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綽綽有餘

前頭不遠便是将軍府,薛紛紛抱着鳥籠子跟紀修道別:“今日多謝皇上款待,又送了我回來,日後若是做出了什麽新花樣的茶,一定第一個送去給您品嘗。”

這個承諾紀修十分滿意,“那朕便記下了。”

薛紛紛立在門外等他離去,忽而想到一事匆忙問道:“皇上,将軍可是回來了?”

紀修步子一頓,“尚未,大抵用不了多久,傅夫人不必擔心。”

薛紛紛點點頭,并道了謝。

目送着人遠去後她才轉身進府,懷裏鹦鹉十分能鬧騰,撲棱得她一身羽粉。門房正欲接過她手裏籠子,被她避開了去,下定了決心要收拾這只小東西。

一路提到禦雪庭,莺時見得她回來趕忙迎上前,見前後只她一人,不由得納悶,“怎的又是只有小姐一人回來?”

薛紛紛言簡意赅:“傅容丢了。”

莺時識趣地閉嘴,見小姐反應想必沒出大事,便不再追問,目光落在她手裏提的白毛鹦鹉上,眼睛一亮稀罕不已,“小姐哪來的這東西?”

“自然是買的。”她洋洋自得,“我在店鋪地一眼便相中了它,數它最貴了,花了我好幾兩銀子。”

說着忽然想起懷裏有錢,便掏出荷包遞給莺時,“你幫我收好這錢,這可是将軍替我賺來的。”

一番話說的莺時又驚訝又好奇,“小姐跟将軍這一天究竟經歷了什麽?”

薛紛紛一面往屋裏走一面擺擺手,“倒沒什麽稀奇古怪的,只是見到河邊有龍舟競賽,将軍去比賽了一把,便贏了這麽些錢。”

她絕口不提遇到皇上一事,蓋因皇上給她感覺不甚明朗,亦且跟莺時說了也沒用處。身上全是鹦鹉羽粉,她回屋換了身幹淨衣裳,鹦鹉籠子挂在木架懸鈎上,莺時正在給它添水和食物。

薛紛紛湊上前去逗弄了下,教它說簡單的話,可偏偏這東西驕傲得很,頭瞥到一邊去根本不看她。

薛紛紛登時氣惱,“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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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傅容終于回來,薛紛紛正忙着逗弄鹦鹉,扭頭一見到他便擱下手裏稻草,“将軍去哪了?”

傅容面色略有疲憊,坐在八仙椅上不等下人來伺候,兀自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去了個地方,耽擱許久。”

薛紛紛只當他在為自己找借口,“哼,分明是走丢路了。将軍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也不跟人支會一聲,下回你不見之前能提前通知下嗎?好給人個心理準備。”

聞聲傅容一笑,“下回若是丢了,一定帶着夫人一起。”

對這回答尚算滿意,薛紛紛扭頭往身後去,繼續教鹦鹉說話。傅容循聲看來,擡了擡眉甚為訝異,“你買的鹦鹉?”

薛紛紛颔首自得其樂,“嗯呢,它長的可漂亮。”

來永安城時間長了,薛紛紛也學會了這邊人說話的強調,只不過兩種口音混雜被她說的不倫不類罷了。

頓了頓薛紛紛又道:“是用你贏來的錢,花了我五兩銀子呢。”

傅容倒在椅中姿态放松,随口道了句:“你倒是敗家的很。”

這話說的薛紛紛極不樂意,停下手中動作偏頭看他,嗆了句:“将軍,府裏很窮嗎?”

傅容睜開眼對上她視線,“不窮。”

“那不就是了。”她搖頭晃腦,理直氣壯,“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若是不花錢,将軍你如何掙更多的錢呢?”

“簡直是歪理!”傅容雖如是道,卻放聲一笑。

薛紛紛教了許久那鹦鹉都不說話,簡直笨的可以,氣得薛紛紛直戳它身上的毛,“白長了一個高貴的外表!”

一連幾天了連最簡單的“紛紛”都不會說,直教薛紛紛失望得緊,漸漸失了剛買回來的熱情,撇到一邊讓莺時照料。只路過時便哼它一聲,連帶着那鹦鹉看她也愈發地不順眼,一見她來便躲到籠子另一邊去。

許是白天累極,傅容用過晚飯後便匆匆洗漱了躺在床上,待到薛紛紛收拾完畢到內室一看,便見他碩大的身型躺在床中央,足足占去了大半。薛紛紛從他身上爬到裏面,只餘下了小小一塊地方,薛紛紛試着縮了縮身子仍舊覺得難受,渾身施展不開。

她坐起來推搡了傅容兩下,“将軍快起來,給我騰點地方,我睡不下了。”

傅容一動不動,蹙眉道了聲“別鬧”,便又繼續睡去。

今日龍舟競賽結束後,他本欲回去尋找薛紛紛,然而路上走着卻到了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他正準備尋了路人來問,偏巧有一穿曳撒之人過來,拿着皇上貼身的信物,并告之皇上臨時交代了一事給他。

傅容接過信物查看一番,委實不假,便同那人道要先支會薛紛紛一聲。

誰想那人卻道:“這點将軍不必擔心,皇上已命人告之傅夫人,并妥善安置了她,屆時自然會送傅夫人安全回府。”

既是如此,傅容不好再推脫,唯有應下。那處地處偏遠,是兩地人家因為争奪地盤一事起了糾紛,今日互相抄起了家夥幹架,雙方受傷不少人。這事本不該他管,不知皇上打的什麽主意,使得傅容忙碌一天,總算從中脫身。

薛紛紛等了片刻見他不動,不由得氣惱,“傅容你起來!”

說着便去擡他胳膊,然而他一條手臂粗壯有力,擡了半天也不見他有絲毫動靜。薛紛紛嘤咛一聲,直接用整個身子去擠他,這回傅容總算有了反應,睜了睜沉重雙眸,聲音帶着濃厚懶音,“怎麽了?”

薛紛紛已是滿頭大汗,“你把我的地方也占了,我睡不下。”

她兩手比了個長度,誇張道:“這麽一點地方,将軍委實太看得起我了。”

床原本不小,平常兩人睡綽綽有餘,只因今日傅容睡的姿勢不對,他長手長腳地往床上一攤,硬生生占去了薛紛紛的地盤。傅容聞聲便往旁邊挪了一挪,閉眼繼續睡。

然而薛紛紛仍舊不滿,“還不夠,将軍再往旁去一些。”

傅容不動,大抵又睡了過去。

薛紛紛氣急,下狠勁擰他胳膊,恨不得趴在他胸口啊嗚咬上一口,“快醒醒!”

“又怎麽?”傅容語氣不耐,半睜着眼觑她。

薛紛紛便重複道:“将軍再往旁睡一些,像你平時那般。”

傅容沒法,便又往外動了幾分,心想這下總算可以了吧,誰知那邊薛紛紛卻道:“不行!”

蓋因薛紛紛是見他再動便要從床沿掉下去,這才出聲提醒,聽在傅容耳中就跟她故意找茬一般。原本混沌困頓的思路因她清醒幾分,傅容擡手一使力将她扯下,颀長身軀覆了上去,盯着她瞬間睜大的杏眸道:“怎麽就你多事!”

薛紛紛從驚愕中回神,磕磕巴巴道:“将軍現在,可以睡了……”

“醒了。”傅容淡聲,看着她的神情頗為不滿,眉心擰成一個疙瘩。他寬厚手掌一只扶在薛紛紛柳腰上,一手覆在她圓潤小巧的肩頭,話題轉了十萬八千裏,“夫人今日玩的可還滿意?”

這是薛紛紛頭一回深切體會到兩人身量上的差距,他寬肩窄腰,雙腿結實有力,随意壓在她身上便讓她動彈不得。灼熱呼吸灑在她耳側臉頰,薛紛紛睫毛微顫,試圖往一旁躲去,卻被傅容察覺了意圖,更加牢固地将她鎖在身下。

腦子亂如漿糊,薛紛紛胡亂答道:“不滿意,我大半的時間都用來找你了……”

聞聲傅容輕笑,笑聲傳入薛紛紛耳畔,他聲音低啞好聽,笑起來格外有味道,聽得薛紛紛耳朵通紅。好在夜晚漆黑,屋內燭火燃盡,看不見她臉上的窘迫之色。

她實在承受不住這暧昧氣氛,欲掙脫開他的桎梏逃脫,奈何傅容不放,他身子泰半重量都壓在薛紛紛身上,将她鎖的嚴嚴實實,“紛紛乖,讓我抱一會兒。”

薛紛紛被他壓得喘不過氣,錘了兩下他寬闊後背,“為什麽要給你抱?你快起來,将軍太重了,壓的我難受。”

傅容仿若沒聽到一般,任憑薛紛紛如何鬧騰都不撒手,呼吸漸沉,薛紛紛後來動得累了,扭頭一看他竟然早已沉沉睡去。

“……”

薛紛紛登時氣息不順,恨不得将他掀翻在地,奈何力不如人,只能在心裏想想罷了。

偏偏翌日早晨醒來傅容跟個沒事人一般,似乎全然不記得昨晚做了什麽禽獸事。事情緣由薛紛紛又不好提醒,只得拿眼睛瞪他。甚至着莺時給梳發髻時,她都锲而不舍地從鏡子裏盯着傅容。

傅容穿衣的動作一頓,扭頭與鏡子裏的她對視,笑着問道:“夫人昨日睡的好嗎?”

分明是故意的!

薛紛紛暗自搓了搓牙,“若是将軍能睡地上就更好了。”

傅容一笑,“這個怕是不能實現。”

她低哼一聲,接過莺時手裏的金鑲珍珠耳環戴在耳後,起身從他身旁繞過去拿櫃子裏的衣裳。那只素來不聽話的鹦鹉就離她幾步遠,眼珠子滴溜溜盯着她看了半響,又落在傅容身上。

薛紛紛偏頭觑它,嫌棄地道了聲:“笨笨,笨死了。”

這是薛紛紛近來給它起的名字,只覺叫着朗朗上口,昨日還自得其樂地拽了飯飯過來道:“它叫笨笨,你叫飯飯,你倆真是有緣分。”

氣得飯飯直跺腳,“求小姐莫要把我跟它比作一塊!”

現下它聽見薛紛紛話語,不屑地撇過頭,末了又轉回來許是要證明自己,無比清晰地叫了兩字。

薛紛紛手下動作驀然僵住,下意識轉眸去看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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