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父子相見
傅容走入屋中點燃了白瓷燈,便見屋內東西歸置整齊,擡手在桌上一劃指尖便有一層薄灰,看模樣應該離去許久。他烏瞳深沉,眉峰萃了室外寒意,偏頭問身後一路跟來的門房:“夫人呢?”
門房是匆匆忙忙起來跟他開門的,連件厚衣服也沒披,此刻正凍得直跺腳搓手,“夫人半月前回粵東去了,說是小少爺一周歲了,那兒有抓周的習俗,恰逢元宵節将至便趁着回去一趟。”
傅容往外走的腳步忽地頓住,稍稍側頭對上門房眼睛,“小少爺?”
門房呵氣的動作一僵,被他看得魂兒都要出來了,上下牙齒打顫強忍着将一句話說完:“将軍有所不知,在您離開的一年半中,夫人誕下了一位小少爺,夫人為其取名為傅峥。”
說罷偷偷觀察傅容表情,因着窗戶未關嚴實,屋中燭光被吹得忽明忽滅,只見傅容半張臉明暗未定,看不大出來情緒。若不是看見他身側微微握緊的拳頭和緊繃的下颔,定然會埋怨他不近人情,然而又不盡然。
傅容在西北寮城待了一年多,期間與烏塔族無數次交鋒,勝敗各占一半。
年初的那次大雪對雙方都十分不利,平常人都會畏懼風寒按兵不動,而他卻帶領數萬兵連夜攻打烏塔族,出其不意,使得對方手忙腳亂應接不暇。此戰告捷,後面幾場戰役乘勝追擊,打得烏塔人節節敗退,連連退兵三十餘裏。
一直到上月初才徹底歸降,對傅容的作戰手段深感敬佩,并承諾每年定時繳納貢品。
按照正常行軍速度,需得這月底才能抵達永安城,然而傅容歸心似箭,片刻不容耽擱地連夜趕了回來。路上飽受風霜,長途跋涉,甚至整日整日地未有阖眼,誰想等待他的不是溫香軟玉,而是冷冰冰的空房。
門房說薛紛紛大約還有一個月才能回來,傅容遣他回去休息,打算明日同沈氏請安後再做準備回粵東。他此次回來匆忙,非但沒告知傅鐘毓夫婦二人,恐怕連皇上也不知他行蹤,尚在準備一月後的接風洗塵宴。
傅容蹲下身點燃了屋中暖爐,屋中才逐漸騰升起暖意,好在被褥都整齊都收拾在檀木櫃子中。他打點好一切才有工夫觀察屋中情況,只略略掃了一眼便能看見屋中四處擺放着孩童的玩物,床頭仍有兩件未帶走的小棉襖,小小一件拿在手中恍若隔世,傅容看了許久才放下,側身躺在床上,兩手枕在腦後許久不能睡去。
翌日去向沈氏請安時果真把她吓了一跳,彼時她和傅鐘毓正在用早膳,手中湯匙叮咚一聲掉進粉青釉番蓮紋碗中,濺出一桌湯汁。極少見她有這樣失态的時候,回過神後顧不得挽回顏面,起身上前拽住傅容雙手,将他看了看又看,直至熱淚盈眶語含哽咽:“我兒……終于回來了……”
傅容反握住她手,颔首應道:“讓您二老挂念,實在不孝。”
說罷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傅鐘毓,他雖不說話,但看得出來對傅容當真關切。兩人常年關系僵硬,只拉不下臉罷了。
始終站着交談實在不好,孔氏便将他帶到身旁坐下,命人去新添一副碗筷,拉着他長籲短嘆端是不肯松手,“這一年你都什麽情況,怎麽半封家書也不讓人送來?你安危難料,如何讓我們不挂念。”
傅容便将這一年的情況說與她聽,省去了受傷的一部分,輕描淡寫地敘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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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如此仍舊讓沈景儀唏噓不已,“既然已經無事,此番回來便在家多待些時日,想必再那荒涼的地方沒過過一天舒坦日子,看看比起上回出發瘦了不少。”
傅容正有此意,然而當務之急便是去粵東見到薛紛紛,因知沈氏不會輕易答應,想了想問道:“昨日回來見禦雪庭空無一人,不知紛紛去向何處?”
聽聞此言沈氏略有不快,筷子放在桌上頓時沒了食欲,“她說老家有抓周禮,偏要回去一趟。滿月席在平南王府舉辦就算了,竟然連周歲禮也不放過,這讓旁人如何看我傅家?莫非連個孫子都看護不住?”
傅容略微沉吟,“此舉确實不大妥當,不如由我前往粵東一趟,旁人便不會有滋事的由頭。”
“如此也好。”沈景儀将他看了看,沉沉嘆了口氣,“你打算何時出發?”
傅容沉聲,“最遲明日,最早今日午時。”
他回來統共不超過十二個時辰,千裏迢迢地來又要千裏迢迢地去,一路颠簸至極,實為辛苦。無怪乎沈氏心疼,她試圖勸說晚個幾天,奈何傅容決定下來的事便輕易不會更改,是以她只得妥協。
當日下午未時傅容便收拾妥當,他放棄官道改走水路,不出十幾日便能抵達粵東。
期間途經蘇州府,長江河堤已然修建完畢,百姓生活重新歸于太平,不再有當初哀鴻遍野的光景,街道一派祥和,蒸蒸日上。然而細一品味卻覺有地方不對,具體如何說不上來,直到在客棧看見一人才陡然醒神。
櫃臺前幫工的女子頗為眼熟,她穿一身藍布裙兒,與一年前光鮮亮麗姿容截然不同。察覺到傅容睇來目光,擡眸看去,頓時僵在原處。
傅容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用完晚飯上樓休息,上前結賬時陸井沛仍在。
她定定地看着傅容,眸中似有恨意,更摻雜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淡聲報出一個數字,比常人的高出數倍不止。
傅容面不改色地結賬,臨走時從衣襟中拿出一本冊子壓在她跟前。
“這是陸大人近年來走動名單,這本只是備錄。念在昔日同樣在朝為官的份上,這本子并未公諸于世。陸姑娘若是不想惹是生非,便就此安守本分,一旦再有過分舉動,莫怪傅某不留情面。”
說罷習慣性地曲起兩指叩了叩桌案,大步上得樓去。
元宵節前夕恰好抵達粵東,一路趕到平南王府,府內下人都認識他,雖說驚訝但都客客氣氣地開了門請人入內。
傅容不等人通報便熟門熟路地走到正堂,堂內只得孔氏一人坐在八仙椅上,身前是個穿短襖棉褲的小團子,扶着孔氏的膝頭站得踉踉跄跄。因着離得遠看不清模樣,只覺得小小一團,一步一步好似踩在傅容心尖兒上,一種奇異的滋味漸次漫上心頭。
傅容阻止了上前傳話的丫鬟,緩步步入堂屋,面對庭院而坐的孔氏首先察覺他到來。
目露驚訝正欲起身相迎,因着要扶小人兒動作便有些不自然,小豆花嘤咛一聲撲倒在她腿上,聲音軟軟地喚了聲“婆婆”。因着才一歲,說話含糊不清,清脆軟糯喚得人心都醉了。
傅容禁不住放慢腳步走到他身旁,緩緩蹲下身與他對視。
面前忽然立了座大山,小豆花被成功吸引注意,偏頭朝這個身材高大器宇不凡的人看來。
他從小就不害怕生人,盯着傅容看了又看,抓着孔氏藍緞馬面裙的小拳頭緊了些,脆生生地道了聲:“叔叔。”
便見傅容登時眸色一沉,尚未來得及開口,孔知秋已經将小豆花抱在腿上解釋道:“這是爹爹,峥峥應該叫爹爹。”
小豆花似乎從未接觸過這個詞,并未跟着念讀,只與傅容大眼瞪小眼,少頃累了便埋在孔氏懷中嘤嘤道:“娘娘……覺覺。”
時值未時,每當這時候他都要準時午休。
孔氏正準備将他交給一旁乳娘,“你帶他去找小小姐,我在這裏與将軍說一會話。”
不等乳娘近身,傅容便起身從她手中接過小豆花,手臂輕松一擡便将他托在胸膛,另一手不大習慣地扶着他後背。以往哪有接觸這麽小的嬰孩的機會,傅容完全是半吊子水平,動作小心得有些滑稽,偏小豆花一點不給他面子,一被轉手到他懷中便反抗起來,一壁掙紮一壁可憐兮兮地哭喊:“娘娘,娘娘……”
這嬌嬌的脾氣倒是跟薛紛紛一模一樣,傅容擡手欲捏他鼻頭,一看五官小巧根本無處下手,便改捏他肉呼呼的小手,“爹爹抱你也是一樣。”
小豆花沒聽見似的繼續哭鬧,面對這個小團子傅容可謂一點辦法也無,偏又是自個兒的兒子,頭一回相見心中疼愛無比,打不得罵不得,唯有笨拙地哄着。
然而下手所到之處無一不是軟綿綿的,傅容生怕手下沒輕沒重碰傷了他,唯有擡起粗粝手指給他拭去淚花。“小豆花見到爹爹不高興嗎?爹爹回來陪你和娘娘了,小豆花為何還要哭?”
小豆花恍若未聞,向外掙脫着要投奔孔氏的懷抱。
孔氏在旁觀看許久,心急如焚意欲上前幫忙,卻忽聽門口傳來一聲嬌嗔責怪,聲音清脆婉轉,又帶着剛睡醒的朦胧之意,懶懶怠怠。
“大老遠就聽見小豆花在哭了,是不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負他?”
薛紛紛一手提織金八寶紋裙襕,一手扶着菱花門出現在門前,擡眸向室內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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