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禮物

046.

元旦彙演上的《驚鴻舞》最終确定由沈栀來跳，那天暫定過她之後，為了不引起公憤，兩個老師和負責節目篩選的學生會成員又把後面排隊試節目的女生表演逐一看過一遍，綜合形象技巧熟練度，最後名正言順地敲定了她。

而那個摔傷腿女生的另一個群舞節目，據說還沒等人去試節目，原本的表演成員就為了領舞争得不可開交，沈栀直接沒去參加，也不關心那個節目最後花落誰家，時間太緊，她只想專注把這一個練好。

這兩天沈栀除了上課就是排練，下了晚自習直接來學生會，一直練到晚上快十點，掐着閉宿時間回宿舍，連着兩天累得回去倒頭就睡，但人不僅不見萎靡，反而越來越精神。

又一天的兵荒馬亂即将結束，牆上的挂鐘時間指向九點，簡彤幾人幫完了餘湘的忙，幾個人一塊窩在沈栀寬敞的排練間裏等着大家都完事一道回宿舍。

沈栀對着鏡子擡胯提肩甩袖，一遍又一遍地練，許娓娓不知道從哪找出一盒半舊的大富翁來，拉着簡彤季一寧洲四個人圍坐一圈，邊人手一個啃着昨天平安夜她按斤買來沒吃完的蘋果，邊玩起這個包裝盒上寫着适合年齡8歲的益智游戲。

然而許娓娓在一票高智商學霸的碾壓下，很快瀕臨破産，她開始問地最多最有錢的寧洲借錢，開始還有借有還，借着借着她就真真假假地記不得自己借了多少錢了，記不清了當然就不用還了，寧洲也不和她計較，地圖上大半江山都是他的，堆在他面前的仿真紙鈔多得堪比銀行，簡彤跟季一倆人認認真真不耍賴的都要玩到破産了，許娓娓這個早該出局的依然堅挺。

簡彤脾氣軟，許娓娓這種光明正大的作弊行為她也不說，輸了就輸了。但是季一不幹，硬撐到最後卻還是被寧洲一棟貴得令人發指的三級樓逼得把最後一塊地也賣了，他把手裏可憐巴巴的一張“100塊”用力一摔，氣得咬了一大口蘋果，嘎嘣嘎嘣洩憤一樣地嚼了，“不是，不帶這樣的啊！你們倆這不是合夥欺負人嗎？娓哥你早該出局了！寧洲你還無限借她錢，你幹脆把你的都給她不完了嗎！

季一吼得特別有氣勢，然而仿真紙鈔軟塌塌地飄下來，他的氣勢就被消磨了一半，許娓娓根本不怵他，兩條眉毛挑釁地一跳一跳，“不服你來打我啊！”說完朝寧洲一笑，在塑料袋裏又挑了個大號蘋果，特別狗腿地道：“嘿嘿嘿，寧神我再給你洗個蘋果去啊！”

說完從地上站起來邁着大步跑了。

許娓娓回來的時候，簡彤已經把地上亂七八糟的一攤的游戲棋蘋果核都收拾好了，許娓娓把手裏新洗的蘋果遞給寧洲，寧洲從善如流地接過拿在手裏，許娓娓看他不吃，問：“又不吃？你怎麽什麽都不吃？”

寧洲有點無奈，“剛不是吃過一個了麽，這個我帶回去明天吃吧。”

“幹嘛等明天麽。”許娓娓把整個塑料袋拿過來給他，裏面還剩下四五個，“都給你，拿回去一天吃一個！”

寧洲看了她幾秒，沒說話，但到底還是把蘋果全接過去了。

季一還在糾結自己剛才那把不該輸的游戲，翻來覆去地想自己究竟是戰略出了問題還是運氣不夠好，簡彤倒是看着這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說，但是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她哥在想什麽了，既然不懂，索性就不看了，省得越看越害怕。

簡彤扭過頭看向對着鏡子揮汗如雨的沈栀，她身上水紅色的舞衣把她細瘦的腰肢束得越發不盈一握，随着她甩袖旋轉的動作，仙得整個人都快要飛起來了，簡彤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覺得這個也不該看，怕倒是不怕，就是怪叫人傷心的。

“吱吱真的好美啊，又瘦又美。”簡彤托着下巴着迷地看着沈栀，嘆氣道：“我要是有她這麽瘦就好了......”

“你可別和她比，你是沒看見她每天才吃多少東西。”許娓娓想想就覺得殘酷，湊過一顆腦袋來，說：“她三頓正餐加一塊還沒我一頓早點吃得多，要照她那個吃法，我覺得我都活不過一個禮拜，不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活着完全就沒意義了啊！”

“話是那麽說。”簡彤想想覺得有道理，不過該羨慕還是羨慕，“但是看到她瘦的那麽好看，還是會有身為胖子的挫敗感嘛。”

沈栀終于跳不動了，坐在地上汗如雨下地換衣服，她舞衣裏套着練功服，也不怕季一他們在場，聽見簡彤說的話，她邊換邊回頭笑道：“我每周去舞蹈老師那上課時第一件事她就是讓我上稱，重0.1都要多跑5000米，我哪敢吃，吃了那節課什麽都別幹了，光跑步吧。”沈栀站起來抻了抻筋，借着把杆開始拉伸，“等我哪天不跳舞了我也敞開了吃，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和娓娓在一塊，她吃着我看着，她坐着我站着，我是個什麽心理感受。”

簡彤感同身受地腦補了一下，發現想想都覺得殘忍，決定自己還是就這麽着算了。

......

有說有笑地拉伸完換回校服，沈栀剛把東西收拾好放進包裏，坐在門口消停了沒五分鐘的季一又活躍起來了，對着她指指門口，漫畫大眼上的一對長睫毛撲閃撲閃，“有人找——！”

沈栀走過去，汪也正站在門口，他這兩天因為節目換人的事累的夠嗆，除了原本的一攤事要管，還時不時得去調停矛盾，嘴巴說話說到喝再多水都擋不住幹裂起皮的速度。

“練得怎麽樣了？”他滿臉顯而易見的疲倦，神情卻依舊溫和地問。

“挺好的。”沈栀看着他爆皮的嘴唇，說：“你今天事都弄完了？完了早點回去吧，累成這樣。”

“完了，來看看你就回去了。”汪也用力睜了睜眼，笑道：“等會回去估計沒精神再給你發短信了。”

“嗯，我知道，回——”沈栀話說一半，看見他外套上空蕩蕩的脖子，想起今天早起剛剛趕工織好的圍巾，說：“等我一下，有東西給你。”

她跑回去從書包裏找處那條白色圍巾回來給他。

“聖誕禮物。”

汪也愣了幾秒才接過去，又過了好幾秒，才看着手裏那團毛茸茸的白色開口，聲音裏帶着點疲憊的沙啞和懊悔：“我......忘了給你準備什麽了，抱歉。”

沈栀把圍巾從他手裏拿過來，靠近他跟前給他戴上去，退遠兩步看，出乎意料地好看，她滿意地笑了笑，問：“你喜歡麽？”

汪也輕輕說：“喜歡。”

沈栀把圍巾下端掖進他外套裏，“那就不用給我準備什麽了，你戴着它早點回去休息，就算我的聖誕禮物了。”

兩個人杵在門口你侬我侬的，排練室門邊扒着三個腦袋在看。

簡彤摞着許娓娓摞着季一，三個人三張臉，如出一轍的慈祥欣慰的笑容，宛如看見自家的豬終于長大拱了棵好白菜。

簡彤：“汪學長戴白色真好看啊，又暖又帥......”

許娓娓：“我也是服了他了，都快倆月了，怎麽還不告白，多好的機會啊真的是！”

季一：“表白哪能這麽随便，怎麽不得挑個好時候好地方啊，娓哥你比爺們都爺們，可真不講究！”

“......”

仨人聊得一點不避諱，完全忘了排練室的門是不怎麽隔音的，他們說的每句話站在門外的沈栀和汪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好在兩個人這段時間天天被這種環境圍繞，從一開始的尴尬到現在神情自然地無視過濾，沈栀催他，“好了回去吧，真的覺得抱歉那下次再補給我，現在回去睡吧。”

汪也整個人都被懊悔籠罩了，過了好久才嗯一聲，沈栀感覺他還有什麽話沒說完時，門內簡彤忽然說了句：“別看了別看了，有人來了！”

三個腦袋唰一下收回去，沈栀扭頭往排練間門正對着的樓道那一側看過去，陸璟之已經過了樓梯口，板着一張臉，走路一點聲音都不帶地正往這邊走。

又是他。

之前一個月到頭也不一定看得見他，自從她和顧成沂那件事被他撞見之後，一天能碰上七次。沈栀說實話現在看見他都頭疼，汪也一樣也是，見他來了，還沒說完的話瞬間收回去，兩人之間那點讓人心意萌動的柔軟氣氛随着這個冰坨子越走越近漸漸煙消雲散。

“那我回去了，明天見。”汪也說。

沈栀：“好，明天見。”

......

汪也從就近的樓梯下去了，身影消失在轉角處，陸璟之也走到了排練間門前，沈栀這兩天沒少在沈瑤面前跟他裝熟裝關系好，和他人不算熟，眼神交流起來倒是沒障礙，這會兒看着他，沈栀從嗓子裏輕哼了一聲，沒說話但意思明白得很：哪都有你。

陸璟之也看着她，假笑的越來越娴熟，嘴角一扯，眼神意味也很明白：你心裏沒鬼你怕什麽。

兩人誰也懶得搭理誰，眼神一錯，一前一後進去排練間了。

沒過多久，餘湘那邊也完事收工了，幾個人在樓梯口彙合，浩浩蕩蕩地一塊下樓回宿舍。這個時間段正是排練結束大家都往回走的時候，一棟樓從上到下每層樓梯裏都全是人，本來下就不好下，還有來回來去上樓下樓搬東西的要給讓道。幾個人挨在人群中間往下挪，沈栀身上的汗還落幹淨，想把外套帽子兜上再出門，然而帽沿卡在書包背帶裏壓在肩膀上，她一時抽不出來，正要回頭撥開，不經意一眼，就看見一層往上隔了幾個臺階正站在她身後的沈瑤，眼神靜悄悄地在看着她們這撥人。

或許準确的說，是看着她和她邊上隔了半臂都沒有的陸璟之。

沈栀總覺得這次沈瑤沒那麽好對付，都說會叫的狗不咬人，沈瑤這回不會叫了，而根據陸璟之還願意配合她裝熟的反應上看，大約沈瑤這兩天确實從他身上收起心思了，那接下來呢，沈栀覺得沈瑤要憋大招搞她了。

樓梯下面人流松動起來，沈栀轉身繼續往下走。身後沈瑤看着她的身影漸行漸遠，冷靜的眼神裏終于控制不住露出一絲猙獰。

這時，沈瑤忽然感覺肩膀輕輕被人拍了拍，她回頭看去，剛剛好對上一雙顧盼生輝的漂亮眼睛。

女生沖沈瑤笑起來，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神情友好又和善，“嗨，我叫缪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