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牽腸挂肚

将軍這衣服一換,便是大半個時辰。

正室丫鬟各個低着頭不敢動作,面紅耳赤,內室聲音隐約傳出,其中暧昧不言而喻,沒有一人敢進去。

盡管薛紛紛勉力克制,仍舊不可避免洩出聲音,最後撐不住地讨饒:“将軍不要了,你別這樣對我……”

傅容充耳不聞,情動時握着她的腰送往深處,伏在她頸窩低聲喘息。

薛紛紛面色潮紅,渾身酸軟沒有一絲力氣,嘴上卻一點不饒人,“将軍當真是擔心我嗎,還是只為了做這事?”

傅容臂上刀傷幾乎痊愈,只是留下了道寸長疤痕。她的手恰好碰到此處,情不自禁地摳了摳,潋滟水眸半掩,偏頭對上傅容深沉烏瞳。

“下人說你去了法音寺,到那兒做什麽?”傅容起身為她擦拭幹淨,又将中衣短衫一件件地替她穿上。手邊幹淨衣裳還未來得及換上,他正欲穿衣,被薛紛紛擡手制住,“怎麽?”

“自然是去拜佛燒香了,好歹将軍出門在外,怎麽說我也得為您求個平安。”她眯起眸子任憑傅容擺弄,話說的半真半假。待穿戴完畢後自然而然地環着他脖子,嬌嫩臉蛋貼着他汗濕胸膛,難得地沒有嫌棄,反而興致盎然,“将軍身上可以讓我摸一摸嗎?”

傅容怔楞片刻,旋即笑出聲,“晚上任憑夫人處置。”

薛紛紛不甘心地點了點他胸口壯肉,已經觊觎此處多時,末了壞心眼兒地包住那點一擰。傅容猝不及防被她得逞,低哼一聲便要捉她,卻被她眼疾手快地躲了過去,眨眼間跳下桌案跑出幾步遠。奈何腿軟險些栽倒在地,她撐着落地罩站穩腳步,笑得得意洋洋,“我也要讓将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

傅容觑一眼她啞然失笑,低頭從容地系上衣帶,再擡眸時她人已不見。

連日大雨停歇後,禦雪庭的芭蕉樹因為長時間雨水浸泡,芭蕉葉蜷縮萎靡,尚未成熟的芭蕉甚或掉落變質。芭蕉樹本喜潮濕,薛紛紛不知該如何照料它,三兩天過去依舊不見好,她愈發悶悶不樂。

“我的芭蕉樹要死了。”她立在太湖石背後濃蔭處,斂眸低落道。

莺時在一旁安慰,“芭蕉本就是生長在南邊的樹,栽種到這能成活幾個月已屬不易了,小姐別太難過。”

話雖如此,薛紛紛仍舊緩不過勁,墊腳摘下樹梢果實,讓人在一旁挖了坑埋進去,并親自填了幾抔土。仰起臉希冀問道:“來年這裏會長新的芭蕉樹嗎?”

莺時只得應和,“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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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才心情好些,站起來撣去身上塵土,扭頭觑見傅容正從書房裏走出。那地方是禁地,底下家仆丫鬟都不敢接近,否則少不得要被他一頓斥責,時間長了大家都心如明鏡。哦,這是将軍十分寶貝的地方,閑雜人等一概免進。

薛紛紛自認也屬于閑人範疇,不過她卻肆無忌憚地進出其中。蓋因一回傅容親自領她進去,從此她便無法無天,連裏面兵器都敢随便碰,只不過傅容擔心她毛手毛腳地受傷,嚴禁她獨自進出便是了。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院裏薛紛紛丁香色織金纏枝芍藥馬面裙底襕沾了淤泥,就連她臉上也不例外,灰頭土臉地立在院子裏,唯有一雙眸子熠熠生輝地盯着他。

許是被莺時指點,她拿青蓮妝花短衫衣袂随意拭了拭,可惜非但沒擦拭幹淨,更是弄花了整張臉。傅容大步走到跟前,制住她險些揉進嘴裏的動作,另一手給她臉上抹了抹,“怎麽大清早的在這擺弄泥土?”

薛紛紛癟癟嘴無限委屈,“都怪将軍你,才害得它死了。”

傅容揚眉饒有興趣,“你倒是說說,如何怪我?”

給她揉臉上泥土時薛紛紛下意識閃躲,被傅容牢牢實實地定在原處,粗粝拇指帶着厚繭在她鼻子上搓了搓。薛紛紛眨着眼睛繼續控訴,“你連芭蕉樹都照顧不好,如何能照顧好我呢?”

果然惹來傅容大笑,拿她當小孩子撒潑一般哄弄,“下雨時我遠在梁州,怎麽能管的着你的樹?”

“不管。”她別開頭無理取鬧,“你若是有心,一定會命人好好照料的。可是你從頭到尾也沒給我個音信,下了十幾天大雨我哪知道你在何處,若是被水沖走了怎麽辦,到時候我去哪裏找你?”

說到底竟然是怪他沒有通報平安,傅容心中微有觸動,“是我疏忽了,夫人盡管責罰。”

“我才不懲罰你呢,你自己都不上心,卻要我管着多沒意思。”她白绫雲紋鞋兒底沾了泥,行走沉重十分不便,提着膝襕走到一旁青石路上,“若是哪一天我也擔心将軍安危,跑去尋你的路上出事了,将軍到時候不要哭,再娶第三房就是了。”

這也正是傅容郁結所在,他那日為何心急火燎地去尋薛紛紛下落?

還不是怕她出事,擔心五年前的事再發生,才迫切地要見到她平安無事。他板下臉嚴肅道:“不得胡說!”

薛紛紛卻彎眸一笑,“我就是胡說的,我才不找你呢。”

傅容心頭一松,卻又莫名地被攢緊,覺得把她綁在身邊都不足夠,“若真有那天,夫人記得如是做到。”

“知道了。都說人老了會越來越唠叨,我看将軍也不遠了。”她偏頭看去,眉眼盡是盈盈笑意,嫌他刺激不夠大故意道:“老頭子。”

底下有丫鬟掩唇吃吃地笑,傅容卻扶額,當真拿她一點辦法也無。

偏薛紛紛故意當着下人的面不依不饒,“将軍喜歡我嗎?”

她直視傅容目光,毫不躲閃。

傅容乜了眼左右看熱鬧的丫鬟,忽而挑唇,“夫人感受不到嗎?”

她不答反問,慧黠眸子彎似月牙兒,“比喜歡杜氏更甚嗎?”

不得不說她是故意如斯問的,若說心中毫無芥蒂那不可能,饒是她這樣沒心沒肺的脾性,也難免落入俗套。只是非要裝出個不在意的模樣罷了。

傅容一頓,旋即沉聲,“二者并不一樣,紛紛。”

薛紛紛盯着他觑了半響,眸中笑意尚未完全淡去,“我好像犯了一回傻。”

轉身步入屋中,斂眸掩去眼裏一閃而過的失望。

長江決堤,河水泛濫,沿岸百姓遭受災難,朝中為此簡直鬧翻了天。

堤壩到底修還是不修,何時修,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這些都是問題。原本這事跟傅容一點關系也無,是那些管河務大臣的事,不知誰提的注意,除了修建河堤的勞工之外,更需要一萬士兵幫着鎮壓管制。

皇上欣然同意,立馬讓傅容在手下精兵中挑選一萬名送往長江中游。因着河水上漲,京杭大運河暫停營運,他們只得改走官道,如此一來一往少說要花費兩個月時間。也就是說,傅容得離家兩個月才能回來。

當日從朝廷回來後,傅容本欲對薛紛紛說明此事,怎奈薛紛紛對他愛答不理,根本不等他開口便去做別事。

不知他的小夫人因何生氣,傅容緊随她身後進屋,還未來得及近身便被薛紛紛堵在門口,“我要午睡了,将軍請忙自己的。”

傅容一笑,“夫人怎知我不用休息?”

畢竟是兩人的房間,薛紛紛總歸不能把他趕出去,然而昨日積怨未消,自然不想跟他待做一塊,是以提着榻上金銀絲大迎枕往外走,“那房間給你,我去院子裏睡。”

院子裏有她特意準備在樹蔭蓊郁下的短榻,閑來無事去躺上一會兒也是極為惬意。

那棵芭蕉樹昨日她命人移了,左右是不能成活,日日擱在眼皮子底下還堵心,倒不如移走來的幹脆。只有子春知道小姐心裏多不舍,那是她對粵東唯一的寄托,如今這寄托也沒了,她才真正意識到日後都得在永安城過活。

傅容有事要跟她說,怎能讓她輕易跑了,遂在她走到身前時長臂一收,将她整個帶到懷裏就近坐在榻上,“為何生我的氣?”

薛紛紛低哼一聲,“我才沒有生氣。”

說罷許是自己也覺得沒有絲毫說服力,小聲補充道:“我只是有些不高興。”

傅容很配合,“那夫人為何不高興?”

“都是你。”她垂下長睫毛,杏眸裏水光泛濫,細嫩小手掰着傅容的手指頭一根根數過去,模樣像極了被遺棄的叭兒狗,“你就不會說些讓我高興的話。”

傅容認真想了想,似乎從昨日開始她便情緒怏怏,約莫是在庭院問完那番話後,便一直沒給過他好臉色。起初傅容還以為是她小孩子家家脾氣,便沒放在心上,未料想能一直賭氣到今日。

俄而他恍然大悟,開竅了一般将薛紛紛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把她整個纖細身影攬在懷中,“我迎娶杜氏後,懂了責任一詞。”

靜了許久,他才緩緩:“然而自打你過門後,我才知道什麽叫牽挂。”

牽腸挂肚,輾轉反側,無論到了多遠的地方,始終沒法放下。

懷中薛紛紛一動不動,他将小人兒提到跟前,笑問道:“上回我去梁州想了夫人許多次,夫人可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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