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求知欲乃是天性

在平原上飛行要比上山下坡平穩得多，顏平趴在早唐身上，支起腦袋左顧右盼。

早唐毛茸茸的碎發掃在她下巴上，有點軟軟的酥麻。看着快豎到自己眼前的大耳朵，顏平忍了又忍，才抑制住去捏一捏的沖動，只偷摸摸揉了下他蓬松的卷毛，想象自己在給汪星人順毛。

“你幹嘛！”身下的早唐吓了一跳，後脖子明顯一抖。

顏平倏地縮回手，讪讪地指着将落未落的太陽轉移話題：“你看太陽——我上次就注意到，這兒的黃昏是不是特別長？”

“多長算特別長？”

這倒難住了顏平：“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太陽下山之後，落日餘晖還會持續好久，天色才慢慢全暗下來。”

“傍晚時分，晚霞會持續兩個小時左右。”

那真是比地球上久得多了。顏平轉頭端詳夕陽，它比自己所熟悉的那輪看着小了不少，不知是否這個原因，所散發的霞光也更為黯淡。

回想起來，這兒即便是白日正午，光照也遠不如地球上的晴天——當然其中也有大霧的緣故。

此時顏平身在半空，能明顯看出大氣布滿紅色灰塵，眼前光線昏暗，日頭更是呈一種淺藍的光暈。

孿龛的黃昏景色比之地球缺了點溫暖浪漫，但她望着下方整齊農田，心中卻油然升起一種平靜柔和的情緒。

她想對這個奇妙的世界、這樣不可思議卻真實存在着的種族了解更多些。

此時此刻顏平所習慣藏于心中，如孩童一般的好奇心悄悄擡頭，在她耳側輕聲慫恿，讓她渴望真正走入孿龛之境，去觸摸其中的秘密和精彩。

她突然想到：“這裏的一天，也就是太陽每一次日出，都是隔了24小時嗎？”

“當然是24小時”，早唐在百忙之中抽空轉頭睨了她一眼。

這種看傻瓜的眼神顏平已經免疫了，只追問道：“那也是30天一個月嗎？可我來這兒的頭天晚上，看見孿龛好像有兩個月亮啊。”

“觀月計時我只在古老的傳說中聽聞過，我們現如今是以春夏秋冬四季為界，經四季一輪流轉，約莫360天左右。”

“那你們是如何計時的？”

“我們在室內會用沙漏，除此之外并不需要刻意記錄。翼族對大自然有敏銳的觀察力，我們觀察天上日月，自然知道時間流逝了多少。這是與生俱來的，教也教不會。”

得，又開始自吹自擂了，這讓沒有敏銳觀察力，需要靠手機過日子的顏平不想應聲。

風聲過耳，溫度越降越低。在顏平逐漸感到四肢冰涼之際，兩人終于來到熟悉的基地大門前。

早唐這次依然停得毫無征兆，好在顏平吃了教訓，重心一堕便連忙穩住身形。

她跌跌撞撞從早唐背上滑了下來。雖是采用了“便捷式交通工具”，兩人也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青青草地上，綠葉還殘留着清晨未散的露珠，兩人卻已在北地的地盤上從早到晚輾轉了一大圈。

天色尚且不晚，腐蝕牆看着也沒那麽辣眼睛。早唐仍是讓顏平先在遠處等待，自己上前和守門說話。這一次卻是說了好久，眼見早唐面色不虞，顏平都開始擔心要起沖突了。好在最終那門衛略一點頭，還是給他們放了行。

一整天明明去了不少地方，顏平卻不覺得累——可能是大部分時間都給馱着的緣故。兩人熟門熟路回到了顏平住所，燈光下房間還是離開時的樣子。

早唐第一時間勒令顏平去換衣服。她被推進了衛生間，出來才發現早唐也是衣褲半濕，意識到他就這樣在空中飛了許久。

她對自己現在才想起關心一下對方有點不好意思：“你冷嗎，要不也趕緊去換個衣服？離晚上打獵也沒多少時間了。”

早唐擡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擺，若無其事道：“不必那麽麻煩，我等下直接去。翼族的耐寒能力是一流的，這點水花怎麽會凍着我。”

顏平轉頭默默翻了個白眼，開始将包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晾在桌上，背包裏外也仔細擦幹攤平。

她的頭發在北湖狠狠浸過一遭，如今黏膩地耷在肩上。雖然顏平心裏很想将早唐丢在這兒立馬去洗澡，但這畢竟不是待客之道。不過另一方面，自己算主人嗎？也許在早唐看來她才算是囚禁中的客人吧。

早唐站在一旁，默默圍觀顏平做事，只偶爾拿張她的紙巾幫着擦幹桌上的水漬。

顏平在這安靜的氛圍中感到一絲不自在，她向來不會做人情，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在心中暗自巴望着對方早點打破沉默，主動打招呼走人。

她心裏的吐槽顯然不能被毫無默契的早唐所察覺。他沉迷于顏平取出的各色物品——雖然上回收繳後他也曾粗粗看過，但除了武器和少數幾樣物品其他統統看不明白。後來沒多久就給中堂拿去翻看研究了。在中堂交還給他之後，也就再沒碰過。

此時看顏平将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分門別類，檢查整理，他的興趣又起來了。

“這個是什麽？”

“睡袋。”顏平鋪陳開給他看。

“哦，就是被子？我早猜到是禦寒用的，看着就暖和。哇這個機關很方便啊。”早唐無意間觸發了拉鏈技能，興奮得大呼小叫。

顏平靜靜拿走給他揉成一團的睡袋，默不作聲又卷好。她覺得自己已經很趕客了，可惜對方察覺不到。

“那這個是？”

“感冒藥消炎藥什麽的，都是一些日常可能用到的藥物。”

“原來是藥啊！我也這樣懷疑，只是這跟尋常的藥粉樣子差太多了，要說是藥丸，又未免有些小。”

顏平嘆了口氣，單刀直入：“早唐，我挺累的，想洗個澡。要不這些東西你改天再看。到時候我一一給你講解。”

早唐一肚子話被她堵在嘴裏，看了顏平一眼，只能諾諾點頭。他想不出再說什麽，又撓了撓頭發就打算離開。

他眼睛無意間掃過幾件顏平今天換下的濕衣服——她沒地方晾曬，只把它們搭在椅背和床架上，現在正向下滴滴答答滲着水。

“這些要不要我幫你曬出去？”

“啊？”

“這些濕衣裳我可以帶回去，明早上跟玉米棒子一起曬。那片曬谷地光照最好，要不然你擺這兒，幾天也幹不了。”

“不必。。。”

她下意識推辭，誰知早唐已經利索地将攤得亂七八糟的濕衣服收羅起來抱好。

見狀顏平唯有向他道謝：“真是麻煩你了，早唐。你真是個好人。”

早唐乍聽這個詞，感覺整個人矛盾得很——既開心又有些別扭。他接過那摞衣服的手僵在那裏，又想撓頭了。

他不自在的樣子頗為有趣，顏平看早唐轉身要出門，下意識叫住他：“對了，能問你個問題嗎？”

早唐轉過頭來。

“一直聽你們說着孿龛之境，我卻不知道孿龛二字怎麽寫的。”其實這個問題早在她心中盤旋過很多遍，但一直沒有機會問。若是連名字都不知道，談何去了解這個世界？

“就是——這兩個字。”早唐一手抱着女裝，一手淩空劃拉了幾筆。

“。。。”顏平一個邊旁也沒看懂。

早唐走到她面前，又照着她臉比劃了一次。顏平仍舊是雲裏霧裏，同時覺得這樣兩兩相對的樣子特別傻。

早唐手指從半空垂下。她都想放棄求知欲了，誰知他往前拉住自己的手就掌心向上翻了過來。

“是這樣。。。”他的右手在顏平手心迅速寫了兩個字，指尖有些發燙，那溫度向她傳遞過來。顏平低頭看着他颀長的手指，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只覺得早唐原本蒼白的手都有些泛紅。

悶頭看了好一會兒，簡直是要看出朵花來，顏平最後擡頭讪讪一笑。

“不好意思，還是沒看明白。”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顏平暗自腹诽——這都是什麽生僻字啊。

她的手還向上翻着，就像托着個無形的盤子。思考了一瞬，顏平突然眼睛一亮，轉身在桌上找了起來。

早唐看她終于拿起一個小薄板，開心地倒騰着，心下頗為不解。只見那東西沒多久就發起光來。她在上面戳點着什麽，就跟自己平時操作顯示屏似的，最後把它湊到他跟前。

早唐低頭一看，一個四方的格子。

“你把那兩個字在上面寫一下，這是手寫輸入法，詞庫馬上就能找到對應的文字。”

三句有兩句沒懂，不過早唐還是乖乖照做了。手機一閃，出現了“孿龛”二字。

顏平拿過去仔細看着，果然是自己不熟悉的名字，她把這兩個字記在了腦海裏。

“沒什麽事我就走了。”早唐曲了曲手指，那指尖上仿佛還殘留着她的餘溫。

“恩，謝謝你了。”

可方才到門口他又給顏平叫住：“對了——我還有個問題。”

顏平這回真是不好意思了，怕早唐感到不耐，還沒等他接口就一氣說下去：“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能主動聯系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