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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題是一道擴展題，有一定難度。江寒，你上黑板來做一下。”

視線漸漸聚焦，江寒隐約聽到這樣的聲音。

……什麽題？

脖子上的劇痛好像消失了，他此刻卻頭痛欲裂。

江寒迷迷糊糊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黑板，課桌，還有許多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在說話的好像是他高中時候的數學老師杜瑩。

江寒對杜瑩印象挺深的，杜瑩大不了他們幾歲，卻是高一數學競賽的帶隊老師，當時沒少照顧他。她性子直爽能力又強，因此人稱瑩姐。

話說回來他不是被葉夕和葛盛美派來的殺手給殺了嗎？怎麽出現在教室裏了？

他是在做夢，還是死後重生了？如果是重生，這地點實在有點令人窒息。

“25頁第6題。”江寒正努力思索着，忽然聽到右邊傳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

他轉頭一看，不由得一驚。

竟然是葉夕。只是這個葉夕眉眼輪廓看起來柔和許多，一副少年的模樣。葉夕坐在他的右手邊，正有點疑惑地盯着他看。

仿佛快有一輩子沒有見過這副模樣的葉夕了，江寒一瞬間感到十分陌生，同時又感到一點久違的懷念。可他轉念一想，不禁有點凄凄然：可不就一輩子過去了嗎。

葉夕和他一樣穿着校服白襯衫，顏色偏淺的頭發有點兒卷，看起來就像是燙染過。他瞳色也很淺，尤其是白天在日光下，讓人沒來由得有壓迫感。

江寒一瞬間有點兒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去面對葉夕。但他又想到了過往的種種，想到葉夕把他趕出公司的那一天，甚至連一個吵架的機會都不給他，他還想到盛氣淩人的葛盛美，想到上輩子他們最後一次相見時葉夕躲閃的眼神……

罷了。若真的重活一世，他還是從一開始就遠離葉夕吧。

“……我當然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想到這兒江寒快速收回了目光，淡漠地回了一句。

葉夕愣了一下，抿了抿嘴沒再說話，低下頭開始在紙上寫着什麽。

江寒還是看了眼題。

已知函數x，試問是否存在非負實數m、n，使得函數的定義域為[m，n]，值域為[2m，2n]，若存在，求出m、n的值；若不存在，則說明理由。

……什麽東西。

他特意把書翻到封面，看見上面幾個大字：高中數學必修一。

……原來他是回到高一這一年了。可畢業都快十年了，這題他還真答不上來。

他又環顧四周，确實，以前高中的時候葉夕一直是他的同桌，班裏大部分同學他也叫得上來名字，他的好哥們高嘉華清揚幾個人也都在。

“江寒？你怎麽回事，又走神了吧！月考考得好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還不趕緊上來！”數學老師開始催他。

江寒只好遲疑着站了起來，看見杜瑩正盯着他，于是讪讪地笑了一下，想着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順嘴就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親，讓您久等了。”

全班寂靜兩秒，開始哄堂大笑。

杜瑩也沒忍住笑了一下，一個粉筆頭扔過來：“誰和你是親！剛才上課做夢了吧！”

江寒順嘴溜出這句話恨不得當場咬舌自盡。他這兩年送外賣做服務業，一天到晚就是無腦道歉，見了誰都叫親。剛重生還沒入戲，腦子裏一團漿糊，結果當場翻車。

班裏亂哄哄的，江寒正打算硬着頭皮上去，突然感覺有什麽人把一張紙條塞進了他的右手。

那個人指尖溫度很低，觸碰的瞬間冰得他手一縮。

他轉頭一看，還是葉夕。

葉夕朝他做了個口型：“答案。”

江寒打開紙條一看，寫得滿滿當當一整張，解題步驟也很詳細，字很漂亮筆鋒淩厲，看着還挺像那麽回事。

他轉念一想，也是，高一剛開始不久，葉夕這小子應該跟他關系還挺好的。算算時間，上一世這會兒他剛開始喜歡葉夕，保不齊這題還是他寫好了給葉夕抄的呢。

江寒稍微安心了一點，又看了一眼對方，心想這人小時候說不定還沒那麽讨厭，畢竟這會兒他們之間還什麽都沒發生。

想到這兒，他又趕緊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能這麽輕易就心軟，然後起身上講臺去了。

杜瑩看着江寒奮筆疾書一黑板，覺得十分欣慰：“你要是端正一下态度，這種題以你的能力不成問題。”

江寒對着紙條抄完，坐回座位時也有點飄飄然，心道，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你江哥還是你江哥。

然後他又翻車了。

“這裏有個x不對啊，多了個平方。嘿江寒，這題的标答是錯的，你怎麽錯得和它模一樣！如果是自己做的話，絕對做不出這個答案！”杜瑩剛誇贊了幾句，分析到一半發現不對勁。

江寒：……

果然學渣就是學渣。合着這葉夕是抄了個标答還順手把他給坑了。果然這家夥從小就沒安好心。再說了，這人什麽時候有耐心如此詳細地抄作業！

他憤憤地朝葉夕瞪過去，發現葉夕也正看着他，眼神還十分慌亂。

呵，做了壞事都寫臉上了。

杜瑩還想再說幾句，下課鈴響了。

“我就不浪費大家時間了，江寒，放學來我辦公室一趟。”

江寒無奈地應了一聲，心道當務之急是找老班換同桌。既然老天給了他機會重活一世改變命運，他就一定得把握住。

他剛走到門口，正碰到高嘉，對方笑嘻嘻地拍了拍他：“怎麽回事啊江哥？昨天又通宵了？不過說實話敢惹瑩姐你可真牛。” 華清揚和其他幾個男生也過來和他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江寒被高嘉拍得一愣。能再一次和朋友一起無所顧忌地笑鬧，原本是他再難追尋的奢望。

他回頭指指葉夕：“怎麽回事你們問他。”

他走出門聽到身後傳來男生們沒心沒肺的笑鬧聲：“哈哈哈哈原來是你啊夕哥！”江寒忍不住偏過頭看了一眼，看到葉夕正和高嘉幾個人鬧着，或許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葉夕和他對視了一眼。江寒匆忙錯開視線往辦公室走。

“老師，我要換同桌，和葉夕坐在一起嚴重影響我的學習。單桌或者和其他同學坐都行。”江寒目的明确，一走進辦公室便開門見山地說。但他看到老班還是眼皮跳了一下：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他還要再來辦公室找這個啰嗦的老頭子呢。

班主任方依宏正在批英語作業，聞言莫名其妙地擡頭看了江寒一眼：“不是你自己說，如果不和葉夕做同桌，你肯定學不好的嗎？前兩天班裏調座位，我記得你還死活不肯換。”

江寒：……造孽啊。上一世戀愛腦，下輩子火葬場。

江寒承認葉夕長得很精致，睫毛長長的，和他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好看。這人雖然平時不怎麽笑，但一笑起來絕對能把人迷得個七葷八素。肯定是上輩子有一天葉夕朝自己笑了一下，才釀成他江寒的終身大錯。

“可是老師……”江寒正欲再說幾句争取一下，卻被猛得打斷了。

“老師，我和江寒鬧了一點小矛盾，是我不好，給您添麻煩了。同桌不用換。”江寒聞聲轉過頭去，驚悚地發現葉夕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正站在他身後。

“哦，那這樣最好。同學之間鬧點小誤會是難免的嘛。說清楚就行！江寒，既然你和葉夕做了同桌，就一定要多幫助他把成績提上去。葉夕，雖然你現在成績落後一點，但也不要氣餒。有什麽問題多問問江寒，別不好意思。”方依宏根本就沒把他倆的事放在心上，收拾着教案課本趕着出去上課。

“我會的，謝謝老師。”葉夕低頭向老師道了謝，捉住江寒的手腕拉起他就走。

江寒險些被他拽了個跟頭，踉踉跄跄出了辦公室一把甩開葉夕的手。

“放開！我們很熟嗎？”他突然對葉夕這樣強硬的态度感到十分氣悶。

江寒本就瘦，葉夕的手修長有力，握住他的手腕輕而易舉。他的手很冰，握得很用力，箍得江寒幾乎有點疼。

江寒心裏雖反感，卻莫名有些緊張，甚至感到有點暈眩。說起來，上一世他們幾乎沒有過這樣直接的觸碰。

葉夕被江寒驟然大力的掙脫弄得往後退了一步，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慢慢低垂下眼：“我知道剛才的事情你很生氣。我只是想幫你，對不起。我還是想和你做同桌。”

江寒一下子也愣了。

他實在是不懂，是時隔多年他的記憶出現了偏差還是什麽別的原因，以前的葉夕竟然是這種性格？做錯了事會乖乖低頭認錯，還會和他這樣道歉？

他上下打量着葉夕，竟然覺得他此刻低着頭的樣子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顯得很委屈，還有點可憐巴巴。

江寒轉念一想，會不會葉夕只是換了一種套路在騙他？可說實話經歷了這麽多，再回首往事，他也真不知道葉夕在年少時真正心裏想的是什麽，究竟是怎麽看待自己的。

“咳。對不起就不必了。我受不起。”江寒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勉強說了一句，但也沒再多看對方，轉身快步走回教室。

經過樓梯拐角處時江寒餘光瞥見葉夕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

葉夕發現江寒朝他的方向看過來，慌忙轉過身去作勢要往另一個地方走。但事實上樓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根本找不到什麽掩護。

江寒看着葉夕手忙腳亂的樣子感到有點好笑，但同時心裏也有點兒不是滋味。

……怎麽感覺像自己欺負了他似的。

江寒又在心裏默念了幾遍葉夕是個渣男你一定要遠離他否則将來肯定死無葬身之地，才把那種莫名其妙的負罪感壓下去。

下節是自習課，江寒并不準備待在教室。他一點兒都不想看到葉夕，他暫時還接受不了和這位如此近距離地處四十五分鐘，而且他總覺得這人不太對勁，比起讓他讨厭，給他的壓迫感更大，總之他還是能躲就躲。

況且他還是要熟悉一下校園，重新看一看這個十年前的世界。

于是江寒偷偷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他繞過巡查的老師，來到一樓時松了一口氣。終于有機會獨處了。

上課時間校園裏沒什麽人，只有幾個班在操場上體育課，偶爾傳來吹哨聲和老師講話的聲音。

江寒繞着學校慢悠悠地溜達着。校園中的一切都和他印象中的所差無幾，沒想到他真的回來了。

江寒走到操場附近，意外地看到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最喜歡的秋千。于是他就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蕩着，看着傍晚時分金紅色的天空，無邊無際地想着往事。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時值黃昏，陽光落在操場上，他看到身旁地上多了一個影子。

江寒急忙轉過頭去，驚訝地發現又是葉夕。

江寒：……巧了。難道這小子也是來翹課蕩秋千的？

葉夕個子很高挑，雖然十六七的少年剛開始抽條，但看得出流暢的線條。不得不說校服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襯衫在他身上穿起來真的很好看。

江寒想，或許上一世很多個這樣的黃昏，葉夕也是穿着這樣的白襯衫站在他的面前，當時自己會自然而然地上前去，和他調笑幾句，然後兩個人肩并肩一起往前走。

上一世他愛了就是愛了，但他從來都只把那份心思收在心底。其實一切不知道從哪個結點開始就早已走向分崩離析。

江寒與葉夕對視了一眼又垂下眼簾，他沒打招呼，只是站起身，繞過對方往另一個方向走。

葉夕卻開口叫住了他：“江寒。”

可能此情此景和前世太過相似，可能是初秋黃昏的晚風十分柔和，或許還因為旁的什麽，總之江寒還是停下了腳步。

“有事？”他轉過頭漠然地看了葉夕一眼，同時在心裏唾罵自己真是心軟又沒出息。

“也沒什麽。……快下課了。”葉夕撓了撓頭，話說得沒頭沒尾，聽上去倒像在沒話找話。

江寒偏過頭挑了下眉表示不耐煩。

葉夕終于把話接了下去：“……高嘉要收數學作業，你沒交讓我來找你。”

江寒心道這什麽蹩腳理由。葉夕從來都不是會關心他江寒交不交作業的人。說不定看到他不交挨罵，葉夕心裏還挺開心呢。這人不過是找個借口鬼鬼祟祟地跟自己出來，心裏不知道在打着什麽如意算盤，着實可疑。

于是江寒嗤笑一聲，略帶嘲諷地敷衍道：“行我知道了。辛苦。”說罷轉身朝別的方向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夕看着江寒的離去的背影，手輕輕地貼上秋千的鏈條，喃喃道：“還好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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