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五

雖然新聞标題取得狗都嫌,新聞內容寫得也不如小學生作文,但郗苓學歷造假的消息還是不胫而走,在圈內引起一片嘩然,消息傳開的當天,蔣立達就把常欽招進辦公室。

蔣立達絮絮叨叨地把對郗律師的同情表達了足足兩個小時,最後一詠三嘆地向常欽征詢道:“你說,我們現在換律師,還來得及麽?”

“郗律師被質疑的學歷是歷史學并非法律學,這兩個專業對我們來說風馬牛不相及,何苦要換了他?”常欽不假思索地反問。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怎麽都會影響到公司的聲譽,我擔心公司以後接的業務也會有牽絆。”蔣立達憂心忡忡地說。

常欽無語凝噎,沉默半晌,最後用極近懇求的語氣道:“蔣總,這事兒,咱就不摻和了,好麽?”

蔣立達就着他的話思考了良久,最後緩緩地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現在談解約确實雪上加霜,搞不好,以後會遭受報應。”

從辦公室出來,常欽長籲一口氣,掏出手機給郗苓發短信,通知對方晚上七點準時在健身房門口會合,他已經報好名參加交誼舞速成班的培訓。

結果,郗苓果真一身西裝革履,腳上一雙擦拭锃亮的尖頭皮鞋,準時赴約,站在人流密集的健身房門口,引得過路行人紛紛側目,常欽心頭一暖,兩三步趕上前,哭笑不得地扯了扯他的西裝領:“只是練習而已,你不必把壓箱底的Amani都翻出來吧。”

郗苓懶得跟他廢話,扭頭走進大樓裏,漫不經心地丢下一句:“動作上想必會夠丢人,衣着上可不敢再跟你丢人。”

常欽報的是高級速成班,一個月不僅包證能學會,還能舞出新風采,跳出好生活,當然價格同樣高得吓人,能來這裏學習的,多半是要參加高檔酒會的上層人士,郗苓的一身昂貴西裝,混在這群人中間倒不顯突兀,反倒常欽身着平時上班穿的平價西服,白天又在工地上染了一層灰,跟在郗苓身後,活像富家少爺帶來的陪練家仆,倒越發襯得郗苓身份顯赫,引得舞池裏的富家少女議論連連,半節課不到,他手裏已經塞滿了數十張散發着香水味兒的名片,恨得常欽牙癢癢。

偌大的教室裏,前來學舞的學生不少,兩個男人抱在一起學舞步的也不僅僅只有他倆,只是他倆的外貌過于出衆,總能一不小心就成為全場焦點,常欽對自己的評價非常一語中的,跳舞這種跟他八字不合的運動,放他身上根本牛頭不對馬嘴,且不說摟腰姿勢僵硬地讓舞蹈老師聲淚俱下,每次一邁開舞步,都控制不好平衡,可憐為了配合他而不得不跳女步的郗苓,一節課上完,腳背腫成了饅頭,他狠狠地瞪向對方,直到把常欽的臉瞪成一個火球,龇牙咧嘴地怒道:“想不到常總監身為設計師,卻連基本的平衡都控制不了,你造的房子都是比薩斜塔麽?”

常欽:“……”

“我平時都是用手畫圖,不是拿腳畫圖啊。”常欽無辜地抓了抓頭發。

離開前,帥氣的男老師和美麗的女老師站在門口,彬彬有禮地把每一位學生送出門,輪到他倆時,郗苓拍了拍常欽的肩,惡作劇地問道:“老師,您看他還有救麽?”

女老師掩面而笑,紅着臉說:“有救有救,我們保證每個人都能學會。”

回到家,常欽趕忙從櫃子裏拿出紅花油,等郗苓從洗手間出來,強行把他摁進沙發裏,擡起他光|裸的腳背細細查看,郗苓剛洗完澡,腳面又白又滑,上面還殘留沐浴液的淡淡香味,常欽的指腹不小心滑過敏感的腳底,郗苓本能地往裏一抽,被常欽牢牢抓住,不由分說地又拉了回來,郗苓臉一紅,忍不住要掙脫:“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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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欽抓着不讓他逃離,低下頭湊近仔細看了幾眼,見白皙的腳背已經泛出點點烏青,想必他那雙硬底的皮鞋踏上去,力度确實不輕,常欽暗暗自責,倒出藥水輕輕地覆上那幾處泛青的地方。

郗苓抽抽嘴角,不削地說:“你當我是小姑娘麽,我一個大男人,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

常欽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愧疚的心逐漸放松下來,手裏的動作無限輕柔,嘴上卻得了便宜還賣乖:“我不把你伺候好了,明天你不願意陪我練了怎麽辦?”

“那不是正好!”郗苓邪笑道,“我看晚上觊觎你的女孩子有不少,我退出,正好能給她們機會。”

常欽作勢在他腳背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

“常欽!”郗苓怒喝道,“注意你的舉止,我警告你,現在你已是留校查看了!”

都說一分錢一分貨,這速成班的速成率确實對得起它昂貴的價格,熬過第一天的狼狽不堪,後面幾天就順暢了許多,進步程度也是立竿見影,常欽甚至被老師請上臺做标準示範,讓郗苓在臺下看得目瞪口呆。

回家路上,常欽得意地哼起小曲兒,被郗苓鄙視了又鄙視,還是壓不下他嘴上一層接一層的笑意,最後長嘆一口氣,心想這人的童年是有多可悲,區區一句舞蹈老師的表揚就能讓他心花怒放,敢情從小是被罵大的麽?

到家後,常欽仍意猶未盡地拉過郗苓練舞步,郗苓本想掙脫,轉念一想對方難得被人贊揚,心一軟,便順着他的動作滿屋子飛舞起來,客廳不夠寬敞,随便邁幾步就能撞到沙發腳,可是舞蹈界小王子常欽全然不顧,越撞越興奮,最後甚至把郗苓懸空托起,在屋內磕磕碰碰地轉了幾個圈。

郗苓:“……”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不慎被茶幾絆了一跤,兩個人紛紛摔在了沙發上,郗苓正中紅心地被壓在常欽修長的身型下,兩個人剛剛經過一段劇烈運動,呼吸急促,此時胸膛緊緊貼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狂亂的心跳,郗苓剛落地,神智一時無法恢複,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感到快被壓窒息,急忙擡手用力推開身上的人,常欽借力坐起身,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轉太快,缺氧了。”

郗苓:“……”

為了緩解尴尬,他從酒櫃中取出一瓶紅酒,給倆人各倒了一杯,在手中晃了晃,遞到郗苓跟前,下巴一揚:“來一杯?”

郗苓欣然接受,兩個人在光線暧昧的客廳裏推杯換盞,沒一會兒,半瓶紅酒已經下肚。

“常欽,謝謝你。”借着微醺的酒意,郗苓突如其來地說道。

常欽被謝得心虛無比,眨眨眼問:“好端端的謝什麽?”

郗苓晃了晃杯中的紅酒,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做這些事兒,都是想讓我開心,所以,想趁此機會,謝謝你。”

常欽愧疚回答:“我确實是因為晚宴上要跳舞,才拉你去學的。”

郗苓無奈地笑笑,将視線移向自己的腳尖,自言自語般沉吟:“當年,我就是在學校晚宴上認識我的導師的。”

常欽知道他說的他的歷史學導師,于是正襟危坐,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們被分在同一桌,老師就坐在我旁邊,那天,我跟他聊了一整晚的諸子百家,我自小就愛研究那些,在我心裏,春秋時的百家争鳴是中國歷史的最絢爛的時期,就像一位妙齡少女的二八年華,再往後移,便染上了歲月的風塵,變得千倉百孔,不再純粹,老師跟我一拍即合,當場就說要收我為徒,甚至主動跟學校申請要我,我連考試都沒參加就被直接收入他的門下,你知道,那時候我家裏剛出事兒,原本我是打算徹底放棄歷史學的。”

常欽點點頭,只聽郗苓繼續說:“不得不說,老師确實是一位歷史奇才,他手下桃李遍布,這其中不僅有中國人,也有熱愛中國歷史的外國人,我跟方近聞還有Vincent,都出自他的門下。Vincent出生在英國,所以老師回國時他沒有跟着一起回來,只有我跟方近聞和另外一個中國學生回來了,後來,方近聞去了老師學校成為正式的大學教授,我則受老師庇護,得到代課教師的資格,而另外那位同學則選擇從政。撇開老師嗜賭的劣性不說,他身為教師,确實非常優秀,回國後,仍有許多學生,慕名求入他的門下。”

郗苓停頓片刻,揪心地繼續說:“我非常感謝我的老師,是他把我拉出困境,讓我有機會繼續學習我熱愛的專業,甚至還能得到上課的機會,你不知道,當我剛得知我能夠去大學教歷史時,激動地幾個晚上都沒睡好,備課筆記改了又改,總覺得怎麽改都不夠完美,站在講臺上,雙腿快抖成篩子,總算莽莽撞撞地順利熬過第一堂課,等學生們陸續走光後,一直坐在後排旁聽的老師給了我許久的掌聲,我在講臺上深深地望着他,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光。

就在前幾天,我跟方老師一起去探望他,他還非常開心,準備了一桌好菜招待我們,詢問我們的近況,可沒想到……”講到一半,郗苓突然說不下去了,他把頭埋得更深了些,深得下巴都被遮進衣領裏面。

常欽往郗苓的方向挪了幾寸,展開手臂,緊緊地摟住這個瘦弱的男孩,手指在他肩頭左右滑動,當是安慰。

郗苓長嘆一口氣,努力把胸口的酸楚憋回去,換成一個輕松的笑容說:“我并不怪我的老師,他之所以會這麽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只是,有點難過而已。”他看向常欽,聳聳肩道,“現在,沒事兒啦!”

話剛出口,唇就被另一張蓄滿紅酒味的唇覆上,借着他半開合的狀态,那張唇的主人順勢将軟|滑的舌尖長驅直入,在他的牙床中四處侵襲,饕餮地享受口腔中這人的專屬味道。郗苓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時被人拿開,接着,那人用空閑的左手托住他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郗苓的心髒砰砰直跳,眼皮卻配合對方慢慢閉上,伸出舌尖與那人的舌頭難分難舍地糾纏在一起。

從淺嘗辄止的試探到星火燎原的釋放,常欽的力度逐漸變得瘋狂,牙齒磕到郗苓薄嫩的下唇,拉出一條不小的血口子,郗苓忍不住冷哼一聲,常欽見狀急忙拉開些距離,用舌尖細細地舔|舐那片傷口,品嘗唇上的血腥味,低聲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太用力了。”說完,又探|出舌尖,深|入對方溫熱的口腔內,一點一點地享受這得之不易的寶物。

這個吻持續了長達數十分鐘,在這段長期壓抑的時光裏,他倆都過于思念對方,一旦情|欲觸發,便如山洪海嘯般傾瀉而下,最後吻得實在喘不過氣來,他倆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對方,常欽用額頭抵住郗苓飽滿的額頭,四目相對,眼光灼灼,嘴角挂着壓也壓不住的笑意,他在郗苓高聳的鼻尖上吻了吻,低聲沉吟道:“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觏止,我心則夷。”

郗苓嗤笑一聲:“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文绉绉,竟然連《詩經》都背下來了。”

“那天看見你丢在餐桌上的《詩經》,随便翻了幾頁,正好翻到這句,覺得非常适合我這段時間的心境,就背下來了,郗苓,這幾個月,我都是這麽挨過來的,見不到你,我就悲傷,一見到你,我馬上就不難過了,現在依偎着你,我的心情就會很平靜。”他頓了頓,繼續說,“郗苓,我他|媽真的真的太喜歡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其實雙更只是個幌子,明天我要出行幾天,能不能及時更新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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