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二天，江寒和葉夕都怏怏不樂地醒過來。

兩個人昨天晚上都沒怎麽睡，葉夕是心頭火燒得慌，江寒則是感到十分迷茫。

時至今日，他已經不知道該拿葉夕怎麽辦了。

今天依然是列隊踢正步的無聊的一天，兩個人正好被分到了兩支隊伍裏練習，因此一整天都沒什麽交集。

而且江寒覺得，葉夕在躲着他。

仔細想想也是，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估計是沒臉見他了。

但是江寒摸了摸鼻尖想，其實他自己是不在意的。畢竟自己那天也在葉夕面前丢人了。退一步說，若是真發生點兒什麽，他也是……也是願意的。

反正只要自己不覺得丢臉，那丢的就是別人的臉。江寒深信這一點，他想着葉夕昨天狼狽不堪的樣子，居然微微笑了一下。

結果教官的聲音像一道驚雷一般砸下來：“第二排第二個！叫江寒對吧，笑什麽呢，出列！”

江寒被教官突然吼了這麽一嗓子，吓得差點摔一跤，他愣了兩秒，發現周圍的同學都在看着他，只好有些無奈地從隊列裏走出來。

江寒忍不住在心裏怒喝一聲：怎麽又是我？！我笑一下怎麽了？

但是他面上還是十分乖巧地和教官低下頭：“對不起嘛，我錯了。”

教官平時訓練時雖然嚴格，但業餘時間還是很和氣的，會嘻嘻哈哈地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因此也沒想太為難江寒，只是說了句：“下次想笑的時候，記得要打報告，聽到了沒有？”

江寒求生欲很強，直接說了句：“報告！我想笑！”

教官無奈地說：“沒讓你現在說！”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江寒，又咕哝了一句：“小夥子長得挺漂亮，怎麽人傻乎乎的。”

其他人聽了以後哈哈大笑。

江寒無奈地掃視了周圍一圈，發現葉夕他們隊的人也正順着笑聲看過來，還是感到有點兒而不好意思。

這個教官也忒不對勁了。有人形容小夥子用“漂亮”這個詞嗎？

江寒撓了撓頭，不禁覺得更加疑惑了。不少人都誇他長得俊，尤其是葉夕，每次看到他的時候，目光都在灼燒，難道自己真的是有那麽紅顏禍水麽。

江寒為自己想到的這個詞着實感到氣悶，并且把這筆賬也記到了葉夕頭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晚飯前要唱軍歌，江寒混在集體中做了做口型，解散的時候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去尋找葉夕。

華清揚和高嘉走過來和他勾肩搭背的，要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飯。

“葉夕呢？”江寒問他們倆。

兩人都搖搖頭：：“解散的時候就沒看到他。”

江寒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心不在焉地和兩人吃了飯，葉夕依然沒有出現。

江寒終于坐不住了。他先回了寝室一趟，裏面鬧哄哄的，大部分人都在，可是唯獨沒有葉夕。

他又繞着訓練場走了一圈，依然沒有看到人。江寒身邊也沒有手機，只好惴惴不安地找了個路燈靠着歇歇腳。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離熄燈時間也不遠了，因此整個國防園裏十分安靜，并沒有什麽人。

江寒這才意識到自己跑到了國防園裏十分偏僻的地方。他所處的地方有一棟廢棄的樓，平時少有人來，在夜晚看起來十分瘆人。

突然，一聲不算太小的脆響傳入耳中，聽起來很像是什麽鋼筋材質的東西落地的聲音。

江寒腦子裏“嗡”的一聲，想也不想朝着聲響的源頭拔腿就跑。

他速度很快，沒跑幾步就繞到樓後，找到了目的地。

江寒看着眼前的一幕，這才意識到，他十分懼怕，并且極其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葉夕正被好幾個人團團圍住，每個人手上都拿着兇器。其中一個人倒在地上捂着腹部，一根鋼棍落在旁邊，而葉夕的一條手臂垂在一旁，血正順着手流淌下來。

其中一個臉上有刺青的人對着葉夕笑了笑：“怎麽樣？荒郊野外，沒人能幫你。就算他們明天發現了你的屍體，只會覺得你是失足墜樓。”

葉夕淡漠地望着對方，聲音聽上去沒什麽波瀾：“是麽。”

另一個人獰笑一聲：“只是，明天你的老師們和同學們，還能見到你那個小美人嗎？”

葉夕一聽這個稱呼，就知道這夥人一定是葉子豪派來的了。他再也維持不住方才游刃有餘的模樣，直接擡手給了說話的人一拳：“你們敢動他試試看！”

聽到對方提起江寒，葉夕心亂如麻。他這一世本就算是偷來的，命不值錢，可是江寒不是。重生以來，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護着江寒，生怕他重蹈覆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對方還是一次次地被卷入危險之中。

分神之間，葉夕被身後的一人得了空擋，狠狠地一腳踢在腿上。

葉夕吃疼“唔”了一聲，但是忍着沒有倒下去，他飛快轉過身，一拳打在那人的臉上。

上一世，江寒就是因為自己而死，這一世，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再陷入危險。

江寒看着這一幕大腦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沖進了包圍，擋在了葉夕的身前。

葉夕看見他，目光震顫，拽着他往旁邊推了一把，朝他吼道：“你來做什麽！這裏不關你的事，快走！”

江寒沒有回應，撿起地上的鋼棍，對着身旁的人就是一掄。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招呼其他幾個人，朝江寒和葉夕兩個人沖了過來。

葉夕也顧不得別的了，閃身來到江寒面前，一邊護着他，一邊厲聲說道：“我拖住他們，你快逃！”

葉夕很少對江寒這麽兇，江寒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把甩開他的手，同樣朝他吼：“我逃了，你怎麽辦？留下你在這兒等死麽？”

葉夕依然用力地把他往外推：“總比兩個人都死在這兒強！死我一個就夠了……”

“閉嘴。”江寒不耐煩地伸手在葉夕的唇上輕輕按了一下，然後劈手奪了一把明晃晃朝他逼近的刀，把它扔給了葉夕。

江寒把鋼棍抓到手裏，朝着周圍一圈人揚了揚臉：“來啊，要是被我這個小、美、人打倒了，你們就真的可以收拾收拾去死了。”

幾個人咬牙切齒地沖了過來。可是江寒卻猛得愣住了。

因為他認出了朝他沖過來的這個人，正是上輩子最後，把自己殺了的那個人。那個人手臂上有一片很大的刺青，是一個舉着鐮刀的人像。江寒十分清晰地記得，這雙手臂是如何置自己于死地。一瞬間上一世死前的不甘與絕望，那些怨恨哀愁，一下子都重回腦中。

分神之間，葉夕替他挨了一記，急喘着讓江寒往後退。

可是江寒卻覺得自己此刻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了。

等他反應過來，周圍的一圈人都已經倒在地上□□，沾滿了血的棍子被扔在地上，而他自己，正掐着那人的脖子，把對方狠狠按在地上。

就是這個人，在上一世，把自己殺了。一報還一報，今天……

“江寒！”

感到有誰在大喊大叫，意識漸漸回籠，江寒擡起頭，看見葉夕正扳着他的肩膀，聲嘶力竭地喊他。

他這才慢慢反應過來，低下頭，看見自己的手已經把那人的脖子掐出了青紫色的痕跡，不由得立馬松了手。

那人劇烈得咳了幾聲，便暈了過去。那些人忙不疊地拉上被傷得很重的同伴，連滾帶爬地跑了。

江寒一時間也脫力地跌坐在地上。

葉夕慌忙上前扶住他，但是與此同時，在心中對江寒一瞬間可怕的爆發力感到暗自震驚。

方才的江寒與平時判若兩人，兩眼發紅，渾身散發着殺意。葉夕拼命叫喊他，才堪堪阻止了他。

江寒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只是沉默地跌坐在地上。葉夕也默默地蹲在他的身邊，兩人一時無話。

過了許久，葉夕正想開口說句什麽，幾聲腳步聲傳來，兩人擡頭一看，居然是葛盛美。

稍微緩和下來的氣氛又緊張起來。

葛盛美看起來有點焦急，從廢樓的另一邊有點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看到他們兩個，卻好像松了口氣。

江寒盯着她，沒再有什麽動作，反倒是葉夕，想起剛才的事肯定與葛盛美脫不了關系，又想起前世江寒是因她而死，不由得火從中來。

他一個箭步上前，拽着葛盛美的衣服把她按在牆上，然後舉起那只受傷的右手，一拳打在了葛盛美臉旁的牆面上。

葛盛美吓得小聲驚叫一聲，急忙別過了臉。

葉夕盯着她的臉，只覺得面目可憎，不想再和她多說什麽，只是丢下一個字：“滾。”

葉夕打在牆上的拳頭血流不止，可是他卻渾然不覺，伸出手扼住葛盛美的脖子，迫使她仰起頭抵在牆上：“以後要是再發生這種事，就不會像今天這麽簡單了。”

葛盛美被扼住了喉嚨，卻只是毫不在意地笑笑，她眼睛眯了眯，擡起頭來望着葉夕：“我攔過他了，可是你也知道他是什麽人，攔不住的。”她咳了一聲，偏過了頭：“我盡力了。”

原本坐在一旁沒作聲的江寒聞言一下子站了起來，朝葛盛美走了過來：“你在說什麽鬼話。”他笑了一聲，眼裏卻冰冷刺骨：“那些人，分明就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