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件事

謝羨卻好似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兀自埋頭苦吃着,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家姐姐根本沒動筷子,不由問道:“姐姐怎地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謝惜芙垂眼斂去冷意,搖了搖頭:“你吃吧,我沒什麽胃口。”

謝羨眨了眨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把碗挪了過來,一勺一勺舀了白粥添到她碗裏,小聲道:“我知這些不合姐姐胃口,但是生病了就要多吃,身體要緊。”頓了頓,又鄭重說道,“姐姐放心,羨兒一定好好讀書,等來日金榜題名,一定接姐姐出去享福。”

謝惜芙有些欣慰,又覺得心塞塞的。

自家孩子太早熟、太乖了,這才七八歲就會安慰人了,也不知是受了多少白眼和辛苦才學會這麽懂事的。

小包子仍舊眨巴着靈動的眸子期許地看着她,她吸吸鼻子,到底沒把冒尖的白粥舀回去,只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好,姐姐等羨兒。”

一頓早膳用完,謝羨便去了學堂。

眼看着他小小身影邁過角門,遠遠離去,謝惜芙唇角的笑意也緩緩收了起來,眼底意味不明。

紫玉将碗筷撤了下去,又端了藥湯和金瘡藥上來,“小姐,該服藥換藥了。”

苦澀藥味直沖鼻端,她微微皺眉,卻只是捧起藥碗,淡淡道:“放下吧,日後敷藥一時我自己來,不必你動手。”她身上的傷都好了大半兒了,可不想被人瞧見誤當成妖怪。

藥湯黑乎乎的,她也不着急喝,只不着痕跡地打量身邊的丫鬟。

——約莫十二三歲的丫頭,梳着雙丫髻,一身衣裳略顯破舊,相貌平平,手腳粗糙,整體看來有幾分木讷,擱到下人堆裏估計也是最底層被人欺壓還不敢還嘴的那一個。

大概也是因此,這沒前途的庶子女跟前伺候的差事,才會落到她身上。

謝惜芙心裏很滿意,這姑娘一看就是傻愣愣好糊弄,而且忠心耿耿,在現階段看來,比之那些精怪刁鑽的下人,她簡直是好太多了!

她一邊就着蜜餞不緊不慢地喝藥,一邊似漫不經心地與這丫鬟談說起來,沒一會兒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全部到手。

謝老爹名喚謝長平,官職不詳,不過就她的觀察看來,怕也不是什麽地位顯赫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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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除了原配劉夫人外,另外還有兩房妾室,膝下育有兩兒四女。其中劉夫人原是官家女,操持中饋的手段十分了得,府裏上下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

至于六個兒女,按年紀排是這樣的。

大兒子謝昴十七歲,蒙蔭入國子監成監生,最得謝老爹喜愛,每月僅休沐兩日才會回家;二女兒謝惜芙,十四歲,待字閨中;三女兒謝雲錦,十四歲,只比謝惜芙小兩個月,亦是待字閨中;四兒子謝羨八歲、五女兒謝雲琴五歲、小女兒謝玉華三歲,俱是總角之年。

其中謝昴、謝雲錦、謝雲琴是劉夫人所出,謝惜芙、謝羨是已故芸姨娘所出,謝玉華是柳姨娘所出。

至于原身娘,紫玉所述倒是與她想象中的差不離,平凡無奇。

普普通通的商家女,家道中落後憑着姿色被謝老爹收做妾室,後來生下謝羨時難産而死。非要說有什麽驚人之處,大抵就是操持生意很有一手,以至于謝老爹一度曾想将産業交由她打理,讓劉夫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也許是宅鬥文看太多,謝惜芙忍不住猜測原身娘死得突然,該不會是劉夫人背後陰了一把,畢竟動機手段她都有。不過這個猜測無憑無據,也只是一閃而過。

但可以确定的是,原身娘實打實拉了劉夫人的仇恨,死後報應在了孩子身上。

否則原身姐弟二人會混得這麽慘。

她本還想刺探一下原身有沒有私房錢,結果卻是失望了。照紫玉的說法,因着原身二人年齡尚小,是以每月份例不發錢,只是有需要就知會管事讓其準備。

換句話說,原身的十四年裏,別說藏私房了,恐怕連銀子都沒摸過幾回。

……

謝惜芙揉着額頭,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

昨天就知道穿越配置低,結果今天一摸底,又刷新了下線。

她沉悶地吐了口濁氣,默默安慰自己,罷了罷了,總歸不會再差。

一時窮則思變,開始思索對策。

紫玉咄咄不安地站在一旁,她方才說了長長一段,嘴巴也幹了,但見自家小姐蹙眉沉吟的樣子,愣是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哪怕是咽一口唾沫。

也許是錯覺,但她總覺得自家小姐大病一場後,好似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不知過了幾許,只聽自家小姐忽然問一句:“爹爹幾時上朝?可出門了?”

紫玉躊躇一下,說:“回小姐,老爺官職是不必上朝的,此時應是與夫人一道用膳,快要出門了”

她彎起唇角,漂亮的杏眼染上狡黠笑意,像一只打着小九九的貓。她朝丫鬟勾了勾手指:“過來,給小姐我辦幾件差事兒。”

紫玉眼巴巴看着她:“什麽差事?”

“你去正院,先代小姐我向老爺和夫人問安,接着同老爺請示三件事。”

“第一,說小姐我病體沉疴,實在不便走動,向老爺夫人求一個恩典,免去晨間請安。”

這兩口子都是殺死原身的兇手,她懶得虛與委蛇,索性眼不見為淨。

“第二,說本小姐這幾日深思己過,深覺當初不該為玉蟬沖撞了王府千金,既愧對王妃厚愛又連累老爺,因此打算十日後前往尼庵長居,為王府一家祈福百日,請老爺成全。”

發家致富是必須的,留在府裏多有不便,不如搬出府外來的放開手腳。

“第三,說本小姐如今病重,既要煎藥又要忌口,東廚那邊料理起來頗有不便,是以打算在院子裏砌起廚竈,以後份例食材直接送院子。”

她是個美食主義者,而且院裏三人都在長身體,可不想吃個飯都要被人掌握在手裏。

“記住,這三件事要按着順序來,并且只能與老爺說,不必過問夫人,聽懂了沒?”

紫玉連忙點頭,随即又似想起什麽,遲疑着說:“可是小姐,即便是砌了廚竈,咱們院裏也沒人會下廚……”

她咽下最後一口苦藥,淡淡道:“你只管去,這事我自會解決。”

紫玉便不再說什麽,領命下去。

待她走遠,謝惜芙慢悠悠地起身,将一小段繃帶連着小半瓶金瘡藥,埋進窗臺的花草景盆裏,做出換了藥的樣子。

随後,她又躺回床上,手腕一翻,取出畫板和畫筆,開始塗塗畫畫起來。

她前世是學服裝設計專業的,要畫出幾張草稿圖紙,倒也不難。

唉,沒辦法,太窮了,為了過上好日子,她只能操起老本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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