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廖清歡确實因為招人有點頭大, 以前她管理的酒樓,店裏跑堂的小二都是街坊鄰居推薦過來的,知道該怎麽對待客人, 态度都很不錯, 也不需要太費心思。

到這來吧,一般飯店的服務員和還有商店的營業員,都有個共同特點,那就是高傲。林香香屬于稍微好點的那種,能放得下身段,以前這飯店裏可是有七八個服務員, 都跟羅翠芳一個德行,見着客人上門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聽說有些飯店裏面還貼着标語呢,是不許動手打人,由此可見,那些飯店都發生過什麽吓人的事。

所以廖清歡才對楊建設說那麽一句,讓她自己這邊來招人。雖說大多數時候都是商業局安排的, 那一般都是飯店懶得張羅。也有自己推薦人進來的, 譬如大飯店的一些廚師收徒啊,或者是有親戚沒事幹之類的, 那就會把自己人拉進來。

現在的廖清歡就相當于自己經營管理和平飯店, 找怎樣的人進來, 就成了她要操心的事了。

找人不難, 就怕找的人成了羅翠芳那樣的。

她主要是覺得廚子不好招, 畢竟之前和平飯店那麽多廚子出事,但凡是知道點信的都不敢過來。

飯店繼續正常營業,廖清歡寫了一張公告貼在門口,就說和平飯店現在招服務員招廚子, 就看哪個膽大的敢過來了。

這天中午忙過了,林香香把外面打掃幹淨,腰酸背疼的坐在長板凳上。

現在飯店清淨是清淨不少,只是忙也是真的忙,每到飯店跟打仗一樣,先進來的客人收錢開票,每回都有客人糾結要吃什麽,然後就耽誤後面的客人。等坐下後得給他們端茶送水,之後再就是端菜端盤子,有時候要加菜也得她張羅。

還有些客人進來吃不上飯的,你得解釋清楚,來晚了沒飯了下回早點來吧。然後那些客人就不怎麽高興的樣子,她也只能受着。

吃完了飯就得收拾桌子,一桌最少四個盤子,外加碗筷,收下來倒不用她來洗,可桌子還是要擦幹淨的,除此之外,地面也得打掃。活都幹完了,要去後面看看有什麽可幹的。

最近廖清歡在腌制各種醬菜,是為冬天做準備的,還有什麽腌魚煙熏肉之類的,這些她能幫上忙的就盡量幫,不然後面就兩個人也實在是忙不過來。

多幹活她倒是沒什麽怨言,廖師傅人好,每回她幹活還能給她塞點東西吃。比如腌魚的時候她會順手做一些熏魚,切成大塊的草魚肉,用醬油酒之類的腌制,腌完之後,在放到油鍋裏去炸,炸得又酥又脆就弄到裝了糖水和五香粉的壇子裏泡着。

把之前腌制過魚肉的醬油酒放到鍋裏煮開就熄火,盛出來裝在壇子裏,再把糖水泡的魚肉放進去。這壇子口用油紙紮嚴實,再挂上繩子放到井水裏泡着。等她們下午的活幹完,把壇子撈起來,裏面的熏魚已經被醬油汁水浸透了,揭開壇子就能聞到鮮甜的味道。

吃起來的時候就更好吃了,大塊的魚肉咬下,得小心的吃,不然醬色的汁液會濺到衣服上。冷了的熏魚吃起來清清涼涼的,特別開胃,被鮮甜的醬汁裹着送進口中,味蕾瞬間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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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做熏魚,廖師傅還會做肉脯,拿一些邊角料來做,裹着她秘制的粉料,再配上一壺熱茶,別提多惬意了。

所以她還挺愛跟廖師傅幹活的,能混些點心吃。

不過這些都會入賬,也不是白吃,就算不是白吃也沒關系啊,就花那麽點錢嘛。要知道在外面去買的話手裏沒票可買不着呢。

今天下午廖師傅說沒什麽活幹,她只是在後面做醬油,林香香有些沒意思的磕着瓜子,眼瞅着外面探頭探腦的進來個臉熟的。

“為人民服務,這位同志,現在已經不營業了啊!”

林香香還記得這位女同志,經常和一位男同志過來吃的,只是這幾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倆人都沒過來。她招呼客人的時候還能見到這位女同志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瞅着呢。

李淑華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服,她是聽人說和平飯店招人,請了假出來的。

她确實是嘴饞,就好一口吃的,從小到大都這樣。之前自己身上的錢和票都花完了,她是想着忍一忍,到發工資的時候再來。

誰知道那展紅旗打包票說自己手裏的錢和票管夠,能先出錢,讓她之後再還。李淑華也覺得可行,主要是她之前一個月的工資用來買雪花膏那些,就花了不少,這才出現了她沒那麽多錢吃飯的狀況。

她還特意把倆人每天吃的飯錢給記上,想着領了工錢就還上的。直到吳月玲偷偷告訴她,那展紅旗為了能帶她去吃飯,居然把自行車給賣了。

這下子李淑華就傻了,那可是自行車,能買輛自行車多不容易啊。難怪她這些天都沒見到展紅旗騎車了,居然是這個原因。

她又感動吧,又有些埋怨。你跟我說你沒錢,那就不吃了嘛!她是饞不錯,但忍一忍不就行了?

結果你什麽都不說,直接就搞了這麽一出,鬧得李淑華差點都沒敢來工廠。

連着幾天她都沒理展紅旗,心裏琢磨着要把自行車買回來才行,不然的話她能愧疚一輩子。

可嘴又實在是饞,好幾次路過和平飯店,看着裏面坐滿了人,她都舍不得走。

正好同車間有人中午來吃飯,看到招工的告示,跟人聊天的說起來,她心裏一動,琢磨着來飯店做個服務員也挺好的。

她在工廠就是普通工人,一個月拿那麽點工資,跟飯店服務員差不多。

不同的是工廠工人得花錢在和平飯店吃飯,服務員可以在飯店裏直接吃,雖說也花錢,可那花錢跟他們上和平飯店花錢不一樣,人家就相當于在食堂吃飯呢,花不了多少錢的。

思來想去,反正自己也确實是嘴饞,這點不否認了。現在又想着把展紅旗的自行車買回來,那她得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在和平飯店吃飯了。幹脆,自己上和平飯店做服務員去,少花份錢,還能吃到和平飯店的菜。

至于工廠的福利還有分房子什麽的,她資歷小,還得幾年才分到呢。大不了等展紅旗來分,呸,怎麽就等展紅旗來分了。

腦子裏一團混亂的李淑華直直的走到林香香跟前。

“這位同志,你們這招服務員是吧?您看我成不。”

她緊張得不行,生怕不答應。

林香香也傻了,這告示在外面貼着呢,但幾天了,都沒有人過來。為啥,還不是因為之前在和平飯店出事的太多了,沒人敢過來的。

雖說現在生意好起來了,可吃飯是一回事,來做事又是一回事。萬一就那麽倒黴一過來,然後就出了什麽事情被送去批~鬥呢?

李淑華純粹就是饞蟲上腦,什麽都不顧的那種,再說了,她自認為自己除了嘴饞,根正苗紅的,也不怕那些。

林香香跟李淑華倆大眼瞪小眼的,廖清歡掀開門簾就看到這一幕。

“怎麽了?”

她擦着手走出來,看了眼李淑華。

“哦哦哦,廖師傅,這位同志想來當服務員。”

林香香指着李淑華說道。

廖清歡也認識李淑華,這位可是每天都來吃飯的主,只是最近幾天倒是沒過來了。

“你不是在工廠做事嗎?當工人可比在我們這做服務員好。”

“廖師傅,每一份工作都是光榮的,當工人光榮做服務員也光榮,反正都是為人民服務嘛。在哪都是幹活,你放心,我幹活很利落的,能幫忙做很多事情。”

李淑華站得筆直,一本正經的樣子。

廖清歡知道現在的人都對自己有份工作感覺非常的光榮,現在的社會氣氛就是這樣的,幹什麽活還都挺有勁的。尤其是工廠的工人,聽說工廠工人幹活還喊口號唱歌呢。

既然這小姑娘都這麽說了,廖清歡也沒什麽意見,能多一個人進來就多一個人,總比一直招不到人好。

“那行,你把工廠的事情安排好就過來吧!”

李淑華嘴一咧,開心壞了,很興奮的點頭。

“好好好,我現在就過去處理,争取明天就過來。”

等李淑華一蹦三跳的跑了,廖清歡給自己倒了杯冬瓜荷葉茶,林香香湊了過來。

“她肯定跟我一樣,都是嘴饞。”

同類人總是能感覺到的,反正林香香感覺到了。

“嘴饞就嘴饞,你們倆都挺嘴饞的,再來一個也不怕。”

廖清歡都習慣做事的人嘴饞了,以前那些徒弟哪一個不嘴饞,都能吃得很。

……

臨到飯點的功夫,林香香讨了點肉脯,小口小口吃着,生怕吃得快一下就沒了。

這時候外面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一個嘴賊大的女人,身後還跟着個趾高氣昂的年輕女人和一個賊眉鼠眼的小男孩。

林香香看着那個嘴賊大的,腦子裏想着對方這一嘴就能吃下人家五口的量,吃菜的時候誰搶得過她。

“怎麽回事,都沒人招待一下的?”

錢大嘴很不滿意的坐在凳子上,眼睛瞪着林香香,把自己當飯店老板的架勢。

廖可心則有些嫌棄的看着桌子和凳子,“哎喲,這都什麽味啊,地面多久沒掃過了。”

那小男孩更離譜了,看着林香香手裏的肉脯,趁着她沒反應過來一把搶過去,直接送到嘴裏。

“好吃诶,還有嗎?給我拿出來。”

林香香眼睜睜看着肉脯被搶走,自己都沒舍得吃,還剩下好幾塊呢,她都想好了,一點點吃沒準能吃到晚上回去,結果突然來個讨人厭的小孩搶走了。

越想林香香越氣,站起來指着他們幾個。

“你們什麽人啊?怎麽能搶東西啊?現在沒到飯點,不接待客人知道嗎?”

錢大嘴喲了一聲,直接就說了,“我是你們廖師傅的媽,我來了還不叫她趕緊出來。”

林香香眼睛一眨,然後上下掃了眼錢大嘴,這就是對廖師傅非常不好的後媽啊!她輕哼一聲。

“你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我們廖師傅在裏面忙着呢。”

她伸手就要趕人,上回廖師傅說的那些話她都記得呢,這幾個人都壞得很,趕緊趕出去不能讓廖師傅看見了。

錢大嘴沒想到一個服務員都敢對他們吆三喝五的。

她可是知道的,現在和平飯店就那死丫頭一個師傅,主掌勺的一位,這飯店主掌勺的就是地位最高的,一個個小小的服務員都敢攆她,看來是沒受到教訓。

“廖清歡,大丫,你給我死出來,怎麽回事啊,你飯店的服務員都敢攆我了。”

“死丫頭,快出來,我們過來了連口吃的都沒有啊?把你們飯店最好的菜都端上來,我們要吃飯。”廖可心也大着嗓子喊人,一副廖清歡就該來伺候她的樣子。

“對對對,好吃的都端上來,我要吃肉,要吃肉。”廖金寶拍着巴掌,要不是林香香攔着他能跑到廚房去。

外面吵鬧聲一片,林香香氣得人都發抖了。因為快到飯點了,外面已經站了不少客人,看着裏面的場景想進來又有些猶豫。

廖清歡一把掀開簾子,手裏捏着把刀,冷着一張臉來到錢大嘴他們面前。

“再吵一個試試?”

錢大嘴臉一僵,站起身來,“我是你媽你拿着刀對我幹啥?想砍我不成?”

她可不怕廖清歡,在她看來這死丫頭就是欠打,再關幾天就老實了。要不是聽說和平飯店招人,她想把二丫送過來,再順便跟大丫要個工資,她才不願意過來呢。

“我覺得可以試一試。”廖清歡眼神冷悠悠的。

“你還反了天了,都看看啊,這廖師傅是我女兒,你們見過這樣的女兒嗎?拿着刀對她的媽,我辛辛苦苦把你帶大,你卻想殺了我是不是?小心我讓公安來抓你,看你還怎麽在這幹活。”

錢大嘴有恃無恐得很,她才不信廖清歡敢真對她動什麽手,上回不也就只敢扔幾塊煤塊到屋裏去嘛,又不敢真的把房子點着。

林香香呸了一聲,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什麽媽,你就是個後媽而已,你對我們廖師傅不好我們都知道,要真對我們廖師傅好,她也不至于搬到飯店後面來住。”

“我呸,誰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麽野男人,沒準出來住就是跟野男人厮混的。”

錢大嘴睨了眼站在廖清歡不遠處護着的劉紅星,惡意滿滿的說道。

這話要放親媽嘴裏還真說不出來,站在門口的張興國和鄭楚華就皺了皺眉。

廖清歡捏着刀,忍了又忍,這麽多客人在,她要是真動手傷人那倒黴的還是她。

錢大嘴見他們沒動靜,反倒是更得意了。

“大丫,其實我過來也沒什麽事,你妹妹從學校出來了,也沒地方去,你這不是不招服務員嘛?就讓她進來幹活,別讓你妹妹累着啊,就在凳子上坐着開開票就行了,也別讓你妹妹洗碗,她跟你不一樣,她手嫩得很。你這個月工錢發了吧?一分不少的給我啊。還有你弟弟聽人說你做的飯菜好吃,他也沒別的要求,就是要吃肉,讓他每天到你這來吃飯,弄上兩個肉菜就行了。”

這話一出來,外面不少客人都皺起了眉。讓親妹妹進來幹活這事就不說了,一家人嘛。但是進來幹活的卻又不讓幹活,只讓開票,當這是享福的地方呢?工資上交也沒什麽,大家都會上交,只是一分不少的就有點過分了。還有讓弟弟過來吃飯,弄兩個肉菜,就算是自己開飯店也不是這麽吃的啊。他們在飯店做事的,自己不也要出錢。

感情是把這廖師傅當冤大頭呢,什麽都得安排上?

廖清歡是真的氣笑了,拿着剁骨刀的手捏了又捏,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時候,一個高壯的男人一伸手拖着錢大嘴的後衣領再一只手拎着廖金寶。

都不費什麽力氣的直接将人拖了出去,跟拖死豬一樣。

錢大嘴的尖叫聲都沖破雲霄。

“啊啊啊啊,什麽人啊,你給我撒開。”

廖可心都吓傻了,撒開腿追上去。

“你什麽人啊,要對我媽和弟弟做什麽?”

只見陸長纓抿着唇,外面的人群自動分開,看着他一路拖着人,廖清歡把刀往劉紅星手裏一塞,也追了上去。

“陸長纓陸長纓,你別沖動啊!”

她不怕陸長纓出事,就怕陸長纓脾氣上頭了,陸少帥可是真殺過人的。

張興國在後面目瞪口呆的看着陸長纓拖人,“好家夥,這麽高的個子,輕輕松松就把人帶走了。”

鄭楚華也愣得不行,就一瞬間的事,跟拖着兩沒重量的麻布袋似的。尤其是那上了年紀的女人,褲子都拖掉了,一邊哭嚎一邊還想伸手拽褲子。那小男孩就更好笑了,哭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伸出手想抓那男人還抓不到。

陸長纓腿長,拖着走得還快,廖清歡跑着都追不上。然後她就看着陸長纓将人拖到不遠處的池塘邊,然後直接将廖金寶扔了進去,随後又直接架着錢大嘴也扔了進去。

“陸長纓……”

廖清歡吓得不行,這水要是深了能把人淹死的啊!

廖可心吓得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都不敢哭了。

廖清歡跑上前,往下探頭一看,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這池塘是只剩下點水,全是污泥,錢大嘴和廖金寶兩個人哭嚎着爬起來,頭上臉上身上全是爛泥巴。

“噗嗤。”她沒忍住,直接笑了出聲,後跑到的林香香他們也都笑得不行。

陸長纓看着廖清歡笑開的臉,他每天從這經過,知道這池塘沒什麽水全是污泥,用來教訓這幾個人倒是正好。

“把我吓死了,還好沒水。”

廖清歡笑着說道,至于錢大嘴他們有多狼狽,反正越狼狽越好。

“今晚給你再做道菜,太解氣了。”

陸長纓搖搖頭,“不用,你讓我到飯店去做服務員就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廖清歡:你來這幹活,錢大嘴他們指定是不敢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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