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
早在常欽提醒之前,郗苓也看見了那個一晃而過的白色身影,他二話不說,立即用腳撥滅篝火。
“你幹嘛?”常欽見狀,急忙拉住他。
“房子裏太亮,鬼進不來。”郗苓平靜地回答。
常欽“……”
“你是不是有病啊。”常欽忍無可忍地罵道。此時屋內一片黑暗,只能依稀透過窗口灑進的慘淡月光看清郗苓晶亮的眼睛,他看見那眼中跳動的,竟然是無限的期待。
郗苓不動聲色地靠近他,嘴貼着他的耳垂悄聲說:“這個世上根本沒有鬼,既然我們能看到‘鬼’,那麽肯定是有人在惡作劇,既然有人在惡作劇,這其中一定有蹊跷,難道你不想知道原因麽?”
常欽心想我真不想知道原因,咱還是逃命要緊吧,未等他張口拒絕,郗苓已經抓着他悄悄摸出了內室。
常欽想要掙脫,無奈郗苓的力氣出奇地大,為了避免弄出聲響,常欽只得亦步亦趨地跟着,一顆心在胸腔內狂跳不止,他甚至懷疑此時自己如果張開嘴巴,這顆心是不是會直接蹦出來。
夜格外地靜,越是如此寂靜,越能聽清屋內的一丁點兒動靜,他倆慢慢踱近正門,聽見外頭大堂內傳出一陣細微的女聲。
“是,是那個女鬼麽?”常欽在黑暗中問道,聲音都吓哆嗦了。
郗苓舉起食指立在唇上,示意對方安靜,同時慢慢擡起腳,盡量悄無聲息地往前挪。
這時,他倆終于聽清不遠處那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在說話,又似乎在嘆息。
常欽吓得立馬轉身原路返回,被郗苓一把揪住衣角。
“你幹嘛?”他怒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腦子有問題,我可不想跟你一起犯病,我看剛才咱倆呆那屋的破窗能跳出去,我先逃為敬,有空再聯系啊,拜拜!”常欽朝郗苓揮揮手,拔腿就跑。
“笨蛋!”郗苓用力把他拽回身邊,低聲說道,“你仔細聽聽,這是什麽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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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欽狐疑地湊向前,豎起耳朵再仔細一聽,這才發現那細微的女聲中竟然還夾雜着幾段時有時無的男聲,而且,這聲音明明就是……
呻|吟!
開什麽國際玩笑!在這月黑風高、鬼氣森森的荒廢古宅內,竟然躺着一男一女,在!交!媾!
常欽只覺得五雷轟頂,整個三觀都碎了,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郗苓,見他一臉煞白,想必也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會遇見這一出。
常欽貼到郗苓跟前,悄聲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郗苓二話不說,正打算一步上前,常欽急忙拉住他:“你現在打斷人家,很容易把那男人吓成陽|痿。”
郗苓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寫滿了你倒是很懂嘛,卻收回了那只跨出一半的腳,繼續屏氣凝神地等着。
前方的呻|吟一聲高過一聲,回蕩在空曠的宅子裏越發清晰可辨,常欽緊貼在郗苓身後,不知不覺間突然渾身一熱,所有的血液都沖向了下面……
常欽“……”
郗苓“……”
身前的郗苓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反應,怒氣沖沖地丢給他一個好大的白眼,好在此時一片漆黑,看不清常欽漲得通紅的臉。
常欽想要解釋,又不知如何開口,都怪這幾年單身太久,他一邊暗暗自責,一邊深呼吸努力壓下這股欲望,真恨不得找條地縫就鑽進去。這頭郗苓卻再也顧不上那個男人陽|痿不陽|痿,三兩步走到正廳當中,扯着嗓子喊道:“你們是什麽人,在這裏幹什麽?”
常欽心想幹什麽不是一目了然,用得着問麽,也跟着小跑上前。
電光火石間,只見一道黑影嗖地一下沖向門外,原本緊緊摟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此時只剩下那名女子,正用手擋住□□的上身,滿眼驚恐地看向他倆。
“什麽男人!”郗苓鄙夷地罵了句,直接走向女子,撿起被男人丢在一旁的上衣扔到她身上,然後別過身看向陰森森的大門外。
常欽這才發現,剛才吸引他倆注意力的“女鬼”此時就飄蕩在大門口,确實是拖地的長發,慘白的衣着,只是近看才知道,這不過是個人紮的巨型布偶。
等那名女子穿好了衣服,郗苓才慢慢踱到她跟前,就着滿地的稻草堆坐下,聲音卻一如既往地冰冷:“你是誰?”
女子顯然被吓壞了,打量了對方許久,久到常欽都以為郗苓等睡着了,才聽她顫抖着說:“我是,我是這個村子裏的。不對。”女子又急忙改口,“我不是這個村子裏的。”
“你到底是哪裏的?”郗苓皺眉道。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這名女子口音不重,普通話比村裏任何一位村民都要标準許多,一聽就知道肯定是村外人。
“領,領導饒命。”女子被郗苓嚴厲的聲音吓得急忙跪地,也不管對方什麽身份,只顧連連磕頭求饒。
“有什麽事坐起來說。”常欽于心不忍,上前扶了她一把。
郗苓見狀幹咳幾聲,繼續問:“聽你的口音也不像本地人,為什麽要大半夜的跑來這裏,跟那種男人。”郗苓明顯惡心了一下,咬牙切齒道,“做那種事兒!”
那女子聽聞,突然抽噎起來,越哭越起勁兒,聲音大得能把山上的野狼招來。
常欽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之前有好幾任女友都是因為愛哭而被分了手,此時身處這詭異之地,面對一個陌生女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裏是說不出的煩躁,見旁邊的郗苓卻無動于衷,依然冷着一張臉僵硬地坐着,便也只好耐下心來等姑娘哭完。
約莫過了半小時,女子總算哭夠了,這才一抽一抽地向他倆講訴事情的來龍去脈。
姑娘名叫白玉蘭,恰逢出生時,正是玉蘭花開的季節,漫山遍野一片雪白,說不出的風光秀麗,父親一高興,便給她取名叫玉蘭。
白玉蘭18歲那年,有天父母不在家,媽媽吩咐她給住在鄉下的姥姥送些吃的,正好當時隔壁有個大叔也要下鄉,便與他結伴同行。
去鄉下的路白玉蘭閉着眼都能走,但那天大叔卻帶她上了一輛破舊的小面包車,說司機正好順路,可以搭他倆過去,因為跟這位大叔比鄰而居了多年,心無城府的玉蘭沒有多想便上了車。路上行程颠簸,玉蘭很快被颠睡着了,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晚上,醒過來時,已是滿天繁星,她這才發現,與她一同前行的大叔早已消失不見。
“這是哪裏?”白玉蘭驚恐地問道。
車上只有兩個人,一個司機,一個中年女子,看起來像是對夫妻,她問了半天卻無人應答,白玉蘭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急忙拉開車窗大喊救命,此時車子正行駛在荒無人煙的山間野路,任她喊破喉嚨也無人回應,而前方副駕駛座上的中年女子不耐煩地走過來,拿起一塊布便朝她嘴上蒙,很快白玉蘭又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過來時,自己正被綁在一張破舊的炕上,她動了動發麻的手腳,發現全身僵硬,竟使不出半點力氣,她呆坐在床頭,等了許久,終于有一個老婦人推開房門,顫顫巍巍地端來一碗面,用含糊不清的方言囑咐她吃飯。
“這是哪裏?”白玉蘭急忙問。
老婦人不知是聽不懂她的話還是不會講話,只一個勁兒地指着桌上的碗,嗚嗚道:“吃飯,吃飯。”
白玉蘭無奈,只能強拉下臉,将自己綁在背後的雙手移到她跟前,低聲下氣地解釋道:“你不給我松綁,我不能吃飯。”
老婦人依然無視她的叫嚣,又指了指那碗面,最後說了句“吃飯吃飯”,便顫顫巍巍地挪出房間。
白玉蘭徹底無語,只得靠在牆上,痛苦地望着天花板,其實她也很餓了,跟着那輛黑車,不知道颠簸了多少個小時,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但她一點食欲都沒有,想到自己本應該在外婆家,等着外婆給自己做一桌好吃的,結果竟然被人拐到這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現在又綁在床上,前途未蔔,不由地悲從中來。她開始想辦法逃脫,起先,她試圖掙脫繩子,無奈繩子綁的太緊,雙手勒出了血印也未脫出半分,她只好站起身,找到一處鋒利的牆角,一邊緊張地盯着門口,一邊使勁兒地上下摩擦。
運氣還算不錯,一直到繩子磨斷了也沒人走進來,她急忙三兩口吞下碗裏的面,悄悄打開門,見外頭空無一人,便蹑手蹑腳地逃了出去。
屋子坐落在半山腰,那時正值秋季,山上一片荒涼,白玉蘭也不知該往哪邊逃,只能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下山,下了山是一個小城鎮,偶爾有幾個山民趕着牛車經過,白玉蘭便躲在樹叢後,等路上空無一人了,再跑向下一條路。一路還算順利,不幸的是,她人生地不熟,不知該去哪兒找進城的車,只能慌不擇路地四處亂竄,正逃到一條小路的拐角處,前方突然冒出幾個穿着破爛中山裝的村民,一見到她,便叽叽喳喳喊着她聽不懂的鳥語,幾個人兵分幾路,很快又把她抓了回去。
回到原來的房子裏,白玉蘭這才發現自己的運氣有夠差,撞上的那幾個村民,其中有兩個就是這屋子的主人,主人家姓劉,買她的是父親,為了給兒子讨媳婦,花了大價錢才從人販子手中把她買下,而那個顫巍巍給她送飯的是這男人的母親,這家裏還有個女主人,就是她的“婆婆”,從始至終表情漠然,未開口說過一句話。
就這樣,白玉蘭被莫名其妙地拐賣到了這個偏遠山村,起初她只是被綁在屋內,只在婆婆送飯來時松開她的手,但雙腳依然被牢牢地綁住,讓她不得動彈,期間她也試圖說服這個冷漠的女人,幻想對方能夠将心比心,同情自己的遭遇,偷偷把自己放了,但不管她說什麽,婆婆永遠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來到這個家整整一周的時間裏,她未曾聽這女人開口說過一句話。
無奈之下,她只能琢磨別的逃跑辦法,有了上回經驗,這家人對她的看管越發嚴苛,甚至連房門都時刻上鎖,而未等白玉蘭想出辦法,更大的噩夢卻向她襲來:她名義上的丈夫,這家人的兒子,在她來到這裏一周後的晚上,終于要來跟她睡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玉蘭的故事來自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叫《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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