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孟禾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她睡得不沉，卻陷入一個個夢中難以醒來，一會是江婉柔溫柔的叫她囡囡，一會又是孟述禮紅着眼睛舉起的拳頭，兩人的面孔來回切換，最後又夢到昏暗中男生叼着煙吞雲吐霧，側臉在陰影中并不清晰明朗，卻也能看出應該極為帥氣，他突然轉過頭來，孟禾自昏暗中隐隐看清了他的臉。

是顧成宴。

她微微驚醒。

雨還在下。

微涼的藥水流入身體，孟禾擡頭看了看，還有半瓶，她只睡了大概二十分鐘。

孟禾靠着扶手坐直了身子。

旁邊突然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同學，你也感冒來輸液嗎？”

孟禾擡頭望去，是上次運動會上找她要水的男生，蔣随舟。

他旁邊還有一個小姑娘，五六歲的模樣，手上也插着輸液管，蔣随舟舉着吊瓶。

“對，有點感冒。”孟禾微微颔首，她又轉頭看向蔣随舟身旁的小姑娘，問道，“這是你妹妹嗎？”

“對，這是我妹妹，蔣玉兒。”蔣随舟介紹道。

那小姑娘卻沒有什麽反應，只呆愣地看着手上的輸液管，仿佛也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孟禾擡頭疑惑的看向蔣随舟。

“玉兒自小就患有自閉症，不喜歡和別人交流。”蔣随舟摸摸蔣玉兒的頭道。

“抱歉。”孟禾略有些歉意，她不該多問的。

“沒事，我們都習慣了。”蔣随舟爽朗的笑了笑，并不是很介懷的模樣，孟禾也放下心來。

蔣随舟将藥瓶挂好，讓他妹妹坐在了孟禾身旁。

“可以幫我看着我妹妹一會嗎？我要上去拿點藥。”蔣随舟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當然可以，你去忙吧。”孟禾看着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小姑娘，點頭打應。

看見哥哥走了，蔣玉兒才稍微有點反應，擡頭看了一眼他離開的方向，又很快低下頭來，對着手中發呆，孟禾這才看到，她右手中緊緊捏着一個布娃娃。

她并不是非常了解自閉症的表現，只知道他們大概不願意與人多交流，便也沒有主動去和小姑娘說話，只看着她不要亂動。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有一個消息，點開一看居然是顧成宴的，他們平時除了放學時其他時間并不會聊天，孟禾有些驚訝。

那邊只要簡單的一句，“去哪了？”

孟禾聽出來他應該是去找過自己，然後發現不在才發的消息，她看了下時間，十分鐘前的。

“哥哥，我今天有事不在家，有什麽事情嗎？”孟禾一只手編輯着信息。

那邊幾乎是秒回，沒有說什麽事，更加簡單的兩個字，“在哪？”

孟禾微微抿唇，看了看手上的輸液管，回道，“在醫院。”

那邊直接打來了電話，孟禾接了起來，聽見少年磁性的聲音，少了他平時僞裝的溫和，多了一份清冷，“哪個醫院？怎麽了？”

“x市二院，有點感冒。”孟禾答道。

顧成宴也聽出來了，她聲音相比平時明顯沙啞了許多。

“等着。”那邊只丢下兩個字，便挂了電話，孟禾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

她看着手機，微微發了會愣。

蔣随舟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手中提着藥，還有醫院外面買的粥。

他将藥放在椅子上，孟禾看到最前面的藥盒上的名字，微微一震。

她知道這個藥，她奶奶在世的時候經常吃，是治療糖尿病的，她極快地恢複了表情，轉過了視線，這次明智的沒有問。

蔣随舟将飯盒打開，勺子擺好，放在扶手上，蔣玉兒握着勺子，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他又将另一份打開向孟禾遞來，“同學，感冒了沒胃口，喝點粥吧。”

他很了解病人的心情，孟禾現在确實沒胃口吃東西，可是她也不能平白喝人家的粥。

孟禾微微擺手，“你喝吧，我不太想喝。”

“同學你這就見外了，上次我還喝了你的水的，你剛才還幫我照顧了玉兒。”蔣随舟堅持道。

他态度格外堅決，端着粥站在孟禾面前，孟禾一瞬間不知道怎麽拒絕，最後只能接受，她同樣将粥放在扶手上，一只手拿着勺子。

是八寶粥，煮的極為軟爛，味道也不錯。

“對了，今天高三不是補課嗎？你怎麽沒去？”孟禾看着坐在一旁的蔣随舟，問道。

“今天玉兒生病了，我就請了假。”蔣随舟笑了笑道。

不是有父母嗎？孟禾剛想問，驀然想到那盒藥，止住了話語，只笑着回了一句，“你是個好哥哥。”

“我也這麽覺得。”男孩子一點也不謙虛道，笑的陽光又爽朗，仿佛能驅走一切黑暗和陰霾。

孟禾喝了一大半的粥，便看到顧成宴走來的身影，他腳步略顯匆忙，肩膀旁的衣服還落了雨，有些狼狽。

他徑直走到孟禾身旁，似乎也看不見其他人，站直，微微皺眉看着孟禾手上的輸液管。

“哥哥。”孟禾小聲的叫了一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哥。”顧成宴語氣微冷諷刺道。

孟禾低着頭，沒敢說話，她第一次見顧成宴氣勢這麽強盛，對她這般嚴厲。

顧成宴拿出手機打了電話，他做事極為雷厲風行，一會就有醫生過來，帶着他們去了vip病房，這邊格外寬敞明亮，和逼仄狹小的走廊簡直是天壤之別。

孟禾攔不住他，其實她只是吊幾瓶水，完全沒有必要開一間病房。

這邊有專門提供的午飯，孟禾本來便沒什麽胃口，再加上剛才喝了粥，已經完全吃不下了。

“哥哥，我吃過了。”孟禾搖了搖頭。

“哪來的粥？”顧成宴前面自然也看到她喝了大半的粥。

“同學買的。”孟禾道。

“旁邊坐的那個男生？”顧成宴問道。

孟禾總感覺他的語氣格外冷，小聲答道，“嗯。”

“別人給什麽你就喝，沒有一點安全意識。”顧成宴冷冷訓斥。

孟禾委屈極了，軟軟的叫了聲，“哥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哥？感冒了怎麽不打電話？”

“哥哥今天要上課。”孟禾低着頭答道。

“你還真會替我着想。”似乎平複了心情，顧成宴淡淡道。

“哥哥。”孟禾只軟軟的叫他，因為感冒帶着些許沙啞，有些可憐。

這兩個字叫的顧成宴一瞬間沒了脾氣，語氣放緩了很多，“現在不想吃的話一會再吃，還難受嗎？”

孟禾微微搖頭道，“好多了。”

“哥哥快去學校吧，一會就要上課了，我再吊一瓶水就能回家了。”孟禾擡頭看着他。

“請假了，下午陪你。”顧成宴極為自然的說道。

“對了，哥哥中午去找我了嗎？”孟禾問道。

“江阿姨讓我過來給你送些月餅。”

“麻煩哥哥了。”孟禾不好意思道，江婉柔似乎格外信任顧成宴，什麽事情都拜托他，孟禾可以想象到他在江婉柔面前的溫和有禮，風度翩翩。

“不去還不知道你一個人跑醫院來了。”顧成宴瞥了她一眼道。

“以後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顧成宴指了指手機道。

孟禾想拒絕，但看着他微冷的神色和校服上的雨水，還是止住了。

“哥哥衣服濕了，先晾着吧，穿我的外套，特別寬松。”孟禾欲伸手便準備脫下那将自己裹得極為嚴實的黑色外套。

脫到一半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上還紮着針，讪讪地放下了手。

顧成宴坐在一旁嘲諷的看她。

孟禾：……

半瓶水很快就吊完了，護士進來拔了針頭，孟禾放松了下來。

“還要輸幾瓶？”顧成宴看着女孩微微泛青的手背，皺眉問道。

他今天完全沒有以前的溫文爾雅，整個人氣勢很盛，雖然長相帥氣，但也格外讓人不敢接近。而且一個電話便能來vip病房，肯定不是平常人，護士也不敢怠慢。

“下午再吊一瓶，明天沒有發燒的話，回家再吃藥就好了。”

藥效上來的很快，孟禾不一會兒就瞌睡了，她看着椅子上少年挺直的背，漸漸合上了眼睛。

顧成宴看着床上睡熟的少女，才拿了手機走了出去。

“成宴啊，叔叔在外地出差，可能過不去了，有什麽事讓小劉去安排，聽說是個小姑娘感冒了，可要好好照顧。”手機對面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聲，非常細心周到地囑咐，前面還算正經，後面兩句卻帶上了揶揄。

“謝謝李叔，劉主任安排的很好，麻煩李叔了，生病的是我的妹妹。”顧成宴客氣得回答。

“妹妹？那更要好好照顧了。”手機對面的李林立有些驚訝，顧向東只有一個兒子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哪來的妹妹，不過瞬間他就想起，顧向東前段時間再婚的消息，女方被他保護得很好，沒什麽消息傳來，但x市排得上面的人都知道顧向東再婚了，應該是對方帶來的女兒。

沒想到顧家這少爺竟然承認了，還跑前跑後照顧，看來以後也得重視一點了。

畢竟顧氏每年都會給他們醫院做慈善投資，還數額不小，他們總要投其所好地予以回報。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才挂了電話。

站在一旁的劉主任抹了抹頭上不存在的汗，客氣道，“成宴啊，還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都來找劉叔，能辦到的劉叔都會給你安排妥當。”

“都挺好的，妹妹已經睡了，麻煩劉叔讓這邊盡量保持安靜。”顧成宴客氣得答道。

“好的好的，我現在就去讓他們盡量都少來這邊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