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八十九
格調雅致的咖啡館內,郗苓和常媽媽在臨窗的一張長桌旁面對面而坐。
常媽媽較之與她年紀相仿的同輩人要前衛許多,從她對香水品牌的研究便可見端倪,如果不是嫁給了常欽爸爸,屈居于這座小城市,常媽媽也算得上一位名門貴婦,她生活講究,穿衣品味極高,并且對平時的護膚保養都有獨特見解,再加上她天生出衆的外貌,站在人群中總能特別醒目,甚至一些小她幾十歲的姑娘都望塵莫及。
因此,常媽媽來到這家咖啡館,并沒有東張西望不知所措,而是淡定地拿過菜單,給自己點了一杯焦糖瑪奇朵。
郗苓特意吩咐服務員給他們上咖啡的同時外加兩杯白開水,年輕的服務員點點頭,對着郗苓這張精致的面龐竟然面紅耳赤,再聽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更是結巴地說不完整一句話,記下郗苓的交代,匆匆忙忙抱着菜單跑走了。
郗苓對這位服務小姐的反應盡收眼底,無可奈何地笑笑。
“你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有這樣的煩惱麽?”常媽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主動開口跟他說了這一上午以來的第一句話。
郗苓攤手:“沒那麽誇張,今天這樣純屬意外。”
常媽媽對他的回答顯然不相信,勉強勾了勾唇角:“小郗,不瞞你說,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這孩子長得真是好看,又懂得體貼人,讓人看着就喜歡,為什麽我老催常欽結婚,卻對你的感情生活不聞不問,因為我不知道,像你這樣孤芳自賞的一個人,到底什麽人才能配得上你,可是沒想到。”常媽媽搖搖頭,苦笑說,“你看上的,竟然是我們家常欽。”
郗苓低下頭,大拇指不停摳着身下軟墊上的布面,幽幽地說:“對不起,幹媽。”
這時,剛才那位服務小姐呈上四個杯子:兩杯咖啡兩杯開水,分別放在倆人面前,羞答答地說了句請慢用。
常媽媽看着擺在自己跟前的兩個杯子,好奇道:“怎麽你也有邊喝咖啡邊喝水的習慣?”
郗苓不由自主揚起一抹笑容:“跟常欽學的。”
常媽媽哦了一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半晌又加了句:“常欽那是跟我學的。”
郗苓意外地看她,只聽對方繼續說:“常欽小時候,老愛跟我參加姐妹聚會,因為他從小就喜歡看漂亮阿姨。”常媽媽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他看到我有邊喝咖啡邊喝水的習慣,久而久之,也跟着養成了。”
“原來是這樣。”郗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就說嘛,常欽這麽養生的喝咖啡方式是從哪裏學來的,原來是幹媽您教他的。”
他笑着說話,眼底卻無半點笑意,說完後,他很快斂起笑容,小心地問,“幹媽,常欽,他還好麽?”
Advertisement
常媽媽瞄了他一眼,有些憂心地回答:“還跪着,跪了一晚上了,我在他身|下墊了塊厚墊子,又替他開了空調,暫時凍不着,就是,膝蓋可能會不好受。”
郗苓的眼眸立馬就黯淡了下來,右手緊緊握住馬克杯,指關節握得直發白,忽覺視線一片模糊。
自從爸爸去世後,他幾乎從未流過眼淚,就算有悲傷,也被他很快抹去,可這次,一個人獨守過漫長黑夜,被焦灼和憂慮折磨地快要發狂,他從不知道,只是幾個小時沒有見到常欽,對他的思念卻如雨後的春筍般瘋長,現在聽到常媽媽這麽說,淚水控制不住地便流了出來,他抽了抽鼻子,用幾近祈求的口吻說:“幹媽,對不起,我不會放手的。”
常媽媽聽他這麽說,立馬失去耐心,強壓着怒火道:“小郗,你別妄想了,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這事兒沒得商量。”
郗苓只覺得胸口一緊,針紮般地疼,但他并未退縮,不緊不慢地回道:“我不會放手,絕對不放手,如果您跟幹爸不答應,那我就默默守着常欽,萬一哪天他有別人了,結婚了,我就一個人過完這一生,總之,這輩子,除了常欽,我不會跟任何人在一起。”
常媽媽被他這番豪言壯語吓了一跳,怔愣地看向對方。
“我不是沒有放棄過。”郗苓繼續說,“一開始,我擔心常欽會重蹈我的覆轍,因為性取向的問題對家人釀成永遠無法挽救的苦果,所以我離開了他,可沒想到,常欽竟然追來英國,當我看到他淋了滿身雨水在風中瑟瑟發抖的樣子,我的心都碎了,我多想沖過去抱住他,可我不能,因為我自卑,那時候我失去了學歷,失去了工作,我一無所有,我沒有臉面對他,所以我只能咬牙拒絕。當我再回國時,他已經是名震一時的金牌設計師,慕名找上他的開發商絡繹不絕,他甚至登上了國際雜志的封面,可他對我卻是一如既往地好,我沒辦法再拒絕他,那時候我就發誓,我要認真愛他,也要保護他,絕不能把他扯進我的仇恨中來,可惜事與願違,我越是處心積慮地把他排開,他就越是要摻和進來。
“我這個人,心機重、心事也重,喜歡把任何事都藏在心裏,不跟別人說,可是常欽懂我,他從不需要我開口,就能輕易地了解我內心苦惱,并替我一一解決。
“我心頭壓着千斤仇恨,不配跟誰走完一輩子,所以早做好了自生自滅的準備,如果真到無法挽救的地步,我甘願接受法律的制裁,可常欽不允許我這麽做,他拼盡全力把我救出水火之外,他包容我的冷漠和自私,原諒我對他所做的一切,因為他,自從爸爸過世以來,我第一次睡了一個安穩的好覺。
“幹媽,聽了您跟幹爸之間的愛情傳奇,我知道,您一定是個愛情至上的女人。從小,我就不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既不喜歡女生,也沒對哪個男生動過心,常欽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人,七年前,當我第一次見到他,看到他坐在長椅上,陽光打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在發光,從此以後,他這個人,就深深埋進我心裏,再也挖不出來了。”
郗苓憶起往事,眼底無限柔情:“我何其幸運,此生唯一一次動心,得以換來對方全心全意的愛,這世上除了姐姐,再沒有人像常欽這樣懂我體諒我了,我跟自己說,就算死,我也要死拽着常欽的手死去,幹媽,如果換成您,您會舍得放手麽?”
常媽媽被郗苓說得啞口無言,她沉默半晌,緩緩說道:“小郗,我不是不相信你們兩個的感情,我有眼睛,看得出我這兒子對你是真喜歡,他以前交女朋友時,哪一個都不像對你這般上心,可你是男人,你們執意要在一起,有沒有考慮過未來?你們一起上街,不怕路人朝你們指指點點麽?還有,結婚怎麽辦?生孩子怎麽辦?難道你們打算就這樣兩個人毫無保障地過一輩子,連一本結婚證都沒有。”
郗苓倒不以為然,不假思索地接口:“我們不怕別人議論,正因為我們知道這社會現狀,所以我跟常欽平時很少出去逛街看電影,我這個人本就不喜歡熱鬧,與其混在嘈雜的人群中讓人家指指點點,倒不如兩個人窩在家裏,做點自己愛幹的事兒要來的輕松自在許多。至于結婚證,那不過是一張憑證罷了,只要我們兩個不離不棄,證件什麽的,不要也無所謂,就算有結婚證又怎樣,一言不和,照樣得上法庭離婚。至于孩子,我也想好了,等過幾年,我跟常欽找一個合适的代孕媽媽,再用常欽的精|子代孕一個孩子,算是給常家留個後,給你們一個交代,幹媽您放心,等常欽有了孩子,我一定會像待自己的親生孩子般待他的。”
郗苓有條不紊地說着,就像對未來早已有了打算,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全是有備而來,常媽媽專心致志地聽他說,聽到最後,竟然有些動搖。
郗苓察覺到對方的妥協之意,不免喜形于色,抓緊機會繼續說:“幹媽,本打算事成之後再跟你們講,現在我不得不打破跟常欽之間的約定,提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常欽在湖邊買了套別墅,是他自己設計的,打算等幹爸退休了,就讓你們兩個搬過去定居,那裏風景秀美,空氣宜人,房子也很大,我們早給您跟幹爸留好了房間,就等你們過去好好孝敬你們。”
“幹媽,”郗苓拉過常媽媽的手,謹慎地握在掌心裏,“我從小就沒媽媽,有時候我真羨慕常欽,有您這樣又溫順又體貼的母親,我看着您,忍不住就想把您當成自己的媽媽,不知道您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像對待自己的親媽一樣孝敬您,我要的不多,只需要你給我對常欽十分之一的母愛,就心滿意足了。”
郗苓誠懇地說着,幾乎到了聲情并茂的地步,常媽媽心腸軟,終于被他的肺腑之言給說動,她反握住郗苓的手,妥協道:“好孩子,我答應你。”
郗苓眼睛一亮,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掩不住滿臉的笑意:“幹媽,您說真的?”
常媽媽含笑點點頭:“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把你當成我的幹兒子,你就是我的親兒子,是常家的一份子,等我回去替你們跟他爸爸說情,他爸這匹犟驢,也就只有我能說動他,常欽也是死心眼,不像你懂得抓技巧,他去求他爸爸,在屋外跪上三天三夜都沒用。”
郗苓喜極而泣,一下子濕了眼眶,他趕忙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淚花,激動地語無倫次:“幹,幹媽,謝謝您,幹媽,我,我愛你。”
常媽媽板起臉,故意生氣:“還叫我幹媽?”
郗苓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連忙改口:“媽。”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怔住了,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對一位女士喊出這個稱呼,從不知道,原來這聲稱呼竟然這樣好聽,他忍不住一疊聲地喊着:“媽,媽,媽媽……”
媽媽一臉寵愛地看他犯傻,笑着笑着,眼角不知不覺也跟着濕了。
郗苓把兩只手都架在桌上,緊緊抓住媽媽的手不放,整個人仿佛時光倒流,變回了孩童時幼稚的模樣,撒嬌道:“媽媽,原來這個稱呼這麽好聽,媽,媽媽,您讓我多喊您幾聲吧,媽媽我愛您……”
媽媽的手又溫暖又柔軟,就像母親的愛,無私而偉大,郗苓如獲至寶,嘴角甜甜地上揚,身心得到滿足,眼淚便控制不住地不停往外湧,他淚眼婆娑地看向媽媽,目不轉睛地與對方四目相對,邊笑邊哭。
媽媽慈愛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淚痕,跟他保證回家一定會跟家裏那頭老倔驢好好聊聊,讓他放心,回酒店舒舒服服地睡一覺,郗苓在窗前一站就是一夜,眼窩下面兩團青黑的陰影,他的皮膚白,倦容便越發明顯,媽媽心疼地嘆了口氣,湊上前撫摸郗苓修整地幹淨的鬓角,感嘆:“兩個都是倔孩子。”
郗苓輕笑着搖搖頭,常欽跪了一夜,他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睡覺,此時他真想跟媽媽一起回去看看常欽,又怕自己冒然出現反而會把事情攪得一團糟,只好按捺住焦躁的心,聽媽媽的話,回酒店等消息。
回到房間,郗苓脫去外套半坐在床頭,從昨天開始神經就一直處于緊繃狀态,到現在好不容易過了媽媽那關,身心得以些許放松,無盡的疲憊便排山倒海般襲來,他捏了捏眉心,拉過棉被和衣睡下,剛一閉眼,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極複雜的夢,夢見爸爸也終于接受了他倆的關系,常欽回來了,對自己甜甜地笑,郗苓忙跳上前摟他,忽然見他身形一閃,不知被什麽東西扯了去,郗苓的手臂停在半空,懷中一片虛無,他吓得冒出一身冷汗,茫茫一片白霧遮擋了他的視線,他四下裏張望,卻看不見任何東西,郗苓急了,沒命地大喊常欽的名字,連着喊了幾聲,突然被一張溫熱的唇堵住了嘴,緊跟着,牙關被撬開,一條濕滑的舌頭探進他的口腔內,貼着他的上颚随意進出,郗苓皺起眉,覺得這觸感過于真實,真實得不像在夢中,正疑惑間,對方結束了這個吻,貼着他耳垂低吟:“做了什麽夢?在夢裏還喊我的名字。”
郗苓徹底清醒過來,立馬睜開眼,眼前浮現出常欽好看的笑容。
郗苓愣了好幾秒,清澈的眼珠骨碌碌轉了幾圈,這才反應過來,他急忙彈起身摟住常欽的脖頸,驚喜道:“你回來了?”
常欽坐到床邊,把他圈進自己懷裏,淡淡地嗯了一聲。
郗苓察覺情形不對,緊張道:“怎麽了?”
常欽嘆口氣,拉過他的手,放在指間慢慢摩挲:“爸爸還是不同意,他給我下達了最後指令,明年必須找個姑娘結婚,否則再也別想進家門。”
郗苓放開常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幹爸真的這麽說?”
常欽點點頭,苦澀道:“爸媽給我挑了幾個他們認為合适的姑娘,等過完年,我就要一一見見,最後選一個我自己認為不錯的,明年完婚。”他頓了頓,遺憾道,“郗苓,對不起,我不能辜負我爸媽的養育之恩,所以只能順從他們的意思,你對我的恩情我無以為報,我發誓,以後不管你遇到什麽困難,我都會第一時間幫你解決,等回去了,你也找個喜歡的姑娘,好好過完這一生,好麽?”
常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臉上的倦容顯而易見,他擡起手,指腹輕輕撫過郗苓白皙的面頰,剛一觸及那吹彈可破的皮膚,後者突然嘴角一壓,唰地一下,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常欽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替他擦眼淚,緊張地問:“怎麽了寶貝,怎麽突然哭了?”
郗苓咬着牙,惡狠狠道:“要結婚你去結婚,反正我不結,我這輩子都不結,我走,我現在就走,免得在這裏攪亂你的好事兒。”
他說着就要跳起來收拾行李,被常欽一把拽回去,唇貼着他透薄的耳垂哄道:“別生氣,你聽我好好說。”
“沒什麽可說的,”郗苓用力推開對方,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虧我還為你提心吊膽了一整夜,你倒好,這麽輕易就妥協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娶老婆,礙于我在所以不敢這麽做,現在有你爸媽替你撐腰,總算可以随心所欲了,你放開我,放手!”郗苓使勁兒甩開常欽的手,眼淚越掉越多,想到今晚得一個人孤零零的過年,委屈的酸楚便湧上心頭,壓也壓不住。
常欽突然樂了,使出更大的勁兒把郗苓死死摁進懷裏,再也裝不下去,只好妥協:“傻瓜,我騙你的,剛才我是跟你鬧着玩兒的。”
郗苓前一秒還在常欽懷裏撲騰,後一秒頓時僵住,他怔怔地看向對方,眼角還挂着淚滴,帶着哭腔問:“幹爸同意了?”
常欽微笑着點點頭:“沒有明确表示,但是至少開門了,也讓我進書房,跟我平心靜氣地談了好一會兒,他見我态度強硬,也就沒多說什麽,只讓我想清楚自己的選擇,并且告誡我,身為男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郗苓不可思議地聽着,只見對方嘴角一斜,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問道:“是你去找我媽的?”
見郗苓不吭聲,常欽已猜出大半,發出一陣長長的喟嘆,把對方摟進懷裏,掌心在他瘦骨嶙峋的脊背上來回撫摸:“是我媽媽說服我爸爸的,也是我媽送我來的酒店,郗苓,你真有能耐,竟然知道要搞定我爸,必須得先搞定我媽,你怎麽知道我爸爸這個人雖然倔強,但是最後還是都聽我媽的?”
郗苓還未從這過山車般突變的劇情中回過神來,只是機械地回答:“這有什麽難猜的,以前你爸每次生氣,只要你媽媽一句話,他的火氣立馬就消掉大半,我們剛到的那天,你爸因為酒店的事兒把你訓了一頓,不也是媽媽唬了他幾句,他就啞口無言了。”
常欽愣了愣神,突然笑出聲,郗苓分析地頭頭是道,他竟無言以對,對方這種無時不在的小心機讓他真是又愛又恨,拿手使勁兒搓弄郗苓柔軟的黑發,把他搓成一頭亂毛。
郗苓的劉海本就長,被常欽幾下玩|弄,全都跑到了眼前,他撅起嘴,沖擋住視線的劉海吹了口氣,頂着滿頭的亂毛怒氣沖沖地看向常欽,瞪圓眼睛龇牙說:“有你的常欽,膽肥了,敢耍我了!”
他操起枕頭就朝常欽身上拍去,常欽被他這可愛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一把抽過枕頭,拉過郗苓胡亂地親。
郗苓失而複得,一直懸着的心總算落回原處,激烈地與常欽吻作一團,鼻子貼着對方溫熱的肌膚深深吸氣,感受到那熟悉的體味充滿鼻腔,鼻尖再次忍不住一酸,他是真想常欽了,雖然分別才不到二十四小時,卻從未有一刻像這次這樣想他,一個人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忍不住把電視劇裏那些父母逼着兒子二選一的橋段都過了一遍,越想越恐慌,萬一兩位長輩死咬着不松口,甚至不放常欽回去,他該怎麽辦,想到可能會獨守空房一輩子,手腳便開始發涼,偏偏這家夥剛才還耍了他一把,把他吓得靈魂差點出竅。
他身心愉悅,動作幅度就跟着大起來,腳一擡,整個人跨坐在常欽腿上,後者“哎呦”一聲,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怎麽了?”郗苓急忙坐回床上,掌心撫上常欽的大腿,擔心道,“腿疼麽?”
常欽咧着嘴,痛苦地直哼哼:“漲,又酸又漲的。”
郗苓小心地替常欽脫去褲子,露出精壯的大腿肉,當褲子除到膝蓋處時,上面兩片紫紅色的烏青讓郗苓的動作驟然頓住,他倒吸一口冷氣,整個人僵在那兒。
常欽在他臉上捏了一把,開玩笑道:“你看你,一點兒眼力界都沒,我媽把我送到樓下就走了,我一瘸一拐的,好不容易才走進房間,你倒好,二話不說就往我身上坐,疼得我差點兒沒暈過去。”
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突感大腿一涼,一顆晶瑩的水珠掉在上面,緊接着又有一顆掉下來,在泛紫的膝蓋上碎成一片,常欽呆住了,連忙掰過郗苓的肩膀,後者深深埋下頭,不願意讓他發現自己的窘樣,瘦薄的雙肩卻抖個不停,常欽心一揪,攬過郗苓就往懷裏摁,替他揩去眼角的淚水,溫柔地說:“怎麽又哭了,我跟你開玩笑的,好了好了,不哭了,乖,不哭了啊。”
他從未見過郗苓哭,就算面對他爸爸的事兒,頂多也就紅下眼眶,郗苓的眼淚比寶石還珍貴,沒一會兒竟然被他弄哭了兩次,常欽輕撫他的後腦勺,一股暖流直竄心底,嘴角深深地抿成一條弧線,他哄了好半天才把郗苓哄住,忍不住嘲笑他:“都多大的人了,還哭,要是被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怎麽你了。”
郗苓拿手背抹幹淨眼淚,突覺自己今天淚腺格外發達,半輩子的眼淚都要在今天流光了,他睜着哭紅的眼睛怒道:“還不都是你招的。”說完低頭吹了吹對方膝蓋上的烏青,憂心道,“幹媽不是說給你墊了墊子麽,怎麽還弄出這一大片烏青。”
“那墊子薄,跪久了也吃不消,不過不礙事兒,這點傷過兩天就好了。”常欽若無其事地捏着他的手。
“帶藥了麽,我給你擦擦。”郗苓說着就要起身下床。
“不用了,你夫君我哪就那麽嬌貴了,”說還沒說完,郗苓已經坐起身,他靈活地像尾銀魚,手一撐,就從常欽身上翻下去,後者見他已經站起來,無奈地撇撇嘴,“我一晚沒睡,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你幫我擦一下,我困死了,想睡會兒。”
郗苓哦了一聲,連忙跑進洗手間,擰了幾條熱毛巾出來,先抖出一條替常欽擦一遍身子,又拿起另外兩條覆在他的膝蓋上,輕聲說:“你睡吧,我給你捂腿,好得快些。”
常欽沒有拒絕,幹脆叉開兩條腿,任由郗苓又是熱敷又是按摩地替自己服務,身心舒爽,發出的聲音就有些飄飄然:“媽說了,讓我帶你回去吃年夜飯,你看準時間,四點之前叫醒我。”
郗苓聽聞卻緊張起來:“那我先過去幫忙吧,早上幹媽買了這麽多菜,我怕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說完就要起身穿衣服,又被常欽一把拉回來,指腹在他的手背上摩挲:“沒事兒的,晚上我們家有幾個親戚也要過來,我姨娘會早點來幫忙,暫時用不上你這個兒媳婦。”
他勾過郗苓的後腦勺,用鼻子蹭了蹭也的鼻尖,後者被他調戲地有些臉紅,嗔怪道:“我早上剛認了幹媽做親媽,你可別亂了輩分,我是你親弟弟,不是你的什麽媳婦。”
常欽啞然失笑,看着他直眨眼睛:“弟弟?天哪,那以後我不就得壓着我弟弟睡覺了。”
郗苓忍不住笑出聲,擡手打了他一下:“滾蛋,誰壓誰還不知道呢。”
常欽邪笑着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不停地吻:“還嘴硬,這幾天不是被我壓得挺舒服的麽,都叫出聲了,嗯?”
郗苓抽回手,臉頰跟火燒般通紅:“你到底睡不睡?”
“睡睡睡。”常欽滑進被窩,拍拍旁邊的空位,命令道,“你過來,陪我一起睡。”
郗苓笑眯眯地收起毛巾,掀開被子爬進去,指尖輕輕撫過對方眉角處的傷口,啞聲問:“還疼麽?”
昨天他給常欽貼的創可貼已經撕掉,傷口結了個指甲蓋般長的痂,等傷好了掉痂了,很有可能還會留下疤痕,幸好大半都被眉毛蓋住,遠看不明顯。
常欽在他唇上親了親,微笑道:“不疼,寶貝兒,哪裏都不疼了,放心吧。”
郗苓放下心來,緊緊摟住常欽的脖子不停哼哼:“常欽,我愛你,我愛死你了。”
常欽摸着他手臂上來回摩挲,大爺似地嗯了一聲。
“我沒法再經歷一次跟你分別,以前我看不慣那些死纏爛打的情人,覺得他們為了愛情什麽顏面都不顧,可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也會變成那樣,整天提心吊膽,擔心如果你真的不要我,随了你爸媽的意娶媳婦,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過下去,常欽,你逃不掉了,這次我得到你,死都不會再放手了,你怕不怕?”他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常欽。
“怕啊怕啊,怕死了。”常欽笑着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難得覺悟這麽高,以後自覺點,乖乖洗幹淨,躺着等我啊。”
郗苓哼了一聲,反駁道:“現在在你家我讓着你,回去了咱們還是老樣子,沒得商量。”
“你……”常欽被他氣得啞口無言,僅剩的一點精力也很快耗盡,他是真累了,在硬邦邦的地板上跪了一天一夜,這滋味真不是人受的,随意跟郗苓打鬧了幾句,便再也沒了力氣,摟着他閉上眼沉沉睡去。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