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裴行端像是累壞了, 兀自笑完,黑漆漆幽深的眸子又泠然然地盯着桑渴看了一會,欣賞完她咬唇無助的模樣之後, 緊接着再度将頭搭上她的頸窩,似貪非貪地嗅了嗅。
牙齒有點忍不住想咬上她露出淡藍色血管脖頸的沖動。
“桑渴。”
“你身上好香。”他說。
像條狗似的。
許是喝了酒, 他聲音聽上去比平時要更加沙啞難耐。
空氣中漂浮着名為躁動的因子, 但是又被隐忍中和了。
這年她十七,盛夏将至, 夜色黯淡、燈火垂垂,一半是理智一半是貪欲。
桑渴腳下有點虛飄, 上肢不自覺變得僵硬,她忍了十秒鐘, 十秒鐘後理智占了上風, 她紅着眼, 顫着聲說:“你走。”
聞言,裴行端手臂箍住她的力道俨然又加重了三分, 雙臂自然攀上她的肩頭, 剛想跟她好好安安靜靜呆一會的念頭又被攪散, 他說:“你要我走哪去, 走到你的床上去是嗎?”
他笑得邪性乎乎的,又是微微擡眼:“桑渴,我喝了酒, 你別逼我做些不好的事。”
桑渴有被唬到, 體溫開始升高,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喘不上氣了。
裴行端不見得比她好多少,他體溫燙人,眼底還隐約泛着紅血絲, 整整一天一宿沒睡了,且來之前喝了不少的酒。
卧室裏燈光太暗,兩個人靠得太近。
窗戶緊閉,密不透風,空氣中是隐隐約約浮沉的皂角香,還有酒氣。
兩股截然不同的味道在狹隘環境中交彙碰撞,一時間竟分不清,氣氛是暧/昧還是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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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渴棉白色睡裙的背面已經被滴着水的頭發盡數攪濕,她臉上血色全無,心口憋着團氣。
饒是她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被他說醜,但現如今只要是跟許慧扯上關系的,聽來她還是覺得難受,以至于她忍不住想用手捂住臉,想将自己的臉在他面前藏起來。
就像多年前,在中學教室外面的走廊,牆角落裏織結着蛛網,藤蘿花不留神已經墜到了花臺下邊,跟灌木纏扭在一起。
周圍全是看戲的面龐,不屑惡意的哄笑。
裴行端也是這般輕松地說出她又髒又醜,讓她滾遠點的話。
一邊是衆星捧月的天之驕子,一邊是孤單零落的自己。
他是那樣輕易地就能撕碎她美好的幻想。
但是此刻,她的手臂被裴行端牢牢圈在懷裏,臂彎滾燙,她動不了。
這個動作維持了足足五分鐘,桑渴的腳已經徹底麻掉了。
“我害怕。”桑渴終于忍不住說,“你松開我吧,我求求你了。”她真的要哭出來了。
裴行端一動不動,最後桑渴像是找到了什麽突破口,看着他形狀精致的耳廓,眉間眼梢,她紅着眼睛,繼續說:“許慧...會難受的。”
“你這樣,她會難受的。”
過了一會,裴行端像是才聽見這句話似的:“那是誰?桑渴。”
“你在說什麽?”裴行端大腦已經徹底被酒精占據了,現在裏邊只剩下泥濘還有手下邊溫溫香/軟的肩膀觸感。
在聽見許慧後,他手下邊的力氣不僅沒有變小,反而變得更大。
桑渴在掙紮,但是掙紮不掉。
察覺到桑渴在亂動,裴行端的頭從她的頸窩擡了擡,目光已經不甚清明了,他啞着聲音說:
“就讓我抱一會,一小會。”
“桑渴。”
“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只要你乖,我的命都是你的。
不知道是誰的夢境,窗外蟬鳴聒噪,吵得人直捂住耳。
五年級的一堂作文課,老師在黑板上唰唰寫下作文題目:什麽是愛。你理解的愛。
下邊的小同學見後紛紛交頭接耳。
桑渴坐在第一排,那年她梳着羊角辮兒,坐姿端正,埋頭寫字,一筆一劃字跡小巧:愛是對他好,想看見他在人群裏露出最最開心的笑。
裴行端坐在教室最後,孤零零一張桌子。大半節課過去了,他俨然剛睡醒,看見黑板上的幾個大字,以及視線不自覺滑過教室前方某個女孩兒筆直瘦弱的背影。
他眼神偏執,字跡潦草,橫七豎八像是鬼畫符:愛是把她關在家裏,哪都不許去,只能對我一個人笑。
那夜,裴行端抱着桑渴,稀裏糊塗地睡着了。
等到他再睜開眼,視線聚焦在天花板,看見上邊挂着一串年代久遠的天藍色風鈴時,裴行端先是微微一愣,緊接着他坐起來,揉了揉生疼的眉穴,意識稍稍回籠,然後他才突然注意到被自己壓了一夜的姑娘。
桑渴一整夜都被他壓在身下。
此時此刻,時間才堪堪走過破曉,天空還是黑乎乎的,像是打翻的墨水缸子,魚肚白只占據一小塊角落,晦暗濃稠的墨黑,極致的純白。
就像是桑渴不小心露出來的小腿腳踝,輕輕膽怯地靠在他黑色的褲腳旁,簡直一模一樣。
即便睡着了,桑渴的眉頭依然緊鎖着,顯然,她睡得很不安穩。眼睑處是幹涸住的淚痕,還有被裴行端不小心壓出來的指印。
裴行端一瞬間腦子裏在想,她真的好弱啊,哪哪輕易碰一下就是一道紅痕。
天還沒亮,裴行端一動不動地,盯着桑渴看了好久,末了捂住頭,忍不住癡癡地笑。
沒想到,最後還真走到她床上去了。
昨夜發生的事,一半清晰一半稀碎,他記不清了。
小小板床,睡一個桑渴都空不出多少地兒,裴行端一覺睡到自然醒,竟然一點都沒覺得擠。
桑渴是被鬧鐘吵醒的,醒來後家中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裴行端已經離開了,他留在卧室裏的氣息也漸漸變淡,直至消逝。
桑渴在床上呆坐了會,等到第二輪鬧鐘又開始叫,她像是猛地被上了發條似的,沖下床換衣服洗漱。
去學校的一路上,桑渴沒見到裴行端,就連張駿他們也沒見到。
後來桑渴才知道,那天他們為了去游泳館報名比賽,集體逃課了。
後來的幾天,在走廊冷不丁看見許慧經過,桑渴還是會下意識躲避。但是視線又忍不住停留在,她胸前凸起的兩團。
繼而聯想起那個浮躁夜晚,又大又白的字眼。
但是蔣蘭又說:“桑渴。”
“你那裏看起來形狀好好,像兩個小桃子。”
“我們什麽時候去公共澡堂呀,我幫你搓澡。”
兩個女孩子臉對臉,午休之餘悄聲說着臉紅心跳的話題,桑渴永遠都是被動的那一個,她聽見後只會漲紅臉,不停搖頭。
每次這樣,蔣蘭也不生氣,只會說“桑渴,你小氣。”
這樣的場面,又不知被教室後面的某個人,看了多少進去。
桑爹那天回到家,很意外地,他又帶了兩個人回來做客,是桑渴遠在省城定居的舅舅還有舅母。
雖說桑渴她媽為了生下她,早早走了,但她跟父親一直都跟舅舅一家有着比較好的往來。
桑渴發現爸爸這次出去送貨,一趟來回竟然長達半月那麽久,比以往多了好些天。
不過一看見舅舅舅母他們,桑渴猜測可能是爸爸又順道去了一趟省城,将他們接到家裏玩幾天。
隆城不是沿海城市,但是城內有一條擁有近千年歷史的古城河,每到春夏之交,全國就有許多人慕名來旅游玩樂。
舅舅舅母一雙璧人,結婚剛滿三年,還未生子,對于桑渴也很親近。
桑爹回來當天,桑渴愣是沒看出父親有什麽不對,除了——
他突然剃光了頭發。
小狗是第一個沖進屋子的,圍在桑渴腳邊不停叫喚。
桑保國後進來,發現在門口模樣呆呆的桑渴,正盯着他戴着帽子的腦袋瞧,他蹲下身跟桑渴柔聲解釋說是天兒熱,爸爸過段時間還得出去,太熱了幹脆頭發都剃了。
桑渴也就沒想太多。
好在舅舅舅母還給桑渴帶了禮物,他們的到來,讓桑渴壓抑了快半個月的情緒有了很好的改善。
裴行端登門來給桑渴‘送’游泳館門票的時候,是桑保國開的門。
一看見裴行端,桑爹還有點局促。
裴行端倒是很有禮貌地叫了他一聲“桑叔”,眉眼間倒是顯得熟稔不淡漠。
桑渴聽見聲從卧室裏跑出來,剛好看見父親和裴行端站在門口說話的場面。
她腳步忽然停住,朝旁邊一閃,但還是被眼尖的裴行端注意到了。
“桑叔,那我走了。”他說。
“小裴,謝謝你啊。”
裴行端站在門邊,姿勢稍微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桑渴的錯覺,她竟然看見他握着門把的手,指腹泛着青白。
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不用謝,桑叔。記着給她。”說完便走了。
一連幾天,裴行端沒找過桑渴的茬,他像是在忙什麽事情一樣。
但是每天晚上按時放學,桑渴還是會被他強行帶去什麽不三不四的地方,讓她坐在大廳裏等,等啊等,等到他出來,然後他們再一塊回家。
桑渴有一次受不了了,無比天真地跟他确認:“我們這樣不是偷情,對嗎?”
裴行端并不正面回答,只笑着:“你猜。”
桑渴說不出話了。
舅舅舅母走之前非常突兀地問桑渴以後要不要考去寧市,他們就住在寧市市區,那裏名校紮堆。
桑渴思考了一下,說:“想。”
桑爹和他倆聽見後都笑了,笑容泛着點苦。
“嗯,小渴高三加把勁,要是能去清華,我們也不攔着。”舅舅說。
桑渴一聽,臉更紅了。
暑期補課到了尾聲,學校組織了一次小小的摸底測驗。
期末的成績很早之前就公布了,桑渴除了物理考了奇差無比的D等,其他幾門名次都排在前頭,總分也靠前,但是就因為必修的一門D,即便她的總分能上清華,也只能去隔壁專科。
物理老師都快急瘋了,罵也不知道怎麽罵,基本上每堂課都會點她起來回答問題。
蔣蘭成績中等,且她也沒什麽大志向,安安穩穩考個一本,然後去她大哥的學校念書。每次桑渴被物理老師批評的時候,她坐在下面,一邊聽一邊恨不得将老師的嘴巴縫上。
這天快放學,桑渴收拾書包,突然看見夾在書本中間的那張游泳館門票。
裴行端每年都會報名游泳比賽,今年也不例外,桑渴每次都會被他逼着去看。
但同樣,他每次都沒有讓桑渴失望過,連續五年都到拿到了體育館私人舉辦的比賽的金獎。
淡藍色的票據,票根已經有些皺巴了,桑渴定定看了兩眼,突然拼命想将票變皺的地方抹平。
這是裴行端給她的。
但是努力了好半天,手只要一松開,票根仍舊有些皺,桑渴手裏拿着門票,記憶倏忽間飄得有些遠。
其實,她小時候怕過一段時間的水,後來是被裴行端強制帶去學了游泳,原本她只會在河邊綁線釣魚,現在已經能在水裏面游很久,也沒再怕過水。
她還在發呆,教室裏的人都快走光了,蔣蘭是第一個跟她說再見的。
突然,她身側的椅子被人劃開,緊接着裴行端大搖大擺地朝蔣蘭的位置上一坐,直接對她說:“桑渴,你哄哄我。”
桑渴聞聲,冷不丁回過神,頭朝左邊側——
只見裴行端一只手撐着下巴,正一瞬不瞬,自上而下盯着她瞧。
他的領口紐扣沒扣,衣領大開着,這麽些天一直學她穿校服。
下面輕易露出細膩瘦削的鎖骨,整個人表情淡淡的,但是眉宇間又似有若無萦繞着玩味、還有點,似乎是不爽的意味。
教室裏三三兩兩,就只剩下幾個打掃衛生的學生。
見桑渴小傻子似的呆呆站着不動,裴行端懶得廢話,直接就将她一把扯坐下,然後将她的頭朝桌面上按壓,他也将頭靠在桌面上,就像是在午休,同桌之間頭靠頭一樣。
他維持着桑渴,維持着他自己這個動作,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語帶渴求與強迫:
“桑渴。”
“我被人欺負了。”
“你哄哄我。”
桑渴的腦袋被裴行端五指壓着,一瞬間的變故,她血壓低,上下勢的轉變,腦袋一瞬間變得暈乎乎。
眼睛也瞬間變得朦脹,看不清,只知道面前是裴行端黑皴皴,好看的一雙桃花眼,本能地說:
“不氣,不氣。”
“端端不氣。”
“我喜歡你。”
恍然來到了幼時。
這下輪到裴行端,徹底愣住了。
...
桑渴答應過裴行端,她一定會去看他比賽。
碰巧那天,學校只安排了半天的課,中午從物理老師辦公室出來,桑渴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就背着書包匆匆離開學校,得趕快去體育館,不然就快趕不上了。
可不知怎麽回事,在半路上,楊培東卻突然出現在了路口。
桑渴看見他後,本能地想躲開,想裝作沒看見,但是楊培東卻主動湊到了她跟前。
“桑渴?你也是去體游館嗎?”楊培東垂在短褲褲縫一側的手不自覺有些握緊,他有些緊張。
桑渴背着書包,本想無視,但又覺得這樣做似乎不禮貌,想了想最後還是擡頭看了他一眼,緊接着輕輕點頭。
楊培東上一秒還生怕她會不理自己,下一秒就笑了,笑容快活到讓桑渴覺得怪異。
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突然就變得不一樣。
似乎從某個時刻開始,他突然就像是變了個人,但是桑渴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桑渴的右耳,終究還是留下了一點後遺症,間斷性會聽太不清,但當時的她還以為是沒徹底好透的緣故。
畢竟她耳朵受傷這件事,只有三個人知道,就連桑保國這個父親都不知道。
看見桑渴沖自己點頭,楊培東的語氣有點抑制不住興奮,他說:“這,這麽巧,我也去,那我們一塊吧?”
桑渴垂下眉眼,盯着腳尖,考慮了兩秒鐘,兩秒鐘後她小聲地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必存稿十萬字再開(哭)
前15評發紅包 鞠躬躬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辭故 33瓶;人間蜜桃 7瓶;42702795 4瓶;秀妍啊 1瓶;
謝謝ovo 感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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