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賀儒钰手上力氣掙了下, 發覺兩人在力氣上的差距,也沒有自讨沒趣。
他等待着付詭放開自己,順便在心裏把整個事件複盤一遍, 思索着待會需要做的事情。現在看來只要把付詭從這個淺層意識中喚醒,就能回到現實的世界裏面。
但這并不代表着事情結束, 正相反, 等出去以後才是麻煩的開始。事務所的大家,還有綁架這件事也要有個說辭......想到外面那一團糟的發展, 賀儒钰就不禁有些頭疼。
這些人太能鬧騰了, 想到什麽做什麽。
這次出去後, 雙方的消息八成瞞不住了, 而自己也需要明确身份,開始站隊了。
他腦海裏無數思緒飛速掠過, 見付詭還沒有松開的意思, 他緩和語調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讓人把自己放開。
下一秒, 腳下懸空,整個就被橫抱起來。
賀儒钰:??!!
還沒等賀儒钰做出反應, 付詭走兩步來到窗邊,把人放到課桌上面。
賀儒钰坐在桌面上, 擡眼掃了眼付詭。付詭此時正站在他面前, 沉着眸子定定望向賀儒钰,這種俯視的角度總是容易給人種壓迫感。
“你剛剛, 在想什麽?”付詭問, 聲音低低的。
這問題好像是不滿賀儒钰走神,又像是看穿了一切後的詢問。但後者明顯不太可能吧。賀儒钰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還是怎麽的,控制着面上露出絲茫然, 像是不明白付詭這話的意思。
沒等到回答,付詭擡手撐在窗戶玻璃上,而賀儒钰手掌抵在桌面上,冰涼觸感從指尖蔓延。
付詭上身前傾,落在賀儒钰身上的眼神很認真。而賀儒钰只能不斷後退,桌面沾染上手掌的溫度,後背卻貼到什麽冰涼的東西,他整個人靠在窗戶玻璃上。
“你恢複意識了?”賀儒钰嘴角彎了彎,語氣自然地說。
“我都知道。”付詭說。
賀儒钰下意識擡眼跟人對視,卻正好撞進那眸子裏。
付詭抓住賀儒钰的手,附身跟人湊得更近一點,在其耳邊低聲說。“你是我的。”
一字一頓,帶着認真與執拗,還有壓抑深沉的情緒在暗湧,好像随時就會覆滅堤壩席卷出來,一切都顯得岌岌可危。
這貨是認真的。賀儒钰明白過來,要是有什麽異動,指不定付詭真的做出什麽。付詭是怎麽知道的,什麽時候知道的?賀儒钰習慣性地窮舉可能性,然後就感受到付詭手猛地收緊。
“走神?”付詭說。
賀儒钰眼中閃過些許異樣。他自信在掩蓋微表情方面有一套,至少走神這類小事不會被發覺,畢竟讓人覺得捉摸不透也是以前時候生存的必修課。
被發現一次可以說是巧合,這第二次就不能再用同樣的說辭了。如果付詭确實能夠看透這些,以前在事務所,甚至初見面時候自己就已經被看出來了?
感受着周身越來越低的氣壓,賀儒钰完全收回心神,把注意力放到眼神這件事情上,然後就看到付詭那堪稱黑炭的表情。
噗嗤。一聲輕笑在空中蕩漾開。
賀儒钰顫抖着嘴角,想要把那弧度給壓下去,但起到反效果了。憋笑失敗,連帶着渾身都顫抖起來。
“哈哈,抱歉......哈哈哈咳......”拜那詭異笑點所賜,賀儒钰笑得停不下來,連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剛想再嘗試拯救一下,就感覺嘴上一軟。笑聲就這麽被堵住了。
付詭眼睛眯起,順勢加深這個吻。
原本的笑聲在兩人觸碰的剎那就消失不見,安靜半秒後,被另外一種聲音所取代。
吻畢,距離拉開。
賀儒钰擡手擦過嘴角,雖然說這不是第一次,但卻是在兩個人都清醒的情況下。不是意外,沒有外力推動,是明确的以個人意志為引導發展的。
“再笑,我就親你。”付詭說。
“不準轉移注意,不準想其他事情,想其他人更不行——”付詭接着說。
“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不準撒謊。”最後那句話,付詭着重語氣強調了下。
賀儒钰沉默了下,說:“好。”
剛剛說完,就見付詭湊上來親了下。
“要是撒謊,我就這樣……”付詭說完,見賀儒钰很是淡定,繼續說:“或者其他更深入的事。”
付詭回憶起那些惡鬼的記憶,順勢說:“或者……殺戮、煉化、吞噬、囚禁,你喜歡哪個?”
賀儒钰抿唇,手指動了動。付詭目前還抓着手。“随你。”
付詭呵笑聲,轉個身坐到桌子上,直接把賀儒钰放到自己懷裏,一只手臂環住人。“那就這樣。”
“就這樣?”賀儒钰說。
“那你還想怎樣。”付詭環抱人的力氣适中,不會很緊但也并不會給人離開的機會。
“我該說的都說了,難不成還真把那套對你?沒必要。”
賀儒钰頓了頓,用跟以往一樣的語氣說:“......有什麽想問的?”
“我問了你就會說?”付詭扯開嘴角,情緒很淡。就算看穿了謊言,知道什麽是真實,那也改變不了撒謊的事實。
“如果我說了假的,你不是有措施嗎。”賀儒钰稍微調整找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整個人窩在付詭懷裏。
“那你還是對我撒謊吧。”付詭說。
賀儒钰笑出聲,“我以為,你會想聽真話。”
“這得看情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機會難得。”付詭面不改色,繼續道:“我問了。你跟外面那誰是什麽關系?”
“矣役?認識的人。”賀儒钰說。
“就這樣?”
“我不需要記住不重要的事情,你也不需要知道。這些都是過去式,我以後也不會跟他有太多交集。”賀儒钰聳聳肩,往後瞥了眼付詭,勉強能看清楚對方的側臉。
“你覺得這是真話還是假話?”
付詭沉默半晌,然後輕輕嘆口氣,倒是沒有做出什麽動作。“太可惜了。”
“可惜?”
“我希望這是真的。”付詭說。
“如你所願。”賀儒钰戳了戳付詭的手背,“先松開,我想在旁邊坐着。不然看不清你的臉。”
“你怎麽會來這裏?”付詭這次松開了手,任由賀儒钰挪到桌子空着的地方坐着。
“關于前面的記憶有多少?這些事情我似乎不能說得太清楚。”
“我追着惡靈,但是走進迷霧,大概是中計了,整個意識陷入沉寂。這裏是我的過去,時間段的話......被那個叫鬼王的東西吞掉後的第幾年來着。”付詭陷入沉思,實在是想不起來。
“你都知道了,我沒有要講的。”賀儒钰也沒想到付詭把一切都猜到了,但很快又恢複鎮定,他覺得這樣才比較正常,而且還省的自己解釋。
“來到這裏後,我發現你依舊沒有意識,就準備往更深處看看。所以我在深層的經歷你也都知道了?”賀儒钰問。
“那個啊......大概感覺到點,虧我以前還那麽糾結,弄半天是在這裏發生的。”後面那些話,付詭說的聲音有點小,類似于喃喃自語。
“糾結?”賀儒钰抓住關鍵詞。兩人靠得很近,周圍也很安靜,就算是喃喃自語也完全能聽清楚。
付詭輕咳聲,很是從容地轉移話題。“下一個問題,你跟那個組織。”
“你都知道了。那當時為什麽還同意我加入特派所,不怕我洩露機密?”
你不是那種人,不需要擔心。
“這個嘛......我們特派所也沒什麽機密。公正透明,完全不擔心有間諜潛入——”付詭打官腔,突然意識到現在是自己的提問環節,怎麽突然變成回答方了。他決定立刻找回掌控權。“少廢話,你以後打算繼續待在那裏?”
“不會,過段時間就退出,原本就是想掌握信息才加入,繼續呆下去也沒進展。說起來,你知道我來到特派所是為了什麽嗎?”
知道個鬼,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付詭順勢就想回答,突然反應過來發展不太對。“到底是誰提問?別轉移話題!”
“只是順便說說,別想太多。”賀儒钰說。
“你來特派所是為了什麽?”付詭問。
“找個地方。”賀儒钰沒有詳細說,這涉及到的東西有點多,解釋起來就需要很長時間。不适合現在的情況。
“神域?荒蕪之地?”
冷不丁聽到這話,賀儒钰眼中閃過些許訝然。
“真給我猜中了。那地方進不去的,入口早就消失了。以前入口出現的時候,很多惡鬼怪物從那邊出現,惡靈出現的機率比起以前高很多。黑夜來襲,甚至發生大戰。最後那入口被消滅了,情況才緩和下來,局面大概能控制。你看我的記憶應該有發現,以前那些惡鬼基本上遍地跑,随便什麽地方都能看到。而現在情況緩和了很多,看到的妖怪鬼魂也多數無害,沒有害人的心思。”
“所以,現在大概是沒有人知道,該怎麽過去。”其實他也有所猜測,對這個結果倒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只是想求證一下罷了。現在真正得到證實,也該算是圓滿。
賀儒钰在心裏嘆口氣,臉上依舊是很鎮定的模樣。
“今後有什麽打算?”付詭問。
“退出組織,回歸普通人的生活。”賀儒钰說。
“事務所不準備待了?”
“這次之後,繼續待着不合适。”賀儒钰說。
“這次事務所損失慘重,作為作俑者之一,你要承擔賠償義務。”付詭說。
“說的有道理,我手頭還有些散錢,給事務所翻新一遍應該沒問題。”賀儒钰計算下數字,很淡定地說。他本身也沒有奢侈的生活習慣,生活開銷只有那麽多,存儲的錢財更多只是串數字。
“賠錢太便宜你了。不接受。”付詭說。
賀儒钰愣了下。這是讓自己留下來?其實直接說就可以,根本不需要這麽拐彎抹角。“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勞動賠償。”
付詭嗤笑聲,“勞動賠償?那這輩子都別想走了。”
“一輩子的義務勞動?你也不怕把人吓走。”賀儒钰吐槽。
付詭自己坐在桌子上,周圍是陌生又熟悉的環境。其實有件事情他從來沒有說過,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他很小的時候就看見過賀儒钰,那不是現實,雖然他很希望是在現實裏面見到。
那時候的自己被個叫鬼王的家夥盯上了,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鬼印,當鬼魂爬動的時候會很痛苦,其他人因為自己是怪胎排斥防備。這些事情習慣了會發現也就那個樣子,除了偶爾出點意外,日子也還湊合。
那時候,他的目标就是考出去,到一個沒有人知道他的地方重新開始。為了這個目标,一些小事情能忍就忍。
成功完成考試,他對自己的成績有自信,等成績單出來,自己就能離開那裏。
然後等強大以後,讓那些鬼和人,全部都付出代價!
很不湊巧的是,在等待成績的時候,鬼王來找他了。
這次很不走運,竟然沒有逃過去。他被那個鬼王吃了,字面上的意識,紮紮實實的吃。
當時的自己很不甘心,滿心的怨氣,不過那實在是很痛苦,整個人很分/裂開一樣。在意識模糊,記憶缺失,甚至都忘記自己是誰的時候,他進入了很奇異的地方。
在那裏,他重新回到學生的時候,鬼王還沒有來找他,考試也還沒有進行。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軌跡進行,然後遇到了一個名叫白衣的鬼魂。
那鬼魂很好,是十分稀有的類型。他跟那個叫鬼魂生活了一段時間。
那是他度過的最開心的時光。一切都很美好,就像是夢一樣。
如果可以,他寧願永遠不要醒過來。
但很可惜,是個夢總是會醒。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周圍是無數惡鬼妖怪的屍骸,而他還活着。
是的,他還活着。托了那個夢的福,他莫名其妙地撐過去了,還吞噬了那個自稱為鬼王的家夥。
身上是無上的力量,他變強了,變得很強。
這要是在以前肯定會很高興,他可以去找那些惡鬼報仇,去把那些人給收拾一頓。
但是,他滿心都是夢裏的經歷,雖然那個夢裏的記憶斷斷續續。
當醒過來的時候,他忘了那只鬼的名字,忘了那只鬼的模樣,但那種感覺依舊存在。
眷戀,依賴,喜歡,溫暖。
他不想醒過來,他想要再看看那個人,想要重新跟那個人生活在一起。
他過了段渾渾噩噩的日子,把以前的那些東西全部教訓一頓,感覺到一陣舒暢。但這種心情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這個街道很熟悉,他曾經跟那個鬼走過這個街道,在夢裏。
原本的毀世計劃,突然就沒意思了,沒有了進行下去的興趣。因為計劃的那些事情,那個人不會喜歡。
他總是想起那個人。
雖然那個夢醒了,但是他好像被困在那裏,而且還是自願的。
見鬼。
他游走于世界各處,無日夜地跟惡鬼搏鬥,通過高強度的運動量防空腦袋,讓自己不要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嘗試了很多事情,想要把那段夢裏的感覺抽離開,但很遺憾的都失敗了。
就在他以為日子就要這麽過的時候,他看到了他。
那是個很普通的夜晚。他坐在遺跡中喝酒。
他看着他,只覺得時間都慢了下去。
他見過他。
就是這個人,得把人抓住。看起來似乎很虛弱,得小心點,別把人吓跑了。先問個名字。
他在心裏說。
計劃趕不上變化,對方在說了個賀字後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等下次見面的時候,是在個祭壇裏面。他知道了對方的名字,賀儒钰。
回憶起過往,付詭眼神不自覺變得幽暗。沒想到小時候的記憶,竟然是源自于這裏。
賀儒钰見付詭難得走神,湊過去好奇地問:“在想什麽?”
“以前的事。”付詭粗略回應,并不想多說。
賀儒钰點點頭,“時間差不多了,現在出去吧。”
“你都不問我是什麽事?”見賀儒钰那樣子,付詭又不太爽。
“以前的是什麽事?”
“呵,就這還想知道?不真誠。”付詭說。
“先出去吧。”賀儒钰無奈。
付詭沒吭聲,就這麽盯着賀儒钰。
“那就再等等。”賀儒钰說,他倒是無所謂。
“你想出去?”現在出去後,要出來一大堆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歇下去。他們倆這進度太慢了。
“想。”
這回答在預料之中,但付詭就是不開心,直接表現在臉上。他不想說話了。
這時候賀儒钰側身過來,在付詭嘴角親了下。
“??!!”
付詭撐着桌子的手差點滑倒。
做什麽做什麽?突然就來這麽一下!!
“我自首。”
賀儒钰聳肩,“剛剛撒謊了,其實我不想這麽快出去,更想跟你在這待着。”
見付詭盯着自己,賀儒钰說:“好吧,我繼續自首。其實現在出不出去都無所謂,但想跟你待着是真的。”
說完,他停住話題,抓住付詭的肩頭湊過去。
這次不是剛剛那種蜻蜓點水的吻,而是更加仔細和投入。
咚的一聲,付詭被按在桌面上。脖頸與肩頭的比例極好,衣服下的肌肉輪廓清晰展現,帶着對方特有的風格和感覺
賀儒钰低頭看着付詭,卻被不自然地避開視線。這家夥……明明之前主動的時候那麽硬氣,現在莫名卻害羞起來。
他用平常一樣溫和的聲音說:“除了接吻……其他更‘過分’的事情,我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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