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

廖清歡收到過很多禮物, 當年那些追求者中願意花錢的不少。送寶石的、送衣服的、甚至還有送房子的。

手表懷表這些,自然也收到過。那些禮物無一不是包裝精美,透着珍貴的奢華。從來沒有人,拿着個菜籃子, 手表就像是随手扔進去似的。外帶幾個不算那麽水靈, 還有些幹癟的蘋果。

不像其他人那樣, 送個禮物還非要邀功約這約那的。他連聲招呼都不打,一點聲響都沒有的摸進來, 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送得格外的不走心。

但廖清歡看着手裏那幾張布票,倒是抿唇一笑,将籃子拿起來,送到自己的房間裏。

中午生意依然不錯,一般吃飯就那麽一波,不會連續不斷的一直有客人, 頂多也就再翻一遍臺。他們飯店就只有廖清歡一位廚師, 她雖然是要把生意做起來, 卻也沒想把自己當牛使喚。就備那麽多份, 吃不上就下回早點來。

再說了, 她這一頓飯也是十來桌全坐滿的,每桌上肉菜素菜湯品幾乎全都有, 一頓飯下來掙來的錢不少。

劉紅星又美滋滋的數着中午收到的錢去了, 他現在又相當于經理又相當于配菜工還要兼任服務員和洗碗的工作, 但他幹起來非常高興, 确實是非常喜歡飯店工作的人。

廖清歡回房間清洗了一下,她素來是個愛幹淨的又臭美的,以前一天換四五套衣服都是常有的事。來這邊後她就穿着一身衣服出來,只能簡單的擦洗身體, 她自己都覺得髒兮兮的。

昨晚上挑燈給自己縫了兩身衣服,洗洗幹淨用來替換。這身板也不用想穿什麽好看的衣服了,這年代不允許穿,就算穿了也不好看。還不如穿着兩身寬大的衣服,等這身體瘦下來再來做其他衣服穿。

洗完了出來又拎着個炭火小爐子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取了個砂鍋加上水放在上面慢慢的燒。

林香香把外面打掃幹淨,來後院歇歇腳的時候,就看到廖清歡拿着個蘋果切成片。

“哪來的蘋果啊?”

她看了眼,在井邊舀了一瓢水洗手。

“之前帶過來的。”

廖清歡把切成薄片的蘋果放進砂鍋裏,又丢了幾顆紅棗和兩片姜進去。

Advertisement

她中午是沒吃飯的,但又不能什麽都不吃,這蘋果送得正好,炖個紅棗蘋果湯喝下去,又管飽還掉肉。

這是她聽一位太太說的法子,那位太太屬于愛吃又容易長胖的類型,就每天吩咐廚房給她炖一盅這個湯,晚上的時候喝一盅,白天就放肆的吃,據她所說非常有用。

廖清歡也就知道幾個減肥的法子,現在只能搬出來用。

倒是想吃厚岸草,據說那玩意兒更有用,可問題是她也沒怎麽出去過,哪知道這東西有沒有得賣。

仿佛紅棗和生姜後的湯聞起來甜甜辣辣的,顏色倒是挺好看,但對于吃完了紅燒肉的林香香而言,也不算太有食欲。

她只能同情的看了廖清歡一眼,“我去把外面的地洗一洗,這些天客人多,地面都髒了不少,弄幹淨點客人進來也舒服。”

廖清歡點點頭,對她說道:“讓羅翠芳和你一起幹,別讓她閑着。”

今天中午這小姑娘倒是老老實實的端了菜,但這活本來就是她要幹的,既然要洗地面,那也跟着一起。

林香香有些為難的扯了扯耳朵,她不想得罪羅翠芳,但廖師傅又這麽說了。想了想,還是咬咬牙去了前面。

羅翠芳被廖清歡吓得夠嗆,她平時是嚣張了一點,但那都是因為對方比較軟弱不會反抗。如果對方表現得比她橫,那她就慫了。

聽了廖清歡幹的那些事,她一整個中午都沒敢作妖,老老實實的履行好一個服務員的責任,聽到林香香叫她一起清洗地面的時候,她下意識的一瞪眼,然後瞥到廖清歡端着碗出來,又憋回去。

“行吧,我和你一塊。”

林香香沒想羅翠芳答應的,誰知道對方還真應了下來。有人幫忙她可不會推回去,趕緊将裝了水的木盆塞到她手裏。

“你灑水,我拿掃把掃。”

廖清歡坐在挨着廚房門口的桌子上,看到羅翠芳一臉不是很滿意又不敢說話的表情,手裏拿着一個水盆,按照林香香說的在各個角落裏灑上水。

飯店裏石板路面,因為人來人往的,再怎麽清掃,地面上都容易沾上油污。單單掃幹淨還真沒用,得用兌上肥皂的水清洗才行。

廖清歡喝了一口熱乎乎的紅棗蘋果湯,她也是第一次喝,因為加了生姜,湯有點辣辣的,但辣中透香,香中帶甜,還挺好喝的。蘋果煮過後不脆了,但軟軟沙沙的口感也比較獨特。想到還有幾顆蘋果,這幾天都可以拿這玩意兒頂餓了。

這邊把湯喝完,廖清歡就和劉紅星一道出了門。廖清歡住在飯店後面,得去街道那邊登記。

“咱們海城每個人都要登記嗎?”

廖清歡想到了陸長纓,這人還不知道自己身份呢。

“那可不,必須登記的。不能随便去別的地方,坐火車住宿還有上醫院都打證明,沒有證明你連門都出不了。咱們住城裏的還好,鄉下要想上趟城裏,也得打證明才能過來。”

劉紅星以為廖清歡這些都不知道,還跟她細細的解釋。

廖清歡咂舌,“那沒身份沒證明的人怎麽辦?”

“抓起來呗,咱們城裏有公安,直接把人抓起來關進去,除非你能找人把你的身份證明弄出來。”

那陸長纓這身體也不知道是誰的,身上也沒證明什麽的,那要是查起來。

堂堂陸少帥豈不是得進局子?

……

陸長纓并不知道去醫院要打證明,他回來的時候馮巧巧也醒了,他拿着換來的票到附近的飯店去買了兩份菜和幾個大饅頭。

草草的吃了一頓之後,就帶着馮巧巧出門了。

馮巧巧還保留着原來的習慣,出門細致的給自己擦上了香膏,描了眉毛。再把衣服抻一抻,撫平所有的褶皺。

“你太奶奶以前可愛打扮了,每個季節都會請造絲坊那邊的師傅過來做衣服,她身段好,穿什麽都好看。給自己做衣服也就罷了,還會給我做。我是她跟前長大的,有時候覺得她不像小姐,倒像是我姨。”

在馮巧巧沒注意的地方,陸長纓也露出懷念的神情,他的母親,确實是一個天真又溫柔的女人。

沒有車,倆人只能走過去。馮巧巧像是很久沒出過門一般,一路上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着,看到路上各種地方指給陸長纓看。

“你看,以前這裏就是很出名的大昌面包店,那會小姐喜歡吃這邊的小面包,總叫人買一些回去,下午茶的時候就配上牛酪紅茶,對了,茶具得是西洋茶具,碟箸很精美。不過那時候老爺可看不慣我們吃什麽下午茶了,說我們都是華夏人,不應該用這些東西。”

馮巧巧笑容恬靜,掃過那已經變成民房的店面,仿佛看到了從前。

“不過現在也很好,不用擔驚受怕的,雖然生活上稍微艱苦了些,但是很有奔頭。我聽狗蛋說,他們在鄉下每天一起幹農活掙工分,到了年末再分糧食,不說吃得特別好,至少不會太餓着。”

“不過有些人就慘了,小洋樓那一片,好些人都被送到農場改造去了,房子都充公了。沒送去改造的就會時不時被拉出去批~鬥。”

“那您呢?您沒受那些苦吧?”陸長纓問道。

馮巧巧搖搖頭,抿着唇笑,“我是丫鬟啊,他們說我是被壓迫的。說是讓我反抗舊勢力,跟着他們去控訴以前的舊社會。我不傻,知道這時候堅持沒用,如果不跟着他們,這房子我保不住,肯定要充公的。所以就過去對着大家夥說了幾句話,再哭幾回,還給我安排了個工作。這房子我就安安心心住下了,再加上我兒媳婦一家祖上三代貧農,根正苗紅,別人也不敢說什麽。”

倆人走到了醫院,裏面幹幹淨淨的,偶爾有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來走去,周圍環境很安靜。

“為人民服務,同志看病有介紹信嗎?”窗口裏面一位女同志笑着問道,還伸出了手,似乎是要證明。

陸長纓臉一僵,他只弄到了錢和糧票這些,不知道看病需要開介紹信。

好在馮巧巧站在旁邊顫巍巍的從兜裏拿出一張紙,遞給女同志。

“有介紹信的,您看看。”

“好的,您看什麽病?”

“痨病,咳嗽,算大病了吧?”馮巧巧站直着身體,若不是她自己說,別人還真看不出來有這個病。

裏面的女同志表情嚴肅了起來,趕緊給挂上了號,遞給陸長纓一個牌子,“上三樓,內科。”

陸長纓點點頭,跟人道謝後扶着馮巧巧上樓。

“之前來看過的,也照了透視,這病治不了,長期用藥,太貴了,我就抓點中藥煎着吃。”

馮巧巧自己是看過的,雖說現在看病是免費沒錯,但她這個病,得吃西藥,還得常年吃,并且用藥得批準。她年紀大了,做的工作不算正式工,只是臨時的,吃藥找單位報銷也只能報一部分,剩下的得自己掏錢。

“貴也得吃,我會去掙錢的。”陸長纓可不聽她的,再怎麽樣這病都得治。

醫院的醫生很負責,之前也給馮巧巧看過,看到她過來還詫異了一下,“老同志,您過來了。”

“恩,非要送我再來檢查檢查。”

馮巧巧擡頭看了眼陸長纓,滿臉都是無奈。

“上次也說了,你這病拖得久了,得堅持吃藥治療,上次跟你說了之後,你就走了,我正要跟你說醫院有藥呢!”

“怎麽樣才能拿到藥?錢不是問題。”陸長纓盯着醫生,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這醫生推了推眼鏡,“如果你們真準備吃藥,那可不是一筆小費用,另外,病人平時的吃食一定要注意營養,不能随便吃吃的。這病就得好好養着,不能太操勞了。”

“還得吃好啊?”馮巧巧有點糾結,她平時不怎麽注意吃喝,就一個人,一般就随便吃點。

“那可不,吃得好,營養跟上了,身體好的情況下才能和體內的病症做抵抗。想你這樣年紀大的,治療本來就比年輕人要費力,如果營養還跟不上,那吃藥也沒什麽太大的用處。”

醫生滿臉嚴肅,結核病現在治起來不算太難,但前提是早發現早治療。像年紀大的抵抗力差的,發現得晚治起來就有些費勁,營養方面跟上了,治愈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吃喝也不是問題,肯定能跟上。”陸長纓做了個保證。

醫生滿意的點點頭,迅速寫好一張單子,遞給陸長纓,“拿單子去取藥,好好照顧老人家,注意,不能操勞,吃喝都得服侍好。吃完了再過來,慢慢來這病是能治的。”

陸長纓接過單子,鄭重的道了聲謝,“謝謝。”

馮巧巧扶着桌子站起來,他趕緊扶着,倆人一道出了醫生就診的房間,馮巧巧露出愁容來。

”我就說不用治,這麽大年紀了,都活到歲數了,還要吃好的喝好的不能操勞,有不像以前有一屋子丫鬟伺候。”

“您別操心這個,按照醫生吩咐的去做就行了,現在我過來了,能照顧您的。”陸長纓知道對方是不想拖累他,可他不覺得這是拖累。

“那不成,不能給你添麻煩。”馮巧巧覺得陸長纓可是小姐的曾孫子,那就是小小小少爺,不能讓對方照顧他。“我到鄉下住去,養了那麽多年的兒子,不能讓他一點事都不管。”

陸長纓對頑固的老太太有些頭疼,“不算麻煩,到鄉下去他們要幹活,哪有時間照顧您,再說了,鄉下可沒有那麽多吃的,剛醫生還說了要好吃好喝的養着呢。您啊,真不用操心,您守着這房子多麽年,就該一直住在裏面。”

“那我也是替小姐小少爺守的,不是為自己守的。這年月哪有那麽多好吃好喝的,不餓死就不錯了。對了,到這會我都問你從哪來的,是在鄉下還是有工作?”

馮巧巧打量了陸長纓一眼,這麽大的個子,田地裏幹活應該是一把好手。但手上沒什麽老繭,看着應該是有工作的。

陸長纓把人扶到樓下的座位上坐着,“沒工作,準備到海城來找個工作做的。我先去拿藥,您等會。”

等他再拿藥回來,就看到馮巧巧一臉愁容,陸長纓拎着藥袋子,帶着馮巧巧一道出醫院,走回去的路上馮巧巧憋了好一會,快到家的時候終于沒憋住。

“工作不好找的,海城的工作都很緊張,工廠很少招工。你這樣沒工作,又這麽花錢,要不了多長時間在海城這就過不下去了。”

馮巧巧一臉你這個大男人可能要養活不了自己的憂心。

陸長纓忍着笑,“不用擔心,您那邊的工作啊別做了,以後我養着您就是了,我身上有錢有糧票,工作不着急,慢慢找就是了。折騰了這麽久,您餓了沒,中午買的飯菜味道一般,我上原來的廖家酒樓給您買些吃的去。”

馮巧巧本來不想讓他去的,屋裏頭有吃的,上外面買幹啥。但想想又點了頭,還從口袋裏掏出一些錢硬塞給他。

“花這錢,不花你的。”

陸長纓捏着手裏的錢,垂眸斂笑,“好。”

……

廖清歡還以為街道辦那邊會查一查,結果看了眼她的工作證,又确認了下飯店後面的房子沒人住,馬上就給辦理了,态度還非常的好。

比她想的要簡單不少,還以為要出示各種證明呢。

辦完了證明的倆人正好路過一家商店,廖清歡摸了摸兜裏的布票,問劉紅星,“你那有票沒?進去看看有沒有要買的東西。”

“有票有錢,您要買啥?”劉紅星趕緊點頭。

廖清歡就打算進去看看,也沒想好具體要買什麽,她還沒逛過這裏的商店呢,原主也沒有關于這方面的記憶,想來也是從來沒逛過的。

商店裏人不少,幹幹淨淨的玻璃臺,穿着精神的營業員,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茍。櫃臺比較緊湊,分工明确,有賣糖果瓜子的區域,也有賣收音機的,還有賣布的。頭頂上有很多繩子,時不時能看到一個夾着紙的夾子挂在繩子上滑到另一處地方。嘈雜聲也很大,不過看樣子大多數人都只是随便逛逛,并沒有要買的意思。都能其中賣電器的圍着的人最多,還能聽到營業員不耐煩的喊聲。

“沒票不能買啊,也不能上手摸,摸壞了你們可賠不起。”

“小孩可都看好了,小心給弄壞了。”

廖清歡對收音機什麽的不感興趣,自己也沒票沒錢。她主要是想把手上的布票花出去,陸長纓給的布票不少,她想着得買棉花打一床被子出來,不然這晚上沒法過了。

店裏有專門做被子的區域,還有兩位老師傅正在彈棉花,旁邊有人看着呢,還有一床床嶄新的被子放在架子上。

“師傅您要買被子啊?買被子得要布票呢。”劉紅星有些為難,他身上沒帶布票啊。

站着的營業員拿鼻孔看着他們,“沒布票就上別的地去,別在我這櫃臺上杵着啊。”

廖清歡沒在意營業員的态度,這年月的服務員營業員都橫得很,拿鼻孔看人是常事,看看他們飯店的羅翠芳就知道了,少有服務态度好的。

她把口袋裏的布票拿出來,放在櫃臺上,“買一床現成的被子你看看夠不夠?另外還要付多少錢?”

“夠是夠了,看您要哪一種,這有揚城那邊的師傅做出來綢面的,還有這種普通棉布的,另外您要幾斤重的,有五斤的有八斤的,各種價格不一樣。”

見真是來買的,這營業員倒是有了點好臉色,還挺熱情的介紹了起來。

廖清歡直接一句,“最便宜的。”

營業員好臉色一收,拿起一床挺薄的被子放到櫃臺上,“就這個了,再拿八塊錢來。”

劉紅星把錢掏出來,“要不拿一床厚點的吧,這冬天沒法睡啊。”

廖清歡搖頭,她那不是沒有棉花,只是被蟲咬了,可以送過來重新打,她還有一些當年做的大披風,都是拿狐貍皮做的,帶毛的那種,真冷了把那個蓋在被子上也行,比棉被還暖和,早上爬起來再放到密室裏去就行了。

這床被子買了只是先應個急,以後拿來墊在床下。

買完了被子,廖清歡又拿剩下的布票去扯了點普通的布,那營業員還推銷買的确良呢,她沒舍得花那個錢,就扯了點藍色粗棉布,拿回去看看怎麽做。

扛着床被子,再拎着一些布,旁邊逛商店的都露出了羨慕的表情。能買這麽多布呢,手裏的票肯定不少。這年月大多數人一年到頭可能就發兩尺布,想做身衣服都得攢幾年。城裏人還好些,鄉下的幾年不換一身衣服都是正常的事,做了新衣服才不正常呢。

倆人出了商店,誰也沒注意到身後有兩個男人看着他們。

“那不是和平飯店的兩位師傅嗎?買這麽多東西呢!”

張興國看着廖清歡和劉紅星離開的背影,對旁邊正在選禮物的鄭楚華說道。

他們來晚上要去見鄭楚華外公的師弟,既然是看長輩,那得帶點禮物,這不就來商店買嘛!

“恩。”

鄭楚華只淡淡的掃了眼,沒什麽情緒。

“嘿,你是不是覺得那位女師傅不好看?我告訴你,你小子眼光可就差了點。別看那女師傅胖,但屁股大,好生兒子啊。而且女師傅也只是胖而已,皮膚多白啊,不僅白還細滑,我仔細看她五官,很不錯的長相,一旦瘦下來絕對好看。”

張興國一臉你這個毛頭小子不識貨的表情,還搖頭嘆氣的。

鄭楚華看向旁邊把他們當流氓看的營業員,拉着人走到另一個櫃臺。

“反正你也沒對象,要喜歡這師傅就跟人處對象啊,反正我不喜歡。”

張興國啧了一聲,“我就是給你分析一下,誰說喜歡了。”

“那不就完事,不要在背後對別的女同志品頭論足的,不尊重女同志,小心被人當流氓抓起來。”

鄭楚華往旁邊靠了點,都不樂意跟張興國走一塊了。

“是是是,尊重尊重,我最尊重女同志了。”

把禮物選好從商店出來,一人騎着輛自行車在,車頭挂着幾個盒子,穿過幾條街停在了紅星飯店門口。

紅星飯店很大,是和平飯店的三倍大了。這會沒到飯點,裏面的服務員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聊天,看到有人進來都不帶招呼一聲的。

“這服務态度可比和平飯店差多了,至少香香同志見到咱們臉上有笑。”張興國小聲說道。

鄭楚華沒理他,只來到服務員面前,“各位同志,我找林碗林師傅,他今天在嗎?”

“找林大師傅啊,你稍等。”其中一位見他們穿着不一般,便應了聲,替他們去後面找人。

林碗正在後面罵徒弟,這幾個家夥做菜味道不對也就算了,還老想着出去玩。

“你們這算什麽?我當年在我師傅手底下光練颠鍋都練了三年,手上的皮都磨掉了好幾層。從小就在我師傅手底下跑,什麽苦沒吃過。練這麽點就覺得苦不想練,那就幹脆滾蛋,我再招幾個徒弟過來。還懶得教你們呢。”

他聲音洪亮,膀子挺大的,罵起人來整個廚房都不敢吭聲。這後廚所有人都是他帶出來的,都是他徒弟,沒人敢跟他頂嘴。

被罵自己的徒弟低着頭,吓得脖子都縮起來,他們就是昨天出門玩了一圈,今天師父逮到空就罵他們。

林碗插着腰,腦袋光光,知道的曉得他是做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屠夫呢。尤其是生氣的時候,樣子更加吓人,眼睛一瞪恨不得吃人。

正縮着腦袋準備迎接更猛烈教訓的徒弟們內心灰暗,結果下一秒門口傳來了喊聲。

“林師傅,外面有兩個年輕人找您。”

林碗眉頭一皺,“年輕人?我能認識什麽年輕人?”

周圍正在準備晚上菜品的徒弟們輕咳一聲,他們可都是年輕人。

“咳什麽咳?準備菜的時候能咳嗎?想咳也給我出去咳。你們幾個晚上給我練三個小時颠鍋,不練完不許回去。”

這話一出,哀聲就起來了。飯店晚上八點多關門,還要練三個小時,豈不是得十一二點了,明早三四點就得爬起來,這還怎麽睡啊!

林碗眼睛又是一瞪,“都叫喚什麽,再叫喚就別給我睡了。”

看所有徒弟都老老實實低頭做自己的事,也沒人敢叫喚了。他滿意的摸了摸光腦袋,昂首闊步的走出去。

鄭楚華和張興國倆人站在門口等着,眼睛就盯着去廚房的方向。店裏那些女服務員也打量着她們,時不時嬉笑兩句,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

“信不信她們在讨論咱倆誰更好看?”張興國低頭輕聲說道,“肯定是說我比較有男子氣概,你這樣的太嬉皮嫩肉了。”

鄭楚華翻了個白眼,“無聊。”

聊着天呢,廚房裏出來一個光腦袋,穿白大褂,看起來非常精神的男人。

“你外公都七十了吧?所以這位師弟,不是,你外公師弟多大年紀。”

張興國瞅着這位師傅走過來,心裏有點虛,這身板真結實,長得也兇。

“六十多,比我外公小一點。”鄭楚華迅速說了一句,然後走上前,“是林勺林師傅對嗎?”

林碗內心疑惑,這倆細皮嫩肉的小年輕,自己也不認識啊。

“我是呂鍋的外孫,我叫鄭楚華,您叫我小鄭就可以了。當年我外公去了京城,這麽多年一直沒機會回來。我到這邊來工作,他讓我幫他找一找當年的師弟們。”

鄭楚華迅速的說明來意。

“大師兄,你是大師兄的外孫,大師兄居然去京城了?”林碗激動得不行,手一擡起來拍在鄭楚華肩膀上,“原來大師兄沒死,當年大家回來後唯獨大師兄沒來,都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情,這可太好了。”

鄭楚華肩膀被拍得生疼,但他面上一點情緒沒變,“我外公當年是逃難過去的,剛到京城沒吃沒喝,去幹了一段時間雜活。後來支了個小攤,慢慢做生意才沒餓死凍死。”

“大師兄吃苦了,不過大師兄手藝是我們當中最好的,當年師父說他最有天分了。就算是支小攤,他生意肯定也做得好。”

林碗驕傲得厲害,不愧是他大師兄,那個年代在京城都能活下來。

“走走走,咱上萬國飯店去,我還有倆師弟在那邊呢,得把大師兄還說着的好消息告訴他們,這樣我們每年也不用給他燒紙錢了。”

鄭楚華臉一抽,居然還給他外公燒紙錢。

林碗撓撓腦袋,又一拍鄭楚華的肩膀,“嘿嘿,你不要介意啊,我們都以為大師兄沒了,才燒紙錢,反正大師兄也收不到,就當燒給過路的那什麽了。”

鄭楚華給暗地裏咬咬牙,勁兒真大,還好他繃住了。

……

廖清歡還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們已經開始聚頭了,她和劉紅星回到飯店,飯店裏到處被擦洗得幹幹淨淨,羅翠芳一臉不高興的坐在裏面,看到他們來也沒擡頭。

林香香則邀功似的來到她面前,“廖師傅,晚上做什麽菜啊?您看我忙活了這麽久,弄得這麽幹淨,有沒有獎勵?”

劉紅星掀開簾子,“這不是你該幹的活?還獎勵呢?想得沒。”

“我找廖師傅要獎勵呢,可沒找你要,有沒有得廖師傅來說。”林香香哼了一聲。

廖清歡朝她勾勾手,将一個報紙包着的東西交給她。

“這就是獎勵了。”

“居然真的有?這什麽啊?”林香香興高采烈的打開,結果裏面裝的全是像葉子樣的東西。

“幹荷葉,剛摘回來的,你拿到後面用井水洗洗,放到圓簸箕裏,這兩天晾曬幹,咱們做荷葉茶。”

剛好路過一個池塘,這個季節,也沒新鮮的荷葉,只有些已經枯萎的,她就讓劉紅星摘了一些回來,看看能不能做成茶葉來喝。中午那位客人喝茶皺眉的樣子她還記得呢,她得把茶葉加工一下。

林香香臉一垮,“還以為是什麽好吃的呢!”

“晚上做粉蒸肉、蝦丸湯,葡萄魚,我還想着如果有條小魚端上桌不好,準備留下來的,看來是不需要了。”

廖清歡抱着手裏的布往裏走,一邊唉聲嘆氣的說道。

林香香一溜煙跑到後院去,“您放心,這荷葉我給您弄得幹幹淨淨的。”

廖清歡抿着唇笑,搖搖頭把布送到自己房間裏。

坐在外面的羅翠芳咬着唇,這兩天她都硬氣的沒吃廖清歡做的飯菜,中午就啃幾個黃瓜吃,要麽就多喝水。哪怕廖清歡做的菜香得她肚子咕咕叫,說不吃就是不吃。

剛剛見林香香跟在廖清歡後面拍馬屁,她暗地裏一直在翻白眼,牆頭草,小人。可心裏卻越想越委屈,真是一刻都不想在這呆了。她今晚就得找她姑去,趕緊去別的地方做事,反正是不在這幹了。到時候就三個人,看他們怎麽忙得過來。

等陸長纓趕到飯店的時候,門口小黑板已經寫上了晚上菜品供應,還有幾個人在門口看。

“有葡萄魚還有粉蒸肉,都是大菜,晚上叫幾個人一塊來吃,平攤下去都也花不了多少。”

其中一個男人打算得好好的,一個人點菜吃太貴了,要是幾個人一起把菜都點了,分下去也不貴。

旁邊幾個人看來也是這麽打算的,看完菜品供應就急匆匆的走了,都是準備拉人一起來吃飯的。

陸長纓挑了挑眉毛,也是,廖清歡手藝好,自然是有人願意花錢來吃飯的。

他走進店裏,這還是他第一次堂堂正正走進來,而不是靠翻牆。

羅翠芳看了他一眼,因為氣質比較獨特,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後發現居然是個長得挺好看的年輕人。和對方幽深的眸子對視了下,羅翠芳臉一紅,整理了下頭發站起來。

“為人民服務,這位同志需要吃飯嗎?還沒到飯點呢,得再等等,您找個位子坐吧,我給您倒壺茶來。”

陸長纓聽着這女人掐着嗓子說話,有些不适應的擰着眉毛,朝她搖搖頭,“不用了,我找你們飯店的廖師傅。”

一聽是找廖清歡,羅翠芳臉垮了,冷冰冰的指了指廚房,“就在後面,自己過去。”

陸長纓點點頭,徑直走向廚房方向,掀開簾子就看到廖清歡在幾個竈臺前忙活,廚房水汽彌漫,白茫茫的,還有股誘人的香味在裏面回蕩。

劉紅星正在切菜,見一個陌生男人探頭進來,問了句,“這位同志是吃飯嗎?您去前面等着吧!”

廖清歡把粉蒸肉從蒸籠上端出來,米粉是現磨的,沒有摻雜一點其他東西,純純的米香包裹着腌制過的豬肉,顏色是油潤的深棕色,看起來非常誘人,聽到動靜的她回頭,看到陸長纓眼中閃過詫異,“陸長,陸同志,你怎麽過來了?”

陸長纓一本正經的走進來,眸光落在廖清歡圓乎乎的臉蛋上,“剛帶我奶奶上醫院看病回來,說要吃點好的,我就想着到你這在來買些吃的。”

“這樣啊,今晚我這做粉蒸肉蝦丸湯還有葡萄魚,都還挺好的,你看看要什麽。得再等等,粉蒸肉才剛蒸上呢!”

廖清歡拿幹淨的帕子擦擦手,招呼劉紅星看着點火,“走,上後院坐着去。”

陸長纓跟着她後面出去,廖清歡把放在石桌上的杯子立起來,給他倒了杯水。林香香剛把荷葉都攤到圓簸箕裏,好奇的看了他們一眼就去了前面。

人走走光了,廖清歡開口問道:“你那個巧姐的病怎麽說?”

“能治,就是要長期吃藥,平時好吃好喝的養着,不能操勞。”陸長纓言簡意赅。

“能治就行,就怕不能治,你早上就去黑市了,怎麽換了那麽多布票,我全給花了,還有塊女士手表呢,你從哪弄來的?這個我用不上,你拿回去,巧姐那邊看病需要花錢,可以拿去換錢。”

廖清歡覺得陸長纓挺能耐的,至少比她能耐,連手表都能弄來。

“那是我外公留下來的,很多塊手表,我拿手表換了一百五十塊錢還有不少票,夠花一陣子了。給你了你就花,你之前給了我一身衣服和一雙鞋,還收留我,就當是回報了。”

“這樣啊!”廖清歡還是覺得有點燙手,想想自己弄了那麽多布回來,倒是可以給他再做兩雙鞋穿。

“既然巧姐那邊需要吃好喝好,我在飯店做事倒是方便了,這裏食材比你能買到的還多。要是離得不遠,你每天過來拿飯菜。這樣巧姐也不用做飯了,省得麻煩,你看怎麽樣?”

她想的是陸長纓肯定不會做飯,那個巧姐年紀大了,又不能操勞。就幹脆她這邊來做飯菜,只要陸長纓不嫌麻煩過來拿就行了。

陸長纓正想說這事呢,他不會做飯,巧姐那邊能做,但是平時食材什麽的不好買,想來想去,還是廖清歡這方便些。

既然她也想到了這點,陸長纓沒推辭,“那就麻煩你這邊了。”

廖清歡擺手,“這算什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