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穆仕站在屋子中央朝周圍掃視了一圈,點了點頭,似乎對合荼收拾家務的能力表達了自己的肯定。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問道“加桦呢?”
“不知道。”合荼貼着床沿坐了下來,“他沒跟我說。”
“他不會這幾天都跑出去了吧?”穆仕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得勁的事情似的。
“嗯。”合荼點了點頭,不明白婆婆突如其來的表情變化。
“這小子,一點都不聽話。”穆仕站了起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睡覺吧,門窗關好。”
“知道了。”合荼目送着婆婆出門,急忙關好了門。她松了口氣,仿佛檢查作業的老師從自己身邊走過去了似的。她脫掉外套,爬上床,在溫暖的被窩裏伸展着手腳,心裏卻不禁疑惑起來,程加桦天天晚上跑出去,是去做什麽呢?
夜雖然深了,卻還沒到讓人犯困的時候。合荼在床上閉着眼躺了一會兒,怎麽也睡不着,幹脆坐了起來。她沒開燈,就摸着黑在衣櫃裏翻找着那部已經有些磨損了的随身聽。當手指觸到那堅硬冰冷的東西時,合荼感到一陣安定,她緊緊地将它抱在懷裏,又躺了回去。
随身聽裏面裝的依舊是秀寒自己錄的那盤磁帶。合荼聽了無數次,那首歌她幾乎都能倒着唱了,每次聽的時候卻還是有不同的感覺。随身聽的喇叭裏緩緩傳來秀寒溫柔的歌聲,似乎一雙無形的雙手在撫慰着合荼的大腦似的,她漸漸放松了身體,任由着思緒在黑暗中馳騁着,飛奔着,意識慢慢變得模糊,眼前的黑暗似乎更加濃重了
猛地,頭頂的空間裏傳來一聲輕響,合荼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突地睜大了眼,心髒開始砰砰的跳了起來,眼前的黑暗似乎濃霧,目光所及之處什麽也看不見。
“程加桦?”她輕輕喊道,“是你嗎?”
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她的聲音緩緩回旋着,窗外的風聲似乎一下子也消失了似的,什麽都聽不見了。
合荼安慰着自己,也許是自己聽錯了,人犯困的時候産生幻覺也不是沒可能嘛。她閉上眼睛,想要繼續睡着,正當大腦漸漸放松下來的時候,她卻睜開眼睛,猛地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原本播放着音樂的随身聽安安靜靜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關掉了。
合荼縮在黑暗裏,警惕的朝周圍打量了一會兒,見屋子裏還是沒什麽動靜,這才伸出一條胳膊将随身聽拿到眼前來。她撥動開關,随身聽的喇叭裏傳來一陣雜音,歌聲又緩緩地飄了出來。不是因為沒電才關機的,那是誰把它關掉了?合荼感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從背後傳了上來,她裹緊了被子,驚恐地瞧着眼前的黑暗,似乎眼前有什麽東西從那裏爬了出來似的。
然而,黑暗的迷霧緩緩地流動着,那裏面分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合荼擦了好幾遍眼睛,确認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之後,她的心髒仿佛猛地給人攫住了似的,連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
秀寒的歌聲在小小的空間裏回蕩着,原本溫暖柔美的聲音此時此刻變得陰森詭秘,似乎這個聲音是別人僞裝成秀寒唱出來似的。合荼吓得身上沒了力氣,手一松,随身聽啪嗒一聲掉在了床上。那黑暗的迷霧頓時一陣急促地抖動,在合荼的眼前緩緩地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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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荼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情景,她想喊,嗓子眼裏卻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一個音也發不出來。她的手緊緊地握着被子,白色的骨頭在手背關節上若隐若現,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住快要暈過去了,大腦卻變得異常清醒,視力也出奇的好,雖然沒有開燈,屋裏的一切細節卻都被她收于眼底。所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令她感到恐懼的事物,她拼命地扭動着,想要站起來逃離這裏,可是那可惡的身體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幾乎連動動手指頭也不能。
黑暗中的梳妝臺前,一個女人的側影漸漸顯現出來。她微微的開合着嘴唇,口型幾乎同随身聽裏播放的歌聲對的上,如果不是随身聽就在自己身邊,合荼幾乎以為這歌聲就是她發出來的。
那女人只有一個模糊的側影,似乎同周圍的黑暗凝結在了一塊兒似的。她緩緩地擡起胳膊,拿着梳子梳着那一頭瀑布似的披肩長發。她梳了很久很久,久到合荼以為過去了一個世紀。終于,她放下了梳子,用手攏了攏肩上的長發,站了起來。
合荼的視線随着女人的身體移動着,此時此刻,她已經連逃離的想法都沒有了,只餘一股絕望的情緒在心裏蔓延着。她的身體不是她的,她的意識只是暫時存在這個身體裏面,借此觀察着眼前的一切。她看到那女人走到沙發旁邊,從沙發背上撈起一條長長的絲巾披在肩膀上,在原地轉了一個圈。黑暗中,合荼根本看不清她的臉,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臉,她仿佛就是一個影子,一個不是平面的有血有肉的影子,她仿佛看不見合荼似的,在合荼眼前走來走去,身段像極了在舞臺上的秀寒,是那麽的優美高雅,合荼能感覺到她很開心,是發自心底的那種開心,然而這種開心并沒有持續多久。突然,她停了下來,漸漸的,黑暗在她身上被抽離了出來,她的全身開始流動着一種藍色的液體,那液體隐隐的發着光,在她的身上竄來竄去,那女人痛苦的蹲了下來,抱住頭,在地上扭來扭去,那液體照亮了周圍的事物,周圍的東西也開始漸漸融化成液體,流到女人的身邊,幾乎要将她淹沒。合荼害怕極了,又突然覺得心裏仿佛生出了一絲同情,覺得眼前的這女子很可憐。
合荼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整間屋子裏已經變成一片沸騰着的水,女人已經消失在水裏不見了。合荼松了口氣,覺得終于可以解脫了,她緩緩放開緊緊抓着被單的手,卻不提防水裏一陣猛響,一個濕漉漉的人影猛地從水裏竄到她的眼前,幾乎把她吓了個半死。
終于,她看清楚了那女子的臉,那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一張溫柔的十分美麗的臉,只是那張臉此時此刻布滿了淚水,紅腫的眼睛望着她,嘴巴不停翕動着,仿佛在嘶吼着什麽。可是合荼一句也聽不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個女子在自己眼前手舞足蹈,拼命地訴說着什麽。屋子裏的水漸漸褪去,女子的身體也緩緩飄遠了,直到變成一個小點,她還在那裏不停地揮着手,嘶叫着什麽
合荼無知無覺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腦一片空白。她的心裏忽然感到一陣鈍痛,似乎有人在拿着刀紮她的心髒,安靜了好久的耳邊傳來一陣猛烈的抨擊聲,伴随着什麽人發出的痛苦的吼叫聲。她閉上眼,痛苦的扭動着,仿佛那個女子一般,終于,眼前嘩的大亮,她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原來,剛剛那一切只是一個夢而已。
合荼驚魂未定的擦了擦額上的汗,迷茫的看着四周。還是那間小屋子,被她收拾的整整齊齊,打理的井井有條。耳邊的抨擊聲兀自還在響着,窗外一片光亮,合荼急忙掀開窗簾朝外看,只見程加桦攤開兩條腿坐在院子裏,他用力地錘着地,痛苦的嚎哭着。
“這是怎麽了?”合荼驚恐的看着窗外,似乎一瞬間就将剛剛做的噩夢忘光了。她急忙套上一件衣服,翻下床朝外面跑去。程鐵龍和穆仕已經在院子裏了,程鐵龍抱着胳膊一臉鐵青的坐在花園的欄杆上,穆仕垂着頭站在他旁邊,安在大門上的燈泡将院子裏照的雪亮,合荼幾乎都能看見公公太陽穴上暴突出來的血管。她低下頭,不想看狼狽嚎哭的程加桦,也不敢看公公婆婆那兩張氣極了的、似乎随時都會爆發的臉。她拖着腳步走到穆仕旁邊,抱着手默默地站住。
程鐵龍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沉默的看着程加桦。沒過多久,小樓二樓上的燈光亮起來了,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兩個身量一般的身影站在門口朝樓下好奇地探看着。合荼快速地瞥了他們一眼,聽見身後程加意的房門也被打開了,那帶着濃重睡意的聲音傳了過來,将那單調的哭聲頓時就壓了下去。
“爸!媽!你們不睡覺在院子裏幹嘛呢?”程加意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跳下臺階朝前走了兩步,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大哥怎麽了?”
“沒你的事。”穆仕急忙回頭斥道,“回去睡覺去!”
“這麽吵我也睡不着呀。”程加意絲毫也不在意母親話語裏的責備,她蹦蹦跳跳着走到程鐵龍身邊,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好奇地問道,“爸,怎麽了嘛?”
程鐵龍扭頭看了她一眼,卻明顯不忍心斥責她,只好說道“沒什麽,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問大人的事。”他擡頭看着二樓上的兩個人影,喊道,“下來帶着你妹妹去睡覺,把門關好!”
“好!”程加紀急忙應到,他推了推程加葉的胳膊,程加葉卻不動聲色,冷冷笑了一聲,轉身進屋去了。程加紀尴尬的收回在空中的胳膊,轉身朝樓下跑去。
“走了走了,睡覺去了。”他推着程加意的背,朝她的房間走去。
待到三個孩子都進了屋,關好了門,程鐵龍才放下胳膊,站了起來,朝仍舊嚎哭着的程加桦走去。
夜裏的北風刮的越發的緊了,雖然披着外套,合荼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微微擡起眼睛緊緊地盯着公公嚴肅的背影,直覺的預感要發生什麽事情。
“你給我起來!”程鐵龍在程加桦面前站定,低着頭冷冷的看着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坐在地上的程加桦聽見這句話,立時就擡起那張滿布着淚水的臉來。他的臉色酡紅,說不清是北風吹的還是哭成這樣的。他呆愣愣的看着父親,好半天才問道“佳佳呢?”
程鐵龍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迅疾的扭頭看了合荼一眼,又回過頭去,狠狠地斥責道“你給我站起來!”
程加桦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股濃重的酒味霎時朝着程鐵龍的面孔撲鼻而來。他緊緊地盯着父親的面容,突然大聲吼道“佳佳呢!”
“你給我閉嘴!”程鐵龍的吼聲來的更加迅速,他一把攥住程加桦的手腕,拽着程加桦就要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程鐵龍的身形高大壯實,程加桦又瘦弱的不像話,一時間被他拖得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你放開我!”程加桦拼命掙紮着,幾乎仇恨一般的盯着自己的父親,“你把佳佳藏哪裏去了!你跟我說!你把佳佳還給我!”
程鐵龍一把甩開他的手臂,擡手啪的一聲打在了程加桦的臉上。那清脆的一響幾乎壓蓋住了北風的呼嘯聲,程加桦的左半邊臉很快就腫了起來。
合荼和穆仕都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被這一巴掌打醒了似的,程加桦的臉色瞬時變得白了起來,很快又轉成了青色。他擡手摸着左臉,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沒有什麽佳佳!”程鐵龍咬着牙齒說道,他指着合荼,“那才是你媳婦!你記住了嗎!”
程加桦呆呆地點了點頭,他的眼神從不可一世變得膽怯起來,幾乎不敢直視程鐵龍的眼睛。合荼的心猛烈地跳着,生怕程加桦說錯什麽話,公公再打程加桦一巴掌。公公的那雙眼睛好像餓狼一般盯着自己的兒子,那目光只要一觸上,她的身上就傳來陣陣的寒意。幸好程加桦沒有再說什麽,程鐵龍微微停留了幾秒,就轉身進屋去了。
見程鐵龍的身影消失在厚厚的門簾後面,穆仕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她急忙上前扶起跌倒在地上的兒子,邊轉頭朝合荼呵斥道“還不快點過來扶一下!”
合荼答應了一聲,急忙跑過來扶起程加桦的另一條胳膊。不提防程加桦一接觸到她的身體,就猛地甩開了她的手,充滿厭惡地瞪了她一眼,由着穆仕扶着自己朝屋子裏走去。
合荼呆呆地望着那對母子的身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的心糾結在一起,隐隐的發着痛,眼淚瞬時就要流下來。還好北風夠大,天氣夠冷,讓她清醒的看到穆仕扭頭看向她的嫌厭的眼神。她的好強頓時湧上心來,她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在這種境況下流淚的,擡起手猛地擦掉浮在眼眶裏的淚水,她大踏步朝前走去,跟在兩個人的後面進了屋。
穆仕進了屋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冷眼瞧着合荼。合荼靠在門邊上,快速地掃了兩個人一眼,就低下頭不說話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她敏感的發覺現在的自己就算說句話也會招來斥責和不耐的眼神,于是幹脆閉上了嘴,安安靜靜的待着。
程加桦跌跌撞撞的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他擡起胳膊解着外套上的扣子,動作顯得混亂之極。正當他一個扣子還沒解完之際,穆仕冷冷的開口了,“你還在那兒站着,還不趕快幫他脫衣服!”
合荼擡起頭來茫然的看了婆婆一眼,她舔了舔被風吹得幹裂的嘴唇,答應了一聲,猶猶豫豫的走上前去。
“不用你!”程加桦粗暴的甩着胳膊,差點打在合荼的臉上。合荼敏捷的往後退了一步,為難的看着婆婆。
“哎喲,你說你,你喝這麽多酒幹嘛?你看這臉。”穆仕心疼的說道,卻仍舊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身上沒任何動作。她不耐煩地看了合荼一眼,又對程加桦說道,“就讓你媳婦幫你換衣服吧。”
“我不用她!”程鐵龍一消失,程加桦的酒勁又上來了,他迷迷瞪瞪的瞧着母親,大着舌頭問道,“佳佳呢?媽,你告訴我佳佳呢?”
穆仕猶豫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糾結是否要說話,但她仍舊說了,并且是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了出來,企圖讓程加桦聽得清清楚楚,好讓他徹底死心,“她死了。”
程加桦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痛不堪言起來,他用力地揪住胸前的衣服,嘶啞着聲音說道,“不可能,她不可能死的,她怎麽會死。”
“你知道,你也看見了,這都是真的。”穆仕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表情越發的冷峻,“人都死了,你還念着她幹嘛?趕快換了衣服睡覺,明天早點起來去給你爸認個錯。”她站在原地,仿佛在等着程加桦的回應。但是那人此時此刻那麽的痛苦,幾乎連擡起頭的力氣都沒有,對她的話也恍若未聞。穆仕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就咳了咳嗓子,對合荼說道“晚上你照顧好他,別讓他生病了,畢竟在冷風裏呆了那麽久。”
“知道了。”合荼低着頭說道。她聽見穆仕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門外,便關上了門,回過身來看着程加桦。她的心裏充斥着好奇、疑惑和委屈,她不知道那個佳佳是誰,也不知道程加桦眼裏對她的厭惡是從何而來,更不了解婆婆為何對自己也變得嫌惡起來。她心裏難過極了,她一直努力想要做好,想要給他們留個好印象,然而這才幾天,事情的發展就出乎了她的意料,尤其是合荼打了個寒顫,又想起了剛剛做的那個噩夢,女人黑色的影子似乎仍在她的眼前徘徊着,詭異的笑着,那凄慘的嘶吼聲同現在的程加桦一樣,充滿了絕望和不甘。
“你”合荼上前一步,猶豫着問道,“你還好嗎?”
程加桦痛苦的扭動着身體,沒說話。好半天,久到合荼以為他快要睡着了,他才擡起頭,淚眼朦胧的看着她,目光裏充滿了痛苦,先前的嫌惡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我好累。”他指着自己的心髒,“這裏好痛。”
合荼不解的看着他,突然她回想起以前同朱海剛剛分開的時候,那個時候她也是這麽的痛,似乎哭都沒有眼淚,整個世界一下子變暗,如同第二天太陽不會再升起來一般。那程加桦是不是同那個時候的她一樣,跟“佳佳”分開了,才讓他這麽的痛,這麽的絕望。
合荼猶豫了好半天,在心裏組織着安慰他的詞句,可是怎麽想都覺得這麽說不對。佳佳已經死了,這無疑對程加桦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她要怎麽安慰他?怎麽安慰都覺得是在揭他心口上的傷疤。
“你別哭了。”她終于從嘴裏擠出這一句,“快換了衣服睡吧,我給你去打洗腳水。”
“你過來。”程加桦突然說道。他擡起胳膊朝她晃了晃,脆弱的看着她。合荼的心一軟,身體就不由自主的轉了過來,朝着程加桦走去。
“坐這。”程加桦拍着身邊的位置,看着合荼坐了下來,才扭過頭去。他有一股想要傾訴的欲望,合荼看出來了,也做好了傾聽的準備,可是他卻閉上嘴不說話了。
合荼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她等了一會兒,他依舊沒什麽反應,便準備站起來給他打洗腳水。這時候程加桦的身體動了一下,他擡起胳膊,把手塞進衣服的內口袋裏,從裏面緩緩拿出來了一張被摩挲的已經很陳舊的照片。那張照片合荼很熟悉,照片上面的女孩子她也很眼熟。她低下頭仔細的看着那張照片,莫名覺得這女孩子的身段仿佛前不久才剛剛見過似的,突然,她的腦子裏炸了一個響雷,幾乎使她暈了過去。
那個女人黑色的影子漸漸同照片上的女孩子重合,結合到了一起,在她眼前扭曲着,慘叫着。
“她!”合荼指着照片,驚恐的叫到,“我剛剛夢到她了!”
“什麽?”程加桦迷茫的看着她,又馬上變得清醒過來,他急忙把照片塞回到口袋裏面,用力抓住合荼的肩膀,焦急的問道,“你夢到她什麽了?你都沒見過她,你怎麽夢到她了?”
合荼搖着頭,臉上布滿了驚懼,“是個噩夢,噩夢,不是好夢。”
“噩夢?”程加桦凄然的看着她,嘴角泛出一絲苦笑,他放開了合荼的肩膀,慘然道,“我也夢見她了,只不過是舊夢。”
“你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合荼試探的問道,她有太多的疑惑了,剛剛的那個夢更是為她的心上蒙上了一層濃重的迷霧,捉弄的她的心直發慌。她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想讓自己總是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清楚,什麽也不明白。
程加桦看了她一眼,目光如同冬夜結冰的湖底般深不可測。他仿佛瞬間清醒了一般,傾訴的欲望如退潮般消失,他的面容重新變得冷峻嘲諷起來,一聲不吭的翻身躺下,把照片握在手心裏,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你——”合荼想提醒他還沒換衣服,可是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她默默地把外套脫下來疊好放在床頭,縮在床的角落裏合上了雙眼。在這樣的夜晚裏,她突然特別的想念父母、妹妹和秀寒,身處的這個房子雖然大而考究,卻始終令人感受不到溫情的存在。合荼不由得抱緊了胳膊,她覺得周圍似乎越來越冷了,她似乎能感覺到那個女人的身影就徘徊在她的頭頂,幽怨的、不甘的,逡巡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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