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多災多難

014.

一整天都在出意外，沈栀回到家，站在院子門口，看着那幢她生活了十多年的二層小樓，本來已經沒多少感覺的後腦勺，牽動着大腦，整個頭又開始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沈栀先繞進後面車庫看了看，家裏常用的那輛車不在，一樓客廳黑着，二樓也只有走廊的燈亮着，幾個房間從窗外看進去都沒有光線。應該是沒人在，都去沈家了。

這棟房子的大門是指紋密碼鎖，沈栀開門時心思一動，把打開的門又碰上，特意換了沒錄入過的手指嘗試，兩次系統警告，第三次時，直接發出一陣刺耳的警報聲。

李嬸聽見聲響，連忙跑過來從屋內把門打開，警報聲自動停止，她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地看着沈栀，她本來就想着這個點沈栀差不多該回來了，正琢磨她回來了該怎麽和她開口呢，防盜門的警報就響了，她沒看見沈栀做了什麽，只以為沈振安竟然已經從行動上不讓自己女兒進家門了。

沈栀知道李嬸，她這個人藏不住事，有點什麽東西都往臉上寫，而且一寫上臉，嚴重程度就要再重兩個等級，這會兒看她露出的凝重表情，沈栀就知道，她猜的十有八九，沈振安應該是跟李嬸交代過什麽了。

沈栀神色如常地進門，問：“我爸說什麽了？”

“小栀。”李嬸邁着小碎步往前追她，腳步一快，語速也跟着不自覺地快上了，說：“你爸他說你要是回來了不讓我許你進來......”

這還是美化過的，原話是：她回來了你立刻給我讓她滾，別叫我再看見她。

沈栀點點頭，繼續往裏走，李嬸着急忙慌地跟在後面，“小栀你等一等，你聽我說。”

“我明白，李嬸你別擔心。”沈栀走上樓梯，“我拿了東西馬上就走，不會讓你為難。”

“......不是，你先聽我說。”李嬸終于在二樓樓梯口追上她，唉聲嘆氣道：“你爸這會兒是正在氣頭上，哪能真不讓你回家，再說不讓你回來你能去哪，我是想說，你什麽都不用拿，把上學要用的東西收拾一下，先去同學家暫住兩天，等過兩天你爸消氣了，我給你發短信，你回來好好認個錯，應該就沒事了，你別太擔心，啊。”

在沈栀印象裏，李嬸一直話不多，只做自己分內的事，別的一概不摻和，這還是她頭一次和自己說了這麽多話。

沈栀能感受到她的好意，只是這份好意自己用不上，也沒法跟她多做解釋。沈栀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被她連累，所以她沒答應也沒拒絕，只說：“我知道了，李嬸，麻煩幫我叫輛車，我這就走。”

說完往房間跑去。

從衣櫃拿出新買的箱子打開鋪在地上，沈栀把之前整理過的衣物一股腦掃進去，她衣服不多，常穿的更是少，亂七八糟地堆在箱子裏也沒占多少地方，翻完衣櫃，她收拾書桌的方法也如出一轍，有用的她一早都先放好了，從放好的位置拿出來再扔進箱子就算完了。好在她上個星期已經先搬了一部分東西過去那邊房子，眼下滿打滿算，她也就這一只箱子和背在身上的書包這兩件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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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剛有搬家念頭時，沈栀覺得自己什麽也不用帶，拿着媽媽的相冊走就夠了。可真到要搬家了，她才發現她什麽都想帶，因為她的房間裏到處都有媽媽留下的痕跡，桌上的擺件，窗前的風鈴，床頭的玩偶......

沈栀一樣樣放進箱子裏，收拾完畢，她合上箱子拉好，站在門口環視一周，确認沒有遺漏，關燈開門走出房間，在走廊裏經過沈振安和孫楚的卧室時，她靠過去擰了下門把手。

木門紋絲不動，果然是把她當賊一樣地防着，上鎖了。

......

沈栀上樓下樓來回還不到十分鐘的功夫，李嬸剛叫好車，回頭一看，她已經拎着箱子下來了。

“哎呦，怎麽還帶了個箱子！”

沈栀笑，“因為不知道我爸要生多久的氣啊，還是多帶點東西，有備無患麽。”

李嬸直覺感到不是那麽回事兒，還要說什麽，沈栀已經讓司機打開後備箱，托起箱子放進去了。

沈栀坐進車裏，降下車窗，對她道：“我走了，謝謝您。”

***

沈栀媽媽留給她的房子在青城市中心的一處高端住宅區裏，幾年前就貴的令人咋舌的房價随着近幾年周邊的越來越繁華和圈進名校的學區劃片，房價又一次水漲船高到了讓普通百姓望塵莫及的程度。

她媽當年傾盡資産選中這處地方留給她做保障，興許已經預想到了現在，沈栀活了兩輩子，到今天才明白母親的煞費苦心。

小區安保措施嚴格，出租車到了門口就不讓再進，沈栀付過車費下來，拖着箱子走進去，到地方上樓，一進門，就扔下箱子歪在了沙發上。

休息了一會兒，她拿過手機叫了外賣，把箱子裏的東西簡單歸置了下，吃完飯洗過澡在床上躺下，頭一挨上枕頭，腦後的痛感才提醒她，忘記搽藥了。

沈栀下床從書包裏找出藥油來，按着說明書滴在手上焐開，然後摁上腦後的包，微微用力揉起來。

不知道是藥油作用還是折騰了一天太累，沈栀揉着揉着就給自己揉困了，什麽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但睡着前莫名其妙地，她迷迷糊糊的竟然還想到了汪也那雙幹淨清亮的眼睛。

結果第二天，她就再一次遇上了汪也。

彼時正值中午食堂，許娓娓正在麻辣香鍋的窗口前排隊，沈栀滿食堂轉悠着找空位。

上午第四節課是物理，沈栀聽得成瘋成魔，下課之後教物理的老太太就摁着她這個F-10班上唯二聽課但腦子死不開竅的學生一對一補了半個小時的實戰真題，期間還有唯二聽課學生裏的另一個，許娓娓，在旁邊和她形成慘烈的碾壓式對比。許娓娓做一道對一道，她做一道跪一道。

最後氣得老太太恨鐵不成鋼，一甩手走了。沈栀和許娓娓想着老師歲數大了沒顧上吃飯給她們補課還被氣走了，就先去打了飯給她送到辦公室，然後才折回來食堂。

一食堂已經人滿為患。

好不容易找到個空座，沈栀剛一走過去，已經有只手先她一步在桌上把書放下了。

沈栀擡頭看過去。

汪也今天戴了副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看見沈栀，他先笑了，說：“怎麽又是我。”

“那既然這麽巧，我這個你一手造成的傷員就不客氣地跟你搶座了。”沈栀果斷坐下，一攤手，“不過你要是不超過兩個人，我可以許你跟我們拼個桌。”

“這麽大度的麽？”汪也挑眉，“我一個人，麻煩傷員幫我占下座，我去拿飯。”

汪也回來的很快，他剛把餐盤放在桌上，那邊許娓娓也四下張望着過來了，沈栀往她那頭揮手示意，見許娓娓看見她，沈栀目光挪回到汪也身上，“你怎麽跑這邊食堂吃飯來了，還這麽晚。”

高一高二教學區雖然不像高三那樣獨立到與世隔絕，之間間距也絕對算不上近，兩邊教學區範圍內都各自有食堂，一般來說不會在中午這麽短暫的時間裏舍近求遠。

“下課去了趟行政樓給老師幫忙。”汪也回答她，“出來時幹脆就近了。”

兩人說着話，許娓娓也過來了，坐下看見汪也，她也愣了，“欸你不是......”想了想，許娓娓發現自己不知道他叫什麽，幹脆說：“那個撿球的麽？”

汪也沖她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許娓娓看看他又看看沈栀，沈栀在她的思維開始發散之前先扼殺道：“沒座位了，遇到了就拼個桌。”

“這樣啊，好吧。”許娓娓沒心思多想，眼下吃飯最重要，她拿了碗米飯給沈栀，“來來來，吃飯吃飯！”

沈栀劈開筷子，正磨着倒刺，對面汪也看着眼前一鍋的鮮香麻辣猶豫了下，對沈栀說：“你的頭能吃的了這個麽？”

得，他不說她忘得死死的。沈栀拍了拍腦門，學物理學傻了，把腦袋這茬忘了，藥油說明書上還明确寫着禁油膩辛辣。

“什麽？”許娓娓正要下筷子呢，一聽這個，跟着側過頭看沈栀，眼神驚疑不定，“頭又怎麽了？”

沈栀：“......昨天從你宿舍出來，路過籃球場不小心被球砸了下，砸出了個包。”

許娓娓看了眼汪也，本來就大的眼睛又瞪大一圈，“又是他？”

沈栀點頭，這次沒等她問，直接說：“沒事，沒砸出毛病來。”

“你可真是多災多難。”許娓娓對她昨天的奇幻遭遇嘆為觀止，撂下筷子去拿一邊的錢包，“那這個你是吃不了了，我去給你買別的。”

說着就要站起來，沈栀拉住她剛想說自己去，對面汪也跟着也站起來了，“我去吧還是。”又問沈栀，“清淡點的，你想吃什麽？”

沈栀看了圈依然人潮洶湧的食堂，頓時頭疼，“不然都別去了。”她指指汪也餐盤裏那一片的翠綠時蔬，“你的挺清淡的，要不換一下算了，你能吃辣麽？”

能倒是能，但是不太合适，汪也把自己的餐盤推過去給沈栀，“你們先吃，我再去買。”然後沒等她倆誰再說話，轉身融進一片藍白相間的校服裏去了。

許娓娓接着拿起筷子，邊對着沈栀擠眉弄眼邊啧啧啧個不停，一臉的猥瑣相，沈栀從她的臉上恍惚看見了胖子的影子。

許娓娓也的确是跟胖子學的，雖然胖子有時候滿嘴跑火車，但是他的籃球搭讪理論也不一定就全錯，加上他上午課間時還給她又灌輸洗腦了一波，許娓娓決定學以致用一下，趁着汪也還沒回來，她問沈栀：“他這回砸你該是故意的了吧？就算不是也可以是一下啊，我感覺他比顧成沂那王八犢子強。”

沈栀掐了掐太陽穴，感覺頭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