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無能為力
傅容一路風塵仆仆,衣衫雖整齊卻說不出的滄桑味兒。他天青道袍外罩了一件織金蟒紋絲絨氅衣,腳下青方頭履,身材偉岸,較之去年走時又添了幾分沉穩肅穆,與他形象全然不符的是懷裏抱着個小小嬰孩,偏這孩子見到薛紛紛後哭鬧得更厲害了,探出身子伸手要薛紛紛抱。
“娘娘……”
小豆花比同齡的小孩兒聰慧些,說話也比旁人早一兩個月,情急之下只會說幾個簡單的疊詞,譬如娘娘,譬如薛紛紛故意教給他的叔叔。
進門之後看清屋內情況,薛紛紛目光落在八仙桌前的男人身上,動作微微一滞,眸中閃爍。本欲有所動作,下一瞬被小豆花的哭聲喚回神,稍一抿唇,旋即神色恢複如常,上前從他手中接過傅峥,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刮了刮他嫩生生的臉蛋,“怎的哭這麽傷心?羞羞,虧得小豆花還是男子漢,娘娘才不喜歡你哭鼻子的模樣。”
小豆花撲在她懷中,緊攢着她白色護領,埋在她胸口不安地蹭了蹭,嗚咽幾聲總算安定下來。
濃密的長睫毛上仍舊挂着水珠,一雙圓眼睛濕漉漉地,露出一絲縫隙偏頭看身旁的傅容,奈何太高只能看見他腰上玉縧鈎。少頃察覺他往前走,立即将頭重又埋進薛紛紛懷中,端的是不肯跟他再親近半分。
薛紛紛哄小豆花的姿勢尤為熟練,這一年裏似乎學到了許多,明明她看着也不大,是個小孩子模樣,卻千真萬确成了母親。
傅容禁不住上前走了一步,眼看着就要到薛紛紛跟前,甚至未來得及道出一句“夫人”,便被薛紛紛截住話頭。她抱着小豆花站起身,對身後孔知秋軟聲道:“娘親,今天小豆花在我那裏睡好不好?我屋裏又添了幾個爐子,夜裏燒得很旺,不會凍着他的。”
她面容哀切,滿是希冀,讓孔氏的不字才說了一半便忍下了。一個是捧在手心疼的閨女,一個是喜愛有加的外孫,孔氏又如何忍心看他倆難為,實在是薛紛紛每到冬日便渾身冷冰冰,傅峥尚小,經不起她身上寒氣,若是因此染上風寒可不容小觑。是以打從立冬起,薛紛紛便沒再跟小豆花睡一張床過,如此已經過去兩個多月,難免思念得緊。她也是為人母的,自然知道那種煎熬滋味,眼下經不住薛紛紛可憐兮兮的懇求,輕聲嘆息颔首道:“夜裏你也小心照顧自己,別凍着峥峥。”
薛紛紛連聲應下,眉眼都彎成了月牙兒,想來是十分歡喜,“多謝娘親!”
倒是将一旁的傅容忘得幹幹淨淨,正欲往外走時才乜見原來還杵着一人,薛紛紛斜眼看去,眸中笑意未褪,然而只望了他一眼便淡淡收回目光,沒看見似的徑直往外走。
臨到了門口略一思忖如此似乎不大好,便又回頭終于肯跟他說一句話:“将軍何時回來的?”
傅容上前一步,看着她愈發豐潤嬌美的小臉,心頭千頭萬緒無從說起,“方才不久。”
誰知她問完只應了句“哦”,便再無後話,轉身命下人給傅容布置客房,便轉身離去。
她安置的客房位置偏僻,距離游思居幾乎跨過大半個平南王府,這是擺明了不想要見他。早該料到事情不太容易,傅容無可奈何地捏了捏眉心,低聲一笑拒絕了要給他帶路的家仆,緩步跟在薛紛紛身後往游思居走去。
一路上小豆花伏在薛紛紛肩頭,睜着烏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盯着傅容打量,傅容便靜靜與他對視。小孩子忘性都大,這才片刻功夫便忘了剛才的不愉快,咧嘴對他笑起來,露出下面兩顆小牙齒,左臉頰一個淺淺酒窩若有似無,看着讨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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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帶着傅容也禁不住放柔目光,落在前頭那個身量嬌嬌小小的姑娘身上。
去年離開時她肩頭削瘦,再加上個頭小,倒像一尊碰不得的瓷娃娃。如今看着雖然長了些肉,但仍舊沒達到傅容的滿意程度。這一年半來她似乎沒甚變化,依舊是個任性頑固的小丫頭,就連已為人母,也沒在她身上留下多大痕跡。
她穿着四合如意雲紋通袖短襖,下配嬌綠牡丹翟紋裙襕馬面裙,粵東的天氣不似永安寒冷,不必再穿皮襖。如此卻更顯得她柳腰花态,纖細玲珑。
轉過影壁後薛紛紛已經将睡着的小豆花交給莺時抱回屋中,她立在一株白梅下姿容嬌豔,卻神色清冷。兩人對視,薛紛紛看了他許久,忽而牽唇一笑,眉眼彎彎,“将軍還記得我是誰嗎?”
四下無人,都十分識趣都退避三舍,傅容沉聲:“夫人認為呢?”
“大概早就忘了吧。”薛紛紛雙手背在身後,捏着短襖緣邊,仰頭看向傅容,“否則為什麽我給你寫書信你不回,我打探你的消息無人回應,就連一年過去也從未給過我半封家書呢?”
傅容眸色漸沉,對她的埋怨無話可說。
不回她家書是因為軍務繁忙,無暇抽空,這泰半是借口。真實原因卻是……一旦與她通上聯系,心中有了牽挂便不能狠下心來大幹一場,倒不如将兒女情長暫時抛卻腦後,先國後家,如此面對薛紛紛時才能更加安心。連太平都不能為她争取,如何有那風花雪月的資格。
然而薛紛紛如何能知道他心中所想,本來還懷有希冀,或許是因為大雪封山他沒收到,,眼下看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他看到了,以及不想回複。
曾經有無數個夜晚薛紛紛夢魇,夢中自己赤身*地站在将軍府門口,分明覺得羞恥卻又找不到衣服,醒來一看床畔只有她一人。那種夢自打小豆花出生後便不再做過,如今卻不得不重新體驗一回那感受。
無地自容,無能為力。
“芙蓉花開了又謝了,我都沒等到将軍回來。”她低頭自嘲般地道了一句,聲音沉重悶悶不快,許久後複又仰頭對上傅容視線,被他眸中沉重思緒看得一愣,片刻恢複如常,釋然一笑,“我知道你在邊關很苦很忙,沒工夫搭理我,我也從沒想過要打擾你。只是得知你出事後一直放不下心,迫切地想知道你平安的消息罷了,可惜将軍連這點東西都吝于施舍給我,讓我整日活在擔驚受怕中,生怕哪一日收到的便是你殉于戰場的消息。”
話說了一半禁不住聲音哽咽,軟綿綿聽得人心都要醉了,“如今你回來了我自然高興,小豆花肯定也高興,他還沒見過爹爹呢。只不過你說走便走,說回便回,讓我一點真實感也沒有,我看還是等幾日緩過來了,将軍再到游思居來吧。”
說罷沒等傅容作多反應,擡步往庭院裏走。
“紛紛!”
身後傅容聲音傳來,他上前兩步将薛紛紛輕易舉在懷中,手臂架在她腿彎下将她整個人舉過肩頭,對上薛紛紛驚愕視線,沉聲一笑問道:“如此有真實感了嗎?”
突如其來的高度讓薛紛紛心中一驚,下意識環緊了傅容脖子,臉頰貼在他堅硬下颔上。這幾日傅容風餐露宿,長途跋涉,根本沒時間料理自身形象,胡茬兒紮得薛紛紛臉蛋生疼,她蹙眉嘤了一聲便要離開,卻被傅容另一只手按住腦袋,使兩人挨得更緊,甚至故意左右磨了磨,粗硬話茬兒刺在她細嫩皮膚上的感覺意外好,傅容故意繼續問:“有了嗎?”
薛紛紛氣惱不已,偏偏又掙紮不開,唯有騰出一只手去扯他頭發,死鴨子嘴硬:“有什麽?小豆花早就有了,甜鹹都有。”
說到小豆花,傅容腦中思緒一閃而過,他敏銳地捕捉細想了想,臉色逐漸沉重。
“小豆花是元宵節的生日?”
薛紛紛不明所以,這是哪門子忽然轉換話題,忒沒水平了些。“正是。”
說完只見傅容臉黑如鍋底,難看至極,“依照大夫診治的情況來看,六月底你已有兩個月身孕,應當是在來年二月産下他。”
如此說來,便只有一種可能……
“嗯。”薛紛紛頓了頓,輕描淡寫地說道:“小豆花出生時并不足月,将軍說的不錯,我早産了。”
話音剛落,傅容扶在她腦後的手緊了緊,好在他留有理智,不至于傷害到薛紛紛。
“為何會早産?”
“怪我嗎?”薛紛紛偏頭一笑,凝望着他的杏眸淺淺淡淡,“元宵節我沒吃上湯圓,爹爹卻将我叫我堂屋去,告訴我一個驚天大消息。我一時承受不住,便昏了過去,醒來時小豆花便迫不及待地要跟我見面了。”
說罷許久見傅容沒有反應,她故意問道:“将軍想知道爹爹說了什麽嗎?”
傅容已經大約猜到,大手改放在她後背,兩手收緊将她緊緊環在胸口,似乎就此便能彌補她一些。
薛紛紛恍若未覺,額頭挨着傅容結實的胸膛低落道:“他說你出事了,還說你負傷了,并且兇多吉少。”
她面色落寞,略有疲憊。
靜了許久受不了這凝重氣氛,忍不住推搡傅容意欲使他放開,得理不饒人,“所以都怪你,将我吓得早産了。”
奈何傅容将她摟得緊,半天也沒能掙開,反而使她後背抵着鶴鹿同春影壁,低頭尋上她櫻唇不容抗拒地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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