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桑渴那天飯都沒吃, 匆匆跑到體游館,換來的卻是裴行端冷冰冰的一句:“桑渴,你遲到了。”
他渾身上下幹幹淨淨, 一滴水都沒有,裹着毛巾。
面容陰沉地似暴雨天, 黑雲壓城般昏暗暗的天色, 仿佛下一刻就要怒氣傾盆一樣。
裴行端從來都自诩不是什麽道德意義上的好人,他盲目他自大, 目中無人總是以自我為中心。
他小時候吃過太多的苦,顧慮太多, 性格扭曲,不知道怎麽去愛人, 更不知道怎麽去對待在乎的東西。
他野蠻成長, 即便如此, 有一點他卻知道,那就桑渴只要哭了, 他整個人都是要崩潰的。
夜裏輾轉反側, 只要想起桑渴, 他就連脊背骨頭都會有烙印感, 會疼。
‘了’字剛落,裁判應聲發出號令,賽道上選手鯉魚打挺, 獨獨中間賽道那兒缺了一位。
分明就拼死拼活地趕上了, 但是裴行端說她遲到,那就是遲到。
裴行端盯着桑渴,桑渴的視線則落到泳池,裏面的少年個個賣力沖刺, 張駿也在裏面,桑渴下意識捏緊了書包帶子,再看向裴行端時,裴行端又邪性乎乎地問:“好看嗎?”
要不要我現在當着你的面全/脫了,你愛怎麽看怎麽看,一次看個夠。
桑渴被他的目光吓到,本能地瑟縮朝後退了半步,不停搖頭。
裴行端見她躲閃,頓時就火氣沖腦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來回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楊培東,再落在她泛紅的耳根,陰森森病态地笑着:“桑渴。”
“要我說多少遍。”
“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上趕着要我罵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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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渴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明明趕上了,為什麽還要被他這樣平白無故地說。
楊培東的神色也不自在,作為狀況外的第三者,他也沒想到裴行端會為了等桑渴,就連賽道摸都沒摸。
他也是鬼迷心竅,想跟桑渴一起過來,路上看看她,理由無他,他就是着了迷的想看看她。
結果桑渴為了停下跟他說話,沒趕上專線的旅游公交,就差了一點,車子在他們眼前駛過。
下一班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最後他們換了不是直達的5路,下了車一路跑過來,氣喘籲籲。
明明趕上了,但。
楊培東想解釋,但是氣氛有些膠着,他插不進話。
桑渴有些害怕裴行端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緒,她盡量小聲,目光軟軟地辯解說:“我,我趕上了。”
裴行端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似的,輕易一哂:“趕上什麽,是趕上被我捉奸在床還是在洗鴛鴦浴啊,你那天怎麽答應我的。”
“桑渴。”
“你又騙我。”
他總是這樣蠻不講理,言辭激烈。
周圍有很多人,他們還是學生,他在說什麽胡話。桑渴啞然,本能又在掙紮,只覺得他像陌生人,難受皺了臉
“好,好疼。你快松開我。”
裴行端跟沒聽見似的,力道直接又加重了三分。
穿着桃粉色泳衣的許慧剛一出現,正好就看見這副場面,又是陰魂不散的桑渴。
她的表情一瞬間流露出厭惡,緊接着立刻掩飾掉,重新換上膩人的微笑,踏着小碎步靠近。
“裴行端,我還在水裏到處找你呢。”她滿面笑容還有點透着嬌羞,故意挺了挺胸。
若不是這聲嘤咛,裴行端都快忘了也把她叫過來了。
許慧的到來讓桑渴原本慌張的心思變得更加戒備無措。
裴行端忽然就聞聲松開了桑渴,桑渴脫離他的桎梏,牽扯的力道退去,她出于慣性,冷不丁朝後退了好幾步,左手攀上捏紅的右手手腕,目光落在許慧胸前的兩團。
楊培東就站在她身後,桑渴一邊看一邊還無意識地朝後面靠了靠。
本是無心的舉動,但是落在裴行端眼中,就又千回百轉地染上了別樣惡劣的揣度還有深意。
瞬間他手腕處的青筋都橫出來了,但是他在忍,五秒鐘後他硬生生是忍住了,緊接着他轉過身,有些意味不明地問許慧:“你怎麽才來。”
目光似有若無在看桑渴的反應,所幸她仍是那副吃味的樣子,就連掩飾都不會。
裴行端模樣深深淺淺的是似笑非笑,一只手順勢搭上許慧的腰,近距離湊到她耳邊,“看不見你,我都沒心思比賽了。”
跟剛才面對桑渴時的悍色截然不同,就連語氣都變得緩和缱绻。
但這話分明就是故意說給桑渴聽的,只是可惜——
桑渴聽不清,她只是慘慘盯着,盯着裴行端攬住她腰的動作,目光像是黏在了上面。
**
喜歡上一個人,其實很容易。
頭發的長短,唇瓣的色澤,牙齒的排列,眼睛的形狀,嗓音氣息...都有可能成為萬般着迷,千般淪陷的禍源。
同樣,要想對一個人徹底失望,也并非想象中那麽難。
可能只是一句話,也可能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有可能讓原本光芒萬丈的Ta瞬間跌落神壇。
桑渴迷戀裴行端這麽多年,被他欺負到自閉過,也被他的溫柔深陷過,每次她想放棄最後都失敗,原因無他,她喜歡裴行端那張好看的臉,迷人的桃花眼。
幼時磕磕絆絆,好看的少年總是那樣矜貴且耀眼。
人群裏一晃一笑,總是她視線觸及的焦點。
只要是他,桑渴的眼睛就移不開了。
且她生來便貪慕這樣的存在,她像是一根風筝線,總是能被裴行端來來去去,放遠了再拉回來,總是在他掌心間,飛不出去,斷不了線。
但即便桑渴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可惜她勇敢過了頭,勇敢錯了時間,也勇敢錯了人。
那天,決裂的戲碼比桑渴想象中的還要突然以及狗血,以至于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細枝末節的東西,她已經不願意再提及了,就連回憶都是斷了片的。
或許是某種名為羞恥的情緒,随着閱歷,年紀的增長積累到了不得不迸裂的地步,又或許是她真的不喜歡了,她受夠了。
印象最深最忘不掉的,不過是泳池裏桃紅色泳裝的女孩子,驕傲挺拔的胸脯,長長的腿,再來便是少年人精悍的軀幹,她那樣貪戀的臉,水花四濺。
推搡,卑劣,嚎啕間。
少年眼神冰冷:“跟她道歉!”
而她哭着對他對說:“你放過我吧,我不喜歡你了。”
沒有比賽,許慧還換好了泳衣。
桑渴直直盯着她胸脯的兩團,以及一雙好看的長腿,裴行端就站在她身側,桑渴看了一會,有點想走,她想回家。
但裴行端絕對不會将她放走,他一面輕易扯住桑渴的書包,一面笑着對楊培東說:“東子,咱倆有段時間沒一起游了吧。”
楊培東雖然心下惴惴,有點不安,但還是連連說對。
桑渴最後還是被逼着留下了。
許慧嘗試漂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初學者,她對于自己身體能漂浮在水面不會沉下去而感到十分新奇,以至于不停地嬌呼,模樣嗲嗲。
桑渴默默坐在岸邊的空地上,在許慧身旁兩米左右的距離開外,悄悄打量着她,打量着她的一雙長腿,胸前鼓鼓囊囊的兩團,濕濡的發梢鬓角。
桑渴的耳朵還沒好全,不能下水,只能幹巴巴地看着,而且她也沒有帶泳衣。
她對于許慧,是那種小姑娘最最本能的羨慕,且這天許慧穿的是泳衣,就更加劇了桑渴視覺上的沖擊感。
但同樣,桑渴不是什麽聖人,她也會妒忌,會本能地妒忌她跟裴行端站在一起。
但是除了這兩種情緒,她從未對她生出其他任何帶有負面讨厭意義上的感覺。
腦海中不停浮現的,不過是裴行端剛才那句帶着笑意的“看好她。”
許慧裝模作樣玩了一會,想等一會裴行端過來教她游泳。
“你叫桑渴是吧。”突然,許慧停下了撥弄水花,雙手攀住岸邊,對桑渴說。
桑渴看着她豔紅色的嘴唇,一瞬間錯愕,緊接着禮貌點頭。
“你從小就是這麽一副柔柔弱弱,總是能激起人保護欲的模樣是嗎?”
這地方人不多,區域內就她們兩個。許慧跟平日裏善解人意的乖乖女模樣大相徑庭,突然就言辭犀利起來。
她們已經挨得很近了,許慧說完,從池子裏慢悠悠站起來,桑渴随着她的動作擡起頭,有些不解的看向她,她還渾然不覺危險。
“知道嗎,裴行端說他喜歡我。”許慧居高臨下,看着桑渴,口吻輕快得意。
桑渴聽見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了然認命似的,輕輕點頭,她知道。
“他還說,他遲早會跟我上床。”許慧皺眉,接着說。
即便這樣的念頭桑渴已經暗暗想過無數次,但是從許慧的嘴巴裏說出來,桑渴還是會覺得心髒像是被刀剜了一塊。
她雖然難受,手拉扯衣擺,但還是點頭。
許慧被桑渴這副不知是裝傻還是真無邪的樣子給激怒了,她走上岸,朝桑渴身前走了半步:“裴行端跟我說你就是個小婊/子,上趕着倒貼我還不信,現在一看,還真是。”
桑渴聽見這話,不可思議睜大了雙眼,她忽然就急了:“我不是。”
許慧站在岸上,聲音沉下去:“你是。”
“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倆是戀人關系,就只有你,不要臉的小賤.人,成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戀人,關系。
桑渴腦子裏轟的一聲。
“桑渴,我跟她不是情侶。”那夜的話,喃喃尤在耳。
“小婊/子。”
“裴行端跟我說你就是個小婊/子。”
桑渴突然,腦子裏某根弦,像是斷了,她猛地站起來,激烈反駁:“我不是!”
不料下一秒,許慧像是從不遠處看見了什麽,腳一滑,直直朝後面一仰。
“噗通,嘩——”
變故來的太快,桑渴瞬間懵了,本能用手去抓她,但是來不及,許慧整個人後腦朝下,在水域裏面不斷撲騰。
她角度時機都掐的很準,确保跌落的瞬間能被裴行端看清楚。
一米深的水池,她在裏面撲棱半天,最後終于被人抱了上來,緊接着瘋狂咳嗽。
桑渴目睹了裴行端跳下水,再将她抱上來的全過程。她們靠得好近,許慧的身體直接就黏在裴行端身上。
桑渴愣愣的,然後冷不丁撞上上岸後,裴行端一雙陰沉沉的眼,她吓得啪地一屁股坐到濕滑地面。
許慧在地面上緩過勁了,吐出一大口池水,指着桑渴:“為什麽,為什麽推我——”
桑渴聽清楚後愣住,緊接着難以置信地不停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滑下去的。
周圍已經聚過來一些路人了,桑渴還想解釋,結果被裴行端一只手直接掃開,吼道:“閉嘴!”
桑渴陡然大腦一片空白。
楊培東剛換好泳褲過來,看見後也懵了,急忙跑到桑渴一側,想把桑渴拉起來。
不料他剛伸出一只手,只聽見對面的許慧說:“不怪她,不怪小渴,她跟我鬧着玩,沒想到會這樣。”
桑渴急了,瞳孔睜大,盯着她,渾身冰冷,就連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你胡說,我都沒有碰到你。”
許慧看向裴行端,突然之間泫然欲泣。
裴行端表情一變三變,最後一把将桑渴拽起來,指着許慧,口吻強硬:“道歉。”
桑渴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地看着他,緩緩搖頭:“我沒有推她,我不道歉。”
裴行端急了,按住她的頭:“桑渴,道歉。”
忽然間,無措絕望,種種念頭席卷了桑渴的意識。她無論做什麽都是錯的,她就是比不上許慧,即便被這樣逼着說道歉,但她仍舊倔強地看向裴行端:“不是我推的我為什麽要道歉,她在亂說話,我不道歉。”
“不是我推的,她在亂說,你相信我,我沒有,小渴沒有。”
...
最後,裴行端犟不過她,當着桑渴的面,将許慧抱走,誰知桑渴還一路跟着。
一路上,桑渴都跟在裴行端後面,一遍遍說:“不是我推的。”
“不是小渴推的。”
裴行端背對着她,快步地走,桑渴看不見他的臉,她走了一會覺得眼角濕了,毫不在意地抹幹淨,緊接着又邁腿跟上,一遍遍說:“不是我。”
求你,求你信我。
你對我做什麽我都可以不介意,但是就是不能對我這樣,沒做過的事為什麽要承認,我為什麽要跟她道歉。憑什麽。
許慧被送進換衣間,裴行端突然将強行桑渴拉到角落裏,揉着生疼的太陽穴:“那裏圍着那麽些人,她咬你,你就跟她反咬嗎?你說得清嗎你!”
“我沒有推她,她自己掉下去的。”桑渴眼神直瞪瞪的。
裴行端用膝蓋抵着她,末了被她氣笑了:“桑渴,你是真的蠢,這麽多年,你究竟學了些什麽,腦子裏都是漿糊是嗎。”
“你蠢,蠢到連你...”後面的話,裴行端咬牙,說不下去了。
誰料桑渴突然就一把推開他,語帶顫抖:“是啊,我是蠢,你喜歡她,她說你會跟她上床。她還說,你們是情侶。”桑渴說着說着,說到這裏快崩潰了,本能捂住耳朵,“你騙我,你說你們不是情侶。”
“那我算什麽,我是。”她愣了一下,接着喃喃自語道:“我好賤啊,我就是小婊/子,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裴行端沒想到她會蹦跶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話,瞎他媽胡說八道什麽?
他一拳頭抵在牆上,急了:“誰他媽跟她是情侶!?我跟她那樣還不是為了——”
話說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就噤了聲。
裴行端居然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桑渴好崩潰:“為了什麽,為了讓我難過是嗎?”
“為了羞辱我,讓我覺得難過是嗎?你說啊?!”
雖然是質問,但是桑渴心裏知道,其實裴行端已經做到了,早就成功做到了。
這麽多天,桑渴嘗到的苦難滋味已經夠她受的了,還要她怎麽樣?跪下來跟許慧道歉是嗎?
小小身板由于情緒激動而不住的顫抖。
他可真是個畜生啊。
裴行端原本毫無破綻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以為無非是因為自個偏袒許慧,桑渴小姑娘家的吃味。
他抹了一把臉,緊接着陡然換了語氣,陰森森地:“桑渴,鬧什麽?”
語氣再度恢複了先前的無所謂。
“我當然得對她好了,因為她那兒有我想要的東西。”
“而你呢,你有什麽?”
裴行端看着她,說着說着笑了,語帶他自己都想不分明的苦澀意味:“是啊,你這麽蠢還這麽難看又醜,你有什麽?”
有什麽值得我魂牽夢繞,像是喝了迷魂湯似的放不下。
桑渴聽見後,心髒口那兒像是變得鈍麻,她的眼圈當即紅了:“那,那你以後就不要來招惹我了,我也不喜歡你了。”
“你他媽說什麽?”裴行端急了,上去掐住她的肩膀。
“裴行端,我不喜歡你了。”
“你再說一遍?!”
“我不要做小婊/子,我也不要做小賤/人,你喜歡許慧,你們在一起,我不喜歡你了。”
她眼神篤定到令裴行端覺得渾身冰冷,裴行端從沒見過這樣的。
“桑渴。”
“我他媽弄死你。”
“把話給我收回去!反了你了。”
桑渴沒有流淚,她只是搖頭:“你讨厭我,你根本就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對我說那麽多奇怪的話,我長大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錯了。”
“你放過我吧。”
“你放過我吧。”
桑渴小時候溺過水,為了救狗。
端端是條不識水性的土狗,是桑渴七歲那年端午節前夕,被桑保國偶然抱回家的。
桑保國早年在某化工廠工作,下班回家途中發現它被遺棄在路邊,很年幼,小小的一只,乍一看幾乎都快死了。桑保國看着狗,不自覺聯想起,女兒剛剛出生時的模樣,同樣小小的,躺在保育室裏,脆弱不堪。
他心生不忍,于是将它抱回了家。
正好當時爺倆日子枯燥冷清,小狗的到來為家中添了不少的樂趣,雖說小狗病歪歪的,也不像正常狗那樣活蹦亂竄,但是桑渴依然很喜歡它,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每天都照顧它,跟它說話,幫他按摩,因為是端午節帶回家的,包着粽葉香的某個夜晚,桑渴一邊吃粽子一邊給他取名端端,而且巧的是它的叫聲也跟普通狗不太同,乍一聽就像是在叫‘端端’。
久而久之這狗漸漸活了,還活得有模有樣。
那天家中無人,狗又偷偷溜了出去,這一次它沒有去到隔壁,沒有透過門縫偷窺,而是不小心撞上附近抱團搗亂的熊孩子,由于它叫聲比較特殊,還瘦得脊背露骨,像是狗中的異類,頓時引起了他們注意。
被瘋狂踩尾巴,還被挂在樹枝上,吊起來玩弄。後來只因為玩弄它的其中之一,說了這麽一句話:“我見過電視裏頭,有的小狗會游泳。”
它就被相視一笑的惡孩子抛到了水裏。
護城河很長,但是水流并不湍急,繞着居民區附近的又恰好是下游,除了深度稍稍大了些,河道也不甚寬闊。熊孩子吼着一!二!三!将驚慌亂叫的狗,朝河裏一扔。
撲通一聲,甚至都沒有水花。
桑渴經過時,端端正努力地在水面撲騰,她看見後,瘋了般的沖過去,後面發生的事她現在已經回憶不上了,意識中就只剩下手邊濕滑黏膩的水草觸感,以及近乎窒息滅頂的滋味。
想來,她自小便傻。
再來就是一副很有力的手掌,将她連人帶狗一塊撈了上來。
那年她十歲,也是這樣類似的季節,七月短夏季長,浮躁喧嚣,熱風貼耳。
裴行端将一人一狗救上來後,整個人已經快虛脫了,末了他緩過氣,站起來極沒輕重地猛踹了狗一腳,罵:“瘋狗。”
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那些幹壞事的孩子一看見裴行端,都紛紛吓跑了。
桑渴眼眶朦胧,鼻腔耳道全是水,聽見小狗尖叫後,她撲向裴行端,抱着他的腿,想讓他別再踢了。
裴行端渾身濕透,衣服原本是白色的,結果遇水,又在河裏拼命的游,後背隐隐約約滲出血痕,就像是不久前剛被被鞭子瘋狂抽打過一樣。
桑渴當時除了劫後餘生,什麽都回憶不上,只記得當時裴行端一瘸一拐的背影,還有後背上滲透出來的,似乎是傷疤狀的一道道東西。
那年裴行端十歲,他跟桑渴同年同月同日生。
走之前他拽住桑渴的辮子,語氣老成眼神寂寂,俨然不像是什麽童真十歲的孩子。
裴行端對她說:“小矮子,記住。”
“你欠我條命。”
那句話,打那時起,桑渴真的就記了一輩子。
明明不會游泳,跳下去,明擺着就是送死,但是那些在天性中,自出生起就被帶有偏見,被定義為弱勢的群體,譬如桑渴,行為舉止往往會偏激,會不顧一切。
因為他們想證明自己,或者說他們想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桑渴就是這樣的人,那天她跳了。
嘩啦啦入水的那一刻,就連一絲一毫後悔的心思她都沒有萌生過。
桑渴是早産兒,能生出來都是萬幸,自小體弱,體格方面的弱勢,會讓她本能地覺得自己比正常孩子要自卑一些。
體育課她不能上,同樣是小圈200米,別人輕松能跑完,而她只能坐在樹底下乘涼,巴巴地用眼睛看。
同樣是食物,她小時候很多都不能吃,只能看着周圍人吃,聽他們描述酸甜,冰涼的滋味。後來長大一點才漸漸能接觸,但那時卻早已過了新鮮的樂趣。
桑保國對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小渴,你要勇敢。
久而久之,她是真的把這句話給聽進去了,她勇敢了,而且是拼了命在勇敢。
她不會游泳,但為了救心愛的小狗,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但,桑保國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一直都不是。
人确實要勇敢,要像媽媽那樣勇敢,但他從沒教過桑渴,人可以勇敢但是不能奢望不該奢望的人和事,勇敢要付出代價,同樣貪戀不該貪戀的人,也是要遭報應的。
很不幸,桑渴在錯誤的年紀,遇見了錯誤的人,在錯誤的時間裏,跟錯誤人的糾纏不清。
裴行端不是什麽好人,而桑渴又天真過了頭。
兩個天性中,幼年經歷截然不同的兩只小獸,突然碰了面,它們撕扯着,頭破血流着,跌跌撞撞的長大。
如果說裴行端是有着極端控制欲的狼,那桑渴就是他靠在嘴邊舍不得啃咬又無比想一吞入腹的盤中餐。
他們無視種族,無視血統,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殊途,但是羚羊迷了道,野狼被鬼迷了心竅。
“你放過我吧。”
這句話,在出租車裏,桑渴整整對他重複了一路。
三百多遍,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自己聽還是說給裴行端聽。
裴行端聽見後,第一次回:“你在做夢。”
又不知道聽她重複了幾次,他第二次煩躁地點燃一根煙,讓她閉嘴。
最後他快瘋了,直接上去捂住桑渴的嘴,前邊開車的師傅快被被吓壞了。
桑渴在掙紮,就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裴行端松開了她。
裴行端逼近桑渴滿是淚痕的臉,桑渴猶如看見了什麽魑魅,她縮到後座角落,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害怕到渾身顫抖。
裴行端苦笑了半天,最後像是詛咒一般地對她說:“我不會放手的。”
“你有本事,就踹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太難寫了,廢了快六千稿,一直重寫,寫崩潰了要,還是沒能寫出想要的感覺,以後慢慢改吧
有鋪墊,有彩蛋
上章結尾重寫了,銜接不上可以重看一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雲妨明月 8瓶;人間蜜桃 5瓶;moneycoco 2瓶;辭故 1瓶;
謝謝各位天使寶貝,超級感動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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