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選拔

045.

下了晚自習吃過飯，沈栀和許娓娓到學生會的時候，時間掐得剛剛好。

許娓娓先去和餘湘打了招呼說晚點再過去幫忙，然後陪着沈栀上了四樓，原本以為不過就是來找汪也說明情況，接着試跳一下腿受傷的那個女生原本報上的舞蹈節目就結束了，充其量是在十來號人裏挑一挑看有沒有能頂上去的，結果到了以後，許娓娓就驚呆了，四樓到處是穿着練功服表演服的小姐姐們，依稀可見手裏還拿着寫了號碼的字條。

“我靠，這麽大陣仗真的是找替補不是選秀？”許娓娓看着眼前排起的花枝招展的一條長隊，再看看連校服運動鞋都沒換就直接來了的沈栀，說：“不行，你不能就這麽上，我回去給你拿你那套夜行衣來！你等着！”

許娓娓管沈栀那套上下一身黑的練功服叫夜行衣，這還是在沈栀強烈要求之下最近改良過後的稱呼，之前許娓娓都叫它老年人同款健美操服......

沈栀拉住她，“別去了怪遠的，本來就是來試試的，穿什麽不一樣，就這麽着吧。”

“不行！”許娓娓不幹，掙開她手就要跑，“你看看人家那小細腰大長腿裹的，再看看你這肥不喽嗖的一身，試試也不代表咱就得輸在起跑線上啊！”

“真不用，你——”

“幹什麽呢你們倆在這？”兩個人正站在樓梯口争執不下，汪也路過碰巧看見倆人拉扯，說：“小心點，別站那兒鬧着玩，再摔下去。”

兩人往裏走了走，沈栀還沒撒開許娓娓，她就心急嘴快地先對汪也開口問：“你們這是在找替補吧。就替昨天摔下樓梯那小姐姐的節目？”

“是啊。”汪也點頭，“怎麽了？”

“阿栀也要來試一下，我們老師上午跟她說你負責這件事，來了找你。”許娓娓把沈栀往前一推，轉身就往樓下走，“你看着安排一下啊，我回去給她拿衣服！”

許娓娓人都跑沒影了，汪也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看一眼隊伍又看看沈栀，驚訝道：“你也要來？”

“嗯，想來試試。”沈栀揚眉，“怎麽了，我看着就不像能跳的？”

“那倒不是。”汪也帶着沈栀往角落裏走走，左右看了看，說：“是你該提前和我說一下，我好給你留個號碼讓你早點進去，現在的話可能要多等等，一會我再幫你看看能不能插個隊。”

汪也怕人聽見，聲音壓得又低又沉，沈栀覺得他應該沒幹過這種事，聽得忍不住笑，說：“你這算濫用職權給我走後門麽？”

汪也也笑，“算。”他在筆記本上撕下一條寫了個號碼給她，“這個你先拿着等一會，嗯？”

他這一聲尾調上揚的“嗯”軟的像瓣羽毛在沈栀心尖上滑過去，她接過來拿在手裏，“好。”

“那我先過去，一會見。”

號碼條上的數字是33，沈栀看了一眼，把紙條放進口袋，拿出手機看視頻，溫老師跟她說那個摔傷腿的女生獨舞報的是《驚鴻舞》，不是這幾年因為甄嬛傳紅遍大江南北的那個版本，是舞蹈演員王亞彬老師改編後的一版，增加了難度和美感，對舞蹈功底的要求更高。

沈栀白天看過了一遍，這會兒想再鞏固一下記憶，她上輩子就是學古典舞的，驚鴻舞的身法步伐動作難度對她來說不大，尤其今天只是試跳，全部空手演示，沒有一上來就加上甩水袖的高難度部分。

......

沈栀第三遍視頻看到尾聲的時候，一條長隊排到的那間排練間門口有人出來開始叫名字，許娓娓這時候也回來了，身後還跟着餘湘和簡彤，許娓娓手裏拿着沈栀裝練功服的那只包，兩三階一邁跑上來把包扔給她，彎腰撐住膝蓋喘着說：“呼——快、快去換！”

餘湘和簡彤這時候也上來了。

餘湘原本就負責這個節目，她來是和老師一塊選替補的，和沈栀打了聲招呼人就進排練間了，簡彤就純是在樓梯間看見許娓娓拿着東西往上跑問了一嘴然後跟着來湊熱鬧的。

沈栀去衛生間裏換了衣服出來，還沒走回隊伍裏，周圍就有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打量了過來，簡彤看見她直接就哇了一聲，“吱吱你身材真好！”她看看沈栀的腿又看看自己的，哀怨道：“你腿再長點就要從我胸口開叉了......”

“沒事，你胸大啊！”許娓娓看一眼簡彤胸口波瀾壯闊的起伏，再指指沈栀的一馬平川，爆笑，“術業有專攻，你倆走的不是一個路子！”

沈栀：“......”

簡彤：“......”

這個術業有專攻用的簡直人神共憤，沈栀無奈，把松垮的馬尾散下來重新綁成一顆丸子頭，在簡彤的幫忙下把額前腦後的碎發能紮進去的都仔細束好，一張臉素面朝天幹淨利落，晃了晃确定綁的夠牢不會散下來，沈栀剛要穿回外套繼續排隊等，排練間裏就有人出來喊了句，“下一個，沈栀。”

看來汪也這個後門給她走成了。

沈栀把身上的東西都留給許娓娓二人拿着，自己走進排練間。

排練間裏燈光大熾，一整面的牆鏡前什麽也沒有，練習用的把杆被全部挪到一邊，中間木地板場地全空，留給表演者充分發揮的空間。

她一進來，就有個女老師看着她跟另一個誇了句，“嘿，這個可真是盤靓條順！”

沈栀臉型柔和五官精致挑不出瑕疵，一身的黑色練功服妥帖地包裹在身上，一絲一毫多餘的贅肉也沒有，她的身材比例極好，肩膀單薄平直鎖骨纖細，腰肢柔軟婀娜，臀線高臀部線條飽滿挺翹，雙腿修長又筆直。

她站在那兒還沒跳，就已經像只藏匿在黑色羽翼裏的一只即将展翅的白天鵝，馬上要剝下黯淡外殼光彩奪目地翩然起飛。

排練間裏除了兩個拍板的女老師外還有十來個學生，都是學生會前期負責篩選節目的，沈栀一眼打過去看見了好幾個熟人，汪也、餘湘......陸璟之，沈栀眼神落在他臉上，他也正看着她，兩人眼神裏的意味彼此心知肚明，兩秒之後，各自挪開，沈栀繼續往後看，剩下的人裏幾乎都是她前幾次來找汪也時見過眼熟但叫不上來名字的學長學姐。

這幫人也都見過沈栀，基本上都對她和汪也只差一層窗戶紙的關系心照不宣，這會兒一看是她，都擠眉弄眼笑得意味深長地用眼神無聲揶揄汪也，汪也被一圈這樣的眼神圍繞，再怎麽故作鎮定耳根也有點發燙，沈栀遙遙和他四目相對，嘴角一翹，朝他露了個笑。

這一笑又甜又嬌，沈栀毫不自知，但在其他人看來，她眼睛裏的閃閃的小星星都要掉出來了。

汪也燙的立刻就不止耳根了。

陸璟之站在最邊上冷眼看着這一切，想起那天沈栀堵他在排練間門口演給沈瑤看得那一臉假笑，忍不住輕輕嗤笑一聲，別開了眼。

前面的老師不知道後面學生們的小動作，見沈栀落落大方絲毫不扭捏，笑着道：“知道跳什麽吧？準備好了咱這就開始？”

沈栀點頭，“好。”

音樂起。

沈栀從起勢開始就讓兩個老師不自覺地坐正了身體，她五官偏冷，但是舞蹈一開始，她的神情就變了，她臉上帶着明媚笑容，眼神熱烈而虔誠，讓人不受控制地跟着她的認真一起認真了起來。

驚鴻舞的特點就在于它長長甩動的水袖和擰傾形态的重心娴熟柔美地變換結合。沈栀沒有水袖，她的兩只手始終保持古典舞的基本蘭花指手勢，從第一個動作開始每一個甩袖都兼具柔美和力量，仿佛讓人感受到她手臂之上有無形的水袖與她融為一體地來回甩動。

沈栀随着音樂變換舞姿，擡腿下腰，回身平轉，擰肩吸腿，身體輕盈姿态飄逸得像要随時乘風而去。

汪也忽然覺得，頭頂上滿室的燈光都黯淡了，只有在旋轉的她一個人是在發亮的，帶着真摯和熱愛獨自光芒萬丈，這樣的她美得讓人移不開眼，一眼都不舍得不去看她。

......

沈栀收尾停在以袖遮面，轉身向後背部對向老師的姿态。

一曲結束，音樂終舞蹈閉，沈栀轉過身來，微微鞠躬。

“真棒。”一開始誇獎沈栀的女老師看起來很高興，鼓掌問：“練了多少年舞蹈了？”

沈栀說：“十三年了。”

“我就說麽。”女老師了然點點頭，“你這一看就是童子功。”說着問了問坐她旁邊的另一個老師，“張老師你覺得怎麽樣？我感覺就她了。”

姓張的女老師也點了點頭，笑道：“是好。”她回頭問身後站着的學生們，“你們打開始就跟着選節目一路選上來的，說說，感覺怎麽樣？和晴玥比呢？”

“不錯。”

“挺好的，我感覺她技巧完成度上比宋晴玥差點，但是比宋晴玥跳得好看，她個子高，到時候甩水袖也更漂亮。”

“......”

“我覺得都好，但是宋晴玥對這個舞蹈更熟悉一點吧，畢竟她練了蠻久了也，沈栀還是有點生，不過練練肯定不比她差。”一個女生說，前半段還挺中規中矩的正常，忽然話鋒就是一轉，看向汪也，笑得有點賊，“我覺得，還是問問汪也吧，他所有節目都篩過，跳得好不好，他更明白點，對吧？”

“對，這得問汪也，其實我們一直都是看個熱鬧，我們看哪個都好。”有男生幫腔。

張老師不懂這裏面的梗，看向餘湘，“餘湘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也不錯，但沈栀這不是才第五個麽，咱們可以再往後看看，要不其他同學等了那麽久直接讓回去也不合适。”餘湘語氣端得四平八穩讓人挑不出錯來，然而她也給了汪也一刀，特別自然又一本正經地問：“汪學長你感覺呢？咱們是再往後看看，還是就定沈栀了？”

汪也還沒說話，張老師先笑了，“哎呦汪也，你這威信可以啊。”她又看看一直沒吭聲的陸璟之，說：“璟之你可得好好學學，到時候下屆你上來了，可也得讓他們這樣聽你的！”

陸璟之不置可否。

張老師知道他這不愛說話的脾氣，也沒繼續打趣他，扭頭問汪也，“得了，你說說吧，都說聽你的，你看看，咱怎麽個意思？這丫頭你覺得怎麽樣？行咱就是她了，不行咱再看看？”

汪也血壓都要讓他們問上來了，勉強控制着心跳穩住神，他看了眼沈栀，她袅袅婷婷地站在那，像株清麗盛開的栀子花，他還能覺得怎麽樣呢？他當然覺得她是最好的那一個，無與倫比的那一個。

“我覺得......”汪也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