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三)
不一會兒,厚厚的門簾就被掀開了,程加紀帶着新娘出現在昏黃的燈光下面,一個臉面紅潤,滿眼醉意,一個捧着酒杯,羞怯小心。他們走到穆仕跟前,程加紀扭頭對新娘說道“這是我媽。”又指了指合荼,“這是大嫂。”
那新娘紅着臉微微笑了笑,跟着程加紀喊了兩聲,又怯怯說道“我來敬媽跟大嫂的酒。”
合荼急忙站起來,不好意思的看着對方。只見她擡起胳膊,将一杯酒飲完,擦了擦嘴,又羞怯的笑了。
“嗯。”穆仕沒說話,只是笑着點着頭。敬完酒,程加紀就帶着她出去了,合荼重新坐了下來,回想着剛剛自己看到的那女人的模樣,見她外表柔柔弱弱的,似乎是一個頂溫柔的女子,不像是那等驕縱跋扈的,合荼心裏稍安,并覺得開心起來,似乎他們已經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似的。
就這麽呆呆地坐着,任由着腦中思緒飛舞,合荼甚至想到了以後兩人相處的畫面,是多麽的和諧,多麽的融洽,正沉浸在這種思緒中無法自拔,驀的聽見門外喧嚷起來,似乎不是鬧喜的那種聲音,倒像是有人打起來了似的。合荼一驚,扭頭看了看婆婆,只見她的表情也變得又驚又疑,猛地站了起來。
合荼急忙掀開簾子往外看,只見院子裏的人都聚在大門口,對着外面指手畫腳的,不知道在看什麽。她睜大了眼睛,想要仔細瞧瞧大門外的情景,只是夜色已經很濃重,再加上院子裏的燈光蔓延不到大門外,所以什麽也沒瞧見。只聽打鬧的聲音越來越大,竟有人嘶吼了起來,那聲音憤怒至極,一下子就将院子裏的喜氣氛圍降至到了冰點。合荼被吓壞了,扭頭看着婆婆,不知所措。
“這是幹啥?這是要幹啥?”穆仕的情況也并沒有好到哪裏去,她似乎也被吓到了,扔下手裏的菜就往外面跑。合荼緊跟着她的腳步朝外面跑去,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趕到大門口,那眼前的情景才驀然清晰起來,只見不知道哪裏來的一夥不認識的人,各個臉上表情強橫,手裏攥着不是棍子就是鐵鍬,指着人群喊道“叫程加桦出來!”
“加桦?”聽到程加桦的名字,合荼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疑惑地看着那群人,不知道他們找程加桦有什麽事情。只是今天晚上程加桦并不在家裏,所以他們站在門口叫了這麽久,也沒見他們要找的人出來,不禁更加惱怒了。
“快點讓姓程的出來!不然老子砸了你這扇大門!”帶頭的一個光頭吼道,舉起手裏的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對着門扇“啪”的甩了一下。
人群嘩的一聲往後退了幾步,驚疑不定的望着眼前兇惡的那群人。
合荼扭頭左右尋找着,驀的,她看到公公背着手站在人群的最後面,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卻一動也不動。她不禁着急起來,再怎麽說今天也是大喜的日子,就由着他們在自家大門口這麽鬧,不僅破壞了喜慶的氣氛不說,那刀啊棍子的,看着也不吉利。怎麽公公也不上前阻止一下,難道就由着他們這麽鬧不成?
合荼扯了一下婆婆的衣袖,低聲說道“媽,爸在那邊呢。”
穆仕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急忙朝他走了過去。她驚慌的對程鐵龍說了些什麽,他卻依舊冰冷的看着眼前的鬧劇,并不發表一言。
合荼瞧着這情景,不禁覺得着急,眼看着那群人要進來了,她腦子一熱,伸手推開人群就迎了上去,大聲喊道“我是程加桦的媳婦兒,你們找他幹啥?”
帶頭的人愣了愣,待到看清楚眼前站着的是一個柔弱嬌小的女子,不禁眉頭皺了起來,不耐煩地說道“我找的程加桦,你是程加桦嗎?快點滾開,讓他出來!”
“他不在!”合荼緊接着大聲說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這麽大的勇氣,面無懼色,甚至還向前跨了一大步,“你們有事找我!今天我家裏有喜事,你們不要在這裏鬧,有什麽話我們去外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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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光頭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再次揮了揮手裏的刀,厲聲喝道“難道程加桦就這麽點出息?自己不敢出來,推自己的老婆出來?”他身後的人驀的爆發出一陣笑聲,直瞧的合荼愈加驚疑起來。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她再次問道,并且加重了語氣。
光頭沉吟了一下,向前走了兩步,放緩了口氣說道“妹子,你家男人欠了我們那麽些錢,我是來讨債的,你家裏要是有錢,就趕緊拿出來,我們拿了錢就走,絕對不損壞你家一根草,我陳烨說到做到。但是你今天晚上要是拿不出錢來——”他冷笑一聲,轉着手裏的反射着寒光的刀,“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合荼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她雖然早就知道程加桦在外面欠了好些錢,但是從來都只是覺得那是他欠的錢,因為這個而帶來了什麽災禍也應該由他承擔,卻沒想過有一天這些追債的人會追到家裏來。她心裏又是覺得氣憤,又是覺得害怕和為難。看着這夥人的打扮和臉上的表情,他們說的話倒不像是威脅人的,只是如果自己真的将存了好久的錢拿出來,她的心又狠狠地糾結着疼了起來。那是她給自己和程晏存的錢啊,以後小晏上學都要用到,要是現在拿出來給程加桦還了債,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她感到原本築在自己周圍的那堵牆在緩緩地崩塌消失,自己仿佛是一只暴露在獵人箭下的小鹿一般驚慌失措,感到周圍的危險沖着自己直奔而來。
慌亂中,她扭頭看了公公婆婆一眼,只見他們遠遠地望着自己,卻沒有任何要出面的打算。
“算了算了。”她一咬牙,想到,“先把今天的場面應付過去,這些錢以後朝程加桦讨回來就是。”這麽一想,她緊緊地握住拳頭,擡頭說道“好,你等着。”
她轉身朝自己的卧房奔去,手忙腳亂的在衣櫃裏尋找着那個陳舊的存錢罐,從裏面拿出參差不齊的一沓陳舊的錢來,她一伸手,将錢直塞進關頭的懷裏,說道“你拿了就趕緊走吧。”
光頭接過錢,在昏黃的燈光下數了數,又擡起頭來望着她。他的臉上帶着似乎被人戲耍了的表情,揮了揮手裏的票子,說道“妹子,你耍我呢吧,就你這點錢,零頭都不夠。”他啪嗒一聲又甩了一下刀,“你以為老子好玩是嗎?”
合荼愣愣的看着他,先前那一股莫名的勇氣已經消失殆盡,心裏開始覺得慌張起來。她無措的用手指攪着衣服下擺,面對着那幾個身高體壯的漢子,竟瑟瑟發起抖來。那光頭瞧見她這副樣子,皺了皺眉頭,心底下想自己竟然欺負起女人來,便覺得有點丢面子。他扭頭朝周圍瞧了一眼,沖着還在不停低聲交語的人群喊道“你們程家就沒有一個男人嗎!非得讓一個女人出頭來嗎!”
合荼顫抖着轉頭朝公公婆婆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沒看見他們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任由着這群人站在自家的院子裏嘶喊胡鬧。她心下一冷,覺得仿佛有人往自己心上潑了一桶冷水似的,希望和期盼頓時都消失了。
“你們不要喊了!”人群中突然傳出來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合荼一愣,扭頭看了一眼,見是程加葉。只見他挺着胸脯,從人群中昂着頭站了出來,雖然臉龐還有些孩子氣,擺出的表情卻是十分嚴肅,他跨了兩步站在光頭跟前,竟比那光頭還高出半個頭來,微微垂眼看着光頭,緊抿着嘴唇。
光頭不禁笑了一聲,冷嘲道“這程家真是厲害,推出來的不是女人就是小孩,真是讓人驚訝啊。”
“你不要這樣陰陽怪氣的。”程加葉冷冷的看着他,“我大嫂說了,我大哥今晚不在家裏,你們要是想要讨錢,大可以明天等他在家的時候再來。如果你們是來喝喜酒的,那請你們把這些刀棍都扔到門外,在桌旁下坐,不要驚擾了家裏的這些親戚。”
因為發洩找不到一個合适的人,光頭心中頗為惱怒,然而面對這一個女人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他卻也發不出什麽吓人的脾氣來。聽程加葉說了這一番振振有詞、又令人無法反駁的話,他愣了幾秒,突然把刀往地上一扔,懊惱的喊道“你以為老子願意大半夜的來讨錢!”
合荼被刀落在地上的聲音吓了一大跳,瞧着那光頭的臉,她不禁感到疑惑起來。
“怪就怪你那沒出息的哥!沒錢還要賭,借了老子多少錢去了?老子一忍再忍,給了他這麽長時間,今天才忍不住來讨債!你們都以為我是壞人,壞的真正是那程加桦!你們要是真有出息,先把他欠的錢都給我還了!你們家這門檻老子萬年都不會來踏上一步!不信等着瞧!”
程加葉瞧見他這副委屈的樣子,竟一時愣住了,心中準備的那好些狠話都說不出來。他為難的朝合荼望去,睜大了眼睛。
合荼沉吟了一下,突然說道“我知道了,你的這些話我會轉達給他的。”她朝前走了兩步,壓低了聲音,放緩了語氣,委屈巴巴的說道,“你以為我願意讓他去賭,你都不知道他在外面賭都是瞞着我的,我剛剛拿出來的錢是存着給我女兒用做将來的學費的。要說恨,我跟你一樣恨他,他欠的那些錢,我再怎麽樣,也會讓他還清的。”她擡頭堅定地看了光頭一眼,“天都這麽黑了,要不你先回去,等他回來了,我一定會跟他說。”
光頭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可是瞧着她滿眼含淚的樣子,說的又不是假話,一跺腳,罵道“這個程加桦可真不是個東西!”
合荼擡手擦了擦眼淚,問道“大哥,他到底欠了你多少錢?”
光頭緊鎖着眉頭,看了她一眼,說出了一個數字。
合荼被那數字吓了一跳,她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個數字的錢,對她來說,這個數字的一半就是巨款了。她呆呆地望着地面,一時反應不過來。
光頭撿起地上的刀,對着身後的兄弟揮了揮手,又對合荼說道“妹子,你自己說過的話,你要記着,明天我還會再來,那程加桦要是回來了,你務必幫我拉住他,不然那小子那麽會躲,躲的老子天涯海角都找不着。”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合荼這時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喊到“等一下!”
那光頭站住了,在黑暗中迷惑的望着她。
合荼看了周圍一眼,見周圍的人還在豎着耳朵聽着這邊的熱鬧,不由得再次壓低了聲音,“他欠你這些錢,還過沒有?除了你,他還有沒有欠別人的錢?”
光頭先是冷笑了一聲,說道“還?一毛錢都沒有還過。不過他有沒有欠別人的,我就不知道了,妹子,你等他回來你問問他吧。”說完,他潇灑的揮揮手,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扭頭又說道,“對了,他還欠我一個櫃子錢呢,前些日子,說什麽給家裏做家具,哄得我又給他弄了一套,說是要給錢,到現在我連個毛都還沒見着。這事兒妹子你也記着跟他說,可別忘了。”黑暗中,他身上的那把刀發出啷啷當當的聲音,逐漸消失在籠罩在黑暗中的大門外。院子裏的人群這才放松下來,一個個的又開始大聲笑鬧起來,喝的喝,吃的吃,滿院子的小孩兒開始滿地亂跑起來,惹得大人一陣陣的不停擔心喊叫着。
只有合荼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大門外,仿佛被霜打了的草兒似的,怎麽也提不起精神來。
程加葉左瞧瞧,右看看,只看見母親靠在卧房的門檻上朝這邊擔憂的張望了兩眼,其他家人的身影竟是一個也瞧不見。他皺起眉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望着嫂子那瘦弱又無助的身影,心底竟生起一股憐憫和同情來。
合荼正在發愣,冷不丁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她吸了一下鼻子,急忙擦掉臉上已經被寒氣凍得冰冷的淚水,扭頭看了看身後,見是程加葉,她勉強擠出一抹笑,說道“人走了,沒事了,你想吃什麽就趕緊去吃吧。”
“嫂子。”程加葉叫到,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大哥這個樣子也不行,你平時還得好好規勸一下,不然,不然以後日子也不好過。”
合荼看了一眼程加葉,在院子裏昏黃的燈光下,他那張臉仿佛散發着光芒的神一樣,居高臨下的、帶着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這種目光使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卻又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發苦,就連這麽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都懂得這樣下去不行,程加桦竟然不懂,日複一日的沉浸在那堕落的愛好中,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她閉了閉眼睛,轉過身,低聲說道“知道了。”就邁開步迅速地離去了,她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副狼狽失措的樣子,這比罵了她還讓她覺得心裏難受。
掀開簾子,她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空氣。這麽說,父親給他用來還債的錢,他竟全都沒還,說不定都用在了賭桌上,白白送進了別人的口袋。她想起父親那張慈和卻日漸變得蒼老的臉,以及平日省吃儉用的場景,心裏越發的疼痛起來,兩相對比之下,她恨不得用刀活剮了程加桦。她緊緊地咬着牙齒,握緊拳頭,仿佛那空氣就是程加桦一般,迅速催化了她的仇恨。
一聲幼兒的稚嫩喊叫分散了她的心思,合荼聽見暖簾摔在門檻上的聲音,不由得轉頭望去。卻見程加意抱着程晏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合荼放松了身體,穩定了一下神思,看見程晏那張小小的、可愛的笑臉,她的心裏卻越發的難受起來。她深呼吸了兩口氣,擠出一絲笑容,對着程晏輕聲喊到“小晏,小晏,是不是想媽媽了?”
“你想哭就哭吧。”程加意突然說道,面上依舊冷冷的,語氣裏卻帶着略顯僵硬的柔和。
合荼愣了愣,擡頭看了一眼小姑子。只見她噘着嘴,望着別處,一副倔強的神情。
合荼嘆了口氣,呆了幾秒,伸手從她懷裏接過程晏,悶悶說道“沒什麽好哭的。”
程加意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來,不滿的說道“大哥也真是,竟然讓欠債的人追到家裏來,今天還是二哥大喜的日子!”想了想,她愈加氣憤起來,“爸媽也不說攔着一點,難道就任由着他們這樣在院子裏鬧!”
合荼一聲不吭,默默地瞧着程晏不停揮舞着的小手,不打算發表任何意見。
“嫂子!”程加意見她不說話,生氣的叫到。
“反正都已經走了。”合荼說道,“就當這事過去了吧。”
“怎麽當過去啊?”程加意不解的看着她,“那夥人不是說明天還要來?”
合荼突然笑了,她望着小姑子,說道“你就別管了,這事情就交給你大哥去處理吧,我們不懂,不管了。”
“剛剛可把我吓壞了。”程加桦噘着嘴,忿忿說道,“小晏都差點被吓哭了。”
“小晏,小晏。”合荼逗着懷裏的孩子,“你哭了嗎?”
程晏仰起小小的臉,好奇地看着媽媽的面龐,咯咯的笑了。
合荼也跟着笑了起來,只是她的心裏沉重得很,似乎擺着一個幾千斤的大石頭似的。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思考着要怎麽處理這件事,卻覺得頭痛起來。仿佛要裂開了似的。
院子裏參加婚禮的人群直到十點多才散了。合荼和家人們收拾着院子裏的殘局,一直忙到午夜,才忙的差不多了。合荼心裏有心事,就不怎麽說話,只是忙着手上的活計,因為晚上發生了那件事,其他人也就沒怎麽說笑,整個院子裏的氣氛,顯得又是喜慶又是沉悶,怪異極了。洗完那一大堆碗,合荼疲累的從凳子上站起來,端着盆準備去倒水,剛走到院子裏的花圃旁,大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程加桦的聲音就在院子裏響了起來,他興奮而又喜氣的喊道“加紀!加紀!”
程加紀正陪着新娘子在新房裏,此時聽見大哥呼喚,從門裏探出來半個頭,卻沒回應。
合荼的身體頓時變得僵硬起來,似乎被人從背後打了一棍子。她端着潑了半盆的水,極力忍耐着心底的那股怒氣,閉上眼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稍微平息下來。
程加桦見沒人回應自己,又看見合荼呆呆地站在花圃旁,不由得疑惑地問道“加紀去哪兒了?合荼?合荼?”
合荼一咬牙,潑掉盆子裏剩下的水,轉身越過他迅速地走了過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程加桦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不明白合荼為什麽又開始鬧起了脾氣,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女人嘛,一個月有幾天不開心的日子,也很正常。他故作寬宏大量的搖了搖頭,甩着手裏的袋子,搖搖擺擺的朝院子裏走去。
一直走到程加紀的新房旁邊,他才停住了腳步,喊道“加紀!加紀!”
屋子裏安靜了幾秒,就響起了程加紀低沉的聲音,他悶悶說道“大哥,你安靜些吧。”
“咋了?”程加桦更加疑惑了,“大喜的日子,讓我安靜幹嘛?你出來,大哥給你買了禮物。”
“我不要。”程加紀迅速地說道,“你自己留着吧。”
“這話是什麽意思。”程加桦不禁笑了,“是你娶老婆,又不是我娶老婆,禮物怎麽還留在我這。”正說着,他就要掀開簾子進去,驀的身側方傳來一聲怒吼,直驚的他渾身的汗毛全都豎立了起來。
“程加桦!你給老子滾過來!”程鐵龍的聲音仿佛寂靜裏突然炸響的炸彈似的,在黑暗的夜空中猛地爆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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