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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學風嚴謹, 競争壓力大,桑渴轉進9班時連一絲的漣漪都沒有激起。
她去到班級的那天天氣很好,教室裏烏泱泱的書本, 腦袋,沒一個人擡頭, 都在背書做試題。
除了——
坐在教室末尾某個身骨長而瘦削的少年, 豎立的物理教材擋住了他的臉,只露出兩只惹人注目的招風耳, 他在偷吃東西。
桑渴站在高三(9)班的門牌下,包裹在皮鞋裏的腳趾不自在地蜷縮, 發覺沒有人注意她時,她松了一口氣。
重回課堂, 桑渴內心的平和多過狼狽。
她經歷了很多事, 性子也漸漸被磨得圓和, 不再歇斯底裏,也不再一味的回避。
只是她覺得, 這段時間她的運氣未免有些太好。
去小店買東西永遠是免單的那一個, 走在馬路上經常能收到意外的禮品, 跟舅母去購物抽獎還破天荒的中了一等獎, 領回家一個大冰箱。
許是因為她小時候運氣一直都很不好,因此跟Dawn分享這些事情的時候,她難得話變得好多, 一直說個不停。
臉蛋由于情緒歡快而透着紅粉。
一邊的男人沉默着, 面帶和煦的微笑耐心傾聽。
有時候桑渴也會忽然意識到她自己話說得太多而突然停嘴,捧起身前的水杯咕嘟咕嘟喝好上幾口,眼神微微躲閃。
Dawn每次都會寵溺地摸一摸她的頭,幫她抹去唇角邊不慎沾染的水漬。
男人看她的眼神柔情又細膩, 暖玉般的溫潤,待她像是對待心頭的至寶。
而這份情愫既不會過多令她壓抑逃避亦不會少一分而令她茫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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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渴,我會一直在你身後。”他這麽說。
桑渴看着玻璃口杯裏平靜的水面,指甲蓋兒緊緊貼着杯沿。
醫生先生的手掌很大,很寬,像是跟爸爸待在一起。
可桑渴有時候會茫然的想,她何德何能?
但就是貪戀那份溫度。
上學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天仿佛就是眨眼間的事。
但是桑渴覺得,有些東西就是在一點一點不可避免悄無聲息地變質。
沒錯,她學得吃力。
很吃力很吃力,兩年前的她尚且只有物理英語令她焦頭爛額,可現在所有的科目壓力像是厚厚的圍牆堵在她身前。
她有整整兩年沒有接觸這些事物,哪怕記憶有慣性也抵不過那段迷惘的空白期。
可是她想念書,想考大學,想徹底擺脫掉過去,并且這樣難得的複讀機會是舅舅舅媽為她奔波争取來的。
她亦想用忙碌來掩蓋內心的惶恐還有對于某個人如藤蔓瘋漲般的病态思念、離索。
她可以做到面色平和甚至是絕對的冷靜,但是她不快樂。
有時候會為了一道題而一整天不吃東西,夜裏也會抱着詞典哭。
一邊背一邊哭。
晚上哭白天笑,再接着哭。
那些情緒都只在特定的環境爆發,平時她隐藏的很好,就連Dawn都能被騙過。
晚上一大家子坐着吃飯,看着咿咿呀呀已經會說話的表弟,桑渴還是覺得,快樂的事兒還是占大多數。
周五。
桑渴窩在座位上背題。
年級主任下來巡視,路過九班的時候忽然瞧見教室最後一排的某個人桌面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只淺藍色的保溫水壺,在陽光下,矽膠杯帶搖曳着碎彩。
而座位的主人竟然穿着紫金色的惹眼球服,正在扯着小同桌眼鏡男娃高談闊論。
長長的胳膊搭在同桌的脊背上,眉眼嚣張狂妄,樂颠颠地,吐沫星子都要蹦到人臉上去了。
而值班的老師正在講臺上和學生講解考題,女老師順着主任的視線看過去,眼底的火氣一點點團聚。
“柏、明、宇!”
“你給我起來!”
男孩像是只不馴的野生動物,俨然是剛剛溜回班,教導主任臉都貼在門邊上了他也依然我行我素。
女老師的憤怒的喊聲穿透耳膜。
這年是二零零九年,萬物生長,欣欣向榮。
球星科比在這一年的職業生涯最為高光。
他率領沒有奧尼爾帶領的洛杉矶湖人隊獲得NBA總冠軍,這是湖人戰隊第十五次獲得總冠軍。
球迷們搖旗吶喊興奮多時,但火熱朝天的慶典,熱血結韻仍然不息不滅此起起伏,綿延至今。
課上得好好的,尾排這祖宗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許是因為是周五,他翹了自習課去校外野不說,還公然套着偶像的同款高價球衣回班談天說地。
自己不學習還耽誤別人。
“你像樣嗎?啊?你說說你像樣嗎?距離高考還有多久?你要是不想念書就直說。”
女老師蹬蹬跑到教室最後面,氣到渾身發抖,嗓門不可抑制的越來越大。
桑渴原本捂着左耳朵專心做題,但是這天右耳出奇的乖順,她聽見了教室後方的訓話聲,一字一字清楚分明。
她眼底激蕩,筆尖在草稿紙上驟然停頓。
似曾相識的對話。
相似到近乎令她寒毛直豎。
“你究竟是不是寧師附中的學生,明天把你家長叫來。”女老師訓了他一通後,顯然已經不願意再跟他廢話。
不料男孩子聽完後無所謂撇撇嘴,像是這話問得有毛病,反問:“可不是,老師?”
那人舌尖順着下唇蕩了一圈,指着校服右胸上邊的名牌徽章,低頭看了一眼,一臉的笑意:“高三九班柏明宇。”
我當然是附中的學生。
說完他對老師昂起頭,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桀骜得不行。
少年看着一點都不像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學生,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班級中就更顯得不着調且格格不入。
許是少年他壓根就沒有要低調,息事寧人的覺悟,嗓門正正經經,就正常說話那般的起伏。
越是這樣,他給人的感覺就越狂妄。
桑渴已經沒有必要再捂着左耳朵,反正一個字一個字都已經聽進去了。
她覺得自己皮肉組織下的血液有些沸騰的趨勢。
她是看客,一直都是看客。
膽小的,看客。
這一瞬間,透過時光狹窄綿長的縫隙,她仿佛透過這個少年看見了遙遠灰塵剪影中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那人穿着黑色的籃球服,站在教室日光下面,清癯高瘦,黑色球衣致敬當年的邁阿密熱火隊,他最喜歡的球星奧尼爾,外號shaq,大鯊魚。
在桑渴的記憶中,裴行端最喜歡兩樣東西。
籃球和游戲。
木色的桌面反射着暖陽光,那年的裴行端一雙眼睛漂亮到出奇。
場景像是被複刻了一遍,近乎同調的步驟、陳詞。
“可不是老師?初三一班,裴行端。”他像是覺得老師問他的問題十分好笑,懶洋洋地反問道,問完抿唇微笑,眼神寂寂,“您還有什麽話要交代嗎?”
裴行端。
是裴行端。
而今——
“你給我滾出去!”女老師終于忍無可忍。
也是這吼聲将桑渴被攪亂的思緒給拉回頭,手掌下的草稿紙上多出了好幾道淩亂的筆痕。
而她身側的同桌仿佛已然經常,這種場面習慣到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桑渴的呼吸聲開始變重。
在女老師憤怒的吼聲中,少年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挑眉雙臂撐着桌面站起來,慢慢悠悠朝後門晃。
桑渴開學兩周多了,只記得班裏三個人的名字,柏明宇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他曾經不止一次的讓桑渴幫忙打水,少年顯然是剛剛酣暢淋漓完,秋天裏穿着短袖的球衣似乎也不覺得冷,急匆匆的來,每次偶讀将水壺往桑渴懷裏一扔,咧嘴一笑央求道:“同學,行行好。”
一笑就露出一口花白的牙,然後飛進隔壁廁所間。
次數多了,桑渴也就慢慢認識了他。
起初桑渴想要拒絕,但是他每次直接将水杯直接扔她懷裏,剛想拒絕時他人已經跑沒影了。
而今桑渴無意識地回頭——
沒成想視線會交彙,桑渴愣了一瞬,猛地将頭轉過去。
心跳聲有些亂。
亂成一鍋粥。
因為那年初三的裴行端也是在後門那裏,朝她的方向看...
傍晚放學,桑渴沒走而是選擇留在班裏上晚自習。
那道物理大題她磨了整整兩堂課,還有不久前為了排解湧入腦海亂七八糟的心思。
班裏人越來越少,幾乎就只剩下一兩個。
天黑得很快,桑渴想一會去書店,興許能趕上書店關門前看一看阚婆,結果她收拾完書包,在教室了零落稀稀拉拉的頭顱中跨出教室門,結果剛出來就被一個人堵住。
“姐姐下午好。”
“你剛才是在看我嗎?”聲音洪亮,眉眼落拓。
剛才,好遠的剛才。
少年神出鬼沒,依然是那身惹眼的紫金色球衣,上面印着:LAKERS 24,那屬于科比。
桑渴看着他,少年有極其惹目的招風耳,狹長的鳳眼。
不相似。
一點兒都不相似。
除了...他們說話的語氣。
桑渴沉默的打量着他,抿唇不說話。
這股非常異樣的念頭已經占據了她腦海近一整個下午。
見桑渴抱着書一聲不吭,柏明宇笑着又朝她挨近了半步。
結果他剛想伸出手幫她拿書分擔一些重量,可桑渴卻像是想到了什麽令她畏懼惶恐的事,猛地推開了他。
隔着一道布料的骨肉接觸,少年人愣住了,桑渴也愣住了。
許是推人的力道有些重,柏明宇眼底劃過一絲茫然,緊接着舉起雙手,示意賠罪,摸了摸鼻子并主動後退了半步。
“抱歉。”
“我沒有惡意。”
桑渴推完他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也有些不自在。
她心覺煩躁,不想看見他,想也沒想直接選擇繞過他離開。
可是少年卻不依不饒,像是跟屁蟲,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他以為掩飾的很好,但是被路燈拉長的身影還有腳步聲騙不了人。
再往前就快要出校門了,桑渴終于忍無可忍,她猛地停步。
結果那人也停步。
柏明宇見她停下來,眼睛冒光,忽然從身後竄到她跟前去:“姐姐肚子餓不餓,我們去吃豆花吧。”
可還不等桑渴拒絕,少年人直接斂下眉,語氣隐隐透着不快:“我餓了。”
我,餓,了。
口吻生硬,不容置喙。
這樣的做派,活生生像極了某個人。
桑渴知道她此時此刻應該做的是果斷拒絕,但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他。
‘他們’已經好久沒見過面了。
距離上次,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少年見她居然同意,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動,“姐姐,我給你帶路。”
“知道嗎,你剛來那天我也剛來,因為我剛被勸退回家,要求呆滿一個月再回來。”
“我一來就見着了你。”
“我也知道,你比我大兩歲。”
...
少年是個話痨,這或許是跟少年時期的裴行端有所區別的地方。
但是桑渴就是吃錯了藥般的,着了迷地想跟一個男孩子說說話。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一個傾聽者了。
豆花店就在馬路邊,不大不小的招牌。
由于室內客滿,他們倆被安排坐在了店外,街道霓虹璀璨,煙火氣十足。
惠利書店就在不遠處,桑渴依稀能看見書店的翩飛窗簾。
少年剛才一時興起說了好多話,現在舌頭有些發幹,現在盤腿坐着對桑渴笑。
坐近了桑渴才注意到,他有耳洞,且上面是一枚銀色的耳環。
離經叛道。
桑渴套着校服,而他穿着露膀子的球衣。
“姐姐,你介意我叫你姐姐嗎?”
發覺桑渴一直在看他,少年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
桑渴見他這樣,将視線收回,喝了一口免費的清水,搖了搖頭,不介意。
柏明宇腼腆地笑了笑,盯着桌面上的紋理,佝偻着脊背,視線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像是多動症的猴子。
豆腐腦兒沒一會兒就被端上了桌,兩碗。
紅褐□□人的打鹵覆蓋着乳白色的豆腐塊兒,上面是幾根香菜末,點綴品。
她不吃香菜的其實。
但沒幾個人知道。
桑渴想努力把這頓當成一次正常的同學之間吃飯,但是她一聞見香菜的味道,就會下意識聯想起,她曾經被逼着吃了三碗米飯的事。
也正是因為那一次的經歷,她才開始厭惡香菜。
柏明宇沒有察覺桑渴的異樣,他指了指桑渴手邊上的陳醋,意思不言而喻。
桑渴面無表情剛剛挖了一勺,還沒将東西送進嘴裏,看見了他的動作,手腕停頓了一秒鐘。
她拿起那瓶醋要遞給他,結果少年不接。
柏明宇剛才話說多了,大約是嗓子金貴,幹脆做起了唇語。
眉眼特別嚣張,嘴唇天生的上揚,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搭在桌沿下邊。
唇瓣啓合,一字一頓,說的是:
我,要,你。
給,我,倒。
桑渴愣愣地看着他。
他在說什麽?
小婊/子嗎。
“我不是。”
桑渴托舉着醋瓶,盯着少年人,突然茫然又執拗地說道。
“...?”
“我不是小婊/子!”她的眼眶開始泛紅,聲音也慢慢撕裂起來:“我不是,我不是!”
控訴嚎啕間只聽見啪嗒一聲,玻璃制的醋瓶墜落在桌面,一股刺鼻的酸味驟然撲面而來——
柏明宇大腦宕機了一秒鐘,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緊接着他來不及多想,慌忙要将桑渴拉起來。
因為暗沉沉的醋液正順着桌面蜿蜒,就快要浸漫上她棉白色校服的衣袖。
黑乎乎的,要把她染髒。
他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絕美男三。下章老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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