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她呢？

黑宮五月給了太宰治一個上午的時間反思外加想好如何解釋。

之所以是一個上午, 是因為要給大家補眠休息的時間。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偵探社的幾位大多精神不濟，特別是中島敦，也不知道受了什麽打擊, 回來的路上一句話沒說, 跟丢了魂似得。

黑宮五月看是看在眼裏, 可也沒什麽心思去詢問安慰, 之前沖動飙靈力的後勁終于遲鈍地席卷而來, 還有睡眠不足帶來的困意, 現在整個人又懵又虛, 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躺下。

事實證明, 有些事情, 在堅持不住的時候就不能去想，因為身體會下意識地遵從腦海中的想法。

“主殿！”

一期一振眼疾手快的扶抱住了少女倒下來的身體。

與謝野晶子及時地上前：“讓我看看！”

檢查了一番。

與謝野晶子愣愣：“……睡着了。”

一期一振十分冷靜地将審神者橫抱起來，動作溫柔地将少女的腦袋護至懷中：“是的, 應該是由于力量透支的緣故。”

與謝野晶子不放心地問：“這沒關系嗎？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之類的？”

平野藤四郎解釋：“只是會進入很長時間的深度睡眠狀态，并沒有其他的危害。”

與謝野晶子松了口氣：“那就好。”

上回有見過這個情況, 那應該就不需要太擔心了。

太宰治注視着黑發少女安靜的睡顏，摸着下巴說道：“唔, 看樣子會睡很久呢。”

國木田獨步敏感地捕捉到了其中想要溜號的潛臺詞, 他眉頭跳了跳, 冷着聲音說：“放心吧，我會替五月小姐看住你的, 在她醒過來之前, 絕對不讓你脫離我的視線。”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 用着極其複雜的眼神望過去：“國木田君，你有沒有發現這類臺詞你說的頻率真的很高？”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直接用武力讓太宰治閉嘴。

這一覺睡得有點久, 直接就那麽一天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是清晨，房間裏沒有刀劍，只有狐之助在。

小狐貍毛茸茸的身體湊在審神者的床頭，語氣欣喜地說：“主公大人，您醒啦！”

黑宮五月的精神已經恢複，她眨了下眼，慢悠悠從床上撐起來。

“現在幾點了？”

狐之助照實說了，還很積極地補充了一大堆，都是她沉睡期間發生的事情。

說完後又問：“主公大人，需要我去通知今日的近侍刀劍嗎？”

黑宮五月說了聲好，接着就見小狐貍靈活地跳下了床，踩着地毯跑了出去。

房間重回安靜。

黑發少女看了看自己的手，合攏着握了兩下。

錯覺嗎？靈力好像多了點？

……

近侍刀劍進門的時機掐得很好，正好是審神者穿衣洗漱全部完畢的時候。

宗三左文字将食物規規矩矩地擺在桌上，一轉頭就注意到了少女潮濕未幹的長發。

他柔聲道：“主公，您的頭發。”

黑宮五月愣了一下，她低頭掃了眼垂在胸前的長發，接着不甚在意将其撫到身後：“沒關系，等它自己幹吧。”

說起來，頭發越來越長，雖然有時會有刀劍幫忙，但果然還是很不方便，特別是洗澡洗頭的時候……還是找個機會去剪短一點比較好吧？

黑宮五月一邊想着，一邊坐到桌前準備吃飯，然而才坐下沒多久，就見到粉發打刀拿着毛巾走了過來。

萬沒想到宗三竟然如此執着，于是她只能放下餐具妥協道：“我知道了。”

“我幫您擦。”

兩人的聲音撞到了一塊兒去。

互相對看一眼。

宗三左文字等了等，沒等到審神者發言，便先出了聲，把話說全了：“您用飯吧，我來幫您擦頭發。”

刀劍付喪神。

別名，廢嬸制造機。

黑宮五月就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半個廢嬸，以前的她，會拒絕着自己來，如今的她，沒怎麽糾結就點着腦袋應下了。

所謂溫水煮嬸嬸，大概就是如此。

不過更主要的是，她現在真的很餓，餓到胃部抽搐，超過一整天沒進食，再不補充真的是要餓死了。

宗三左文字的動作很輕柔，沒有給少女帶去任何拖拽感，柔軟的布料擦拭着脖頸以下那部分的黑發，偶爾能感覺到有發梳緩緩劃過。

一頓飯吃完，頭發也被整理的差不多了，宗三還用藍色緞帶在審神者長發中間綁了個漂亮的結，配上少女身上淡青色鳶尾花圖案的和服浴衣，使她整個人都帶了一股古風的味道。

黑宮五月是典型的現代風熱愛者，看她改造的房間就知道。

雖然每次見到穿着輕裝的刀劍時，都會在心裏喊着“我可以我可以”，但她本人卻極少穿這類服飾。

這浴衣還是上回和亂藤四郎他們去現世買的，一次都還沒穿過，今天衣櫃裏翻出來，想着太可惜，就随便拿出來放放風。

然後現在一照鏡子，就有點真香了。

韻味太足，她差點沒認出自己來。

宗三左文字看起來也很喜歡：“主公很适合這種打扮，下次要不要多嘗試一下呢？”

這倒是很能理解，畢竟左文字一家全都是這種風格的。

有了第一次的滿意，那麽下一次就不會排斥，黑宮五月很直接地答應下來：“好啊，不過我對這類風格不太熟悉，還得你們幫忙才行。”

宗三左文字露出一縷笑意：“是，請放心交給我們。”

說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連續着開口詢問道：“對了，主公您今天是不是要去現世？”

話題轉的太快，黑宮五月的腦子沒跟着繞過來，表情變得疑惑。

宗三左文字提醒：“關于靈力陣的後續問題，一期一振說您還沒處理完。”

黑宮五月：“……”

她是不是還給了太宰治半天時間“寫檢讨書”來着？

醒來之後，完全忘記。

黑宮五月先去翻了翻手機裏的未讀信息，大概是偵探社的大家都知道她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并沒有太多人留言。

與謝野晶子代表所有人發了一條關心的信息，除此以外……

[中島敦：五月小姐，很抱歉打擾到你。]

[中島敦：請問那天的櫻花雨，是不是擁有什麽特別的力量？那時候我回想起了一件好像遺忘了很久的事。]

[中島敦：大腦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是那些金光讓我回憶起來的嗎？還是‘虎’讓我回憶起來的？我分辨不出來。]

[中島敦：如果看到這幾條信息的話，可以麻煩你回複一下嗎？]

下面的信息隔了有大半天。

[中島敦：五月小姐，我已經沒有關系了！]

[中島敦：太宰先生說的沒錯，思考原因沒有意義，我所接受的才是未來……很抱歉在這裏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內容，感覺自己就像個笨蛋一樣，拜托，請直接當做沒看到吧！對不起打擾了！]

黑宮五月看完：“……”

恩，其實沒看懂，但又不能真的當做沒看到，那也太冷漠了點。

想了想。

[五月：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不管有沒有用，反正這時候發雞湯總沒錯。

接着她切出了中島敦的聊天界面，點開了與謝野的頭像打算報平安。

就在這時，太宰治的信息恰好跳了出來。

[太宰治：睡美人殿下醒來了嗎？]

[太宰治：雖然老鼠溜走了，但卻有個大傻子送上門來了呢，小姐有空的時候，記得過來接收哦。]

黑宮五月再一次：“……”

只是睡了一覺而已，為什麽一個個說話她都聽不懂了？

偵探社。

全體進入警戒狀态，社員們集合在裏側，與門口位置隔了至少兩米之遠，而門口的地方，則是站着一個白發白衣的紅瞳青年，

那副模樣在偵探社人眼中極其熟悉，異能特務科曾經給過他們照片，對方就是引發“異能者連續自殺事件”的真正犯人，同樣也是那天晚上在橫濱散發異能濃霧的元兇。

國木田獨步用槍指着對方，眉心緊蹙：“澀澤龍彥，你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其實在五分鐘前他們就已經從線人那邊得知了這個消息——畢竟對方一路走來根本沒有絲毫僞裝，身為異能特務科的通緝犯，竟然敢大白天堂而皇之地走進武裝偵探社……

這種危險人物！

國木田獨步愈發警惕起來。

澀澤龍彥無視了國木田獨步，他緩緩移動目光，将偵探社內所有人掃視了一遍，中途在中島敦身上停了停，但最後還是略過。

就這麽看完一圈，他沒頭沒尾地問：“她呢？”

無需說明，偵探社的大家也知道對方指的是誰。

太宰治是接話的那個，語氣熟稔：“又是費奧多爾君給你的情報嗎？”

兩人之前多少有點“交情”，澀澤龍彥這次沒有忽視，而是好好地回答了：“他說她會來這。”

太宰治眯起眼：“五月小姐今天不在呢。”

澀澤龍彥表示了解：“那我在這裏等她。”

說完這句，白發青年就恍若無人地走去沙發的位置坐下來，甚至還悠閑地拿起桌上的雜志随手翻看，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委托人，沒有一絲一毫想要惹事的意思。

偵探社衆人：“……”

這家夥的确是通緝犯對吧？

中島敦是心情最複雜的那個，不但心情複雜，他還有點懷疑現實。

回想起來的記憶十分清晰，那張臉他也記得很清楚，澀澤龍彥更不是大衆臉，所以絕對不可能認錯人。

那時候，[虎]的爪子的确抓到他了。

白發少年默默咽了口口水，看着澀澤龍彥的眼神逐漸驚恐。

所以這人現在到底是人是鬼？

在如此奇怪的氛圍中，太宰治卻突然拍起了手。

“放松放松，澀澤君不會做什麽壞事的，大家繼續工作吧~”

下一秒，衆人看向太宰治的眼神就變成了：你在說什麽鬼話？

這家夥可是殺掉數百名異能者的超危險罪犯，但凡是個人，都沒法放松下來的吧！

太宰治不是人，他不僅放松了下來，還坐到澀澤龍彥對面和他聊起了天。

這同樣是給予偵探社大家的一個信號，類似于“這個人我來應付，其他你們随意”這樣的意思。

最後變成了這樣。

事務員們離得遠遠的，而國木田獨步他們就坐在距離沙發不遠也不近的位子上，看似用着餘光注意，實則光明正大地緊盯。

空氣壓抑到不行，基本只有那兩人的對話有一搭沒一搭地響着。

不，還有江戶川亂步咬薯片的聲音。

國木田獨步在紙上寫了東西推給名偵探看。

[不需要通知五月小姐嗎？]

江戶川亂步低頭瞄了眼，沒什麽顧忌地直接開口道：“太宰已經通知了。”

國木田獨步：“？”

什麽時候的事？

江戶川亂步沒等他問出口就直接回答：“最開始的時候。”

……

黑宮五月是在電梯上遇到福澤谕吉的，今日兩人都是和風，畫風還挺統一。

社長先生一見到她就單刀直入地問道：“是太宰叫你來的嗎？”

“是的。”黑宮五月道，“正好看到消息，社長先生也是嗎？”

福澤谕吉點頭：“我已經通知了異能特務科的人，剛剛國木田發來了消息，情況目前還算穩定。”

黑宮五月表情沒變，但內心已經打起了問號。

為什麽還通知了異能特務科？現在又是怎麽一個情況？事情很緊急？

她在心裏捋了捋，沒捋明白，然後果斷把這個鍋扣到了太宰治頭上。

發個信息還要拐彎抹角，就不能有話直說嗎？！萬一哪天被她當成玩笑話忽略了可怎麽辦！

三樓到四樓的距離很短，從開門到關門只用了幾秒的時間。

偵探社的門牌就在眼前，福澤谕吉将少女護在身後，緩緩推開了門。

社內一片寂靜，連門板移動的聲音都顯得那麽有存在感。

數雙眼睛一同望了過來。

黑宮五月：“……”

搞得她很緊張。

又過了幾秒，有人走動的聲音響起，明明不緊不慢，卻詭異地透着一股急切。

澀澤龍彥在黑發少女身前半米遠的位置止步，他目不斜視地看着她，目光十分專注，像是要隔着肉丨體看透她的靈魂。

黑宮五月并沒有在意對方如此火熱的注視，她心裏正疑惑着其他事情。

審神者向前了兩步，揚手阻止了身後刀劍的動作，就那麽頂着衆人不贊同的目光拉近了與澀澤龍彥的距離。

然後向他伸出手。

對方理解了其中含義，主動把手放了上去。

太宰治這時不合時宜地低笑一聲，這個場面，讓他成功地将澀澤龍彥代入到了寵物狗向主人搖尾乞憐的戲劇表演中。

笑聲突兀的很，但此時的澀澤龍彥并不關注其他，他眼中仿佛只留下了那名少女。

雙手相握的瞬間，黑宮五月就證實了方才心裏的猜測，心情頓時複雜到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

不對，他根本就不是人。

所以，這個[異能體]的體內，為什麽充滿着她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