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大意了

以托生的方式進入人間，離開時要過地府的奈何橋，但是卻不用喝孟婆湯，我沒有忘記這一段人間之事，只是後來很少提起，讓單銘誤以為我喝過了。

單銘看起來欲言又止，我沖他點了點頭，“這件事我記得，我是問其他的，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單銘腦子裏過了一遍，又提起一件事：“帝尊前段時間修為動蕩，走火入魔過，有沒有可能是那時候……”

唉，并沒有用。

看得出來，單銘已經盡力了。

走火入魔有性命危險，跟失憶有幾枚銅錢的關系？

我幹脆直切主題，“本尊跟誰有過感情糾葛嗎？”

單銘欣喜若狂，我看他那股子開心勁，就差喜極而泣了，“帝尊終于要充實後宮了嗎？”

我去你的！

我讓單銘退下，準備自己一個人再想想。

單銘走之前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心懷期待的看着他，他說：“帝尊，司景關在地牢，後續要如何處置？”

我去你大爺的！！！

我非常心累的讓他退下了，表示我有時間去親自看看司景再做決定，我和司景這小子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得先看看他的精神狀态再做決定怎麽折磨他。

不然弄不死他我的飛升又要推遲到不知何年何月。

幸好，抓司景比抓他妹妹容易些，我還以為他的實力和他的心智一樣深不可測，沒想到他的心智遮掩了他實力不足的問題，找到他的藏身之地，任他再怎麽聰明也逃不掉。

唉，智商高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在這幹猜我到底欠了哪個姑娘的——

等等。

莫非是那個自薦枕席被我扔出門外的姑娘？？？？

我了個大草。

這麽想想确實挺對不起人家姑娘的。

說不定摔得特別疼。

可是這姑娘現在都該轉世了吧？

那就把她的轉世撈出來？

本來打算讓單銘去人間，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我現在是要補償人家姑娘，左右這一百年沒什麽事，專心把她寵上天就行了。

這種事情當然要我自己去，怎麽能讓屬下代勞。

人家姑娘不認識我，我當然要先去接觸追求，兩情相悅之後才好順理成章的把她接回宮做我的妖後。

我可不是什麽渣男！！！

走之前我去地牢看了司景。

這個少年生的俊朗清秀，一身白衣即使在陰暗髒亂的地牢裏依舊顯眼極了，為了防止他逃跑，我讓手下給他上了鎖靈鏈，細長的金色鏈子穿過他兩邊的琵琶骨，鮮血洇濕了他的衣襟。

真刺眼啊。

可惜他生在冥族，冥族最擅長蠱惑玩弄人心，攪得六界不得安寧，加上不老不死的光環存在，在六界之中最令人忌憚，欲除之而後快。

若非如此，我定會将他引為我的知己，每次想起他都會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此人多智近妖，身為冥族首領，蠱惑人心的本事令人無法小觑，若不上鎖靈鏈，恐怕妖族是困不住他的。

我嘆了口氣，走上前去。

他似乎早就察覺到我的前來，靠在牆邊一動不動，我在他面前坐下，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一定很疼。

疼到不敢動。

看了他本人，想折磨他完全下不去手。

“司景。”我喚他。

半天，他緩慢的擡起頭，瞳孔清澈，我生出了一種錯覺，好像能一眼從他的眼睛望到他的心底。

我感覺莫名的難過，生為冥族中人，并不是他的錯。

司景極輕極輕的笑了一聲，在我對他有限的印象裏，他一直都是極為冷靜自制，很少會有情緒外露，這聲笑很輕，但他看起來心情不錯。

“有時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我如是說，知道這對他來說沒有用，我當然不指望他聽了這麽一句話就乖乖送死，那樣他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司景了，我會懷疑他是不是想了什麽幺蛾子。

但是開場白該有的還是不能少，而且私心裏我的确希望他能早早了斷，免得後面受那麽多的苦。

我以為我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但單從這一點上說我還是挺有人情味的。

司景不在乎這些，他的聲音輕到我快要聽不清楚，“随便。”

我真的不能理解這種求生的欲望，明明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臨多麽慘痛的折磨，還要掙紮着活着，不知道意義何在。

我低低的嘆息，神色是毫不掩飾的心疼，冥族之人心志堅定，既然說了就不會輕易改變想法，我再多說也是無用。

一肚子的勸說之言化成了一句無奈，“何苦呢？”

司景又笑了，這回笑意更明顯，“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我起身離開，走出牢房前回頭看了他一眼，剛好和他的眼神對上，只要我走出去，對他的折磨就會開始，我明白，他也很清楚。

我不知道我在等什麽，或許是不忍心吧。

他忽然叫我的名字，他說：“秋間。”

音量高了，讓我能聽清楚他的聲音，低沉磁性，我在心裏暗暗皺眉，印象裏他的聲音是那種清越動人的，帶着少年人獨有的意氣。

唉，畢竟互相鬥了這麽多年了，眼前這個人早就不是什麽少年了。

“你還來嗎？”他問我。

我有些詫異，“怎麽？”

“下次來帶一壇酒給我可好？”

我點頭，這不是什麽問題，我說：“好。”

按照上一世的經驗來看，他整整堅持了一百年，我還蠻同情他的，一壇酒實在不算什麽。

我去了地府，不是每個人都會有機會轉世輪回，轉世一旦結束，就意味着這個人徹底死亡。恐怕命主當時說的她死了，就是那個姑娘不再轉世，我失去了補償她感情的機會。

地府在冊的人族名單太長，雖然我有心自己翻，但是一個人不知要翻到何年何月，鬼族發動了一群執事的小鬼來幫我，翻了一天，總算在名冊上找到她的名字。

這一世，她叫殷素。

殷素，名字挺好聽的。

我去了人間，殷素這輩子是個貧苦鄉村長大的姑娘，過的很苦，爹娘重男輕女，時常毒打她。

我扮成了一個貴公子，成功的吸引了她的目光，不久後我估摸着她對我情根已種，提出娶親的事情。

她嬌羞着面龐對我說，都聽我的。

于是我擡着聘禮去她家裏求娶她，她父母的品性不算好，看見的金銀珠寶眼睛都挪不動了，差點沒流出口水來，對我的身份問都沒問就同意了。

我向殷素坦白了我的身份。

殷素一開始驚慌失措，但是很快就鎮定下來，畢竟，我對她這麽好，帶她離開了虐待她的家庭。

雖然我對她沒什麽感情可言，我的目的只是飛升，既然命主說我欠了一段感情，那就盡我所能補償她。

我大張旗鼓的帶着殷素回了妖界，又讓手下人給她準備最豪華的宮殿。

不出半天時間，整個宮裏都傳開了，說我從人間帶回來一個心悅的女子。

還整日待在一起，哦，除了晚上，畢竟殷素還沒過門，我不是渣男。

這兩天宮裏傳的沸沸揚揚的，我也樂得他們去傳，殷素是凡人，來了妖界難免會受到欺負。

讓他們知道她在我心裏的地位，免得多生事端，平白讓她受了委屈。

單銘這日彙報完所有的事情之後，我交代他：“過幾日我要迎娶殷素做我的妖後，你讓手下人準備一下婚禮的事宜，一切按照最好的标準來。”

單銘遲疑了一下，我問他：“怎麽了？”

單銘：“帝尊真的要娶一位凡人女子做妖後嗎？”

我笑了，打趣他說：“怎麽，你對凡人有什麽不滿嗎？”

單銘說他不敢，只道：“屬下本不該過問帝尊的家事，但是帝尊帶回來的這名女子似乎有些……心術不正。”

我敲桌子沉思了一下，單銘看人很準，他既然這麽說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可是這件事情涉及到我的飛升大計，怎麽辦呢？

最後飛升的心壓倒了一切，殷素是個凡人，沒有修為，再怎麽樣也掀不起什麽狂風大浪。

況且人間的女子都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是還有那個叫“後宮不得幹政”的說法嗎？

本尊又不是會為了愛情昏頭轉腦辨不清是非的人，不會因為多了個夫人就影響自己的判斷。

單銘見我做了決定，不再多說這個話題。

這是我最滿意他的一點，進退有度，懂得分寸。

又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什麽事？”

單銘突然跪下，“帝尊恕罪，昨日手下人下手不知輕重，司景現在昏迷不醒，情況不太好。”

我“嚯”的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神色頓時陰沉下來，疾言厲色的訓斥他：“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不早說！”

單銘跪在地上安靜如雞。

我匆匆趕往地牢，地牢這幫人是時候該換一批了。

司景躺在地上，淩亂的頭發擋住了臉，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全是一條一條血紅色的鞭痕。

我探看他的脈象，先注意到了他發燙的身體。

妖族畢竟和人族不一樣，有的是不用在表面上的刑罰，司景身上有鎖靈鏈，稍微品質精良些的法器就能折磨的他生不如死，有性命危險，就像現在這樣。

是我大意了。

我把司景從地上抱起來，走出牢房，地上跪了一堆鹌鹑一樣認罪的人，我心中毫無波瀾，下手的時候就沒想到這個後果嗎？

我冷冷的對單銘吩咐道：“一個不留。”