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雪之巅

拯救人質行動順利完成,這次的新生集訓也就正式結束。夜色臨近,伊娜在車裏問:“需不需要去營地看看?”

“會有軍醫給他最好的照料。”柯雷面無表情地回答。

伊娜聳聳肩膀:“OK!”

意料之中的答案,無趣又古板。

自從次小小的體罰之後,再提起小可愛,老大就一直是這副見鬼的表情——簡直就是史上最長的別扭期。

帳篷裏,流雲辰睡得很熟,甚至還做了夢。似乎回到了帝都,又似乎掉進了海底。

藍色眼眸如同帶有魔法,帶着一絲魅惑逐漸接近心裏是被壓上巨石,在即将窒息的一瞬間,流雲辰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滿身冷汗。

“你在發燒。”一雙冰冷的手覆上額頭,把他抱進了懷裏。

“赫卡夫人。”流雲辰心髒怦怦狂跳。

“每個人都會做噩夢。”赫卡拍拍他的後背,“別怕,只是夢而已。”

聲音很溫柔,流雲辰閉了一會兒眼睛,讓情緒逐漸平複下來。

“我以為你會尋求我的幫助。”赫卡扶着他躺好。

“這樣不符合規則,而且柯雷将軍也不會允許。”流雲辰嗓音依舊有些嘶啞,“可是那只雪兔——”

“是我的失誤,讓它從結界裏跑了出來,希望沒有幹擾你的行動。”

赫卡遺憾地攤開手。

“當然沒有。”流雲辰搖頭,“而且它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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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赫卡笑容和藹,把雪兔從結界裏拎出來,“別擔心,這個可愛的小家夥并沒有受傷,并且被我重新找了回來。”

莫斯特乖乖被她放進了流雲辰懷裏。

“現在,好好休息吧。”赫卡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三天之後,你将會登上雪之巅,這是所有新生都想要獲得的榮耀。”

流雲辰閉上眼睛,很快就重新墜入夢鄉,懷裏抱着一只溫暖的小雪兔,連夢境也變得甜美起來。夜色很長。

作為優勝生的特權,南冥特意安排了一部車,把他們送上了雪之巅。

山頂的空氣寒冷到幾乎能凍結住呼吸,整片雪原沐浴在漫天星光下,帶着光暈綿延到天盡頭。和之前預料的二樣,很冷,卻也很美,不同于帝都的紙醉金迷,而是一種最質樸的觸動,仿佛能洗滌靈魂。

流雲辰找了塊裸露的黑色巨石,坐在上面看着遠方出神。

“你的同伴都在另一邊。”身後突然站了一個人。

“柯雷将軍。”流雲辰趕緊站起來。

“在看什麽?”柯雷問他。

“星星。”流雲辰回答。

……

安靜片刻後,柯雷繼續道:“你這次的表現很好。”

“謝謝。

……

“但是離我的要求還有很大一段距離。”柯雷繼續面無表情,“我需要一名合格的軍人,別人有四年時間,而你只有三個月。”

聽上去有些不大可能,不過流雲辰還是點頭:“嗯。”

柯雷不知道,這該死的、大段的、莫名其妙的沉默還要再出現幾次。

流雲辰扭頭,假裝自己正在看風景,好讓氣氛不這麽緊繃——坦白講,他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怎麽和面前的男人愉快交談,所以索性閉嘴。

一顆流星正好從天際滑過。

于是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之前枚被丢掉的隕石。

更尴尬。

“繼續努力。”柯雷轉身,大步下了山。

流雲辰深深松了口氣:“好的,将軍閣下。”

山腳下,伊娜正在和索頓聊天,突然帳篷門簾就被掀開,是何雷走了進來。

“這麽快?”,南冥看了眼時間,“還以為你們會聊很久。”

“這你就不了解老大了。”伊娜靠回沙發背,“我倒是毫不意外。”

柯雷随手打開一瓶酒。

“我早就說過,小可愛根本就沒有把次體罰放在心上。”伊娜把酒杯遞過去,所以簡直不明白,老大到底在糾結什麽。

“你體罰他?”索頓皺眉,“什麽時候的事情,理由?

“我不想說。”柯雷心情不怎麽好。

“他目前是軍校的學生,而體罰在校規中被嚴格禁止。”索頓不滿地提醒。

柯雷索性丢下酒杯,轉身出了營帳。

伊娜和南冥對視一眼,無奈地聳聳肩膀。

風從指間掠過,流雲辰握緊右手又展開,像是在捕捉星光。

又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伊娜學姐。”流雲辰笑着轉身,“我……呃,您好。”

“看來你在等人。”對方拄着拐杖站在不遠處,是之前在行動中營救出來的老者。

“也沒有,我只是沒想到會有別人上來。”流雲辰上前扶住他,“這裏很冷。”

“沒關系。”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衣,“我已經很久沒來過雪之巅,正好借機看一看。”

“我應該怎麽稱呼您?”流雲辰詢問。

“山鸷。”老者回答。

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流雲辰想了想,然後吃驚道:“您是帝都出版總署的署長?”

“是我。”老者點頭。

“我很小的時候就看過您編撰的百科全書。”流雲辰眼底充滿好奇,因為在傳聞裏,面前這位老者一直深居簡出,年齡至少已經有兩百歲,堪稱遠東帝國的最長壽者。更有人說,他有預知未來的占星能力。

“這還是第一次,有流雲家族的人出現在軍校。”山鸷別有深意地看着他。

“我的家族遇到了一些麻煩。”流雲辰并沒有隐瞞——況且這也不算什麽秘密,帝都小報每天都在用不同的标題報道。

“我剛剛去了另一邊,給其餘小朋友送了禮物,感謝他們背着我在雪地裏狂奔。”山鸷問,“你想要什麽?”

“禮物可以自己選嗎?”流雲辰想了想,“我想問您一些事情。”

“什麽事?”山鸷點頭。

“關于流雲家族的命運。”流雲辰語調中有一絲忐忑。

山鸷幹脆利落地回答:“我不知道。”

流雲辰:“……”

說好的預知未來呢。

“可以換個問題。”山鸷建議。

“那我想知道關于阿蒂斯海域的一些事。”流雲辰繼續期盼,“任何事都可以。”

山鸷繼續搖頭:“我也不知道。”

流雲辰:“……”

“為什麽不問問別的?”山鸷循循善誘,“比如說在出海航程中,你的最後一位隊友是誰。”

“是誰?”流雲辰很配合,并且在心裏想,千萬不要又不知道。

“娜塔莎。”山鸷這次倒是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娜塔莎?”流雲辰對這個答案很意外,“堡壘裏的那個娜塔莎?

“她和伊娜一樣,都是柯雷将軍的心腹。”山鸷回答“來自曠野之藍。”

很美的名字,住着遠東帝國唯一的游牧民族。

娜塔莎從小就和周圍人格格不入,不僅僅因為瘦弱的身體,也因為陰晴不定的性格,蒼白的唇色和灰色的眼睛。

沒人會喜歡這樣的女孩,在孤獨中,娜塔莎迎來了自己的十八歲成人禮,并且在當天離家出走,帶着一小袋銀幣搭上了前往曼寧賭場的火車,打算尋求一份工作。由于她對工資沒有任何要求,所以很容易就應聘成功,在廚房裏清洗碗碟。有大廚不知好歹,試圖對她動手動腳,結果當場就被揍得鼻青臉腫,身上也離奇出現了大片紅色斑點。

暴怒的掌事叫來了警察,想把娜塔莎帶走,卻被柯雷中途攔截下來。再後來,她被送往遠東軍校秘密培訓,只花了兩年時間就順利畢業,成為當年的優秀畢業生。

“完全想象不到,她會有這樣一段經歷。”流雲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阿蒂斯海域裏有太多秘密,每一個能深入其中的人,都是勇士。”

山鸷道,“你剛才似乎很想捕捉住星光,所以我或許可以再送給你一件禮物。”

流雲辰對此抱有一些小期待。

山鸷在懷裏摸索半天,掏出來一塊磚頭。

流雲辰雙手接過來,心情很複雜,這和星光有什麽關系。

“雖然有些重,不過你可以把它丢給赫卡。”山鸷拍拍他的肩頭,“現在我該回去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還能趕上最後一班回帝都的火車。”

“需要我送您嗎?”流雲辰問。

“我帶了助手。”山鸷整理好圍巾,“這是你的勝利之夜,好好享受。”

“謝謝您。”雖然禮物只是一塊磚頭,流雲辰還是很尊敬地一路目送,直到對方背影消失,才試着召喚了一下赫卡。

“小可愛。”耳邊的聲音困倦未消,“希望你能明白,充足的睡眠對個女人而言有多麽重要。”

“對不起,夫人。”流雲辰道歉,“我不知道您在休息。”

“有什麽事?”赫卡穿着睡袍出現在他身邊。

“我剛剛收到了一件禮物,來自赫赫有名的山鸷,您或許不知道他——”

“我當然知道山鸷。”赫卡打斷流雲辰,狐疑地看着他手裏的磚頭,“這就是他送給你的禮物?

“是。”流雲辰老老實實點頭,“我原本想問問看,您知不知道這是什麽。”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我收到這麽一件禮物,應該會直接用來拍他的臉。”赫卡聳肩。

流雲辰苦惱地問:“請問,我能把它暫時存放在您的結界裏嗎?”

“我建議你直接把它丢掉。”赫卡又檢查了一次,“因為它的确就是塊磚,修房子用的種。”

“可這是禮物。”流雲辰很為難,“而且來自山鸷,他是我認識這個世界的啓蒙者。

赫卡很不甘願地打開結界。

“謝謝您。”流雲辰對她充滿歉意,因為作為一名美麗的夫人,沒有誰會願意随身攜帶一塊板磚,“等到了學校,我立刻就把它拿回來。”

“辰!”白洲在另一邊叫他,快看我們抓到了什麽!”

“去吧,你的小夥伴在找你。”赫卡裹緊睡袍,“我也得繼續休息了。”

一只漂亮的白色雪蝶正在瑪薇絲指尖揮動翅膀,看上去像是來自星光的精靈。

“好漂亮。”流雲辰湊近仔細看。

“剛剛山鸷先生去找你了嗎?”白洲問,“就是那天我們救出來的人質,他是帝都出版總署的署長。”

“我知道。”流雲辰點頭,“我們聊了一會,他已經回帝都了。”

“我們每個人都收到了一塊晶石做禮物白洲興奮無比“是很罕見的能量儲存體,你呢?”

“我也收到了。”一塊磚。

流雲辰笑容燦爛轉移話題。

“看,流星!”

夜色越來越深,星光籠罩着整片雪之巅,無數蝴蝶翩然飛舞,像是書裏的精靈國度。

瑪薇絲和凱特靠在一起小聲聊天,四個男生坐在另一邊,守護着兩個女孩,順便有一沒一地議論未來四年在軍校的生活。

“你真的只能待三個月嗎?”白洲問流雲辰,很是戀戀不舍。

“嗯。”流雲辰笑笑,“沒關系,我們還可以在帝都見面。”

“嗯。”白洲點頭,“我們一起保證。”

鮑勃和林德也伸出手,四個拳頭重重磕在一起。

“帝都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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