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心傷

吃完飯，祈淩付完帳，象征性的問了句：“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白燕哪裏會放過這個好機會，馬上就答應了。

祈淩原本只是想客氣一下的，見她答應了，想想也沒什麽，就送她到樓下。

來到她家樓下，祈淩将車停了下來。

白燕試探着說：“都到樓下了，上樓喝杯水吧。”

祈淩淡漠地說：“不用了，你快上樓吧。”

白燕有些失望地下車，看着他将車調頭開走。

這男人真是奇怪！她聳聳肩，直到車子看不見了，才轉身上樓。

祈淩臉色陰郁的一路開回倪家，才進門，就被陳媽叫住了：“姑爺，老爺讓您回來後去書房找他。”

祈淩點點頭，上樓去。

推開書房的門，就看見一臉陰郁的倪誠忠。

他轉頭看是祈淩，沉着臉問：“怎麽回來這麽晚？”

祈淩輕描淡寫地回答：“加班。”

倪誠忠示意他坐下，這才将手中的煙滅掉說：“加班？祈淩，你自己給我解釋下這是怎麽回事兒？”

祈淩擡眼一瞄，果然是因為報上的那張照片，他聳聳肩：“沒什麽好解釋的，工作累了，出去透透氣而已。”

倪誠忠“啪”的一拍桌子，“你那是透氣嗎？你知不知道，菲兒因為這個今天哭了一整天了！”

聽到她哭了一天，他的心猛的揪了起來，但還是鎮定地說：“難不成要我哪兒都不去天天在家陪着她不見別人嗎？”

倪誠忠嘆了口氣，“我知道菲兒有些任性了，只是你也多安慰安慰她，男人在外應酬放松一下沒什麽，可是你也得先把家裏的女人安撫好了。”

祈淩說聲知道了，起身就走了。

倪誠忠面色氣惱，這個祈淩，他越發覺得捉摸不定了。他明明在公司很捧自己臺的，可一到了家裏，似乎又沒那麽尊重他了。

祈淩回房，推開門就看到床上蜷縮着的倪菲。

他輕腳走到床邊兒，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她已經睡着了，可是眼角的淚痕還沒有幹，一看就是睡前還在哭。

她的眼睛有些紅腫，像是成熟的桃子，看着讓人心疼。

他胸口發悶，轉頭快步走進浴室，将自己泡進冰冷的水裏都沒能讓胸口的氣舒緩。

“堅持，再堅持一陣就好了。”

他默默對自己說着。

清洗完身體，從浴缸出來，才發現自己忘了帶睡衣進來。

想着以前這事都是由倪菲來做，鼻子忍不住發酸。

他推開浴室的門，光着身子出來，東翻西找的找出睡衣穿好，在她身邊兒躺下來。

她睡得不太安穩，猛的伸手抓住他手臂，嘴裏呓語：“別走，別離開。”

可能是因為手裏抓到了東西，心裏安穩了些，叫完這些就沒了，身子朝他移了過來，睡得安穩了些。

他很想擁她在懷裏的，可手才伸出又縮了回去，有些事兒開了頭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而他這件事兒，是在認識她之前就已經沒有餘地了。

心底似乎有了一個洞，這個洞一點點被蠶食擴大，空洞的教他難受。

幾乎一夜未眠，一大早就睜開了眼，瞪着窗外的晨曦出神。

什麽時候，他和她能擁有開心寧谧的清晨？怕是再沒機會了吧？

若她以後知道了自己對她家做的事兒，應該也不會再給他機會了，而他，只要一想到她爸對他父母做的事兒，就根本無法用平靜的心對她。

“淩？”

倪菲不知什麽時候醒了，輕聲喚他，聲音怯怯的，似乎生怕驚到他一般。

祈淩轉頭看她驚喜而又有些委屈哀愁的臉，心裏的愧疚更多，卻被他生生壓制了下去。

“你醒了。”

他陳述事實般的語氣，沒有一絲溫情。

倪菲将要問出的話又被他的語氣給沖了回去，她眼圈發紅，欲語還休。

他煩躁的抓抓頭發，冷聲說：“別總是一付受了委屈的樣子，你這是作給誰看？嫌我一天到晚忙工作還不夠累麽？”

倪菲的眼淚滴了下來，抖着唇說：“原來你和別的女人去酒吧喝酒約會也是在工作！”

祈淩嫌惡的掃她一眼，“你看到了，那不過是為了放松一下，難道我累了一天還不能去放松下？”

倪菲握緊拳頭，“你這麽說是在指責我不能讓你放松給你壓力了嗎？”

祈淩瞪着她說：“難道不是？你看看你，一天到晚都這個樣子，好像我回來晚一點兒就是多大的罪過一樣，你有沒有替我想過？你爸說得對，你就是任性，只想別人一天到晚都圍着你轉，請問你是太陽嗎？”

他說到最後滿臉的諷刺，眼神裏帶着滿不在乎的鄙夷。

倪菲的心被傷得像裂開了好幾半，鮮血淋瀝無法修複。

他卻好像更加煩躁，起身穿好衣服就出門走了，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她只覺得心在滴血，原來現在她在他眼裏，只是一個礙眼的任性的女人了，原來別人說過的那句話真是對的，“他愛你時，你一切都是好的，他不愛你時，你所有的好全都成了值得厭棄的缺點。”

祈淩匆匆的跑下樓去，開車風一般的駛上馬路，他知道他的話對她來說太過惡毒，也知道她可能承受不住，可是一想到他父母曾經凄慘的模樣兒，他就覺得無論對她做什麽都是合理的，至少她現在還活着，而他的父母卻已經死了。

可話雖如此，想到她剛剛傷心欲絕的樣子，他的心也如被刀割了一樣，那些話也就成了安慰他自己的藉口。

一整天不知是怎麽過來的，倪誠忠開董事會時他都沒什麽精神，聽着倪誠忠訴說目前遇到的困境時，他都沒有喜悅的感覺，腦海裏不時閃現倪菲那雙絕望的眼睛。

中午吃飯回來，倪誠忠在他的辦公室等他，一見他就将一張報紙拍在他的桌上質問。

他細看過去，才發現，昨晚約會白燕的過程又上了報紙，甚至還詳細寫了他送白燕回家的過程。

他心裏不禁冷笑，這個白燕不愧是演員，雖然只是三流，但作的戲和作的打算一樣精。

倪誠忠見他沒有說話，氣呼呼的說：“祈淩，你別欺人太甚，我倪誠忠的女兒可不是什麽三流小演員，你在外随意玩玩也就算了，但是搞這麽高調是什麽意思？”

祈淩在桌前坐下，輕描淡寫的說：“這不是我的意思，我沒想到這個白燕這麽會搞事兒，我會處理的。”

“你最好給我處理清楚。”

倪誠忠說完，氣哼哼的走了。

祈淩點上一支煙，靠在椅背上吞雲吐霧。

眼前再次晃過倪菲那雙絕望的眼。

她這次對自己徹底死心了吧？就算沒有，看到今天的報紙，也該死心了吧？

“這樣也好。”

他苦笑着低聲告訴自己，心裏卻如堵了一塊巨石，沒有一絲解脫的感覺。

倪菲一早上都呆在床上，眼神空洞而又絕望。

陳媽看得真心疼，去找了張春蘭來勸她，可卻依然沒什麽好轉。

中午時分，倪菲終于下樓了，陳媽開心壞了，忙跑進廚房給她做好吃的。

她随意的吃了幾口，就拿着當天的報紙上樓了。

進門坐下翻看報紙，上面果然又有了關于他的報導，她看過之後，如枯井般的心更加枯萎。

丢下報紙，她失魂一般走進浴室，手裏拿着水果刀。

躺在浴缸裏，她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不停的在腦海裏閃過，“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他已經不要她了，她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自小她爸媽将她捧在手心裏，她一直以為她是有人愛的，可媽媽後來念了佛，不再管她了，沒關系，她還有爸爸愛着，可誰知，一直以為最愛她的爸爸竟将她當成了救公司的棋子，她心裏的難過沒人會知道，可那時，她遇到了他，還有他愛着，那種感覺真好，可現在，他也不要她了。

拿刀劃向手腕，她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割腕其實并不痛，看着血絲在水中漫延，她咧着嘴自語。

死了好，死了就一切都結束了，昏迷前她對自己說。

下午正忙着，祈淩收到陳媽打來的電話，放下話筒，他幾乎呆住了，“她，竟然選擇了自殺！”

他于下一刻沖出門去，根本沒理會沖過來找他算帳的倪誠忠。

一路飛駛到醫院，來到手術室門前，一眼就看到一臉哀傷的張春蘭，他迫不及待的沖過去問：“她怎麽樣？”

張春蘭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恨恨的說：“你還關心她嗎？祈淩，我一直以為你對菲兒是真心的，會好好對她的，你也是這麽答應我的，可是現在你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祈淩無言以對，他以為最多她會潇灑的離開，與他老死不相往來，他沒想到她會以這麽決絕的方式來對抗。

他艱難的張開嘴：“媽，對不起。”

張春蘭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說對不起有什麽用？姓祈的，若是今天菲兒出不了手術室，我要和你同歸于盡。”

祈淩的心揪到一起，連聲說：“不會的，她不會有事兒的。”

他跑到手術室門口，一遍遍的祈禱，祈禱她沒事兒，祈禱她可以完好的出來。

可連他自己都明白，有些事兒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就算倪菲活着出來了，也不可能是完好的，心被傷了就永遠被傷了，粘好的鏡子還會是原來的鏡子嗎？永遠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