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閑言和碎語 (1)
終究是自己兒子,侯皓勉強收拾收拾表情,再憤怒也沒法發洩,穿好衣服出去開門。
張母見沒人開門,拉着一鳴,“說不定你爸爸出去了,先上奶奶那。”一鳴垂頭喪氣答應。
這時門開了,一鳴看是侯皓笑着撲過去,沒注意門檻差點倒地上。
侯皓微微嘆息,扶起小孩,“走路小心點。”
張母疑惑的瞅瞅,卧室門關着瞧不出什麽,“小卓不在嗎?”
侯皓半笑不笑的:“肖卓身體不舒服睡着了。”
“那我就不進去看他了。”說罷和一鳴告別進自家門。
一鳴靠着侯皓大腿揉揉眼睛沒什麽精神,“爸爸還沒好。”
他沒動,彎腰抱起小孩低聲說:“你爸爸沒事。”進屋後一鳴要下來看肖卓,直奔向卧室,“爸爸。”
肖卓在被子裏捂住眼睛喘息,衣服快速的穿上躺好,一鳴就來變得很小心,蹬開鞋爬上床趴他身上,擔心說:“爸爸你快好起來。”
正巧趴在他那老腰上,“唔”悶哼一聲,肖卓漲紅了臉,“你先起來。”聲音沙啞。
侯皓整理好情緒,将小孩抱下去,“我陪你去睡午覺,你爸爸也睡午覺。”
“都過了中午了。”一鳴一低頭,咬着手指,“想和爸爸一起睡可以嗎,爸爸哄我睡。”
“上來吧。”
立馬展露笑顏,一鳴手腳并用爬上去,侯皓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拉着即将進被窩的小家夥,“拖掉衣服再睡。”
“好的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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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皓一時沒說話,靜靜地幫一鳴脫掉衣服,房間裏安靜的可怕。肖卓覺得被子裏的氣味難聞,起來堆在凳子上從衣櫃裏捧出另外一床,正是那天侯皓買的那床。
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換被子,一鳴脫掉衣服只剩棉毛衫棉毛褲,圖案是喜羊羊很喜歡,撲肖卓身上就不動了,感到不舒服又微微調整了位置,“被子裏不暖和了。”
輕拍一鳴屁股,肖卓閉上眼覺得手下很濕,拂過孩子脖子也是熱氣騰騰的,就問:“玩什麽了,一身汗。”
一鳴微擡頭,揉一下眼睛,笑了起來:“跳舞,好多人跳舞。”
肖卓抽紙擦掉汗,估計是一群上了年紀的奶奶爺爺跳廣場舞。他瞄到侯皓下半身動靜慢慢轉過頭,“你要不要去洗個澡。”
捏捏鼻梁放松,他也有這個想法。
“侯叔叔現在洗澡不冷嗎?”
“不冷。”
“我也好想洗澡。”
“不可以,你會生病的,睡覺。”
一鳴不說要洗澡了,往上挪挪摟緊爸爸脖子睡覺。
浴室裏想起水聲,肖卓合上眼,手一下一下的輕拍小孩,不知不覺自己也沒了意識。
天氣嚴寒,侯皓調冷水溫咬牙沖了一遭,總算是冷靜下來不漲的難受,臘梅盛開香氣濃烈,卧室也飄蕩一層清香,看見肖卓和一鳴摟在一起嘴角微微上揚,小心的上去親一鳴,聽着兩人輕緩有節奏的呼吸聲不免低笑。
他看着肖卓,從起初的抵觸到現在的和平相處,多虧了一鳴在中間,一鳴睡覺喜好張嘴,口水睡着唇沿滑過下巴沾到肖卓衣服上,侯皓小心擦掉惹來對方的不滿,嗯一聲把頭轉到另一邊。肖卓也動了一下手摸向兒子發現沒異樣又睡過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分量變重,他扣過肖卓的手握在自己手裏,眼底閃過厲色,兩手大小差不多又一根根指頭扒開五指相扣,他覺得自己又硬了,三十而立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一嘗到點滋味就不能自拔,想到被打斷的事恨不得吞人下肚。看小家夥睡熟了才把它輕輕抱離肖卓,放在兩人中間。
真像一家三口的模樣。
不急,他可以慢慢等,慢慢來。
……
張開和林夏相處幾天感覺不錯,姑娘人活潑也對他喜歡幹模型的事表示理解,而且他後來知道林夏也玩游戲,如果這都不算是緣分……
他一夜沒睡,糾結的翻找衣服結果也沒找出像樣的,都怪宅太久了,一早就出去買一套衣服,張母在後面拉都拉不住。
“小子最近怎麽回事,犯病了?”
張母笑笑,“他爸啊,兒子有對象了!”
“真不簡單。”啧啧兩聲,也不是存心看不起自家兒子,只是張開太混從小被打到大。
站林夏面前頗為不好意思。
“你……”
林夏瞧人還沒走,捂嘴笑了一下,“什麽事?”
話到嘴邊難說,張開急躁不安撓撓頭發,想起頭發專門打理過讪讪放下來,對面馬路邊情侶拉着狗出來溜,他瞧見很羨慕,突然腦洞一開。
“林夏……你……你喜歡小動物嗎?”
林夏聽得雲裏霧裏,看他一副大姑娘的羞澀樣子也不好笑出聲打擊,“我可不喜歡蛇哦。”如果是貓的話還是很喜歡的。
連忙擺擺手,張開咳嗽兩聲,“狗你喜歡嗎?”
“喜歡啊。”
張開立即換上笑臉,“我家有條狗,養了好多年了,就是長得醜點但是它特別溫順還會護主,我媽年紀大了不想養,我想問問你要不?”
原來就是這事啊。
林夏說:“現在工作忙可能養不了,要不然我幫你問問我朋友?我有一朋友開寵物中心的。”
“不用了,我就想問問你來着,熟人養才好,不熟的人我不放心,我爸說沒人要就把它趕出去了。”
“怎麽能這樣呢!”臉色沉了沉,不能好好養當初就不應該收養它,“狗狗壽命不長一輩子說沒就沒,怎麽狠得了心!”
張開擡頭看林夏發怒心裏直慌,“別生氣別生氣,我回去勸勸。”
林夏默不作聲,心裏計算着,“先放我這好了。”
如臨大赦的鞠躬,張開臉上開出笑褶,“那我放心了。”
“你家狗什麽品種啊?”
“挺平凡的。”
“說啊。”
“單身狗。”
林夏不禁呆住,霎時紅了臉連忙別過臉,再轉過來看張開得意轉身就要走。
“诶你還沒說到底要不要呢。”急匆匆的樣子不會是對他沒感覺吧?
故意沉下臉,林夏不耐煩道:“不是說要嗎,你再問我就不要了。”
“好好好,我不說!”
模樣太傻,林夏低頭掩飾笑意,想到前男友的事心裏冷靜下來,“肖卓有告訴你我前男友的事嗎?”
張開伸出手,“我的戀愛經歷就一次,還是在小學的時候,平時用過手但是絕對沒有去過那種地方!”
也是,介紹對象怎麽可能不介紹清楚。
站着嫌冷,林夏搓搓手說出自己的顧慮,“我就怕你有膈應,既然沒有,我答應你了。”
對方執意送她回家,她也不好拂去人面子,哪想到剛到樓下就見到不想碰上的一家子。臉上刷的蒼白,拉着張開調頭。
“林夏!”
張開看氣場不對,問:“他是……”
“王學剛,我前男友。”
一家子都在門口候着熱熱鬧鬧,老太太走上前指着女人破口大罵:“你這個妖精毀了我兒子一輩子!我不準你們分手!”
“你管不着。”林夏語氣很強硬,“你們早就知道他有艾滋還不告訴我,現在全賴我頭上憑什麽,要死還拉着我一起,你是天皇老子還是誰。”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情,特別是她要離開那一家子老太太不準說兒子以後沒老婆了,要不是她,小區裏的人也不會知道他是艾滋病。
“感情不合分手天經地義,憑什麽非要在你兒子身邊!”剛剛成為男女朋友關系,張開蠻強熱血急于展示自己,老太太蠻不講理就一潑婦形象談不上禮貌對待。
“你誰啊你!”
林夏攔住張開沒攔住。
“她男朋友!”
這下在場的王家人,三雙眼睛盯着,老太太更是要噴火,握着拳頭上來就要打,嘴裏喊着:“你個小蕩|婦,和學剛才分手多久就又找上個了,我打不死你我!”
場面立馬變得混亂,小區裏安靜的很,樓下有什麽動靜樓下全都聽得到,愛八卦閑事的這會都伸出頭。
林夏着急只能由張開保護自己。
……
雪又下大,樓下白茫茫一片,一鳴朝外面看全是白的,“爸爸我想堆雪人。”侯皓忙着處理文件向外面看眼,淡淡的說:“等不下雪了再去吧。”
“好吧。”
傍晚雪停止,肖卓拉着一鳴下樓,順道看看自己種在花圃裏的菜有沒有凍死,隐約覺得小區門口走來的人像是張開,又覺得衣着上不像。等到對方走近了還真是,頭發衣服淩亂不說,臉上好幾道血印。
“宅男也有打架的一天。”肖卓腿跨在花圃上還沒收過來。
張開一臉煩躁,看四周人不多,脫掉外套搭手下,“林夏前男友一家子真夠極品,天天上林夏家樓下堵着要負責。”
“負什麽責?”
“名譽呗!老太太說兒子名譽毀了以後要斷子絕孫,恨上林夏了。”
肖卓道:“然後你跟人家老太太動手了?”剛想說膽大。
“呸!誰跟老太動手,他兒子打的,臉上是老太撓的,我都沒敢回手就怕她跌哪了賴上我。”明明是很高興的日子偏橫叉一杠子,他随意擦擦雪坐在花圃邊上,緩緩說,“我剛和林夏确認交往,你看我還特地買身衣服去。”摸摸臉,上面抓痕生疼。
肖卓挺意外,這人啊就怕碰上耍無賴的。
“別管他們,還纏着叫我,我們倆打回去。”
“兄弟你真仗義。”手捅捅肖卓,突然覺得瘆的慌,仰頭一看侯皓就站在窗口那看着,三樓看的清清楚楚,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心慌,張開連忙拍拍屁股回家
血雨腥風在所難免,兩家客廳就只隔着面牆,有點大動靜立馬就能傳過來,沙發換了新的坐墊很柔軟,摸上去厚厚的,也不知道侯皓什麽時候買的,一鳴抱着榴蓮玩耍,聽到牆另邊的聲音愣住。
“侯叔叔,他們是在吵架嗎?”
肖卓将電視靜音豎起耳朵,然後再關閉靜音,“爸爸也不知道。”
“哦。”低頭繼續逗榴蓮。
老房子隔音不行,侯皓待久安靜的地方很不習慣,太吵了。
沒多久門鈴響了,“我去開。”肖卓起身開門,果然是張開。
“我媽生氣了,說艾滋病有潛伏期,等三個月後再查,如果不是陽性才同意我跟林夏交往。”
肖卓道:“這正常,反正你們也不可能那麽快結婚。”
張開連衣服都沒換,“她說林夏前男友事不解決也讓我吃不了兜着走。”
“也是正常,誰也不想娶老婆還帶着麻煩。”
“嘿。”張開說,“你不是幫我的嗎怎麽說話全在我媽那邊,還是不是兄弟。”
“可是你媽說的也沒錯,從她的角度出發擔心都不是多餘。”
侯皓不問事情但左聽一點右聽一點知道的也差不多,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肖卓身邊,随意問道:“那家人早就知道兒子是艾滋病對不對?”
張開點頭。
侯皓面無表情,掏出手機翻找通訊錄,迅速的發條短信過去,“明天這個律師會跟着你去林夏家裏,你就讓林夏帶你們去前男友家,律師會跟他們說怎麽解決,你可以讓林夏再要點青春補償費,一家子肯定也不敢再來。”
“就這麽簡單?”
“你想怎麽複雜。”侯皓冷笑一聲,私了沒辦法那就走公了,吓一吓就足夠。
匆忙記下手機號碼,張開沒想到男人會幫他。
侯皓一眼看穿對面人的心思,“你家太吵了。”
勉強笑笑,臉上刺痛難忍,苦着臉道:“你這有沒有創口貼。”
“有,你等着。”
貼上4張創口貼,整張臉算是毀容了,張開見倆人都看着他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說聲謝謝拔腿就跑。
謹慎打開家門竄進去,看張母怒意瞪他,尴尬,“媽。”
難得當一次紅娘,倆人看對眼肖卓有成就感,壓根沒料到那家人耍無賴還以為林夏解決了。
“謝謝你。”
侯皓盯着他一頓猛瞧,強行拉住肖卓,硬邦邦的從嘴裏吐出一句:“不用謝。”
“明天我不回來了。”
肖卓說:“哦。”
電視裏放到男女主角新婚後,男主上班去,女主上前臨別吻笑着說:“早點回來。”
肖卓指着電視,“你就不能說‘早點回來’嗎?”
臉上笑意消失,肖卓偏頭,“不能。”輕輕哼一聲,不想多交流,哄了一鳴徑直進卧室。
侯皓張了張口,還是老實閉上。
見他上來,肖卓往上拉被子,翻個身側對着。
侯皓深深呼口氣再呼出去,“我沒其他意思。”摸索到對方的手握手裏,他也不覺得這手多好看但他就喜歡,“我就想聽一聽,好像真的有人希望我早點回來,像家一樣。”
記事起就是單獨一人,空落落的房間空落落的家,想嘗點被人關心的滋味,也許只是無心說出的話。
黑暗中只依稀看到肖卓的背影,動也不動。
遲遲沒有回複,侯皓苦笑起來,自說道:“我也不确定天數,快的話就一天,慢的話三天吧,我會早點回來。”好不容易建立的和氣瞬間崩塌,無奈嘆氣。
看,理都不理他了。
第二天肖卓起來家裏已沒有侯皓的身影,一鳴被抱來和他睡在一起,衣服和往常一樣被疊放整齊在椅子上,昨晚的嘆息仿佛就在耳朵,他調整調整情緒又睡下去。
他一向淺眠,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察覺。
張開和林夏在約定地點等到律師喜笑顏開,領着人就往王學剛家裏跑。
王學剛一家都是普通工人,供一個大學生出來不容易,想着靠兒子享福竟然作出這樣的醜事,父母護短心理讓他們恨透了林夏,看見人在門口‘嘭’關上。
律師身着黑色西裝,皮鞋光亮,加上一副細邊眼睛面無表情,擡擡手盯着門鈴按。
想他也是侯氏專門的法律顧問,竟然被調來處理這種情感小糾紛。
門鈴一直按,張開震驚得看律師十分拽的動作,心想:厲害人物請的律師就是不一樣啊,立馬豎起大拇指。對侯皓更感謝一分。
對面鄰居受不了打開門對着王家就是亂砸,“是不是聾啦!知不知道這是擾民!”
律師動作微微一頓,沒有幾秒鐘,門開了。
是王學剛。
見林夏請了律師,一家三口都明顯有點亂陣腳,王學剛為最,虛聲道:“我們的事私下解決,有必要請律師嗎。”
林夏嗤笑,“私下怎麽解決,和你過日子養你一大家子浪費我這一輩子?”
王學剛閉嘴說不出話。
老太扯着嗓門大喊:“這事要麽結婚要麽給20萬!”
“20萬?”林夏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狗眼,“憑什麽給20萬!”
“就憑你壞我兒子名聲!以後找不到老婆了!”文化有限想半天都想不出電視上那詞,哆哆嗦嗦道,“那個什麽什麽損失費。”
律師推推鏡框,冷冷的說:“名譽損失費。”
“對對就是那個!”
王學剛不想鬧太僵,“媽,我們不能這樣!”
老太一腳踢過去,大罵:“省吃省用供你讀書容易嗎!給我閉嘴!”
十分确定這家子野蠻,律師轉身看看兩當事人臉上的抓痕,“我們的确應該賠償。”在他們驚呼之前擺手繼續道,“但你們對我當事人也進行了人身攻擊甚至讓她在住的小區裏名譽掃地,并在她公司門口攔截毆打,讓當事人在經濟、名譽、精神上都有損傷。”
一堆話沒聽懂,老爺子直嚷:“既然你也覺得要賠償就沒廢話!”
律師沒理會,問林夏,“你有沒有撒播他艾滋病的消息?”
“沒有,一直都是他們大聲嚷嚷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了,一開始還不承認病情,後來鐵證如山才轉了口風。”
“很好。”律師從包裏找出文件擱置在桌上點點,“既然談不攏,我們就走法庭,我會要求你們賠償響應損失費,另外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們,官司你們輸定了。”不再廢話,他示意離開。
張開徹底成為律師的粉絲,拉着林夏跟上去。
一家子看得直吞口水,律師說話冷聲冷氣面向不和善,他們扯着喉嚨只是自己給自己打氣而已,三人一眨眼就要出門口,老太咬牙出聲:“等一下!”
律師立馬收回踏出去的腳,推推鏡框回頭,就你會瞎逼逼,我就不會?
張開從王家出來一臉輕松,對着律師深深一鞠躬,“太謝謝你了。”
律師抽出手沒當一回事,語調冰冷,“要謝就謝我的老板吧。”
林夏不懂,“請問您的老板是?”
“侯皓。”
女人身子瞬間繃緊,律師離開還沒反應過來,“張開,侯皓是那個侯皓嗎?”
如果真的是,那群裏散播的消息……
“是啊,就是那個侯皓,厲害吧。”他還沾沾自喜。
“你怎麽會認識他。”
“肖卓啊,肖卓認識。”
腦中好像有什麽東西碎了,碎成一地,
林夏不可置信,“肖卓是同性戀?!”本以為陳超這人渣是開玩笑的,但是現在想想哪有人會拿性取向開玩笑,她真是夠笨。
“小聲點啊。”說罷捂住林夏的嘴。
“你不是歧視他們吧。”
張開收斂嬉笑,正經說:“林夏,你是肖卓介紹的,我也特別喜歡你,真的,但我想說一句話,肖卓是我兄弟,你不能接受他的話,我們也走不到一起了,老婆是一輩子的,兄弟也是。”
林夏定住不動,突然微微笑起,“我早就聽到消息,只是現在被證實有點吃驚,我接受的住。”
難怪她陡然說出那句話,張開也納悶話也沒說漏嘴是從哪看出來的。話都說了用不着再計較。
手悄悄握緊,指甲都卡在肉裏,林夏隐藏眼底的情緒,等到指甲都卡到發白,五指痛意難忍才漸漸放開,與此同時松懈肩膀,輕輕撫摸卡出的痕跡嘆息,上前主動環上張開手臂。
“我剛那麽說你別生氣,我就是特別在意肖卓。”
“沒事,我也在意這個好朋友。”
……
男人籠罩在昏暗的環境中,房間裏只開了頭頂一圈小燈,如果是情侶來開房那将會相當有情調。樓層位置絕佳站在窗前能俯視最昂貴的地段,洛杉矶又稱天使之城,是僅次于紐約的美國第二大城市,現在夜幕降臨,城市依舊繁華,燈火闌珊。
侯皓看看手表暫停工作,仰在椅子上休息,手機轉溜在手裏不停中心摩擦發熱,等到天際微微發亮也沒撥出去。
加班熬夜常有的事,侯皓提起精神,合作雙方遞交材料後他叫住助理:“定晚上的機票。”
“好。”
揮手又打斷助理的動作,助理等半天沒聽到吩咐好奇擡頭看,“明天還有事,不定了。”
總黏着不好,這樣一想,他轉道去了侯靜那,侯靜忙着公司的事遲遲沒有兌現回國的承諾,看見侯皓意想不到的吃驚,“竟然主動到我這來。”
“你是我姐姐,我什麽時候來都可以。”
小公主有一段時間沒見着舅舅甚是想念,大叫:“舅舅我想你了。”
侯皓笑着拎起她轉兩圈再放下,勾勾她的鼻子說:“我也想你。”
好像哪裏不一樣了,舅舅從來不會做這樣的動作,小公主把它歸結到‘舅舅想她’這件事上,拉着舅舅到鋼琴旁邊,炫耀說:“我學會彈《克羅地亞狂想曲》了。”
前一秒還笑着,下一秒就認真彈奏起來,“聖菲彈得不錯。”
侯靜捂着嘴笑,“她就等着彈給你聽。”
“和你家那位相處的還好嗎?這次來怎麽沒帶上一鳴,我還沒正式跟他打過招呼。”
侯皓淡笑,“我是來談合作的,帶不了孩子況且肖卓肯定不許我帶出來。”
想問的話沒問出來,侯靜拍拍弟弟肩膀,“你的事,我能說話一定說,年關将至公司事多,我先給你一個定心丸,過年再看你們。”
“随你。”不急。
一大早肖卓拉着兒子起來吃飯,吃完飯抱他上張開家,“好好在奶奶家呆着。”
一鳴還想睡,愣愣的點頭哦一聲
肖卓一聽滿意的去上班,一鳴跟着張母去廣場跳舞,出門見迎面一人驚喜道:“侯叔叔!”
男人幾步走上前摟住,“早。”
“你出去上班啦。”
“對,剛回來。”努努嘴示意旁邊的行李箱,一鳴咯咯直笑。
一鳴撇嘴道:“你出去了都不告訴我。”
侯皓撚掉小孩最多的粥漬,往前探頭還能聞到一鳴身上的寶寶霜味道,“以後出去一定告訴我。”
一鳴這才滿意的點頭,和奶奶去跳廣場舞。
張母上下打量男人一番,靜靜的收回視線。
快傍晚店裏進來幾個人陌生人,20上下的年紀眼神放肆,穿着吊兒郎當像是周圍的混混。
甩出水果6s點開屏幕,痞聲道:“可以用代金券是不。”
李文膽小,肖卓上前,“可以用。”
“成吧,你這店裏的東西我全要了。”
莫非來人是個土豪,肖卓眼裏閃過厭惡,“等一下。”帶頭的卷發男笑滋滋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像蛇,說不定哪個時候就咬你一口,路過他仔細聞是劣質香水味,難聞的皺眉,還是侯皓身上的味道好聞。
哪想一只手就摸向了他的腰,滑不溜秋順着脊椎上滑,惡心感是從心裏迸發出來,肖卓轉身用力擋掉,面色冷淡,“你幹什麽。”
“诶沒什麽,就是……”卷發男湊近他耳朵,輕聲說:“看你背挺直的摸摸呗。”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這時有客人想進來買點心也被擋在外面,狐疑的瞧瞧立馬逃開。
再傻也明白是攤上事了。
李文跑到操作間拉着大師傅,顫聲說:“聽過有混混,不會……不會就是……就是這些吧。”
透着玻璃,大師傅瞧瞧拿起擀面棍,李文一見更慌,哎呦別看大師傅人長的胖但是有男人氣概!
“大師傅你別……沖動啊。”
大師傅一眼瞪過去,“少嚷嚷。”回頭看外面的情況。
“诶大哥你換水果手機了啊!”
“嗨,那天在超市一學生放屁股口袋不注意,我啊順手借來玩玩,鎖都沒有這不是成心送我的嗎?”
“大哥你真厲害。”
肖卓臉色不變,鎮定的拿掉所有東西慢慢打包好,“685塊5毛,給你算680。”
“嗯,吶美團。”
掃地阿姨扔完垃圾回來看人這麽多還不像好人,吓到了,趕緊跑到後面不出來。
驗證,結賬,走人,流程沒問題。
确定人走了李文慌忙從裏面出來,“我還以為他們要砸店呢。”
“看你那樣子。”大師傅罵道,“平時還說自己女漢子,丢不丢人。”
李文吐吐舌頭,“我就是女漢子。”
“小卓,我覺得這幾個人不像是好人。”大師傅年紀大見得多,心有憂慮。
肖卓臉色變得極差,剛剛被摸的那一下惡心透頂,如果滑膩膩的蚯蚓在你身上爬來爬去,沉默着收拾櫃臺,手裏抹布固定一塊區域,許久後說:“貨沒了,晚上收益不好暫時不補,下班吧。”
直覺告訴他,沒這麽簡單。
心裏莫名想到侯皓,肖卓圍好圍巾晃晃腦袋,沉重萬分,快要過年了可千萬別出什麽事。
時間還早,肖卓回來趕上小巷子裏大爺收攤,從他小時候就一直在巷門口賣豆腐腦,小時候5毛錢一碗,現在是3塊錢,價格很低味道好,周圍同輩年輕基本上是吃着長大的。
“爺爺你還有豆腐腦嗎?”
老大爺慢吞吞看鍋,說:“有。”
“給我來一碗,打包。”
“馬上就好。”
裹緊身上衣服,巷口是人多但是也冷,肖卓看老大爺身上一件破舊襖子,好像被酸住了,“爺爺你子女呢?”
“在上海呢,今年剛生下大孫子。”眼裏洋溢着笑容,最普通的快樂,“身子老了,過段時間幹不動喽,兒子說接我去呢。”
接過四個塑料盒,肖卓看了看,冷風直往衣服裏鑽,“早點回去吧,太冷了。”
張母在樓下唠嗑,一鳴在另一邊堆雪人,肖卓隔着老遠就喊,“肖一鳴!”
迷迷糊糊聽見爸爸的聲音,一鳴擡頭咧嘴笑,“爸爸。”跑過去不小心滑了一下,往前一撲撲到雪人身上,旁邊一娃見到氣炸了,古裏古怪推倒一鳴:“你好煩,我堆好久的。”同是小區的人都認識,肖卓記得叫小天,停好車想扶,沒想到一鳴自己晃悠悠爬起來,怯生生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天奶奶也勸,“再堆一個好了。”
“哼。”心裏不解氣,小天兇狠瞪一眼,“沒媽的孩子就是煩。”
離得遠聽不清說什麽,肖卓就看見一鳴立馬要哭了,跑着來他這裏,“不許哭。”
一鳴立馬撅起嘴忍着,就不哭。接過塑料盒,熱乎有氣,聞聞味道驚訝道:“豆腐腦!”
肖卓心想,兒子記憶力挺好的。摸摸小腦袋說:“回去趕緊吃掉。”
“嗯!”抱着就往回走。
“奶奶我也想吃。”
“自己玩去,沒空給你買。”
小天見小鬼笑嘻嘻的,看向花一天才堆起的大雪人,和朋友比賽誰堆的雪人大,現在被煩人的東西全堆倒了,怎麽拿第一名,還有他沒有的豆腐腦吃,哼!
一聲不吭抓了個大雪球,朝小鬼扔了過去。
一鳴專注手裏的東西,侯叔叔一直在前面看着他剛想招手,頭被猛地一砸,身子頓時往前傾倒都午飯做出反應,豆腐腦飛出去‘啪嗒’連着塑料盒摔得粉身碎骨。雙手狠狠往水泥地上一擦。
“啊”字還沒喊出口,一鳴被摔懵了,盯着前面成小塊聚集的豆腐腦,一個人爬起來,注意到手掌心疼痛才真覺得疼。
侯皓比肖卓更快一步,看到小孩手心蹭出大片血,冷若冰霜,走到小天面前,“道歉。”
動靜挺大,張母也跑過來安慰一鳴,小孩只撲在爸爸懷裏望着地上的豆腐腦話也不說,眼睛濕漉漉的就是不動,淚水含在裏面看着可憐。
“腿疼不疼?”
小孩搖頭。
娃都摔出血了,小天奶奶不忙唠嗑趕緊攔住男人,“诶孩子還小,不懂事,別計較啦。”
小天躲奶奶後面瞪着一鳴吐舌頭洋洋得意,仿佛在說:活該!一鳴看見紅着眼睛,偏偏就不哭。
“孩子小不是不承擔後果的理由,你,道歉。”
幾個老太太聽動靜也出來瞧,七嘴八舌幫着小天奶奶,“這麽大人跟小孩計較什麽,磕磕碰碰不是常有的事。”
有人響應,小天奶奶更有氣勢,摸摸一鳴臉對着肖卓說:“孩子小不懂事……”
“我他媽都看見是這小子主動砸的我兒子,孩子小小小,一鳴年紀比他還小兩歲吧!怎麽不說要讓着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我可是有媽媽的!”小天唯恐天下不亂。
這句話引爆三人□□,張母揮動手臂,“鄰裏街坊這麽多年了,小天奶奶,你怎麽教你孫子說話的!”
老人梗紅臉嚷:“怎麽,不是事實嗎!”
也不知一鳴哪來的勇氣,紅着眼從爸爸懷裏沖出來,沖上去推小天,“你說謊,你騙人!你壞蛋!”
肖卓倒抽一口涼氣,兩孩子身高差兩個頭,一鳴肯定被打,果然立馬被小天推倒,好在侯皓接住才沒有摔地上。
侯皓擡手,肖卓以為他要動手,一動手還得了?連忙阻止,哪知對方是掐小孩脖子拎起來。
那種感覺如同上吊,小天臉立即漲紅呼吸困難,男人控制手力度不會怎麽樣但讓他難過是綽綽有餘,小天奶奶哎呦大喊就打侯皓。
“道歉!”
小天終于怕了,大哭着點頭,侯皓平複打一巴掌的心情放下來,“道歉。”
“對……對不起……”小天戰戰兢兢說完,躲房裏門關上不出來。
小天奶奶看兩個大男人都怼她,坐地上嚎啕大哭:“哎呦我的媽呀,老肖家生了個好兒子欺負我們吶!”
“你們評評理啊欺負我一個老太太,小天才多大啊,老伴啊你把我帶走吧日子不能過了啊!”
一鳴沒見過這種場面,抱住肖卓腿不放,侯皓面無表情抱起他,掃過小孩手上血心猛地一抽,親親說,“回家。”不管肖卓允許不允許,拽着人上樓。
而肖卓直到手捏出紅印也沒有掙紮。
小天說的話刺激到他,肖卓找出醫用酒精給一鳴洗,手甚至在微微顫抖沒有章法。
一鳴忍着眼淚打轉不哭,“爸爸。”
“他們是不是經常這麽說,所以你不跟他們玩?”
“嗯,說我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和你長得不像。”
不是一鳴內向不愛主動找小朋友玩,是他們根本沒把一鳴當夥伴!
臉色過于難看,侯皓走過來接過手裏活,一手扶住他,“你先出去,這我來。”
恍惚間全部回想起這幾年聽到的碎語,自認為照顧兒子很好,卻從沒過問和誰玩耍,一直都是他一個人,他還傻逼以為兒子性格內向不愛和外面人玩。
再堅持還有什麽用,肖卓捂住臉無力道:“搬去你家吧,我……”
座機響起鈴聲,瞥一眼,都多少年沒響過了,猶豫後接起:“喂。”
“請問你是肖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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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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