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尾聲
在皇宮裏,小皇帝悄悄問過舒心:“你今後有什麽打算?要繼續留在宮裏陪我母後嗎?”
舒心笑道:“我想陪着玩溪。”
小皇帝驚訝:“你看上他啦?”
舒心點頭:“看上他了。”
小皇帝又問:“做小?”
舒心搖頭:“只是跟着。”
小皇帝也搖頭:“真不懂你們在想些什麽。”又問:“你對江天晴有印象嗎?”
舒心想了想:“皇上身邊那位女神醫?”
小皇帝點頭:“她是朕的師姐,她挺喜歡你的,你們看着也般配,女才郎貌的。”舒心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草民對皇上來說只有貌?”小皇帝端正了身子:“你有才,但不能為朕所用的才對于朕來說還不如沒有。”
元家父母被接了出來,出來時,元夫人胖了好幾圈,小皇帝暗暗戳了戳元明:“怎麽樣,朕把你家人照顧得很好吧。”元明帶着全家在小皇帝面前恭敬跪下:“謝主隆恩!”此西南一行,元夫人熱淚盈眶,覺得這個兒子沒白養。
再後來,玩溪帶着元明和他的家人離開了京城,舒心沒有跟他們一起啓程,可玩溪能察覺到,舒心一直跟着他們,不會很靠近,從來都沒有打擾過自己,但也從來都沒有遠離過。玩溪嘆了口氣,情這個字,他也說不清楚。
離開京城後,玩溪帶着元明一家回過大安城。從城門進去後直奔元府,到了才發現元府已經被被查封了,聞說閣的老板帶着一夥工人浩浩蕩蕩從遠處走來,看見元威的時候表情略有一點尴尬,随後招呼身後的工人:“你們先進去等着。”元威問:“謝掌櫃,這是?”謝掌櫃兩手往身後一背,覺得不妥,又放了下來:“元先生,您這宅子已經被官府挂牌拍賣了,我買了他,想改造成一個更大的聞說閣。元先生,對不住了,這宅子買來還真不便宜,您看……”
元威擡頭看了看這宅子,當時建它的時候,可也不便宜呢。馬車裏元夫人低聲哭了起來,元明心裏沉甸甸的。回大安城之前,玩溪說過可能遭受的情況,元夫人不信:“我們元家在大安城沒少做好事,人緣好着呢,只要你不跟着我們家元明,我們就不會遭白眼,你趕緊離開。”玩溪跟元明的事情,元夫人他們到底是過來人,瞞都瞞不住,元夫人心裏介意,對玩溪從來沒有過好臉色。
事實上,元家也沒少做壞事,元夫人不知道,元明以前也不知道。就說元家的宅子,當時靠京城裏的權利硬從農人手裏拿來的,以後逢年過節也帶點東西去慰問人家,但人家賴以生存的營生都沒有了,你的那點慰問夠什麽?
元威看了看馬車裏躺着不動的元善:“謝掌櫃,不知聞說閣裏可還有客房?”謝掌櫃皺了眉頭:“這兩天生意好,這會兒怕是已經沒有了。”
元威點了點頭告辭離開。一行人路過聞說閣時,聽見裏面店小二高喊:“給這位客人開一間上方,您裏面請,房間有的是。”元威搖了搖頭笑了,終究是罪有應得,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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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夫人哪裏受過這樣的白眼,立刻囔囔着要離開,眼看天色将暗,玩溪勸道:“天快黑了,且找家小店将就一晚吧。”元夫人伸直了手指:“我元家的事用得着你來多嘴嗎?”元明把元夫人的手指壓下來:“娘,我們這一路用的都是人家的錢!”元夫人被噎了一下,狠狠掐了元明一把:“沒出息!”
玩溪無奈,也只好連夜帶他們走。就這麽輾轉了許多地方,最後玩溪為元家選擇落腳在南邊淮城的一個小鄉村裏。村子依山傍水,不十分富裕,卻也完全跟貧窮搭不上邊,是個極适合生活的小村莊。而舒心就在鄰近的村子裏落了腳。
這一路輾轉了小半個白國。元威是個要臉的人,玩溪是元家的恩人,元威拉不下臉來說玩溪什麽,元善已經癱瘓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全字,可元夫人不一樣,元夫人是個藏不住話的,一天也沒有給過玩溪好臉色。時不時還指桑罵槐的罵上兩句。玩溪就全當耳邊風了。
元明有時聽不下去低聲反駁道:“玩溪公子到底是我們家的恩人。”元夫人立即像被打翻了的竹筒,一腔子的話說個不停。“恩人就可以不要臉了?”“恩人就可以不顧道德不知廉恥了?”“自以為是,以為幫了人家一點,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元明阻止不了,元威也不想阻止。日子就這麽一直過着。一年一年的過着。元明始終沒法承認自己喜歡玩溪,卻也始終不舍得放手讓玩溪離開,而舒心一直一個人住在隔壁的村子裏,開個個學堂做一個教書先生,日子安靜平和,跟玩溪元明誰都沒有來往。
多年後的七夕,村子裏頭一次舉辦盛大的乞巧活動,姑娘們紛紛到小河裏去放河燈,也有偷偷給心儀的對象塞荷包的。元明也收到了兩個。元夫人激動得滿臉紅光,張羅着就讓元明去見那兩個姑娘。玩溪提着食盒到元明家來,元夫人直把那兩個荷包戳到了玩溪眼前:“你看看,要不是你不要臉一直纏着我們家元明,我們家元明早就可以成家立業了!”
玩溪不回答,只是看着一邊低着頭的元明。片刻後猛然拉起元明的手往外跑去。元夫人的呼喊聲漸漸聽不見了。玩溪在村子邊的小樹林中停了下來,轉回身來問元明:“元明,七年了,你還沒想好嗎?”
元明低着頭不肯說話。玩溪上前擡起元明的下巴,頭一次霸道的占領了元明的嘴巴将元明緊緊抱在懷裏。元明只是愣了一瞬間,便開始瘋狂的反抗。玩溪的心漸漸就冷了,手上的力道一松,元明就勢跌坐在地上,甚至來不及去看自己有沒有受傷,元明一脫離玩溪就開始使勁擦自己的嘴唇,月光很弱,玩溪還是看清了元明的嘴唇,擦出血來了。在人間活了三十幾年,玩溪第一次知道冷是什麽感覺。
有人提着燈籠踩着碎石走來,玩溪輕聲道:“舒心,我們走吧。”提着燈籠的人慢慢過來牽過玩溪的手,兩人漸漸走遠了。元明在林子裏呆了一夜,他總覺得玩溪會回來的。可這次,玩溪沒回來了。
天亮的時候元明慢慢走回了村裏,路過玩溪的房子時,鬼使神差的推門進去。簡單的屋子裏,桌上擺着茶具,還有五六個散發着香氣的荷包。元明終于哭了,哭得不能自已。元夫人和元威尋着哭聲找來,元明抓着荷包對元夫人喊:“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玩溪走了!”
元夫人喜笑顏開:“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元明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覺得生命裏再也沒有什麽事情值得開心了。
玩溪和舒心再也沒有在這個村子裏出現過,可村子裏卻總能聽到他們兩的消息。鄰居的孩子說:“舒先生今天又教我們新的詩詞了。”鄰居的大娘說:“舒先生和玩溪先生真是了不起,我們家伢仔跟着他們學了半年,又有學問又會功夫!”鄰居的老爺子說:“先前總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起不合适,可見過舒先生和玩溪先生竟然覺得也沒什麽不好。”鄰居的姑娘眼睛紅紅的,臉也紅紅的:“玩溪先生和舒先生幸福就好了。”
元明也曾經背着家人偷偷到鄰村去看過玩溪。那晚月亮很圓,元明站得遠遠的,玩溪和舒心的院子很幹淨也很溫馨。大大的月亮把玩溪和舒心變成了兩個黑色的影子。元明看見舒心從玩溪懷裏擡起頭來親了玩溪一下,玩溪低頭蹭了蹭舒心,又把他摟緊了些。後來起風了,玩溪就抱着舒心回房了。元明覺得自己大概是天下最大的傻瓜,這一份幸福本來應該是自己的。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抓住了。
幾年後,元明聽說舒心死了。元明趕到鄰村,在別人的指路下找到玩溪,玩溪安靜的蹲在舒心的墓碑旁邊,用手指頭輕輕摸摸那兩個字,就像曾經無數次元明偷看着玩溪撫摸舒心的臉。
元明一步步走進,擡起手來想拍一拍玩溪的肩膀,告訴他你別難過,還有我呢。可還沒等元明走進,玩溪就站起來了。他看着元明說:“元明,我累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元明在舒心墳前放聲大哭。村裏有舒心的熟人過來勸他:“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吧。”
舒心死後,玩溪也不見了。孩子們沒有了老師,元明就接手了舒心和玩溪的學堂。再後來,叔父死了,父親死了,母親也死了。可這些都是元明一個人度過的,玩溪始終沒有回來。再後來,元明收養了一個孤兒,叫元悔。
舒心死的時候玩溪曾追到地府去了一次,在黃泉路上攔住舒心,舒心笑得很開心:“玩溪,這一輩子終于過去了。下輩子不想再遇到一個像你一樣讓我一等七年的人了。哪怕後半生我過得很幸福很開心,也不要了。”
玩溪把舒心擁進懷裏:“舒心,我是神仙,我是上古神君西澤的兒子,你不用去投胎,我帶你回天庭去,我們以後可以永遠都在一起。”
舒心推開玩溪:“我這半輩子的幸福是我自己賺的,玩溪,我一直不是個貪心的人。足夠了。”
玩溪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舒心用手指一點一點替玩溪擦去,輕聲道:“足夠了。”
後來舒心跟着鬼差走了,閻王猶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拍了拍玩溪的肩膀:“上神,小仙會為他安排好一個好人家的,讓他下輩子都不受苦。”玩溪給閻王行了個大禮:“有勞了!”
再後來,玩溪回天庭跟西澤住靈犀天宮去了。恒君和大松順利辦了婚禮,浩瀚每天沒心沒肺在靈犀天宮中閑逛。卻在有一天開門的時候意外看見闊別百年的冰霄。那時候冰霄一身白衣,站在金色的樹下,黑色的頭發随意的散開着,看浩瀚的眼神深得跟天河裏的水一樣。浩瀚一下子就走不動道了。那天,浩瀚也是一身白衣,剛洗幹淨沒來得及綁起來的黑發随意飄散着。
玩溪在遠處将這個畫面畫下來,遞給躺在一邊的西澤:“父君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倆很配?”
西澤說:“其實他們一直挺般配的。”
那天浩瀚心甘情願跟着冰霄回南海了,冰霄大宴四海八荒,新晉的南海龍王冰雴抱着賬本哭了好久。冰雯鄙夷地看着他:“二哥你真小氣,大哥高興嘛!”冰雴抹了一把眼淚:“這幾乎是南海所有的家當啊!”
至于玩溪的身份,青華開啓了帝印的溯源之力,發現玩溪的确是來自西澤,百年多前,西澤和東荒聯手将青華帝君投進凡間去,在凡間歷劫歸來的青華帝君一怒之下跟西澤東荒打了一架,這一架沒打多久,歷劫歸來的帝君一出招就将西澤打了個重傷。重傷的西澤在靈犀天宮中睡了将近百年,這百年中的某一天,西澤睡夢中溜出去了一縷夢識,由于對自身靈力的控制正在最弱階段,這一縷夢識出去了就沒再回來。
也真是機緣巧合,這一縷夢識撞上了上一任神族帝君——畢瓊帝君用來封印帝印的那一點真氣,畢瓊帝君雖然已寂滅萬年之久,但這一點真氣卻随着帝印留了下來,畢瓊帝君具有女蝸的血統,這一點真氣竟就将那一縷夢識催化成了嬰兒。上古女娲氏到畢瓊死亡便完全消失,玩溪的出生便也成了完全無法複制的事情。這樣一來青華也就徹底放心了。青華這一次溯源耗費了大把的力氣,讓明淵心疼了好久。
又過了幾百年,有一天玩溪懶洋洋的在樹下躺着,不遠處傳來敲門的聲音,玩溪高喊:“紅泥姐姐綠蟻姐姐,開門去啦!”
紅泥手上端着茶,和綠蟻兩人在樹下坐好,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你去開,說不定是主子給你新找的天奴到了。”
玩溪撓了撓頭:“不是跟父君說過我不需要嗎?”紅泥眉梢一挑:“來都來了快去開門,我和綠蟻又要照顧你這個少主子又要照顧大主子,也不知道心疼我們!”
玩溪認命前去開門。門開起來後,白玉臺階上站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玩溪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舒心!!!”
舒心擡起頭笑道:“參見少主。”
玩溪抱着舒心問:“為什麽當初不讓我帶你回來?”舒心的腦袋擱在玩溪肩膀上,找了個最舒服的角度:“我說過,我的一切都要我自己掙來。”
後來,天庭裏的人漸漸就分不清靈犀天宮裏的少主是哪位了,說是玩溪吧,可每次出門,端茶倒水撐傘拿扇子的都是玩溪。說是舒心吧,可舒心的靈力弱,一點也不像上古神族的孩子。紅泥綠蟻對此表示我們太羨慕舒心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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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