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廖清歡認為, 陸長纓這個人說是說會等她什麽的,可實際上卻步步緊逼,居然連抱她這事都做出來了。

甚至她還從這一舉動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陸長纓, 就還挺強勢的。

其實她一直覺得陸長纓身上有點奇怪, 可奇怪在哪她又說不出來。對方表現知禮得體, 除了最開始接觸的時候, 他算是冒犯了自己。之後無論是送蘋果還是送手表這些,他都拿捏得當。

她對這樣的陸長纓挺有好感的, 誰會不喜歡一個知道分寸的人呢?

可她又覺得如此知道分寸的陸長纓哪裏怪怪的,但她并沒有把視線過多的放在陸長纓身上, 自然也不會去思考他哪裏怪。

她躺在床上, 翻了個身。她的床已經換了, 之前是陸長纓幫她搭的一個簡單木板床。

被呂鍋他們發現自己師父居然睡在這麽簡陋的床上後, 一個個都苦着臉跟她受了多大委屈一般,然後找了個專門做家具的廠子, 給她拉回來一個據說非常軟的床。

下面的床墊子确實軟, 廖清歡睡着還挺舒服的。最舒服的地方在于她翻身不會有什麽響動,之間那個木板床一翻身就吱呀一聲,睡着了都能被驚醒。

她伸手扒拉扒拉枕頭, 側着臉看着窗外,仔細去想陸長纓哪裏不對。

想了好一會,才琢磨出味來。

報紙上形容陸長纓足智多謀,心思缜密。對于他的性格則說他冷心冷肺,手段狠辣,是一個非常強勢的人。但倆人接觸這麽久,她只看到對方心思确實挺缜密的, 可冷心冷肺、手段狠辣和強勢卻完全沒出現過。

要麽就是報紙上形容錯了,要麽就是陸長纓并沒有表現出來,這人還藏着掖着呢。

她說要下來,對方壓根就沒理她,直接将她抱到房間裏才放下她的。

那會她臉都漲紅了,一是害羞,二是有點生氣。

所以一下了地就躲到一旁,壓根就不想理陸長纓。人走之前還跟她說洗澡的水燒好了,讓她收拾收拾早點休息。

這下廖清歡的害羞就徹底蓋過了生氣,她追求者多,可跟男人沒親密接觸過啊,手都沒跟人拉過一次。被抱着的時候,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對方胸前的堅硬,還有男人身上的味道。

還不放自己下來,腳步雖然穩,可一颠一颠的,她身上的軟肉就跟他身上摩擦着,叫她心慌得不行。還是被人抱着往房間去呢,那就更心慌了。

就這麽一點,她感覺到了陸長纓的強勢。

但想想,人家抱着她進屋,也是看她在這冷天打盹,陸長纓應該只是怕吵醒她,又怕她着涼,這才将她抱起來送到房間裏去。

廖清歡困意上頭,心裏又有點煩亂,想着想着一歪頭就睡了過去。

另一邊的陸長纓回到家,手裏拿着一袋子衣服,說還抱着廖清歡給他做的那一身。

馮巧巧還沒睡,她在做手工活。一個人在家實在是無聊,周邊的鄰居都不是她熟悉的那一批,出門溜達也沒幾個能說話的。

所以她又去了趟之前的工廠,跟那邊說好拿一些活回家做,每天掙個分把一毛兩毛的,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陸長纓見她這樣也不累,還能有個消遣,就也沒攔着。

“回來了!”

馮巧巧把卷好的線放到盒子裏,擡頭笑着說道。

陸長纓微一點頭,拎着袋子想上樓的,馮巧巧看到他手上的衣服。

“這是衣服?那廖師傅給你做的?”

人年紀大了,其實也能看出來一點,雖說這小小小少爺隐藏得很好,可那心思仔細去看還是看得清楚。

他對人家廖師傅有意思,只是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而已。

“是。”

陸長纓一點頭,也沒否認。

“廖師傅人真不錯,說話好聽,做菜也好,又有正經工作,你要是再不抓緊啊,保不齊就有眼睛亮的過來将人給拐跑了。我見廖師傅一天一個樣,好像是瘦了,之前別人可能會因為她身材長相看不上,等她瘦了保準有不少人盯着。”

馮巧巧細細的卷着線,這些是到時候要拿到商店去賣的。

她這麽說,也是提醒陸長纓別拖着,該下手下手,要是被別人搶走了,那可是要後悔的。

陸長纓心裏想着現在已經有不少人盯着呢,那些來吃飯的年輕人,想方設法的跟她搭話,要不是自己在後面盯着,那些小夥子都該約她上公園玩了。

“不是我催你怎麽的,主要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廖師傅這麽優秀的女孩子,千家求都不算稀奇的。我是怕你以後後悔,廖師傅對你态度也挺好的,想來也不是沒心思,所以你要好好把握才對。“

馮巧巧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女孩子心思對你正好的時候不把握機會,那什麽時候把握?

陸長纓苦笑一聲,“我知道了,先上去了,您早點休息。”

別人不知道,他還是清楚的,廖清歡照顧他只是因為倆人都是從四十年前過來的,倆人說好了相互幫忙的。至于男女之情,他本人沒跟別的女人多接觸,也不大明白女方對男方有意思是個什麽表現。他只能守着廖清歡,盡量對她好。

這麽想着,他記得拿衣服的那個販子說,年前還會再拿來一批帽子,他得從裏面挑兩個好看的給廖清歡。

……

昨兒晚上思來想去的,廖清歡睡得不大好,爬起來之後還捂着嘴打了幾個大哈欠。

陸長纓又是很早就過來了,把院子給打掃得幹幹淨淨,這會正站在院子裏打拳。廖清歡稍微瞥了一眼,他外套放在凳子上,大冷天的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裏衣,胸前肌肉雄厚,衣服撐得緊緊的。上衣紮進了褲子,窄腰兩側微微凹進去的。許是已經打了一段時間,臉頰上有汗順着往胸前滴落,前襟和後背都稍微濕了一點,那身材紋理看得就更清晰了。

廖清歡一抿唇,逼着自己轉開視線,刷牙洗臉,靜心屏氣,不能被男色給動搖了。

洗臉的時候她輕嗅了下晨間滿帶涼意的空氣,差點沒把嗓子眼給涼透了,不過這涼中又透出一股子暗香來,她分辨了下,是梅花開了。

她記得以前飯店後面是一出空曠的地方,以前會有人在這塊下棋唱戲,邊上種着幾顆梅花樹,到了冬天梅花一開,就是這個味道無主的梅花開得潋滟,等到寒風吹起之前,她會過去收一批梅花,喝茶溫酒要麽就是熬粥,把這梅花放進去,頗有一番雅趣。

沒聞到這香味之前,她都忘了以前自己也是個活得頗為精細雅致的女郎。

來這麽久,她見天都呆在飯店裏,也沒去後面看看,差點忘了後面那幾株梅樹。

陸長纓眼神跟着廖清歡轉,見她進廚房拿了一個籃子出來,像是要出門的樣子,便問了一句。

“你去哪?”

廖清歡也沒有不理他的意思,“聞到梅花的香味了,我去摘些梅花回來熬粥喝。”

陸長纓沒喝過梅花粥,但不妨礙他拿上外套跟廖清歡一起過去。

冬天太陽亮得晚,放夏天太陽都挂老高了,這會太陽還只是害羞的探出個腦袋來,天空着着淺淺的霧氣,廖清歡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哈出一團水霧來。

身後陸長纓關門跟上的聲音沒瞞過她的耳朵,她也沒回頭,就是拎着籃子高高興興的順着巷子往後面去。

出了巷子口,就豁然開朗了,還是那塊空地,只是梅花樹多了很多,不像以前只有那麽幾顆。這會花開熱烈,離得越近香味就越濃郁。

廖清歡看了一會,确實是四十年過去了,祖祖孫孫都出來了。

她走過去,先是找到以前摘的那幾顆梅花樹,伸手拍拍那老樹皮。

“沒想到吧,四十年後我換了個模樣,繼續來薅你們的花瓣了。”

這些梅樹像有意識一般,一陣風刮過,嫩黃色的花瓣紛紛揚揚的往下飄落,仿佛在對廖清歡說不客氣随便摘。

廖清歡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眼睛都眯了起來,又拍了拍樹幹,“那我可就真的不客氣了。”

陸長纓在旁邊看着她,花瓣掉在她身上頭上,這麽多開得燦爛的花,都不如她臉上的笑容好看。

怕有人醒了過來看到他們摘花瓣,說他們薅集體的羊毛,所以廖清歡帶着陸長纓迅速的摘了一小籃子就跑了。

這跑得廖清歡還挺不得勁的,明明四十年前她都摘了好些年梅花了,怎麽這會自己摘個梅花還擔驚受怕的。想想現在都強調什麽集體,個人主義不被提倡,她又算了,能摘到梅花就不錯,得了便宜也別賣乖。

倆人回來的時候劉紅星也到了,正從驢車上搬東西下來。

“快到年關了,那些豬啊羊啊的,都到了出欄的時候,所以咱們這拿到的肉菜還挺多的。就是魚蝦沒多少,太冷了不好抓。另外就是素菜也沒什麽。您看看這些都是菇子,說是雲城那邊快運過來的,這麽多花樣我也不知道該拿什麽,就把能拿的都拿了。”

劉紅星提着兩個袋子,裏面全裝的菇子,廖清歡看了眼,驚訝的喊了一聲。

“這可是非常好的好東西,今天來吃飯的客人要享口福了。”

以前他們酒樓想弄到這些都難呢,她沒看錯的話,有松茸和雞枞菌,裝了滿滿兩袋子,上面還挂着新鮮的露水沾着泥,她恨不得趕緊拿出來攤開放,這麽壓着都要壓壞了。

把裝梅花的籃子往陸長纓手裏一放,她分外珍惜的提着兩袋子松茸和雞枞菌進了院子,然後火速的将大圓簸箕拿出來,小心的将袋子裏的松茸和雞枞菌拿出來一顆顆擺放好,碰到被壓得變了形狀的還心疼的啧一聲。

劉紅星有些茫然的看着看她師父的模樣,這玩意兒他們飯店出現得少,他還以為就是普通蘑菇呢!

廖清歡對劉紅星說道,“這些得用流水清洗,拿一把小刀,将根部這裏看起來髒的部分慢慢的刮下來。然後拿南瓜葉将這裏擦幹淨,過流水清洗一下就行了。頂上和裏面要輕輕的揉,不能太大力氣。”

見劉紅星一臉茫然,她頓了一下,“算了,待會我還是自己來,你把雞什麽去毛處理一下,我拿這些菌子炖雞湯喝。”

那處理雞劉紅星還是會的,響亮的應了一聲,“沒問題!”

廖清歡又把梅花拿過來,放桶裏清洗幹淨撈出來,一部分攤在簸箕裏晾着,另一部分被她拿進去熬粥。

煮粥她擅長啊,後來來的那些幫廚都不在飯店吃早餐的,一般是自己在家裏吃了再過來,只有他們這早一批的,習慣了在飯店吃早飯。

把粥炖着的同時廖清歡火速的去拿了一些松茸,簡單的清洗了一下,然後又去割了一塊煙熏豬肉。劉紅星和陸長纓倆就看着她進進出出,臉上還挺興奮的,倆人對那讓她興奮的菌子就更好奇了。

劉紅星是個沒吃過什麽好東西的,還是廖清歡來了,才讓他知道原來有些菜能好吃那個程度。他平時能吃到最好的,也就是常規的魚和肉,更珍奇一點的從來沒嘗過。

陸長纓則是個不重視口腹之欲的,也不是不重視,他就是單純的愛吃肉,只要是肉他都喜歡。蔬菜他就不愛吃,也就吃了廖清歡做的蔬菜才會吃上那麽幾口。

那菌子他一看是素的,其實也沒多大興趣。

廖清歡把松茸切片,然後又切成小粒,煙熏豬肉也切成小粒,跟松茸切的大小差不多。

用這煙熏豬肉也是沒辦法,本來用火腿才是最好的,但她這會可弄不來火腿,火腿多珍貴的東西啊,豬肉能吃上就不錯了,還火腿呢!

豬肉粒裝一盤子,松茸裝一盤子,鍋裏燒油,把豬肉粒放進去翻炒,肥中帶瘦的豬肉粒很快就被炒出由來,那煙熏的香味盈滿整個後廚往外面飄出去。

劉紅星燒了一鍋開水準備給雞拔毛的,聞着味就知道,新的饑餓挑戰開始了。

肉粒炒到微幹的時候盛起來,再把松茸倒進去翻炒,炒了一會她去抱了一盤子的黃豆醬過來,往鍋裏放了一大勺黃豆醬再把肉粒重新倒進去翻炒。

這時候香味已經不是之前那種普通的肉香了,而是肉香帶着鮮香,鮮香又透着豆香。三種香味纏綿在一起,最後由松茸的鮮香主導,濃烈的香味彌漫在整個廚房裏。

後院正冷着臉給雞割喉放血的陸長纓動了動鼻子,然後拎着雞脖子手起刀落。

劉紅星已經頻頻往廚房看去,正要跟陸長纓讨論下怎麽這麽香的時候,就看到他幹脆給雞割喉的動作,他脖子一涼,低下頭趕緊給雞拔毛。

還是算了,他害怕。

廖清歡看着鍋裏冒着小泡泡又噴湧着油花的豬肉松茸醬,聞着味道很滿意的一點頭,然後用勺子盛起來裝到一個罐頭瓶子裏,那油汪汪的醬看着格外誘人,要不是她一直在廚房,聞着香味有點麻木,這會估計已經忍不住要吃上一口了。

趁着粥還沒好,她又迅速的做了幾個大饅頭蒸上,等粥快好之前,她抓了一把嫩黃色的梅花放到粥裏,攪拌攪拌均勻,白滑的粥上飄着嫩黃色的花瓣,看着還挺漂亮的。

這時候林香香和李淑華也過來了,這倆人熟悉了之後發現住的地方居然離得不遠,便每天約好了一起上下班。

林香香把罩着鼻子的圍巾拉下來,就聞到了非常鮮香誘人的味道。

她直接蹦跶到廚房,“今天做什麽好吃的?”

“暗香粥,豬肉松茸醬以及饅頭。”

林香香眼睛晶晶亮的,跟前跟後的拿着碗筷去前面,然後又叫劉紅星他們一起過來吃飯。

廖清歡端着自己那一碗暗香粥,看到陸長纓從後面進來,就趕緊轉了視線去前面。

等她坐下來的時候,陸長纓直接一屁股坐在她旁邊。

廖清歡一擰眉毛,又低下頭,喝了一口暗香粥,那熟悉的味道讓她眉頭都松開了。

這會劉紅星緊緊的盯着拿勺子舀醬的林香香。

“你舀那麽多幹嘛?就這麽點。”

其實是滿滿一瓶子,林香香也就舀了一勺子而已。

“哪多了,我吃個饅頭就一勺子醬你也要說我,有本事你別弄。”

劉紅星一撇嘴,等她弄完自己迫不及待的也拿起勺子,當着林香香的面少少的舀了一點。

“細水長流知道伐?就這麽一罐子,咱們今天吃少一點,明天不就能接着吃。”

他咬下一口饅頭,霎時間滿嘴的油香和鮮香,這鮮的味道超乎他的想象,是真的能鮮掉舌頭的那種。

林香香拿着饅頭還沒吃,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點點頭,“那倒是,那我就吃一個饅頭,剩下的蓋起來明天吃。”

幾個人扣扣索索的商量着今天少吃一點明天吃,然後眼睜睜看着一雙大手舀了滿滿三勺子夾在饅頭裏,那裏面的醬都快溢出來了。

一擡眼,舀醬的陸同志眼神冷冷淡淡的看着他們,幾個人脖子一縮,又眼睜睜看着陸同志把那饅頭遞給了廖師傅。

廖清歡聽到他們三個扣扣索索的商量,這會三個人看着那饅頭眼睛都看直了,她将饅頭接過去,故意逗他們。

“哎呀,這放的醬也太多了。”

陸長纓眸色轉柔,看了眼那只剩下一半的醬,“沒事,還有,剩下的能再夾一個饅頭。”

三個人對視幾眼,還摳唆啥啊,別摳搜了,趕緊吃吧!

作者有話要說:陸長纓:你們繼續商量,我先把最好的給廖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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