了。

別看她說話大大咧咧,也不怎麽害羞的樣子。其實這都是練出來的,以前在店裏招呼客人都是她爸來做的,他是掌櫃的,又是個男人,客人說什麽都能接上。再後來到她,有些講禮的客人見她是個小姑娘,那就老老實實吃飯,要麽就開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有些客人則是個嘴裏沒把門的,見她好看,什麽話都能說出口,倒是不會對她做什麽。只聽了那些話,她總不能黑着臉讓人走,開門做生意可不是這麽做的。只能随機應變,也不能臉紅,越臉紅他們還越來勁,最好的方法就是變得爽利一些,厚臉皮一些,對方反倒是不會再說些過分的話。

可實際上她卻沒認真接觸過男人,也沒見過男人身體,看陸長纓那一眼,還真是頭一次。

所以這會聽到外面的動靜,她耳朵就悄悄的熱了。

收斂了心情繼續在屋裏做衣服,外面的動靜停了,然後一陣腳步響起,最後停在了門外。

“廖小姐,衣服很合适,謝謝。“

廖清歡驚得一擡頭,看着對方高壯的身形印在門口,有些心慌的說道:“

合身就行了。”

昨天對方暈着的時候她倒是膽大,還敢把人運到密室裏。不過那時候是将對方捆着的,她确實不用怕。只是現在對方好手好腳,這又是孤男寡女的。

想完,她輕輕咬了咬唇。陸少帥也不是那種人,就自己現在的樣子,對方可看不上呢。

陸長纓走到院子裏,雖說沒有燈,可月亮倒是将院子裏照得一清二楚。

他走到凳子上坐下,擡頭看了眼天空。

一直到現在,他才有股真實落地的感覺。自己曾經在國外學習,也聽說過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但這麽稀奇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倒讓他一時沒法接受。

所以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兩天,吃飽了飯,洗了個澡,才終于認識到,這已經是一個和平年代了。

而他當年所做的事,也已經全都被人完成了,沒有敵人,沒有炮火,百姓安居。

所以此刻的他,有些迷茫。他找到了自己母親留下的房子,再把巧姐送去醫院,再之後呢?自己該做些什麽?

進部隊嗎?他的身份是什麽,能進嗎?

不進部隊的話,自己又能做什麽呢?他所學的所做的,都是為了民族大業。再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他沒有軍隊了,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看着天空挂着的月亮,他斂下眸子。

這時候屋子裏的廖清歡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雙布鞋,朝他喊了一聲,“我又從下面翻了一雙鞋子,好像是我徒弟的,腳挺大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陸長纓看不清她的面容,所以她軟軟的音調更加入耳。

背着油燈的她圓乎乎的,上上下下都圓滾滾,站在那像顆球,手裏舉着雙鞋子,能感覺到她的眼神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陸長纓站起來,走向廖清歡,雙手接過鞋子。

他看着對方圓圓肉肉的臉蛋,“謝謝。”

廖清歡瞥過頭,嘭一下又将門關上,“”不用謝。”

站在門口的陸長纓低頭,手指摩挲着這雙布鞋,長眉微擰。

或許,來到這裏,他可以娶一個姑娘,然後平靜的過一輩子。

……

廖清歡趴在桌子上打了個盹,沒有鐘表,也不知道時間,只是等她在打開門得時候,外面的月亮往後移動了不少。

掃了眼院子,見陸長纓正站在院子裏打拳,她打了個哈欠。

“大概過去多久了?”

“約莫是五個小時。”

廖清歡随手将門帶上,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差不多了,你沒休息?可以在廚房裏坐在竈膛口,那兒暖和。”

就一間房,是她住的,總不能讓對方跟她一起睡。

廚房那倒是暖和,空間也大,夠他一個大男人在那坐着稍微休息一下了。

“稍微休息了下,睡不着就起來活動活動。”

廖清歡瞥了他一眼,“嗯,年輕人确實精力旺盛。”

她沒管陸長英,自己洗了個把臉又漱了漱口。掀開蓋在盆上面的紗布,檢查了下裏面的黃豆。

廚房裏有專門磨豆子的磨盤,昨晚就清洗幹淨了。将黃豆撈出來,又放了個桶在磨盤出口處,然後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磨豆子。

以前這種活都不用她幹,這種磨豆子的活是她徒弟帶着驢幹的。沒想到過了四十年,自己一點徒弟福沒享到也就算了,磨豆子這種活都需要她幹了。

陸長纓見她困倦得不行,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是一手抓着豆子往磨盤上放,內心又是歉疚又是感動。廚房活實在是不會幹的他,只能繼續擡水,擡完了水又在院子裏劈柴火。

雖說廚房大多是用煤爐,但還是有幾個老式的竈臺,煤爐火力不夠的時候就會用上老式的竈臺,所以他劈柴火也是用得上的。

倆人一個劈柴火,一個磨豆子。倒還真有幾分男耕女織的味道。就是可憐了旁邊住的人,睡夢正酣的時候,耳邊又是柴刀劈柴火的聲音,又是磨盤磨豆子的聲音。

豆子磨了兩遍,磨到細細滑滑,再用紗布将豆渣過濾出來,留下濃香如牛奶般的豆漿,但這是未熟的。需要上鍋煮一遍,豆漿的香味則越發的濃郁。

陸長纓劈了不少柴火,靠在門邊看廖清歡做豆花,她手裏拿着個大鍋鏟,不停在鍋裏攪拌着。因為身材的原因,伸長了手有點費勁。

只是她表情嚴肅,眼神也非常的堅定,不像是在做什麽豆腐花,像在做什麽藝術品。

看着看着,他甚至有點看入神。

廖清歡等到豆漿熱了以後,就盛到盆裏,然後放入一點點豆腐用的鹵水。她以前做豆腐都不會用什麽石膏水,也都是用鹵水的。做出來的豆花比石膏水要更甘甜一些,沒有石膏味,據說也更健康一些。

等她攪拌着豆漿讓堿水和豆漿更加融合時候,才注意到旁邊的陸長纓。

“我聽巧姐說,你每月月末都會派送一次豆腐花是為什麽?”

陸長纓走到廖清歡身邊,看着散發濃濃的豆香豆漿問道。

廖清歡擡手正要将盆端起來,旁邊一雙大掌就接了過去。

“倒鍋裏。”她提醒了一句。

陸長纓把豆漿全都倒進鍋裏,漿如瀑布般滾入鍋內。

蹲下身調整火的廖清歡開了口。

“兵荒馬亂的,海城裏看似歌舞升平,但不知道有多少逃難的人進來。拖家帶口的,要麽就是自己老家被占領了,要麽就是老家實在是沒法生活了。聽說海城這邊是租界,有洋人在鬼子不敢動手,才進來的。”

她站起來拿起鍋鏟點了點鍋內。

“他們哪知道啊,海城裏要是沒法活下去,那就真的只能去死了。橋下被凍死的,把女兒賣進歌舞廳的,還有那些跪在路邊,求着路過的人給口吃的。就那麽個世道,我幫不上太大的忙,就只能每個月月末抽一天時間,給他們弄口吃的。後來大家都知道了,倒是有不少人拿錢過來買,我就用那些錢,買米買面,碰到實在可憐的,就給他們。”

她能力有限,不像陸少帥他們,為了抵抗外敵,上戰場跟人對抗。她就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能少一個人被餓死,就盡量少一個。

也不是沒想過把祖輩掙下來的錢拿出去,可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她若是真拿出來,在那個世道反而不是好事。只能就這樣,能幫上忙,又不給自己惹來禍事。

陸長纓沉默了,他知道這種情況嗎?當然知道,正因為周圍那些人是個什麽想法,他才打算和藍軍合作。

“不過你看,雖然咱們國家經歷了那麽多風雨,還是熬過來了。四十年後的今天,大家的日子過得也還不錯。我在這裏做廚子,一個月的錢和糧票加起來,能讓我過得挺不錯的。外面那些工廠裏的工人啊,工資也很高。白天你沒看見吧,很多人都進來。這裏面有很多啊,都是拿着幹幹淨淨掙來的工資,來這裏點上幾道好菜,和朋友家人一起好好吃上一頓飯。這也挺好的不是嗎?雖然也有些想法是我不能理解的,但這是一個很好的國家,總會變得更好,你說是不是?“

廖清歡臉上帶着恬靜的笑容,鍋中熱氣升騰,她指了指鍋裏面。

“你看,豆花出來了。”

陸長纓看着鍋內,白色大塊的豆花起來了,白白淨淨一塵不染,偶爾幾塊小的像是不合群般,浮在面上。跟大塊豆花比起來,顯得格外渺小。

他輕輕點頭,“做得很好。”

雪白的豆花盛起來裝在碗裏,澆上一點醬油,撒上一些蝦米和大蒜花。再用蓋子蓋上。放到食盒裏,她密室裏有食盒,下面放一點炭火,能保溫,做得非常仿真的脆皮銀魚也一塊放進去。

廖清歡将食盒遞給陸長纓,“給你吧,對了,如果看病的錢不夠,跟我說,我下面還藏着不少寶貝呢,可以到黑市去換。”

陸長纓輕輕點頭,“好,多謝。”

看着人從後門出去,廖清歡長舒一口氣。

她不相信陸長纓沒有可以找的人,他的副官,他的軍隊那麽多可信任的人,怎麽可能淪落到只能找她這位素未謀面的未婚妻,和以前伺候他母親的傭人呢?

或許對方表現得沒有一絲野心,但她還是不相信。

這個年代很不錯,她對現在的情況也很滿意,盡管是有一些她沒法理解的地方,可說到底,她不希望這個國家再起禍事。

所以她跟陸長纓說了那麽多了,就是希望對方能安定下來,不要起什麽不必要的心思。

太陽緩緩升起,站在院子裏的她開始活動起了手腳。

劉紅星帶着一堆菜在後院卸貨,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靈活的小胖子在伸手蹬腿的。

“師傅,又起這麽早啊!”

“嗯,做了好人好事,睡不着。”

劉紅星一臉納悶,什麽好人好事?

……

陸長纓提着食盒匆匆往回走,邊走邊笑,笑得路過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沒有補丁,幹幹淨淨的,。還有腳下鞋子,正好合适,都是黑色的,跟周圍的人倒也沒什麽差別。

誰也想不到,他是曾經的陸少帥。

只是曾經了,陸少帥已經消失了,他不會再是陸少帥。

笑夠了的陸長纓繼續提着食盒,等趕到房子的時候,一把将鐵門推開。

大門也沒鎖,他拎着食盒走進去的時候,房子裏安安靜靜的。

過于安靜的環境,讓他心裏一個咯噔。再看到側躺在沙發上,身上蓋着毯子的老人時,又松了口氣。

“巧奶奶,我帶了豆腐花和脆皮銀魚過來。”

側躺着的老人漸漸睜開眼睛,見他把碗從食盒裏端出來,便坐直了身體。

“真帶回來了!”

陸長纓點點頭,将碗遞給老人,“我托人做的,您嘗嘗。”

這下馮巧巧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拿勺子舀了一勺子,輕輕喝下一口。嫩滑的豆花是鹹口的,很香,像她這種沒牙的老太太吃着正好。

主要是味道很熟悉,軟嫩香滑又透着豆花獨有的豆香和淡甜。

這讓她想到了四十多年前,她站在路邊,從那個漂亮女人手裏接過一碗豆花,雪花往下落着,整條街的人都捧着熱乎乎的碗,邊聊邊笑。

“真像那味道,一模一樣了都。你找誰做的?”

“那廖家酒樓還在呢,現在改成了和平飯店,做菜是我爺爺未婚妻的徒孫,她人好,一聽我說,就忙活了一晚上做的。”

“徒孫啊?多大年紀?”

馮巧巧看着眼前的陸長纓,突然問道。

“比我小幾歲吧!”

陸長纓是以原本廖清歡的年紀算的,确實比他小幾歲來着。

“讓人家忙活了一晚上,真是辛苦了,改日我身體好一些,就過去道謝。再去嘗嘗其他菜,既然是廖小姐的徒孫,做豆腐花都是一樣的味道,那手藝肯定很不錯。”馮巧巧放下碗,端詳着陸長纓的面容說道。

“是很不錯,不過去之前,咱們先上醫院看病?”陸長纓将裝着脆皮銀魚的盤子放到馮巧巧面前。

“行,先上醫院看病。”

作者有話要說:啊,三章合并發出來了,中午就沒更新啦,這幾天都會是淩晨發文哦!等上完夾子後就會努力開始日萬,嗨起來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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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