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818聞澈的登基儀式
這是來自顧準的試探,希望他和聞澈的關系能更進一步。
面對顧準的一臉認真,聞澈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在那短短的幾秒裏,他想了很多,好比關于顧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也好比關于接下來他和顧準之間最有可能會發生的對話。
他大概會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顧準大概會回:“我知道,少游。”
然後,他磕磕絆絆的說:“那你……”
顧準則繼續一本正經的道:“我愛你,你知道,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沒人會捅破這層窗戶紙,因為我們不想你為難。我愛你,但這與你無關。”
他便只能沉默一段時間,用來緩慢的消化顧準的話。
最後,他只會幹巴巴的說:“你很好,真的。”
顧準會打斷他,接話道:“只是你更喜歡少游而已。”
他們會再次沉默下來。
他在左思右想後,才能說出不尴不尬的安慰:“如果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少游,我一定會……”
顧準堅定的說:“但是你遇到了啊——”
最後的最後,他只能無力又蒼白的說:“……對不起。”
顧準則會把上面那句的後半句補充完整:“——而且他還死在了你面前。”
現實裏,聞澈最終決定跳過全部的中間對話,拿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十指相扣托腮,看着顧準道:“我剛剛逗你玩呢,我的騎士團團長當然可以兼任帝國元帥。”
顧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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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用那雙黑如深潭的眼睛,直視着聞澈,不言不語,他什麽都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他就這樣看着聞澈看了很久,眼神倔強又執着,怎麽都不肯服輸。聞澈當年在少管所初遇顧準時,顧準也是這副模樣,縱使身處不堪,他也在咬牙堅持,非要命運給他一個确切的宣判才肯罷休。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當年的聞澈,選擇了對這樣的顧準伸出援手,幫他一把;而如今的聞澈……只能狠心選擇了輕輕的閉上眼。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覆水難收,他不想他和顧準走到那一步。
顧準等了整整一分鐘,絕望的一分鐘。
聞澈懂顧準的感情,顧準也懂聞澈的意思。從小他們好像就有這樣的默契,不需要言語,便已心知肚明。
在顧準第一次陪着聞澈亮相重大場合時,顧準沒說任何一個字,聞澈就能知道顧準在害怕,害怕別人異樣的眼光,害怕貴婦們的流言蜚語;而當聞澈悄悄用寬大的衣角遮掩着去拉起顧準的手時,顧準也不需要聞澈對他說什麽,就能感受到來自聞澈最大的安慰,那力量在持續鼓勵着他勇敢一點,無論迎接他的是什麽,聞澈都會陪在他身邊。
而如今……
顧準也說不上來自己在明白了聞澈想要表達的意思的那一刻,是何種心情。有聞澈果然會如此選擇的無奈,也有……暗中悄然升起的一絲希望終被打破了的悲哀。
他所有的勇敢,好像在陡然間就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最後的最後,顧準壓下了全部的感情,躬身行禮,對聞澈表達了自己即将獲得的新職位的感謝,好像他們之間剛剛全然沒有發生什麽過什麽充斥了整個空間的緊張對峙。他緩緩的低了下頭,好像是對着眼前的聞澈,也好像是對着操蛋的命運。
自聞澈恢複兒時的記憶後,就一直存在的暧昧的氣氛,在此時徹底的蕩然無存。
當顧準重新擡起頭,看向聞澈的那一刻,他就是只是他的專屬騎士,再無其他。
“請允許臣先告退。”
行完單膝禮的顧準,就頭也不回的起身離開了。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聽到聞澈的肯定回答後,就自顧自的離開。因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告訴自己,就這一次,這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任性。
顧準走的很慢,因為哪怕被宣判了死刑,他也在期待着轉機。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從不會真正的絕望。
那背影強大又脆弱,影子在夕陽下被拖的老長,搭配着白金色的小羊毛地攤,有着說不上來的孤獨與蕭索。
聞澈知道顧準在期待什麽,他只要他開口,哪怕只是發出一個音節,顧準都會回頭,但直至最後一秒……他也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因為有句很矯情的話是這樣說的: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
如果聞澈開口,那麽無論是對少游,還是對顧準都是不公平的,沒有雙贏,只會辜負兩份深情。
顧準在走到門口時,終于還是沒能忍住的駐足,說了一句:“而且他死在了你面前。”
好像他們剛剛真的經歷了一場表白與被拒絕。不說不甘心,說了……只會破壞他和聞澈之間本就已經岌岌可危的關系,所以,顧準只能選擇這樣的反抗方式——說出最後一句話。他想讓聞澈明白,那些對話是存在的,哪怕只是存在于彼此的默契裏,它們也是存在的。
他死了,我活着,所以我這輩子都沒了機會。
一個活人怎麽可能争得過死人呢?
特別是聞澈這種性格的人,從少游死的那一刻起,聞澈的心就死了。大腦內的愛情之島在頃刻間轟然坍塌,一如聞澈一去不複返的童年,再無任何重建的可能。
顧準能背下23104張星際行軍路線圖,卻沒有一條是能重新走進聞澈內心的路。
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嗎?
當然有。
更諷刺的是,哪怕聞澈和顧準再不好受,第二天的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他們必須收拾起全部的小情緒,去笑對一沉不變的命運軌跡。
蘇半夏拿下了團體賽和個人賽的雙冠,為她未來的個人傳記又增添了一筆濃墨重彩的傳奇資歷。
聞澈代表皇室為蘇半夏頒了獎,臉上是由衷的祝福與喜悅。在為冠亞季軍頒發完獎杯後,聞澈還當衆宣布,這一屆所有表現優異的選手,都将受邀參加他的登基典禮。
這種來自皇室的額外獎勵,不是年年發生,但掉落幾率還是很大的。
好比顧準參賽的那一屆,就得到了被皇帝在楓丹白露宮接見的榮譽。
顧準則在徹底攻陷了叛軍總部後,重新“找到”了冉闵團長等人。對外表示榮耀的加布裏埃號上的騎士們并沒有死,那只是Z的一場陰謀,他僞造了冉闵等人的死亡,只為抓他們去做邪惡的試驗。幸而帝國軍團拯救及時,大部分騎士都活了下來,只有神眷者、祝安以及少游三個孩子因為年幼體弱,沒能撐到救援。
禾和與他姐夫白鶴區長上演了感人肺腑的“喜相逢”,星網上刷起了一排排的祝福。
一切都好像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星歷1115年8月23日,首都星标準時18點準,身着白毛滾邊猩紅大氅,肩披鑲鑽紫金绶帶,頭戴由數顆寶石組成的王冠的明帝,于楓丹白露宮的書房,在二十幾架直播鏡頭,和鏡頭後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正式簽署了退位和繼位兩份不同的诏書,前者結束了明帝長達十一年對帝國的統治,後者開啓了聞澈漫長的君主生涯。
這是聞澈最後一天穿皇太弟的禮服,他一直進退有度的站在“明帝”身邊,既不搶鏡頭,卻也不會讓人忽視,存在感極強。
當最後一筆落下的那一刻起,雖然聞澈還未舉行登基儀式,但在法律上他已經是帝國的皇帝了。
所有的鏡頭都齊刷刷的對上了這位年輕卻早慧的君主,仿佛整個帝國都壓在了他瘦弱的身上,他對此卻适應良好。龍姿鳳章,貴氣天成,黑色的眼睛裏是一派朝氣,動作卻成熟又穩重,一如大家對帝國未來走向的期待,重換年輕的生機,卻又不失多年來的底蘊智慧。
在簽署儀式結束後,明帝整間書房裏的一切,就都将會封存起來了,包括明帝用過的金黑色鋼筆,也包括明帝和聞澈的禮服。
因為在進行過特殊的技術處理後,這些東西都會被原封不動的挪置到首都星外圍三等星的皇室博物館裏,對全帝國開放展覽,和帝國歷代的其他重要時刻的場景複制版一起。這也算是皇室自我創收的一部分了,雖然……賣門票的錢,連花費的零頭都不夠。
聞澈的登基就在明天,但他還是堅持收看了完了晚上八點的黃金劇場,咳,哪怕記憶恢複了,有些後期培養起來的個人愛好也是改變不了的。
“緊張嗎?”明帝陪在聞澈身邊問。
聞澈搖搖頭,動作自然的握上了“明帝”的手,就像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右手:“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哪怕明天要我去鬥龍,我也不緊張。”
“明帝”笑了,他揉了揉聞澈的頭,動作已經十分自然,就好像他們真的是彼此唯一的家人,正打算相互扶持着走過對方的一生。他一邊陪聞澈看着搞笑的肥皂劇,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狀似無意的問:“你和顧準吵架了?”
“沒有。”聞澈回答的意簡言赅,很顯然的,他并不怎麽想深入的讨論這個話題。
“會後悔嗎?”“明帝”跳過了聞澈的話,繼續按照自己的步調問他。
“不會。”聞澈搖搖頭。
“那就好,去放心的做你想做的吧,無論那是什麽,哥哥都永遠支持你。”“明帝”緊緊的抱住了瘦小的聞澈,感受着那具溫熱年輕的身體,以及熟悉的皂莢香,恨不能就這樣将其融入骨血,好一輩子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他。
聞澈埋頭在“明帝”胸前,心想着,你要真的是我哥哥該多好,無論真正的你是誰。
第二天一早,整個帝國都像是被打了一劑興奮針,所有人都早早的打開了自己的光腦,又或者是親臨了首都星現場,翹首以盼着參與這舉世矚目的一幕。
上午10時整,穿着一身華服的“明帝”,在楓丹白露宮正對着維多利亞女王廣場前的白色露天陽臺上,對等在下方觀禮的無數公民,正式念出了自己的退位诏書。一字一句,不長不短,趕在大家覺得無聊前,正式徹底告別了這個舞臺。
在退位演講後,聞澈就搭乘着有上千年歷史的古老黃金馬車,在八匹白色駿馬的拉馳下,從楓丹白露宮前往了征服者大教堂。
身着筆挺黑色軍裝的王庭騎士團的騎士,整齊列隊,緊随在馬車的後面。
侍衛的後面,是達官顯貴們的車隊,有駕駛懸浮車的,也有乘坐着複古的馬車的,“明帝”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乘坐着他做慣了禦用座駕。
兩邊的道路上站滿了觀禮的人群,他們享受着這莊重嚴肅的儀式,每分每秒。
聞澈透過防爆的透明玻璃窗,微笑着揮手,致意他的臣民。這點他做的比上次冊封皇太弟的儀式上要好很多,因為他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雖然笑容還是會僵,但最起碼……他這次學會了換手揮動,緩解了肩膀的壓力。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的加冕儀式,就和上次皇太弟的冊封儀式沒什麽不同了。
當聞澈不失優雅大氣的戴上了那個重達近三斤的王冠時,所有人都不禁為聞澈捏了一把汗,但聞澈卻很好的承下了那份重量,沒有出現被壓彎了腰,或者是其他不适的表現。
他身披6米長的金邊玄底的王袍,手戴着象征将自己的一生奉獻于帝國的“婚”戒,面對眼前無數的王公大臣,舉起了權杖與寶珠。
所有人起身歡呼,激烈的鼓掌,在這歷史性的剎那,禮炮齊名,鐘聲浩蕩。金光忽然從征服者教堂後面的聖陵沖天而起,直破雲霄。
“快看啊!”
“那是什麽?”
“光明神!”
沉寂了上千年的聖扇,再一次出現在了公衆的視野,這讓不少人大呼——除了是神跡,還能是什麽呢?
聞澈如玉的面容,神聖又虔誠,心裏卻在想着,這除了是神跡,也有可能是一位母親對兒子的愛。
那是皇後加布裏埃留給聞澈最後的財富,受用終身。
從九等星的孤兒,到首都星的皇太弟,聞澈只走了一天的路程。
從皇太弟,到受人愛戴的皇帝,他用了一年。
其後的人生還很漫長,有可能充滿了艱辛,充滿了荊棘,充滿了曲折,但是,哪又怎麽樣呢?
他已經成為了王!
他必将無往不利,所向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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