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川澤納污
薄行澤發完這條消息之後祝川就沒再回過來,猜測他是不是不高興了。
“這麽認真的看手機,想什麽呢?”
薄行澤身子一僵,極緩慢地轉過頭看着突然開口的男人,明明是笑言,氣氛卻突然一下子緊繃起來,嚴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沒敢說話。
“先進去。”薄行澤把文件遞給她。
“好。”
男人瞧了嚴弦一眼,冷冷哼笑,“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回這裏,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你了,真是有緣。”
“你怎麽在這兒?”薄行澤問。
“你當然不想見到我了,做了虧心事的人怎麽會願意見到目擊者呢?你身上背着一條人命,沒忘吧薄總。”
薄行澤看着他,沉默不語。
廖一成最煩他這個波瀾不驚的樣子,雙手交疊撣了下譏笑道:“四年了,一眨眼都過去那麽久了,關路都死了那麽久了。回到這兒,您有沒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薄行澤稍稍垂下眼簾,不打算接話。
廖一成是他的大學室友,當時是跟他一起保送出國的學生,關路家裏條件好,過去也就是鍍層金多玩兒幾年。
關路性格活潑,邀請他們一起住,三人在大學時搞了一個項目,薄行澤和廖一成負責研發,關路負責宣傳和拉攏資金。
後來項目受到了廣泛關注,三人一躍成為各大公司以及研究院争搶的人才。
“薄總,半夜睡不着的時候,會不會心虛?”
“關路的死和專利被賣的事,我只能告訴你,我問心無愧。”薄行澤說完直接進了會場,留下兩扇來回活動的門。
廖一成狠狠啐了一口,“等着吧!”
嚴弦時不時打量薄行澤,見他臉色如常,一時摸不準心情便也沒敢說話,只是回去的時候他在車上把所有的工作全壓縮在一個下午和夜裏解決。
“訂一張明早的機票回平洲。”
嚴弦奇怪道:“為什麽這麽急?昨天您就沒怎麽睡,今天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再不睡會猝死的吧?”
薄行澤到這兒的第二天就病的高燒不止,白天開會晚上紮着吊針看文件,把自己當鋼鐵俠似的折騰。
“薄總,說句不該說的。紅葉又不是您的産業,幹嘛這麽拼命啊?身體累垮了就不是一天兩天能休養好的了。”
薄行澤頭昏沉,單手支着閉目養神,沙啞着嗓音說自己有數。
嚴弦知道他有多拼命,以前比這個還要兇,就是跟祝川結婚之後才偶爾不加班,但也都帶回家補上,放眼以前通宵都是家常便飯。
他好像沒有活着的意義似的,僅靠工作支撐。
“薄總,您很愛祝先生吧。”
薄行澤睜開眼,就在嚴弦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輕輕地點了下頭,“嗯。”
“那當時為什麽分開了呢?”
薄行澤側頭看她,嚴弦被他眼睛裏的紅血絲和冷峻的表情吓到,小聲說:“如果您不願意說就算了,我随口問問,畢竟您現在已經結婚了,有什麽矛盾總有解決的那一天,我看得出來,祝先生應該也還是喜歡您的。”
“他還喜歡我?”
嚴弦都想翻白眼了,卻還是恪盡秘書職守認真說:“我的親娘哎,薄總您想一想,有什麽人會跟完全不喜歡的前男友結婚啊,那可是結婚又不是上個床,穿上褲子就能一筆勾銷了的。”
嚴弦看着他的表情,覺得他可能病糊塗了,又或者當局者迷。
薄行澤輕舒了口氣,散去了一些疲憊卻又像是立刻蒙上一層新的,還帶了一點迷茫無力,像是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挫敗。
“高考前半個月。”
嚴弦一怔,随即反應過來他是要講自己的過去了,立即洗耳恭聽。
“當時基因管理局給我分配了一個Omega。”
嚴弦:“那祝先生是誤會了?”
“沒有。”薄行澤搖了下頭,這件事祝川也知道,還在某一次情事之中坐在他身上,勾着眼角問他:“那些嬌弱的Omega能受住這樣嗎?要我還是要那個Omega?”
薄行澤拒絕了那個配對,也從來沒有打算見那個Omega,他從來只要那一個無法無天嚣張跋扈的Beta。
“那個時候我很窮,穿的衣服都是哥哥剩下的,能上高中除了學校減免學費之外,生活費也是家裏攢湊而來,過得很辛苦。”
“他嬌生慣養,從小就沒有吃過苦,明明是個Beta卻養的比Omega還要嬌氣,酸甜苦辣都不行,很難伺候。”
薄行澤說着說着深情就柔軟下來了,帶着一點笑,可見當年甜蜜幸福。
“那時候我還年輕,想以我的能力總有一天可以出人頭地,不會叫他吃苦。就算是我辛苦也能照顧好他,給他我的一切。”
“他也很好,知道我沒什麽錢也不肯要貴的。他豪門小少爺出入慣了上流社會的晚宴,卻肯跟我一塊兒吃地攤。但也只吃過一次,他身子不好,估計那次也不幹淨,拉肚子難受了好幾天,虛弱的瞪我說以後要我親自做飯給他吃。”
嚴弦不忍打斷他,原來薄總會做飯是這個原因,還以為是霸道總裁的稀奇愛好。
“快高考了,他有幾天沒來學校,我打電話沒有人接。”
彼時祝川已經離開周家,不可能回去,他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兒。
“後來,他媽媽找到我,給了我一筆錢。”薄行澤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仿佛還像那天接過錢一樣沉重。
“殊易已經出國了,他不喜歡這個地方,也不喜歡你了,你們這段感情結束了。”
薄行澤看着打扮幹練的中年女人,沉着嗓音問她:“他為什麽走?”
“聰明的孩子不會再問這個問題,我知道你的家庭條件,也知道你有理想抱負,這筆錢就當做是我贊助你上大學,收着吧。”
祝有思舉止動作無比優雅,是個千帆歷盡卻又氣質絕佳的女強人。
“我要見他。”
“他不想見你。”
“不弄清這件事我不會罷休。”
祝有思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堅持,蹙眉想他是不是舍不得這條大魚,随即又否定了,她看人很準,薄行澤的目的不在錢。
“一段感情結束就是結束了,再強求也沒有任何意義,你以後還會遇到一個更适合你的人。”祝有思勸他。
“不可能。”
祝有思跟他說不通,殊易也不肯說為什麽分手,只說自己再也不想見這個人了,一定要出國,讓她來給他一筆錢。
扔他臉上說是“嫖資”。
祝有思說不出這樣的話,比較委婉地說:“談戀愛需要兩個人答應,分手只要有一個人有念頭就足夠了,你們已經結束了。我是一個母親,很偏心,私心裏希望你不要再來糾纏他。”
薄行澤閉了閉眼,摘掉眼鏡有些累的按了按太陽穴,高燒讓他很不适。
“那是一筆嫖資,他玩兒夠了便抽身而退。我只是他高中生活裏的一個玩物,膩了,便丢了。”
嚴弦久久沒能從這段過去裏抽身出來,總覺得哪兒不對,可又說不出來。
“那您之後沒有試圖找過他嗎?”
“找了,我出了國,可等我到那裏的時候學校說他一天前已經退學走了,我無法退學不能繼續找他。”然後等他再找到的時候,已經是現在。
“他一向是這樣的,多情……又薄情。”
嚴弦盯着他看了一會,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薄總,您想不想試試祝先生?”
薄行澤側頭。
——
探班地點極遠,下車便有人安排跟拍和管理探班人員,祝川終于擺脫了他們,觑了點兒空繞到機位最多的地方。
“陸影帝,臉這麽臭昨晚沒睡好?”
男人掃了他一眼,“你在這兒睡一夜試試?蚊子都能把您這一身細皮嫩肉啃光。”
祝川眯眼笑,“在其位謀其事,好好工作。”
陸未庭嗤了他一聲,“你來幹嘛?”
“我來給你們探班啊,聽說你跟容阮相處的不錯?剛接的時候還甩袖子說有他沒你有你沒他,怎麽着現在真香了?”
陸未庭蔑了一眼遠處正在跟人埋頭在一起認草葉子的Omega一眼,“沒有。”
祝川笑。
“幹什麽?新簽一個Omega而已還不知道能不能賺錢就這麽護着,生怕我揍他?真要這麽舍不得就帶回家,還出來吃什麽苦。”
祝川睨他,“意見這麽大?”
“廢話,看見和壁虎都能吓哭,非說掉他手上了,半夜爬我被窩裏來哭着說自己怕,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勾引我。”
祝川忍笑,拍拍他肩膀,“我過去看看他。”
拍攝現場的環境真的非常差,一不小心就能踩到動物糞便,住的房子裏壁虎老鼠經常出沒,陸未庭潔癖嚴重每天都處在暴走邊緣。
整個拍攝組也不敢說話。
祝川來了才好一點,這個老板比較随和,也能管得住這個影帝,總算能松口氣。
探班只有一天,晚上祝川便安排了人把他們送回平洲安頓,這兒的條件雖然差,但環境不錯,便打算多住一天。
“祝總您都不嫌這兒髒啊?我還以為您一會都待不住呢。”劇組小助理過來給他送了杯奶茶,還放了一疊水果。
“那不能,你們大姑娘都能待得慣,我還能待不慣?”祝川看了下,側頭看見角落裏那個搖頭晃腦的小孩兒,“你把這個水果送給容阮。”
小助理愣了愣,“啊好的。”
祝川出去溜達了一會,這兒漫山遍野長着一種紫色的小花,昨天他在鏡頭後看了一會,有種質樸溫馨的感覺。
當年薄行澤跟他說,我家後面的山坡上有很多紫色的小花,夏天的時候随風搖曳特別好看,以後我帶你回家去看。
他那時候分手倉促,居然八年後才有機會來看上一眼,借着這次探班……碰巧。
是挺好看的。
他拿出手機拍了一張,襯着如火的夕陽,像是一場山火把這些野草野花焚燒個一幹二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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