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無意?刻意?

答案來的又急又快,尤茗鳶順着尤尚冥手指落下的方向看去,心一下子如同被浸透在了身下湍急的水流裏。

被凍死了。

藍霓溪!

他親口,選了藍霓溪。

他親口,放棄了她。

尤茗鳶用力擠了擠眼,又脹又痛。心口上,如同被人活生生捅上了一把刀。而此刻,身體裏溫熱的鮮血變成冷的,一路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冷的刺骨且致命。

她透過眼睛裏濕潤的液體,隐隐地,似乎還可以看到尤尚冥用口型跟自己說着抱歉。

對不起。

時隔多年,她像是一個被騙的傻子一般,終于看清楚這一切溫暖的給予不過是個假象。她甚至,再也沒有力氣用力地去抓住自己頭頂的繩子,身體開始被巨大的水流沖擊着迅速朝下墜。

她閉上眼睛,眼淚掉進激烈的水流裏。

也罷,若這是他的選擇,那她就給他。就當是這麽多年,他給她那些愛和溫暖的回報。

只是——

她這麽壞,她被詛咒一輩子不會得到幸福。她在人間,所得到的愛這麽少,會下地獄吧。

那地獄裏,會不會冷呢?

閉上眼睛,尤茗鳶松開雙手,竹筏帶着她的身體開始迅速朝下墜落。身上,有巨大的水流,很快地覆蓋上來,将她迅速淹沒。她被浸透在冰冷裏,被吞沒。耳邊,依稀還可以聽到男人撕心裂肺的聲音。

“小尤——”

小小年紀的時候,她被父親訓斥,一個人傷心地躲在角落裏偷偷地哭泣。

那個時候的尤茗鳶還不懂得反抗父親,只覺得自己被世界抛棄,沒有依靠。也就是自己心裏的這個男人,蹲在她的身邊。輕輕地揉着她亂七八糟的短發,溫柔地安撫她,給她希望。

小尤乖,我是哥哥,我會保護你,以後都不會讓你哭。

她不懂這樣溫暖的期限,便迫切地需要保證,“那尚冥哥哥有一天會不要小尤嗎?”

直到今天,尤茗鳶還記得那一天尤尚冥溫暖如春的臉。

哥哥會永遠保護小尤,不會放棄小尤的。

那麽現在呢,現在呢......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

床上的女人,在昏迷的時刻裏,嘴裏一直反反複複喊着同樣的話。但昏昏沉沉,卻總是不見醒。像是心之所系,得不到答案,始終不願意從那一場可怕的噩夢裏清醒過來。

一直俯身在床邊的男人起身,回頭淡淡對身後的男人說道。

“不是什麽大事,死不了。燒退了,休息休息就不礙事。”

男人斜靠在沙發上,似乎對女人的生死并不介意。只淡淡地輕哼一聲,算是應答。一仰頭,酒杯裏的液體一飲而盡。半晌擡頭對男人輕聲,“你先走!”

被吩咐的男人不出聲,只淡淡點頭。而後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轉身拉開門,消失不見。

不多時,門外再度響起腳步聲。穩穩的,帶着歷盡滄桑的平和大氣。推開門,中年男人毫無表情的雙眼落在女人臉上,“就是她?”

該是在男人心中極為有分量的長輩,男人看過去,開口喊了一聲“安叔”,目光随後落在女人臉上,目光似有流轉,“是她!”

沉默無聲。

半晌,中年男人轉身走到男人的身邊坐下。伸手從随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擺在男人的眼

前。看向白紙黑字,眼中似有動容,“得你父親信任,你從小,咱爺倆兒就親如父子。雖然之前你口頭跟你轉述過你父親的遺囑,但如今,還是希望你可以白紙黑字看到。”

中年男人說着,将文件朝着男人推了推。

“這是他對你最後的要求,若你辦不到,只怕他會死不瞑目。至于這東西......”

男人伸手将文件拿了過去,目光定格在字裏行間,不見動靜。良久,中年男人才從男人微微扣緊的指節間體會到分毫情緒,但心裏似有憂慮。目光再度落在床上的女人的身上,“我一直對你很放心,只是,你确定要這麽做?”

男人伸展開指節,起身站了起來,臉色平鋪上一層陰霾,“安叔,這麽做,有意思極了!”

她覺得很冷,覺得身體在經過火燒火燎的痛苦之後,變得乏力極了。身處在半夢半醒之間,尤茗鳶連睜開眼睛都覺得費力極了。

眼皮好重。

下巴卻被一雙手捏住,力道始終在痛苦和輕柔之間徘徊,“怎麽,怕自己已經被人輪了一遭,不敢睜眼?”

尤茗鳶登時清醒,睜眼的瞬間。一張男人棱角分明的臉,瞬間跳進眼中。

“是你!”

她猛的坐了起來,身體卻被男人用極為粗魯的動作狠狠壓了回去。她還想要掙紮,一杯溫水卻被男人遞到了嘴邊,“喝。”

她不明狀況,更不敢動,只能警惕地瞪大了雙眼看着眼前的裴聖擎。

裴聖擎挑了挑眉頭,下一秒手上的動作一緊。尤茗鳶吃痛地“啊”的一聲,水已經被男人盡數灌了進去。

男人不顧尤茗鳶張牙舞爪的反抗,丢了水杯,轉身斜靠在沙發上。平靜的眼,帶了三分不明的情緒看向尤茗鳶,“現在有什麽問題,可以問!”

尤茗鳶這才安靜了下來,心裏想起之前的事情。疼痛感回到身體裏,她努力平靜地打量了四周。

極為安靜的別墅,四周都是青蔥的植物,只有幾許破碎的陽光,透過綠葉斑駁地散落進室內。

“你是誰?”她問。

“裴聖擎。”

她擰着眉,高燒剛退,身體依舊很是乏力,“你救了我?”

他眯着眼睛看她,事實很明顯。

她試着下床,雙腳踩在地板上,透心涼的感覺,卻讓尤茗鳶更為清醒。

“哦!”她漫不經心地應答,彎腰在地板上開始找自己的鞋子。傷了她,又救了她,只當扯平了,何必道謝。

“那好吧,如果沒什麽事兒,我要走了。”她撿起自己的鞋子往腳上套,擡頭飛快地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即使時間過去好幾天,即使這個男人還穩穩地坐着沒動,但尤茗鳶就是感覺到空氣裏一種莫名而來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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