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負責到底
013.
在沈栀計劃裏她到學校的時間是剛好可以許娓娓一起吃個午飯的,這麽一耽誤,再趕到學校,學校食堂早就過了午飯供應的時間。
沈栀不住校,沒有宿舍樓的門禁卡,走不了正門進去。她在學校南門後面的一排小店裏買了兩份漁粉,從水房的窗戶翻進女生宿舍樓,再上樓到許娓娓獨住的兩人間時,許娓娓人還蒙在被子裏睡得天昏地暗。
這個點還沒醒,昨天晚上八成熬了個通宵玩游戲。
沈栀也沒喊她,把漁粉在窗臺掀了個小口晾着,找出本化學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邊做邊等。
卷子做完小半張,漁粉差不多涼了,許娓娓也醒了,睡眼惺忪着從被窩裏鑽出來,見她坐在床邊上,許娓娓也沒意外,沈栀有她宿舍的鑰匙能随時來去,倚在床頭打了個哈欠,許娓娓問她:“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一會了。”見她醒了,沈栀放下筆把魚粉從窗臺拿下來,挑了兩下,說:“正好了,去洗漱一下,先吃飯。”
許娓娓下正要下床,又聽沈栀繼續說:“吃完了好看書,對了,上禮拜那幾篇文言文閱讀你寫完了麽?”
許娓娓慘叫一聲,捂着耳朵往宿舍自帶的衛生間跑,抓狂說:“聽不見聽不見!”
從衛生間出來速戰速決地吃完飯,一碗漁粉見底,許娓娓吃飽喝足清醒過來,耳聰目明,一眼就看見沈栀腫成單眼皮的一雙眼睛。
“快別藏了,你就是把眼睛擱胸罩裏我也已經看見了!”
沈栀沒等她問,省去來龍去脈,言簡意赅地解釋,“那母女倆整我,我沒忍着,還回去了。”
“沒忍着還回去愣給你還哭了啊?”許娓娓不信,她已經慢慢能接受沈栀和從前不一樣了,但是一到事上,尤其是一到跟那個倒黴家裏有關系的事上,許娓娓就老覺得沈栀會吃虧。她跟沈栀從初中就認識了,四年了,她覺得沈栀再怎麽一下厲害了也未必搞的過孫楚那一肚子壞心眼的女人。
“我沒事。”事關顧成沂,許娓娓讨厭他讨厭到了一提就炸的程度,沈栀不好和她細講,只能強調,“真沒事。”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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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娓娓還想再問,沈栀先下手為強,把剛提到的那本文言文閱讀攤開推到她眼前,許娓娓一看就覺得要瞎眼,“別別別,你放過我。”邊說伸手就要去拿沈栀筆下的化學卷子,“你看你這個配平錯了,要不咱倆換一下,我寫這個吧......”
“不行。”沈栀無情拒絕,“你就得寫這個,考試要考的。”
“我——”許娓娓龇牙咧嘴,心一橫,“行行行,我寫,我寫還不成嗎,但是你別拿沒事糊弄我,跟我說明白怎麽回事,我就寫!”
沈栀無奈,想了想,略去顧成沂一家的存在,只說來了客人,把事情大致給許娓娓講了遍。
......
“日,怎麽就他媽這麽......”許娓娓一砸桌子,氣的都想不到詞形容沈栀一家,索性轉過來數落她,“你就看你這樣吧,哭得跟個什麽似的,還真以為自己占便宜了啊,要我說我找人給你把沈瑤打一頓不就得了,一頓不行打兩頓,再不行再打,打到她服,打到你解氣為止!反正你不是要搬出來了,不用怕你爸跟你那後媽再找你麻煩,也不用擔心他們來學校找你事,有我在你虛什麽!”
許娓娓不是說說而已,沈栀初中被人欺負,她就真的這麽做過,找來一群人替她欺負回去,又親自上陣給她出頭。許娓娓到現在還把她當成從前那個既慫又弱的軟蛋護着,沈栀心裏一暖,“我知道你為我好,娓娓,但是你千萬別去打她,不值當的,我有別的事情要找你幫我。”
只打一頓,太便宜她了,太便宜她們一家了。
“不打她?那你要我幹什麽?”許娓娓問。
幹什麽?打人這種事太過擺在明面上,劃不來還容易往身上惹麻煩,許娓娓是不怕,但那她也不想更不會讓許娓娓去,不過有件事,她倒真可以找許娓娓幫忙。
“娓娓,你試試看能不能幫我找個會開保險箱的人來。”
***
入冬以後天黑的早,沈栀從許娓娓宿舍出來時五點剛過,光亮還有最後一絲沒有消失在天邊,暮色漸臨。
沈栀穿過偌大的操場朝學校正門方向走,一路走一路想,中午這麽一鬧,搬家大約是要提前了,她鬧一次沈振安還能晾着她許她在那個家裏住着,是因為當她鬼迷心竅不出幾天就要悔改。兩次的話,還是在人前撕破臉,讓他能丢的面子都丢盡了,冷靜下來動腳趾頭想都能知道她是故意的,沈栀覺得,沈振安一天都不會再容她,估計今天晚上她只要回去,沈振安就會讓她從家裏滾蛋,自此不再管她死活。
她本來也是要走的,早一天晚一天她不在乎。只不過搬家提前,她計劃好的有些事情也要提前了。
沈栀悶頭走路,原本正按部就班在進行的環節被擾亂,她思緒一時有些紛雜,腦袋裏的東西像被打碎的拼圖,四下散成正反不一的一片片,等着她挨塊整齊碼好,重新排列組合。
今天是星期日,沒有特殊情況的話,晚餐是沈家每周固定的家庭聚會時間,沈振安會帶着那母子仨去他父母,也就是名義上還是沈栀的爺爺奶奶家,這個時間段,他們應該已經出門了,她一個小時之內到家的話,或許還來得及去探一下......
沈栀正想得入神,絲毫沒注意到淩空飛來的一只籃球,正疾速從她的頭頂落下來。
等她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經捂着後腦蹲在了地上。
疼。
沈栀被砸懵了,這一下把她腦袋裏滿滿當當的東西全砸出去了,只剩下一個字,疼。
是真的疼,疼到她眼淚瞬間就飙了出來,掉進塑膠跑道的顆粒縫隙裏。沈栀蹲在地上好一會兒,意識才慢慢回籠,她茫然地捂着後腦勺擡起頭,男生溫和擔憂的臉就落進眼裏。
過了好幾秒,沈栀被砸得停了轉的腦袋才重新動起來,看着他說:“又是你。”
是上個星期五中午,出來籃球場外看臺撿球的那個男生。
沈栀一擡起頭時,汪也就認出她了,他先愣住也先回神,聽沈栀說了個又,他有點尴尬,但他沒急着辯解,只是問:“你還能站起來嗎?我帶你去醫務室。”
沈栀想告訴他自己沒事不用去,可一動就是一陣頭暈目眩,話也說不出來了,根本不像沒事的樣子。
沈栀中午剛狠哭了一通,臉上痛哭之後的痕跡還在,紅眼圈紅鼻子,再加上捂着腦袋蹲在地上這副被球砸的七葷八素的樣子,看上去簡直其慘無比。
汪也也沒想到他一下居然就把人給砸成這樣了,正要打算是不是叫120來,沈栀就坐在了地上,對他說:“等等,你讓我緩一緩。”
這一緩就緩了十幾分鐘,沈栀坐着,汪也就在她面前蹲着。等到沈栀緩過勁來,她輕輕動了下頭,感覺眩暈的症狀減輕了些,但腦後被砸着的地方已經明顯凸起個包,一碰就疼。
聽見她抽氣,汪也趕緊問:“怎麽樣,還好麽?”
“起了個包,不過應該沒事。”沈栀想站起來,汪也見狀在她手肘處輕輕扶了下,遲疑說:“那也去下醫務室看看吧,我覺得......你好像很不舒服。”
是不怎麽舒服,沈栀沒再拒絕,扶着頭和他慢慢往醫務室走。
青城一中學校大,各項設施的建設規模也跟着大,醫務室名為醫務室,實際上獨占一棟樓,可以說是座小型校醫院,平時有學生頭疼腦熱發燒感冒,都能來這裏拿藥或者打針輸液。
星期日的傍晚,醫務室裏只有兩個值班醫生,見他們進來,其中一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放下手裏的報紙,從眼鏡後掀起眼,皴着一腦門的擡頭紋看過來,“怎麽了?哪不好受?”
汪也把沈栀往前讓了讓,說:“老師,她讓籃球砸到頭了,好像起了個包,麻煩您給看一下。”
“過去那邊坐下,我看看。”女醫生摘下眼鏡從辦公桌後站起來,路過汪也時有意無意地問了句,“你是她誰啊,陪她來。”
一中校風嚴謹,抓早戀抓的很嚴,但是架不住校園大,學生基數也大,總有漏網的小情侶和學校打游擊一樣,秉承着“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游擊戰術十六字訣挑釁着校規校紀。
醫務室老師這一問顯然不是随口一問,兩個人都聽出來了,只不過汪也知道沈栀不知道的是,這個女老師是抓早戀的一把好手,他們這一屆的好幾對都是結伴來醫務室沒當回事,結果讓這老師給逮了上報教務處了。
汪也本來就記着沈栀剛才那個“又”,想到這,他覺得更尴尬了,但還是硬着頭皮回答:“我是......拿籃球把她給砸了的。”
女醫生沒想到是這麽個答案,坐在一邊的另外個值班醫生更是沒忍住直接笑了,被她一眼瞪了回去。女醫生不知道信了沒有,倒也沒糾結這個問題,伸手在沈栀頭上輕輕摸了摸,摸到那個包,她嚯一聲,“這砸的可真夠狠的。”
說着又在周圍摸了幾下,說:“除了起包那裏,哪疼和我說一下。”
她摸了一圈,沈栀都沒叫疼,最後她問:“頭暈不暈,看東西有重影嗎?”
沈栀就挨完砸那一會兒暈得厲害,到現在基本已經完全沒感覺了,她搖搖頭,“不暈,也沒重影。”
“那應該問題不大。”女醫生轉身往藥櫃走去,打開找了瓶藥油出來拿給沈栀,“晚上回去睡覺前在傷處搽一點,不怕疼的話就輕輕揉揉讓藥效散開,搽兩天試試,包消下去了的話就沒事了,不漸下或者有別的症狀了,別耽誤,立刻去醫院。”
......
從校醫院出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晚上又起了風,沈栀擔心吹到頭,把外套帽子兜好,仔細系緊了拉繩。
走到岔口,沈栀要往東從正門出學校,她不知道汪也要去哪,只好站住先開口,“我是走讀的,不住校,我要回去了。”
汪也:“......好。”
他一路就說了這一個字,沈栀看他欲言又止,以為他還在擔心把她頭砸了這件事,于是說:“我的頭應該沒什麽事了,你放心,有事我就去醫院,不會找你麻煩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汪也看着她,失笑道:“我是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我不是故意砸你的。”
“這個你不用解釋。”沈栀神色淡漠地盯着他清澈的眼睛,“我相信你和人搭讪是會直接要電話的,不然就你這個砸法,恐怕要不來電話,倒能要來幾頓暴打。”
汪也沒接茬,沈栀也沒再說話了,兩個人看了對方半晌,陡然同時笑出聲來。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沈栀笑完了,跟他道別,“再不回去我到家要太晚了,再見。”
汪也擺手,“再見。”看她走出幾米遠,他突然又叫住她,“等一下。”
沈栀回頭看他走來,他臉上笑意未散,卻又格外認真地對她說:“我叫汪也,高二A-2班的,你的頭要是真的有什麽問題,你別擔心,我會負責給你看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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