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半夜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飄飄揚揚下起大雪來,等到早上起來一看,院子裏的雪已經堆積有半尺深了。凜冽的寒風呼呼卷過,刮起地面上的散雪卷成一個又一個的圈,再回旋落到地上,使雪面顯得極不平整。家福推開門看了一眼,急忙縮了回去,發着抖回到了裏屋,顫顫的說道“外面下雪了,冷的緊。”

“合馨,去把衣櫃打開。”翠影叫合馨起來,指着衣櫃說道,“最裏面有一件藍色的厚毛衣,拿出來給你爸。”

家福接過去穿上,覺得稍微暖和了一點,又往身上套厚棉襖,心不在焉的說道“雪等我回來掃,你們娘們就在屋裏呆着。外面太冷了。”等身上收拾齊整,他低下頭親了親熟睡中兒子的臉蛋,才出了門。在哈一口氣似乎都能結冰的天氣裏,他踩着積雪一步又一步艱難的往前走着。

雖然下大雪,學校依然沒停課。遠遠的,家福聽見學校裏敲鐵的聲音,叮叮當當的。等到了學校,他身上都出了一層汗。這個時候還沒下課,學校裏安安靜靜的,只有院子裏旗杆上的紅旗在風中獵獵飄揚着。

家福蹲在教室門口,聽着老師給孩子們上課。他想起合荼對他說過的話來,又想起她蹲在院子裏拿着小樹枝劃拉着拼音筆畫,心裏不由得一緊。猛然間,兒子的臉又浮現在自己腦海裏,這點小小的不舒服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再次沉浸在給老師報喜和請老師起名字的激動裏,臉面雖然被寒風吹得紫紅,心底卻暖和一片。

教室裏突然喧嘩起來,幾個孩子從後門跑了出來,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襖,興奮地向雪地裏沖去。家福急忙站起來,就看見老師夾着書本從前門走了出來。

“哎?又是你?”老師看見他,不由得展顏一笑,“怎麽,要送孩子來上學了?”

“不是不是。”家福讪笑着,兩只手搓來搓去,“這不我媳婦兒昨天剛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想請您給他起個名字。”

“哦。”老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昨天我聽學生說了,你家裏還辦酒席了是吧?我說你有辦酒席的錢,怎麽就沒錢送孩子來上學?”

家福不想談這個話題,讪着臉在他跟前站着,一副仿佛被凍壞了什麽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唉。”老師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就不想說什麽了。這樣的家長他見的太多了,如果人人都像他想的那樣,那這個學校也不至于大部分都是男孩子,“我看就叫周合複吧。”

“老師,這名字是啥意思?”家福追着問。老師皺着眉頭思考了一下,說道“克己複禮的意思。”家福還要追着問,見老師已經拐進辦公室裏去了,只好自己邊琢磨着邊走回去了。

一進家門,他就喊合馨,合馨放下手裏的毛線針,撲通撲通跑了過來,仰着臉問他叫自己啥事。家福撓了撓頭,問道“克己複禮的複是哪個複?”

合馨低着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在手上寫了出來。家福彎腰進裏屋,對翠影說道“老師說兒子就叫周合複。”

翠影什麽也不懂,只聽丈夫的,反正他說什麽都是對的,自己只要跟着點頭就行。這廂她低下頭來,逗着合複小小的嘴巴,放尖了聲音笑道“你有名字咯,你叫合複。合複。”她重複了好幾遍,可惜那小小的嬰兒聽不懂,她是多麽希望他能聽懂啊。

這一場冷雪下完之後,天氣竟漸漸回暖,變得溫和起來。合荼掙着要脫掉厚厚的棉襖,這樣在外面跑起來就不會那麽費勁。她在何奶奶家門口躊躇了很久,想問問秀寒下次什麽時候來,但是總是沒勇氣去敲門,或者只是輕輕碰一下門環,然後轉身就跑。跑到上坡小山頭上的時候,就看見合芮站在那兒對着她冷笑。合荼氣的不行,雖然合芮對什麽人都是這一副看不慣的表情,但是她還是氣。用秀寒的話來說,就是沒教養的意思。

Advertisement

春天到了,莊稼地裏的人們又活動了起來,家裏常常就只剩下合荼合弈和合複。合芮跟着大人也下地去了,雖然年紀小幹不了多少活,但讓她學一學也好,這女娃跟合馨一樣的,手笨腳笨,家裏做飯掃地的活計一點也幹不好。只有一個合荼,機靈的跟雪地裏亂跑的小狐貍似的,不用大人提醒就能把一切做好,真是很讓人省心。

家福去城裏給合複專門買了一個五顏六色的嬰兒小車,準備等合複學走路的時候讓他站在小車裏面,推着小車走,這樣就不會摔了。現在他還小,爬都不會爬,就先把那小車收了起來,放在了儲存間裏。翠影曾經說想給合弈用,家福撇撇嘴,看着地上踉踉跄跄滿地亂跑的合弈,說道“都這麽大了,用不着。”這個話題就給掩蓋過去了,那輛小車在儲存間裏逐漸生了灰,成了小孩子們的一個參觀品了。

春寒料峭,氣候雖然轉至暖和,卻依然時不時有冷風刮過,讓人不由得裹緊了衣領。合荼領着合弈在院子裏跑了幾回,又回去看在小屋炕上躺着的合複。他睡着了,仿佛叫也叫不醒的樣子。合荼便出來坐在臺階上,拿着根小樹枝在地上劃拉着。

“姐,姐姐。”合弈跑了過來,嘴裏含含糊糊的喊着,“你在,桌啥麽呀?”

合荼拍了拍合弈膝蓋上之前摔在地上沾上的塵土,說道“姐姐在寫字。”

“啥麽紙?”

合荼見合弈連話也說不清的樣子,不禁笑了。她低頭繼續在地上劃着,心裏強烈的思念着秀寒。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裏的合複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合荼急忙扔掉手裏的樹枝,跑到屋裏去哄合複。她從咕嘟咕嘟作響的鍋裏拿出一碗煮的稀軟的面糊糊,用勺子舀起來吹涼了往合複嘴裏送。合複搖着頭怎麽也不吃,依舊張着小嘴哇哇大哭。合荼着急的手足無措,怎麽哄都哄不好,她突然眼前一亮,爬上炕打開衣櫃,在櫃子深處自己的衣服裏找出那個娃娃來,在合複眼前晃晃。

“哇!”合複依舊哭着,對眼前的娃娃視而不見。

合荼把娃娃收好,從炕上費力的抱起合複,一邊晃着一邊出了門。外面的風帶來涼爽清新的空氣,鳥兒在院子裏的楊樹上唧唧啾啾的叫着,天空中萬裏無雲,一碧如洗,湛藍的仿佛童話裏的藍寶石。合複一下子就不哭了,睜着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起這周圍來。

合荼在門檻上坐下來,把合複放在自己的腿上。合複太小了,不能用帶子綁在自己的背上,只能抱着。但是合荼力氣還小,抱一會兒就覺得很累,趁着合複不哭了,她趕緊坐着休息了一會兒。

合弈從遠處跑過來,手裏抓着一把狗尾巴草,趴在合荼的膝蓋上,看看合複,又把手裏的狗尾巴草在合複的臉上搔一搔。合複打一個噴嚏,她就咯咯的笑開了。

日子就這麽過去了,無聊的甚至比一杯白開水還要無味。合荼的內心騷動着,每次她心裏的那個小人對着她喊“我要上學我要上學。”她就覺得痛苦的不行。村裏的男孩子每次背着書包去學校的時候,她就趴在坎上看着他們,心裏羨慕極了。

太陽的光熱逐漸強大起來,炎熱悶氣的夏天終于來了。因為天氣熱,所有人都願意躲在屋子裏不出去,石頭屋裏可比外面涼爽多了。翠影在家,合荼的壓力就小了下來,終于不用每天按時去做全家人的一日三餐了。

有一天,在全家人吃完飯之後,周母進自己卧房去休息。家福坐在板凳上剔牙,翠影抱着合複喂奶。合荼戳着小指頭,猶猶豫豫的說道“爸,我想去念書。”

家福脫口而出說道“是該去了,反正這段時間也沒什麽事。”他看了看合荼充滿期待的小臉,心裏頓時流過一陣暖流,“飯你媽做,孩子你奶奶帶,那你就去上學吧。”

“真的?”合荼驚喜的從板凳上蹦了起來。合馨早就把她用過的舊書包和小鉛筆頭本子拿出來了,往合荼跟前一放,笑眯眯的說道“我的給你用。”

合荼珍視着那只小鉛筆頭,她是多麽想要它啊,連做夢都想要,這樣就可以在紙上寫出來那些拼音了。家福果然說話算話,午休過後就領着合荼上了學校。合荼第一次去學校,以前都是遠遠的望着,當她看見那面飄揚在旗杆上略顯陳舊的紅旗時,不由得心生敬意,昂首挺胸站的筆直。

“哎喲,你來啦?”老師看見家福,眉頭先是皺了皺,再看到他手心裏牽着的合荼,眉頭就舒展開了,“咋,終于送孩子來上學?”

“是。”家福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合荼趴在桌子上好奇地看着老師辦公桌上一堆堆摞起來的書本,嘴裏啧啧稱奇。“孩子特別想念書,所以我就送來了。”家福繼續說道,從口袋裏拿出幾張錢票,“這是學費,還跟合馨上學時候一樣吧?”

“只要你把孩子送來就好,兒童是祖國的花朵,本來就要接受教育。不得不說啊,家福你的思想進步啦。”

就這樣,合荼坐進了都是男孩子的教室裏。她沒有絲毫不自在,反而覺得很高興,從小書包裏拿出小鉛筆頭和本子來,在滿是洞的小桌子上擺的整整齊齊。過了一會兒,老師進來了,往她的桌子上放了兩本書,一本語文,一本數學。合荼高興的不得了,拿起來連連翻了好幾次,雖然上面寫的字她都不認識。

“今天呢,我們班裏來了一位新同學。”老師站在講臺上大聲說道,轉身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周合荼三個字,“叫周合荼,大家歡迎她!”合荼坐在座位上不好意思的笑着,潔白的大門牙咬着下嘴唇,眼睛閃閃發亮。

老師不得不承認,合荼學東西很快,基本上別的孩子要學兩天的東西,教給她她一下子就懂了。班裏同時教三個年級,合荼是從一年級開始學的,沒兩周,她就升到了三年級,書本上的字已經認了大半,雖然寫在本子上還有些歪歪扭扭,但是已經具備了初步的書法結構。老師不由得稱贊,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如果好好教育,那麽考上大學是很有希望的。

在學校的日子可比在家裏過的快多了,在合複咿咿呀呀的能爬起來時,合荼在學校裏已經學到了很多字,每天放學在家就是拿着根小樹枝在場上劃拉着,熟讀着自己學到的課文。家福看到她這麽努力,倒也欣慰,覺得自己那兩個學費沒白交,孩子還是很喜歡學習的。上了一個月的學,學校裏放暑假了。合荼十分不舍,也不理解為什麽要放暑假,在老師的辦公室裏發了好一頓脾氣,怎麽也不走。

“為什麽要放假呀老師?我願意一直上課!”合荼坐在地上,癟着嘴,眼睛裏閃着淚光。

“這個是國家規定的,一定要放假呀,老師也沒辦法。”老師看着她,心裏充滿了憐惜之情,“要不這樣,你要是家裏閑了,你就到老師這裏來,老師單獨教你。”

“真的嗎?”合荼高興的站了起來,抹掉臉上的淚水笑嘻嘻的說道,“那老師你說話算話。”

“算話算話。”老師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心裏感到驚異和感動。他幾乎沒碰見過農家孩子這麽愛學習的,合荼是第一個,他感覺自己都快跟着這個瘦弱的小女孩感動的哭出來了。

合荼斜跨着小書包蹦蹦跳跳往家裏走。走過一片飛揚着塵土的黃土路,就遠遠看到了家裏所在的那條坡,旁邊就是坡下的何奶奶。合荼如同往常一樣,習慣性的要在何奶奶家門口轉一圈,看看秀寒是不是來了。走着走着,她突然福至心靈,既然自己已經放暑假了,那麽秀寒也應該放暑假了。她說過她放暑假和寒假的時候會來,那她現在是不是已經來了呢?

合荼把眼睛湊在門縫裏往裏面看着,可惜裏面被影壁擋住了,什麽也看不清。她悶悶不樂的轉身朝家裏走去,院子裏飄着一股飯菜的香味,她聽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的響,急忙朝廚房跑了過去。

“爸媽!我放假咯!”合荼把書包從身上摘了下來,打開衣櫃小心翼翼地放好,又跑到廚房裏。翠影正在往桌上端菜,合荼就幫着合馨往桌子上擺碗筷。

“放假好,可以幫幫你媽。”家福從外面進來,身上沾着一身的木屑,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合荼點了點頭,挨着合馨坐下來,合馨低頭悄悄問她“你在學校裏上學不會無聊嗎?”

“不會呀,我覺得很有趣呀。”合荼驕傲的大聲說道,“我認得很多字了呢!”

聽見這話,周母搖着頭從裏屋走了出來,略帶嚴厲的指責道“女孩子家家的,認那麽多字幹嘛?終究都是要嫁人的。”她把目光轉向家福,“你也是,就這麽慣着,翠影一個人在家裏做活也累得很,合荼在家還能幫上忙,你就偏偏讓她上學去。”

家福呵呵一笑,不說話,端起碗就往嘴裏塞飯。合荼心裏有心事,吃了兩口飯,就放下了碗筷準備往外跑,翠影叫住了她,問道“吃完飯洗碗,你跑哪兒去?”

合馨急忙說道“我來洗,合荼你去吧。”剛剛合荼已經跟她說過秀寒說不定會來,知道合荼的心事是什麽。合荼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撒開腳丫子朝大門外何奶奶家跑去。

奇怪的是,何奶奶家的大門居然大開着,平時都是緊閉着的。合荼心裏緊張極了,在石獅子後面躲了一會兒,才慢慢往門檻裏面蹭。站在門口,能聽見屋子裏傳來的大聲說話的聲音,合荼激動地從門上差點跳起來,大聲喊道“秀寒!秀寒!”

只聽見一聲門響,秀寒從屋裏奔了出來。她穿着一條短褲,曬得稍微黑了一些,繞過影壁看見是合荼,拉住合荼不停地轉起圈來,高興的說道“我正準備去找你呢!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拉着合荼興沖沖地往裏走,臉上帶着壞壞的笑,“我給你帶來了好東西!”

“什麽東西呀?”合荼被高興沖昏了頭腦,完全想不起之前秀寒答應要給她帶什麽了。兩個孩子進了那間闊氣的大屋,在卧榻上找到秀寒的書包。秀寒把胳膊伸了進去,做了個神秘兮兮的表情,從書包裏拽出一個裝着黑色液體的玻璃瓶來,滿臉得意遞到她手中。

“這是什麽呀?”合荼拿在手上,冰冰涼涼的,覺得特別舒服。

“可樂呀,我專門帶給你的!”秀寒突然低下頭,壓低聲音說道,“我媽不讓我喝,我還是偷偷帶來的呢。”

合荼想起了那年秀寒給她的承諾,沒想到秀寒一直記得,高興的不得了。她想喝一口,但是怎麽也打不開蓋子。秀寒噗嗤一笑,找了把小剪刀,把小剪刀的頭刺進紮人的瓶蓋下面,只聽見“嘶”的一聲,她扔掉瓶蓋,把瓶子遞給了合荼。合荼拿起猛喝了一大口,只覺得一股氣從喉嚨裏泛了上來,不由得打了好幾個響嗝。

“哈哈哈哈哈!”秀寒指着她捂着肚子大笑。合荼舔了舔嘴唇,回味似的說道“真好喝,甜絲絲的。”她朝左右看了兩圈,想找到那個蓋子,“我拿回去給我姐和我妹喝。”

“沒事,放在這裏,你去叫你姐姐和妹妹來。那蓋子髒了,不能蓋在上面。”

合荼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跑,不一會兒,就拉着滿臉迷茫的合馨和擰着眉頭的合芮進來了,合馨的左手裏還牽着搖搖晃晃走路的合弈,咯咯的笑着。

她們每個人都嘗了一口,瓶子裏漸漸見了底,但是大家都回味無窮。合荼得意的對姐姐說道“這個叫可樂。”

“真好喝,我還從來沒喝過呢。”合馨抿着嘴,笑着打量着瓶子。這時候秀寒說話了,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她看見秀寒穿着雪紡短袖,荷葉邊的袖子垂在白嫩細膩的胳膊上,下身穿着一條牛仔短褲,腳上還是那雙潔白的沒有一絲灰塵的白球鞋。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粗糙的一雙手,身上穿的衣服還是用媽媽的舊衣服改的,不由得笑了,“你的衣服可真好看。”

秀寒害羞的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看見合馨和她的妹妹們穿着破舊的衣服,心裏記着媽媽的囑咐,不能說傷害別人的話,因此搜腸刮肚的不知道怎麽說才得體,不傷到這些姐妹的心。

但是合馨合荼哪裏放在心上,她們都很喜歡秀寒,秀寒雖然是城裏孩子,但是平易近人,從來不嫌棄她們。不像前村那個也是從城裏來的男孩,每次看到她們就笑,笑她們穿着的舊衣服,笑她們腳上蹬着的破布鞋,然後再炫耀炫耀自己手裏拿着的游戲機。秀寒還送給合荼娃娃,還帶可樂給她們喝,看見秀寒,她們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只有才五歲的合芮,板着臉站在一邊,一邊偷偷回味着可樂的味道,一邊冷冷說道“她是城裏人,當然穿的好看了。我們是鄉下人,比不上。”

合馨呵呵笑着,仿佛沒聽見這話似的。合荼聽見了,瞪了合芮一眼,推了她一下,說道“你回去吧,這裏不歡迎你。”

“不歡迎我,我還不稀罕來呢!”合芮走到秀寒跟前,踮起腳尖用眼白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轉身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了。

“她就是這樣,在家裏也這樣說我們,你別當真。”合馨說着,轉身牽着合弈的手也往外面走,“我要回去啦,那個鞋墊我剛繡了一半,就被合荼拉來了。”

送合馨走後,屋子裏又剩下秀寒和合荼兩個人了。秀寒拉住她的手,笑眯眯的說道“走,我們見見我爸媽去。我媽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一聽見禮物,合荼的嘴就笑的合不上了。尤其當她知道那個禮物是一本注了拼音的厚厚的安徒生童話故事書之後,就更加高興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那本書捧在手上,把鼻子湊到跟前聞着手上的油墨香味,掂量着那本書的厚度。她的語文書、數學書和本子加起來都還沒這本書厚呢,她感到了極大的滿足感,內心充盈的仿佛被吹滿了氣的氣球一樣。

“上面都有拼音,以後你可以照着拼音念啦。”徽蕊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她,“對了,你爸媽送你上學去了嗎?”

合荼連連點頭,驕傲地說道“我上了一個月的學,剛剛放暑假。”

“嗯,那就好。”徽蕊滿足的靠進墊着軟墊的椅子裏,玉蔥似的手指頭一下一下敲着椅子扶手。

于是,整個暑假,合荼都跟秀寒待在一起,一起寫作業,一起看童話故事書。她早就忘了當初放假前要老師單獨輔導她的話,跟秀寒在一起玩的不亦樂乎。夏天最熱的時候很快過去,暑假也很快到了尾聲,一天當秀寒和合荼躺在那張卧榻上并排睡午覺的時候,談起了離別的話題,兩個人都不勝傷感。

“你又要走了。”合荼難過的說到,手指撫摸着繡在軟墊上面的絲線。

“沒事啦,我寒假再來。”秀寒的爸爸媽媽已經回城裏去了,因為要上班,過不了多久,何奶奶就要送秀寒回城裏去上學了。

“那你一定記得要來。”合荼握緊了她的手,秀寒也握緊了合荼的手。

“對了,你長大想做什麽呀?”秀寒突然問道,閉着的眼睛上的睫毛微微顫抖着。

合荼年紀尚幼,滿心裏想的不是認字就是玩,哪裏會想到這麽遠的問題。她愣了一愣,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說道“我長大嘛,不想種地,也不想做飯,我想當老師,就跟我學校裏的那個老師一樣。”

“你猜我長大要做什麽?”秀寒興奮地從軟墊上翻坐了起來,眼睛裏都放着光。合荼好奇的問道“你想做什麽?”

“我想唱歌!我特別喜歡唱歌,我同學也說我唱歌好聽!”秀寒說着就唱了起來,她的嗓音雖稚氣未脫,卻綿軟悠長,結尾帶着微微顫抖的尾音。合荼聽着着了迷,仿佛沉醉在秀寒歌聲講的故事裏,一曲終了,她還沉浸在其中,被秀寒推了一把,問道“怎麽樣?”

“好聽好聽。”合荼急忙點頭。

“等我年紀再大點,我就去參加比賽。你說我會不會得第一名啊?”

“肯定會,你唱歌真好聽,比我爸唱的還好聽。”合荼也坐了起來,抱着膝蓋扭頭看着秀寒激動的側臉。

受到合荼的鼓舞,秀寒更加興奮了,她滔滔不停的講着,手舞足蹈,“那你到時候一定來聽我的比賽,我給你買票。”

“要去哪裏看呀?”合荼天真的問。

“你要去城裏。”秀寒思考了一下,“城裏可好玩了,你想不想去?”

合荼急忙點頭。

“城裏有各種好吃的,還有各種好玩的,還有很多漂亮的裙子。我媽媽就經常帶着我去逛街,給我買裙子。”秀寒笑道,“你要是來了,就住在我家,我家還有一個房間空着呢,到時候我們兩個可以一起跟着我媽媽去逛街,吃冰淇淋,吃肯德基,晚上我們就睡在一起。你要是沒有睡衣,可以穿我的裙子,我有好幾條睡裙呢。”

合荼聽得着了迷,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了秀寒所描述的景象。在比這件大屋還要闊氣的屋子裏,她穿着第一次看見秀寒穿着的那條裙子,腳上穿着一雙潔白的沒有塵土的白球鞋,秀寒媽媽一只手牽着她,一只手牽着秀寒,走在都穿着這種裙子的人的大街上。大街上也是漂漂亮亮幹幹淨淨的。她突然靈機一動,問道“會有可樂喝嗎?”

“當然啦,不過得背着我媽,我媽媽不讓我喝可樂。”

“為什麽呀?”

“她說喝可樂對牙齒不好。”秀寒癟了癟嘴,“所以我都是偷偷喝。”

“那可樂要去哪裏喝?”

“哪裏都能喝呀,只要有錢,什麽都能買到。”秀寒驕傲地揚着小腦袋,似乎特別為自己家有錢而感到驕傲。

“那你沒有錢怎麽喝呀?”

“我有零花錢呀?”

合荼回味着秀寒的這些話,心上蹦下跳的仿佛一只兔子似的靜不下來。她也想去,太想去了,她也想要零花錢可以自己買可樂喝,想的她都有點心焦。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合馨的聲音,叫着她“合荼!回家!媽叫你回去!”

合荼一翻身從卧榻上跳下來,穿上鞋子向秀寒告別。秀寒雖然不想跟合荼分開,但是那天合荼家裏一夥人哭的場景把她給吓到了,她真的不敢去那個現在看起來有點陰森森的院子了。她把合荼送到門口,合荼附在她耳邊輕輕說道“等明天我再來。”門口的兩個石獅子嘴巴向兩邊咧着,似乎在笑似的。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